第八百六十八章 黃袍加身
鄭守節跪在門口，聲嘶力竭的喊道，「安王，從前有晉王在，可如今呢？大齊朝廷唯余兩支血脈，然琮王世子毫無下落。即便是有，一個奶娃娃又能有多大的作用？王爺，您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楚雲錚寒著臉坐在紫宸殿中，眼前卻不期然的浮現出楚文昭臨死之前眼底的那抹古怪。
他比誰都清楚這眼神的意思。
那是無聲的嘲笑，笑他即將不得不低頭面對的現實。
是啊，他還要等到什麼時候？便是楚承琮的孩子找到，即便是他有心要擁立琮王世子為皇。可天下又有幾個人肯相信他是真心擁立？
然而，他又不甘！
他對皇位從無執念，便是有，他也更想自己去親手爭來！
可眼前這叫怎麼回事？
楚文昭跟踢皮球似的。三番兩次的踢了過來，還有那群老大臣，此刻怕是更加囂張。
從前都是寧死都要逼他登基，這會兒只怕即便是用誅九族威脅，也不好使。
小白跟着他們進宮，在一旁躍躍欲試。上次就是它出馬，嚇退了那群煩人精，這回肯定也行。
江慕喬一把拉住了小白。沖它搖搖頭。
外頭的喊聲已經白熱化，莫說一隻小白，便是七八隻的，也未必能將那群已經執念了很久的老大臣攆走。
聽着外頭此起彼伏的喊聲，江慕喬也深感頭疼，「怎麼辦？」
楚雲錚眼眸微閃，看着江慕喬道，「你想當皇后嗎？」
不知為何，聽完這句話，江慕喬腦海中第一時間浮現的竟然是先皇后沈芳菲的影子。
然而「不想」兩個字已經生生的衝到了唇邊，又被她咽了回去。
百官在外面如火如荼，她若說不想，豈不是火上澆油么？
這一切，還要全看雲錚的意思。
「你不必問我想不想。」江慕喬輕聲道，「你只問你自己，想還是不想。你若想當，我自然就是皇后，可你若不想，我也支持你贊同你。」
楚雲錚的臉黑了黑，「你不是不想？」
「我是怕我成為沈皇后那樣的人。」江慕喬也回答的坦然，「能暢遊大好河山固然重要，但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也並非一定要固守執念。」
「雲錚，其實你已經知道結果了。否則也不會這麼煩惱，對不對？」
楚雲錚說不出不是的話。
他當然已經知道結果了。
外頭聲勢如此熱鬧，這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大齊，如此內憂外患之下，經不起折騰。
大齊很可能等不到琮王世子，即便是能等到，到時候隔了一道手，他頒佈命令也是麻煩。最好的辦法，便是他登基，也唯有他登基。
「可我不甘心啊。」楚雲錚輕輕一嘆。
江慕喬想了想，只是還沒張口安慰。紫宸殿門口突然被讓出一條道。
一個蒼老的身影緩緩現身。
竟是皇祖母。
自從先皇昏迷，紅蕊當道，皇祖母一直幽居宮中，直至先皇駕崩，其後楚文昭稱帝，靜貴妃在宮中一手遮天。
這位皇祖母，自始至終都沒有現身。
然而今日，她出現了。
時光在老人的身上，總是分外殘酷。
一段時間未見，印象中精神矍鑠的皇祖母，如今也垂垂老矣，她甚至直不起腰。在身旁宮女的攙扶下，一步一步的走入紫宸殿。
江慕喬連忙去扶住她。
皇祖母渾濁的眼眸，卻還看得清江慕喬的樣子，她撫了撫她的臉笑道，「喬丫頭長大了。」
長大了，已經有了一朝為後，母儀天下的風采。
江慕喬卻鼻頭一酸。
她幾乎從沒有在祖輩們身上得到過溫情，然而皇祖母不同。待她若真正的孫女一般。
想着皇祖母叫人送過來的那些首飾，江慕喬忍住淚意，「我還沒長大，皇祖母送給我的首飾，還沒帶過來遍呢。」
皇祖母極快的笑了下，「哀家那裏還有許多，以後都給你。」
用力握住江慕喬的手，皇太后朝楚雲錚走過去，「雲錚。」
「皇祖母也要來當說客嗎？」楚雲錚問的直白而又乾脆。
皇祖母在這個風口浪尖上過來，能是為了什麼？無非是勸他登基。
這話帶着點反骨，然而經曆數朝帝王，一輩子見慣了大風大浪的皇祖母絲毫沒把這話放在心上。反而笑道，「雲錚的脾氣還這般大。」
「哀家不是過來當說客。」皇祖母微微站直了身體，「而是過來命令你。」
見楚雲錚一怔，皇祖母反而問道。「怎麼？你覺得哀家不配命令你？」
「不是。」楚雲錚不甘不願的回答。
「既然不是，那就接旨吧。」皇祖母容色一斂，渾濁的眼睛這一刻精光乍現，「吾孫雲錚。德行出眾，人品尚佳，可堪大用！著哀家懿旨，敦促安王楚雲錚即刻登基！」
皇祖母一口說罷，又看着楚雲錚揚聲道，「怎麼，你想抗旨不尊嗎？」
在任何一個人面前，楚雲錚都能桀驁不馴的反駁，然而皇祖母從來都是真心待他，亦是他在宮中所獲取到的為數不多的溫暖。
他怎麼能拒絕？
不能拒絕，那就只能受了！
膝蓋一寸寸的彎下，現實面前，心中的大義面前，還有百官的哀求逼迫，以及皇祖母的殷殷目光下，他終於低頭。
皇祖母的眼睛裏浮現出滿足的笑意。「雲錚，哀家就知道，你看似冷漠無情，實則最是有心。這天下，哀家就代替你父皇交給你，也唯有你，才能帶領大齊走出困境。」
她朝江慕喬和楚雲錚又點了點頭，輕聲道。「你們放心，那些困的難的事情，哀家都會幫你們做。哀家在世一日，便會護住你們，護住大齊一日。」
說罷，她又一步一步朝紫宸殿門口走去。
秋光從敞開的大殿門口傾瀉到她身上，老態龍鐘的皇祖母，背影卻那般堅毅強大。
皇祖母現身，楚雲錚和江慕喬其後出現。
兩人這一出面，所有人都意識到了，安王他同意了！
在皇祖母的示意下，鄭守節整個人都哆嗦了，他捧起早就預備好的龍袍，走到楚雲錚身前，深深的跪拜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