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天地盛宴

她不是瞎喊，天空確實裂了，被長夜擒住的神君正在裂口當中，他的身軀暴漲，身上的白光縈繞出一個護甲，長夜被這力量彈開，看着天上的裂口，難得地皺起了眉。

漲大的神君露出一個近似邪性的笑容，聲音帶着得意，「我連神冊都煉化了，現在三界的力量，都將歸屬於我，我才是這世間最強大的主人，任何違背我指令的人，都要給我消失。」

葉桑掃視一圈，光武、憐花、元丘這些眼熟的上神們都懨懨地躺在地上，彷彿沒有生氣的布偶一樣，只能睜着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天上的，他們最信任和崇拜的神君。

神冊，曾經是一個上神榮譽的象徵，能被編在神冊上的神仙才能被稱為神仙，不能的只能當普通的天兵。他們在用自己神力在神冊上寫下自己的名字時，那一瞬間的驕傲和對天界歸屬感，現在都化作震驚，伴隨着身上的痛處告訴他們，那些榮譽，都是水中幻影，神君，利用了神冊，奪走了屬於他們的力量。

就連司命，神后，還有神君的親兒子都不例外，紛紛從天上掉了下來，砸落在泥土中掙扎。

葉桑威嚴地喊道，「怨鬼們都給我停下，只攔著天兵就可以了。」

其實天兵都不用攔，他們也對突發的情況感到茫然，不明白他們的上神們怎麼了，怎麼一個個都像待宰的羔羊一樣放棄了抵抗。為什麼神君看上去這麼光芒萬丈，天裂開了怎麼辦？

裂開的天後面是一片大水，隨着裂口越來越大開始往下灌，而地面也裂開了，熊熊業火燃燒起來。長夜沉聲喊道，「神君破壞了天地均衡，天地要將一切都毀滅，重歸混沌，現在只有地府是安全的地方。」

他擴散了自己的聲音，四方鬼門關白日裏大開，秦廣王正在一個門口，茫然地跑出來，「怎麼了怎麼了？」

「別問了，問就是快死了，讓讓路。」

秦廣王拉住一個妖怪，「哎哎！妖怪不能進地府。」

長夜又在天上重複了幾遍，他這才明白什麼情況，連忙進地府把眾王都叫出來掌控局面。

神君背對着磅礴大水，對他造成的生靈塗炭的場面毫不在乎，他看着下方與他對視的葉桑，看出她臉上的輕蔑，發了怒，「你，區區一條蛇妖，居然敢在本君面前放肆。」

天地力量傾瀉而出的時候，葉桑彷彿初春的幼芽得到了澆灌，渾身說不出的舒爽，和她有相同感受的是被神君壓制住的蚩黎。他們對視一眼，皆明白了時機到了。

自古天地失衡之時，便有異獸出生，第一次天地大亂時成就了蛇妖，第二次成就了混沌鬼王。天地間的保證各種生靈運轉的力量因為動亂無處可去，便匯聚成作為平衡樞紐的靈獸，阿蕪作為促使妖成長的靈氣源泉，而蚩黎吞噬怨氣，如今天崩地裂，難保不又出個什麼同類。

他們都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既然已經無法阻攔，就只能做好準備，先是由長夜停止往生台的運作，九陌潛伏在天界，觀察神君進度隨時通報，再由蚩黎將神冊上的神仙都找個借口抓到一起，方便所有神仙都看清神君的真面目。

葉桑冷哼一聲，「這句話應該我來說，區區一個得到天地饋贈而不知道感恩的卑劣神仙，也好意思在我面前放肆。」

她騰空而上，以雙目與他對視，直望進他靈魂深處靈識的位置，眼前突然發白，比之前敏感數倍的神君察覺到並將她探入的靈識反彈了回去。葉桑從未接受過反彈，不由得心神一晃，被抓住機會的神君拎起尾巴往地上冒出的業火中扔去。

一左一右兩道影子朝着落下的她飛疾，最後還是她自己晃晃腦袋，在空中站穩了，一隻有力的大手將她攬進懷中，蚩黎在她面前生生剎住。

長夜道，「謝謝弟弟了，放心，我會看好她。」

蚩黎瞪了一眼他，沒有多話，因為神君對着他們的方向，揮了一道天雷下來。他掌握了天命譜，雷劫便成了他的本領，隨手就是撒網似的天雷陣。

正在雷聲轟鳴之時，一柄碧綠的劍自天邊飛來，劍上之人白衣飄飄，正是將鬼界之中的凡人都安置好的九陌。他也不去關注天上忙碌的蚩黎，反倒看着地上橫七豎八躺着的神仙們，皺了皺眉道，「這些個沒用的上神們扔這行嗎，我可不想這個爛攤子也要替他收拾。」

「你為什麼沒事？」司命掙扎著坐起來問道。

九陌笑了，彷彿他在問什麼天真的問題，「我上天界那時，神君跟你說不要把我編入神冊的時候，你怎麼不像現在這樣好問？」

司命息了聲，當年的真相他並不是不清楚，他甚至在後面推波助瀾不少。本來以為一直旁觀就不會殃及自己，誰料神君連他也一起拉下了渾水。眼見地下的業火已經燎燒到他們的衣角，一道神力加註在他們周圍，豎起了一道屏障，將火焰隔開了。

「冥王大人開放了冥王宮，諸位仙友先暫時去避避難吧。」秦廣王帶着地府鬼神匆匆趕來，一個個將上神們搬走，還嘟嘟囔囔道，「真是的，每次都讓咱們冥王大人善後。」

上神們憋屈已久，都在想神君這些年來所做的事，但凡人間有個什麼亂上報了，就同他們說一切都是定數，讓他們看着人間動亂干著急，久而久之也就麻木了。但是倘若情況太嚴重，神君就會把冥王叫上去，讓他想辦法處理，彷彿天上只有一個冥王會辦事。

就像現在，他們全都像鹹魚一樣躺在地上，而冥王立在空中，像一個救世主一樣，一邊擋着天上傾瀉的洪水，引導水流向東海去，一邊將人群聚集處的業火壓制住。

明明，明明他們也可以用自己的神力保護這個世界。

信仰的神君毀天滅地，而他們的死對頭，一個力大無窮的蛇妖和一個不死不滅的鬼王，卻干著本來應該神仙們應該做的，保護凡人的事情。

被留在冥王宮中的眾神沉默了許久，有人發出了低微的笑聲，細細的，像笑又像在嗚咽，吸引了神仙們的注意力。那是一個等階最低的女仙，是負責給神后提裙尾的侍女。

她的同伴，另一個女仙推她一把，「你笑什麼？摔下來把腦子摔壞了？別太失儀，上神們都在看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