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題

無題

怎麼回事?

別說是周圍的人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在樓上一直看着熱鬧的主僕三人,也沒看清。

「小姐,那兩人怎麼突然站起來了?」

「就是啊,她們的眼怎麼了?」

當丫環的不知道,當小姐的也不明白。甚至就連圍觀的百姓也是不知所以。

至於身為當事人的施奕文則盯着那雜貨鋪掌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公、公子……」

雜貨鋪的掌柜被盯的發慌,連忙跑出來揖道賠著不是。

「實在是對不住,對不住,方才小老兒真是沒看清楚啊,實在沒看清楚……」

「真沒看清楚?」

施奕文咧嘴笑問道。

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這掌柜的為了自保,倒也能理解。

「既然沒看清楚,那就把東西送過去吧。」

說話的時候,他朝着一旁的一個年青夥計看去,之前那個夥計幾次想開口,最終還是沒敢站出來,至少這人還有那個心。

「就讓他送。」

就在那夥計把施奕文買的東西捆好,掛上挑子的時候,那邊的酒樓走出了主僕幾人,在施奕文離開時,那主僕五人正好騎馬從他身邊經過。

「這可真巧了。」

在那主僕五人從身旁經過的時候,施奕文看到那騎在馬上的女子,不是她的衣着打扮顯眼,是那頭上戴着的斗笠和那一圈白紗在一眾人中再顯眼不過。

畢竟,現在這街上騎馬的女子,只有她一個……呃,後面還有兩個丫環。

與剛才的冷眼不同,這一次在她經過的時候,施奕文看到她似乎回頭看了一眼自己。

難不成她瞧上自己了?

心底這麼得意之餘,施奕文又對挑着挑子的大成說道。

「去江東門。」

在回去的路上,瞧著挑擔子的大成確實辛苦,便隨口問道。

「這在店裏當夥計還成吧?」

「公子是在問小的話?」

大成愣了一會才扭頭問道。

「是啊。」

那大成一聽,先是用脖頸上掛着的布巾擦了把額頭的汗,然後才笑道。

「在店裏頭當夥計,就是掏力氣吃飯,手腳要是不勤快,東家會怪罪的。」

「那鋪子裏頭的生意怎麼樣?」

「還成,東家做生意地道,買東西的都是老主顧。」

大成呵呵笑道。

「不過,像您這樣一下買這麼多東西的人可真少見,其實,若是您買得多了,到碼頭上,那的鋪子不零賣,但價格比這邊便宜些。」

好嘛!

先前誇著東家,這邊又把東家的客人往外推了。不過轉念一想,恐怕這也就是所謂的「民風淳樸」吧!

想到先前的遭遇,施奕文在心底自嘲一番,又問道。

「那你一天能掙多少錢?」

「公子,我是店裏的夥計,九歲進鋪子,只管食宿,過節的時候,東家會給些賞錢。十五歲的時候,開始給工錢,一個月1兩5錢,現在一個月,能拿二兩多銀子,再加上平時的跑腿錢,一個月,差不多有三兩銀子,好的時候還能再多些。」

在心裏頭算了下現在的物價,施奕文說道。

「那還不錯啊,一個月差不多能掙三兩銀子,這一年下來,也可以存下一些錢來。」一個夥計一個月都能掙三四兩銀子,確實也不少了。

「存個啥錢啊?」

原本臉上帶笑的大成連連嘆氣道。

「這當夥計的,那能存住錢,再說,當年進店的時候,可是找牙人做的保,光是身家清白不成,還得給牙人銀子,當年沒有銀子,就按著規矩,前幾年每年一兩銀子,拿着工錢后,每月工錢的一半都要給牙人,要連給五年,擱到明年才算了清舊帳……」

「不就是個夥計嗎?至於這麼麻煩嗎?」

施奕文詫異道,這是介紹的夥計,還是什麼?至於要這麼多介紹費嗎?

「公子,您不知道,這街上的鋪子輕易不找夥計,即便是找也都是找自家的親鄰,沒有牙人作保,別說是到店裏作夥計,就是到碼頭上當苦力,也不見得能當成?」

大成的回答,讓施奕文一陣沉默,他沒有想到,當一個夥計會這麼麻煩。

這大明老百姓確實也不容易啊。

連憑力氣討飯吃,都這麼困難。

萬曆六年的江南,或許是大明最後的輝煌,商品經濟空前發達,在商品經濟的刺激下,社會消費能力也趨於奢侈,上層社會的官紳士子以追求服飾時髦、豪華享受的方式展示特權;下層社會的暴發戶群起效尤,論富門當。而與之相對應的是底層的百姓生活卻極為困難,朱門狗肉臭、路有凍死骨,更是屢見不鮮。

現在是萬曆年間,算起來,接下來的幾十年裏,應該是大明最後的太平日子了,出了萬曆,經過沒有存在感的光宗,進了天啟,大明就陷入風雨飄搖之中。小冰川期的自然災難頻繁不斷,北方千年不見的大旱,讓不知多少百姓淪為餓殍,不知多少百姓變成流寇,再然後甲申天變,華夏陸沉,所有的繁華都隨之煙消雲散了。

想到這,施奕文心情變得有些底落。

一路上倒也沒有興緻再去欣賞南京市井的繁華了,他知道這一切的繁華不過只是過眼雲煙,不到七十年之後,所有的一切都將就此毀滅,所有的繁華不過只留存於紙面上。

身處這個時代的自己,又該如何應對這一切?

「公子,過了這個橋,就是江東門了,不知公子要把東西送到什麼地方?」

大成的發問,讓施奕文回過神來,有些茫然的看着左右。街邊的店鋪瞧起來都是一個模樣,至於眼前的幾條巷子,更是沒有什麼區別。

自己住在那來着?

就在施奕文疑惑著不知道自己住在什麼地方時,劉錦江突然從一旁竄出來,興奮地喊一把抓住施奕文,說道。

「施兄弟,可讓我找着你的了!」

「呦,劉兄找我?」

碰著房東,還愁回不到家?施奕文笑道。

「我方才上街去買東西去了。」

「買東西?」

瞧見一旁的挑夫,儘管不知道施奕文為什麼買這麼多東西,但找著人的劉錦江,仍然說道。

「我說哪,不過,老兄,方才到家裏,見你不在家,想着你還不熟悉周圍的情況彙報,可是把我給……擔心壞了!」

劉錦江很擔心!

因為他可是有求於施奕文,這人都帶到家裏了,神醫卻不見了,他能不着急嗎?

「這不,我便讓朋友在家裏等著,自己出來尋你了。」

「朋友?」

儘管劉錦江沒有解釋,但施奕文倒也猜出來,劉錦江的急切恐怕和他的那個朋友有關係,他倒也沒戳穿劉錦江的心思。

「嘿嘿,老兄,我這個朋友和我一樣……」

唯恐被人聽到的劉錦江壓低聲音。

「也有些難言之疾,想要求您幫忙,這病也就只有你能治。」

聽着他這麼說,施奕文的心裏一樂。

得,哥們這下真成老軍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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