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二章 頓悟

昌平侯府的態度讓江慕喬很滿意，良好的婆媳關係是靜芙表姐嫁過去立足的第一步，宋夫人是個好婆婆。

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

「他會想開的。」江慕喬承諾道，「若是還想不開，您讓他來找我。」

得到這結果，宋夫人的心總算是安穩了一點，想了想若是修玉還是想不通的話，她還得想辦法，左右不能錯過了靜芙這好姑娘。

回昌平侯府的路上她又半道拐了彎，去了趟宮中，把這事兒告訴了靜貴妃。

靜貴妃賀禮都備好了。一聽宋夫人說這事兒也十分意外，想了想她又道，「你莫慌，若真不行。本宮就去求皇上賜婚。到時候聖旨下來，修玉還敢不從嗎？」

宋夫人這才大喜！

她回了昌平侯府，把出門找安王妃和靜貴妃的事情掖下去之後，安安心心的等著趙修玉的反應。

趙修玉把自己關到了房間里，他仍舊想不通，他是大夫，他給太子妃看病本來是治病救人的，可怎麼會差點引來一場禍事？

若是以後再遇到這樣的問題。他該怎麼辦？

趙修玉甚至想，他還能不能繼續行醫了，若是以後遇上別的病人，會不會想這病人來看病是別有用心的？若是他說錯了葯怎麼辦？或者是他開的藥方和病人的病況有衝突，出了事怎麼辦？

太子妃的事情是被壓下了，可以後呢，也能次次這般幸運？

他想不明白所以不願意成婚。他娶了靜芙，是要讓她一輩子平安喜樂的，又怎麼能讓她多操心？

可真要放棄，趙修玉又不甘。

他這雙手，是治病救人的手；這下半生若不能娶到靜芙，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然而他從晌午坐到了日暮，始終也沒能徹底想明白，前路到底在何處。

看了眼外頭的天色，他忽的出門，去了安王府。

安王不在，他鮮少主動上門，然而今日是個例外，有些事情他急不可耐的想要問清楚。

江慕喬對他的到來並不意外，看他烏青的眼底，便叫人上了熱茶和點心。

「靜芙表姐來找我哭訴那日，我便讓她先用些，趙公子，你也先請。」

趙修玉本想說自己沒胃口。然而聽說靜芙用了，他也吃下一些。

待到心情稍稍平復之後，他站起躬身，「徒孫不明白，到底該怎麼避免類似太子妃那樣說錯藥方的事情發生。還請師祖解惑。」

然而江慕喬卻道，「不能徹底避免。上次你不是故意，靜芙表姐也並非故意說出墜胎的藥方。可你不能保證，再也沒有這樣意外的情況。」

這個問題，是趙修玉煩惱的根源。

他頹然應了聲，「是。」

江慕喬又道，「即便我也不能。所謂日日行醫日日學習，你要提升醫術。讓自己謹慎小心，避免那些可能的問題。其次，你要無愧於心，若是真是錯了，就去彌補。吸取教訓，重新來過。」

閉門不出的時間，這些道理趙修玉不是沒有想過，然而他又覺得不可思議，「師祖，我是大夫。您說過，這一犯錯就是人命關天的大事，這又怎麼能犯錯。」

他的心魔在這兒。

江慕喬忽的想到了一個人。她莞爾一笑，「趙三公子，您信佛嗎？」

趙修玉緩緩搖頭，「不信。」

他讀書多，曉得那些佛渡世人的話，不過是個虛言。

佛若是能渡世人，這天底下又怎麼會有那麼多老弱病死的可憐人？

江慕喬便道，「你說德昭廟的四戒大師。他知不知道自己渡不了所有災厄中的百姓？」

趙修玉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他不信佛，可也知道四戒大師是大齊首屈一指的高僧，還和師祖頗有淵源。

既然是高僧，那度化世人之決心，俗人應該理解不了。

他抬頭看向江慕喬，曾經一絲不苟的眸中，此刻俱是迷茫，「師祖，我不懂。」

江慕喬篤定道，「他知道。」

趙修玉脖頸猛的一僵，他不可思議，「四戒大師知道？可他不是高僧嗎。連他都辦不到的事情。」

那信仰這佛祖，還究竟有什麼意義？

她聲音平靜，「四戒一定知道自己不能度的了所有災厄中的百姓，然而他從未放棄過。一直儘力而為。你或許不知，去年施粥之時，四戒大師捐出了廟中的善銀和香油錢。趙三公子，胸懷善惡。心向光明，正是因為知道做錯的後果，所以才要越發謹慎。這不應該成為你行醫路上的心魔，而是應該成為垂懸在你頭上的利劍，時刻讓你保持清醒。」

趙修玉醍醐灌頂。

暮色早已深沉，屋中早已點了燭火。

昏黃的光暈灑在江慕喬的臉上，她垂眸淺語，竟有寶相莊嚴之感，像一尊菩薩。

趙修玉心悅誠服，跪地拜下，「徒孫受教。」

她讓他起來，「想通了嗎？」

趙修玉有煥然重生之感，他點頭，「想通了。」

「那婚事呢？」江慕喬又問。

趙修玉一震衣袖，「徒孫這就去太尉府懇求，一切照舊。」

師祖說的不錯。做錯了事情就去改正，這件事他的確做錯了，他不該讓靜芙傷心，更不該說出推遲婚事的渾話。

江慕喬失笑，調侃道，「你早知今日，又何必之前。」

然而趙修玉此人真是個怪胎，他知道自己做錯了。可並不後悔，「師祖，認清自己的心，也是好事。」

江慕喬，「……那你去吧！」

好好體會體會做錯事的代價！

趙修玉乘着夜色去了太尉府，崔府的門房早已得到了消息，見到趙家人一律不開門。

他在寒夜中站了好久，到底是崔夫人動了惻隱之心，帶着崔老爺去了門口一趟。

趙修玉長揖到地，「拜見世叔世嬸，小侄錯了。」

大冬天裏，趙修玉衣衫並不厚重，他凍的臉色青白，身形瑟瑟。

崔夫人是女人，見不得他這模樣，側頭擦了擦淚，心酸道，「你這又是何必。」

「小侄一時糊塗，引得二老和靜芙傷心。」趙修玉沉聲道，「我已經知錯了，特意先登門道歉。不求世叔世嬸現在諒解，小侄會身體力行做出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