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8章 夢醒

「燃吾之骨！戰至毀滅！逆吾之魂！一往無前！吾只是一隻撲火的飛蛾，哪怕粉身碎骨，輪迴斷絕，亦無懼一死！」

「億兆飛蛾的怒火如果你能撐得住就接下來給我看看啊混蛋！！」

那位燃盡千萬世界與輪迴天神所發出來的怒吼，是一道口號，更像是接下來一連串事情的開端，無數天神不惜燃燒自己的神軀神魂，斷掉神權武器，傾盡一切化為一道純粹而狂暴到極點的能量融入一起。

燃盡一切，神元、元素、神魂、神骨、神血、時間，若是仍不及，那便賭上自己的生命，賭上整個世界！

「吾等乃鎮壓九天十地的天神，卻不曾想在這戰場渺小如塵埃……即便如此，我也盡出塵埃應有的一份力！」

遠處的神隕波動未能波及此處陡然狂暴起來的氣氛，無數天神一剎那的目光交接，想通了什麼，一咬牙，身上的能量開始飛快的騰出，竟是直接置敵人於不顧，天神自毀的一擊不可逆，那是最神聖的一幕，那是最恐怖的一幕，無可阻擋，無可阻攔，即便是對手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或者被炸開的能量波動卷進去一同隕落。

數以萬計的天神與無數天神怒吼出聲，他們亦要在這最黑暗的關頭，傾盡自己的所有發出最嘹亮的一聲怒吼，哪怕是死，也要濺他們一身血！

「多少人傑，多少神靈，他們都是平日裏高高在上，鎮壓九天十地，威望傳遍虛空的存在……」

眾神界，還能看到這一幕的人，全都抬起了頭，無盡神靈與天神自燃自毀，點亮了黑暗的星空，沒有商量，只是一剎那間恰好念頭相同，只是有一個先驅者起了頭，整片天空都因此亮了起來，比整個八元界的世界匯聚在一起的光芒更加璀璨奪目，耀眼無比。

「這沒有用，存在的差距太大了……」

雲諾星茫然的這片燃燒起來的黑暗星空，看着一群天神慷慨赴死，臉上流着血與淚，無數道神環升騰，破碎，狂暴的能量幾乎要將這片星空給擊穿。

「你說什麼？！什麼沒有用？！」旁邊的人暴怒，一把抓住他的衣襟，面容扭曲對着他咆哮：「我們都是天神，站在這裏的最差都是神靈，是天神！我們本應俯瞰天地，庇護著這脆弱的世界！看看這令人絕望的地方！看看這地獄！我們失守了，家園破滅了，所有人都在捨身燃盡自己的血與骨！只為給那雜碎來上最狠的一下！」

「它視我們為螻蟻，天神如塵埃，我們完了，這個世界完了，曾經的輝煌全部落幕了，在這個戰場上，所有的神靈都是雜役，天神只是士兵，但我們沒有將領，只是一些死去的士兵，更強大的天神，也只是強壯的螻蟻，沒錯，我們是螻蟻，但群蟻也能吞噬巨龍！這是我們應盡的力！這是我們的存在意義！是我們扭麴生命最後的一點意義！」

「沒有希望之源了！我們是這個世界最後的希望，強大的天神還能祈求誰？！我們沒得選擇，不能後退，不是背水一戰，而是在湯中苦苦掙扎，如果連我們都轉身而去，這世界，這元界，要由誰來掌控？！它嗎？！」

這位天神強者狠狠的指向那白光團的地方，對着雲諾星一聲聲發出咆哮，他身後的神環亦開始了崩潰，他也要發出捨命一擊。

「你也是天神，一個天神不足為懼，但是我們疊加起來，至少能讓那雜碎吃癟！」

他一把將雲諾星甩開，一腔怒火與熱血都聚集在了神魂神血中，他的形體開始崩潰，還將兩三個敵人卷了進來一同湮滅。

雲諾星閉上眼睛，片刻后睜開，長長的嘆息一聲，這只是夢，無比的真實，發生在那曾經的時代，但是事情也許沒有他想的那麼糟糕。

也許他們的力量聚起來，連別人的防禦都打不破。

「那是天神之上的強者啊，就如同天神俯視神靈，它也能俯視諸天萬域的神靈，這場戰鬥從最開始，就沒有其他的走向。」

那位天神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身體快速的衰老，迸發出神光，他在透支時間的力量，將天神無盡的壽命全部壓縮在這一剎那，蘊著一身全部力量，足以發出驚世的一擊：「已經，無所謂了。」

「我做不到什麼，我影響不了什麼。」

雲諾星重重的嘆息一聲，他是夢中人，哪怕這夢變得再逼真，他也不可能影響曾經發生過，如今卻是一個殘夢的故事。

他在星空中盤腿坐下，看着模糊逐漸形成的異象，望着那即將化作永恆的天神，淡淡的道：「但我至少能讓你們如願——去吧，帶着這個，衝刺吧，在靈魂燃盡前，將這股火焰燃燒到九天十地去！」

一揮手，一把黑色的古琴突兀的出現在他膝上，七根弦那黝黑深邃的色彩如同會流動一樣，透著詭異的色彩，在雲諾星身後，恐怖的混沌氣息爆發而出，那顛倒世界規則，毀滅一切的能量，讓得星空都為之一靜。

「錚！」

一縷縷的琴音飄蕩而出，混沌元素如沸水般劇烈翻騰起來，那股狂暴的氣息，將雲諾星的長發染成了深邃的黑，身上出現一道道黑色的符文，攀附在他身上各處，背後，五道神環浮現，亦是被染成了黑暗的色彩。

幽幽琴音，沒有高潮，沒有序曲，僅有低沉的聲音，顯得有些亂，根本聽不出什麼韻律，不似樂曲，像是琴師在心煩意亂中隨意的撥弄琴弦，發出聒噪的琴音，低沉萎靡，卻又像是終場，為即將熄滅的樂曲撫下末音，如同逐漸消散的餘音，在虛空中，在混沌中獨自回蕩……

那琴音，涌動了大道，溝通天地規則，轉化世界之力，規則不復存在，突兀在星空中發生的一切變得光怪陸離，這片天地早就沒有了規則可言，天神之戰將這裏的一切概念與因素都打破，逆亂規則，天神本身，就成了規則的代表，束縛著這裏脆弱不堪的規則領地，直到這低沉平緩，沒有任何起伏的散場音律飄揚而出，這裏的規則，發生了奇異的變化。

「你……」那位天神一驚，片刻后，突兀的笑了起來：「什麼嘛，不是也能盡上一份力嗎？」

彷彿對將要發生的一切不知曉，在這最後的關頭還能笑着，笑迎死亡，這可是放棄了輪迴，寧可永世沉淪發出的吶喊，永世，僅此一次。

「縱死也要一戰！只此一次機會！怎能連死都看不到敵人！」

「來不及看下一世了，罷罷罷，就此作別吧，即便神魂燃盡褪為凡魂脫離永恆輪迴，也未嘗不能再見——我們凡間再見！」

「萬千之力近聚於此，吾亦是天神，吾為這世間而戰，怎能讓你們一人上路！」

四面八方傳來一道道強悍到極致的能量氣息，它們正在燃燒，發出這一世，這世間最宏大的怒吼聲。

「放棄了所有戰場，全部朝着這裏聚集了嗎？」

雲諾星能感應到，虛空中，眾多強大到極點的生命帶着自毀的勢頭朝着這裏發出死亡衝刺，哪怕有些氣息已經十分萎靡，也是燃燒出了最明亮的火花，這片虛空，要被燃燒殆盡，孕養了整個時代的生命，要在這同一時刻釋放出最為絢麗的火光，這些天神，哪怕明知必死，哪怕知道此神魂一路去再無歸回的可能，也如飛蛾撲火，毅然決然的選擇自燃，萬千飛蛾焚盡己身，願燒盡永恆的生命盡上渺小如塵埃的一份力！

「你是誰呢？」

數千萬的神格兵器、神權武器崩壞，光海從無盡虛空的各個角落聚集而來，這片地方要被最神聖的光芒所淹沒了，哪怕生前修成大魔，魔神，乃至天魔神，在此刻，也爆發出了最神聖的光芒，至神至聖，足以讓任何一位天神都自慚形穢。

「為什麼要將這夢境傳達給我呢？」

敵人的天神，在全力阻止這場轟轟烈烈的天神獻祭，然而，天神極盡升華拋棄一切，燃盡己身，這一切無可阻擋，只會將他們卷進其中，成為殉葬炮火中又一滴火花。

雲諾星盤坐在虛空，心無雜念的彈奏，纖長的十指在琴面上舞動，「混沌餘音」沒有什麼高昂和抑揚頓挫的音符，它只是一曲散場餘音，宛如黃昏暮年，為戰場上的亡魂奏響的哀鳴之歌，它只會帶來毀滅的餘音，它所演奏的，是萬物毀滅所余留下來的無意義雜音，是混沌湮滅時響起的毀滅餘音。

「真的是……不自量力嗎？」

雲諾星長長的嘆息一聲，指尖輕彈，又有一片世界隕滅，化為無窮無盡的能量朝着這個世界坍塌而來，虛空已經變樣了，這裏成了漩渦的終點，八元界的一切都在朝着這裏捲來。

他的一道神念落下，漩朧琴出現在身旁，這讓他有些驚訝，但也沒有想太多，漩朧琴輕響，蘊含着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伴隨着音律飄蕩在虛空中，帶着濃烈的輪迴味道，彷彿讓這片天地都陷入了輪迴中。

輪迴序曲！

這兩首曲子云諾星都十分熟悉，但他始終不是修鍊音律之人，能施展出八成的威能就算不錯了。

兩種混合在一起的琴音，並沒有變得奇怪，反而還很奇特的相融在一起，兩種音律匯聚成同一種琴音，帶着無形的波動在虛空中飄蕩，擴散。

「轟！」

一身死氣的敵人衝到了他面前，欲一掌洞穿他的身體，那手掌卻在接觸到無形波動的剎那，碎成了灰燼，緊接着，整個身體都噗的一聲爆裂開，消散成雲煙，融入到那巨大無比的能量中。

雲諾星沉默，看着他死去，深吸一口氣，望着四面八方點燃星空的火光，突兀的，那最燦爛的光芒中，也出現了動靜，讓他轉過了目光，他知道，最後的一刻要來了，那麼，他將目睹這一切。

「接招！」

「這是我們能發出的最後的怒吼！」

「見鬼去吧雜碎！」

蘊含着數千萬神靈與天神的狂暴能量，帶着不顧一切一往無前的念頭，如同太陽衝撞月亮，兩者的能量，幾乎在那一剎那可以達到同等境界！

白色的光團劇烈的顫動一下，什麼都看不見，雲諾星模糊的看到，似乎有人在裏面，一指輕輕點出！

「轟！」

一道燦爛的光芒，如同那永恆之光，穿透了一切，穿透了整個元界虛空，那數千萬神靈獻祭的火光在它面前，渺小得如同螢火，螢火怎敢與皓月爭光？

破碎的永恆，概念的粉碎，因果的消失，規則亦不復存在，撕碎的星空中，只留下一道粉碎了整個時代的絢爛光芒，在那種力量下，諸天萬域的玉石俱焚，像是一聲嘲諷，一切都毫無意義。

永恆之光在剎那間擊穿了虛空，貫穿了整個大元界，從八元界一直穿到一元界都被攪出一個巨大空洞，在那燦爛的永恆神光降臨時，雲諾星緩緩閉上眼睛，身旁的雙琴粉碎，身軀也在能量中融化，堅持不到一瞬間。

「是悲願嗎？還是殘留下來的不甘呢？」

…………

陰陽天，神紋樹下，紫言突兀的睜開眼睛，沒由來的一陣心悸，抬起頭，美眸微微一縮，對着元羲道：「我想我知道你忘了什麼……」

「確切來說，是我忘了。」

紫言苦澀的聲音，讓得元羲他們一愣，都轉過了目光，順着她所望的地方看去，隨後，一口冷氣抽到牙齒都在打顫，差點抽過去。

「嗡嗡。」

神紋樹中心的地方，雲諾星棲息處，突兀的出現了一團巨大的黑色能量團，黑色的能量在空間中卷出一個漩渦，將周圍的能量染成黑色，透露著狂暴的氣息，讓人心頭不安，在那黑色漩渦中，似乎還有一道道音律傳出，低沉，平緩，猶如一條平緩流動的岩漿河流，看似平靜，卻暗藏湍流。

「夢魘？」元羲牙齒都在打顫，他們那會都見過，被夢魘纏繞的雲諾星，在夢境中變成狂暴狀態，彷彿將夢境帶到了現實中，人卻是昏迷不醒的，他做夢也就算了，偏偏身體還不老實……

「雖然不太清楚你們在說什麼——」曲映仙伸手指了指那愈發龐大的黑色能量，將神紋樹都染成了黑色，混沌元素的力量讓她俏臉微白：「現在還是躲避一下吧？」

溟溟目光閃爍，她也聽紫言她們說了永恆的夢魘的事情，不過現在還是真真切切的第一次看到，那股狂暴的能量並非是引起夢魘的關鍵，夢魘由心而生，雲諾星只不過是夢遊做出的反應……

「我去將哥哥拉回來。」溟溟金色的美眸微凝，平靜的說道。

眾人大驚失色，因為下一刻就見到溟溟衝出去了，這丫頭行動力遠比他們想的要厲害，她說的壓根就是一道通知而已。

不過驚愕還沒完，眾人還沒開口，一道深紫色的倩影也隨之沖了出去，讓眾人驚愕的目光直接成了驚駭。

「嗡。」

不過，就在溟溟剛衝到那團黑色能量前，剛打開神聖屏障準備扛着混沌元素衝進去時，那混亂的能量漩渦陡然一顫，隨後，逐漸的縮小，直至湮滅，整個過程不到三秒鐘，連她都愣住了，紫言連忙拉着她退後了一些，混沌元素的餘波還在空間中回蕩，這氣息，即便有雲諾星的味道在裏面，但也讓她感覺到十分不舒服。

能量漩渦消失，蔓延在空間中的神紋也開始回縮，一道道玄奧的神紋像是在不斷地摺疊般縮小，那處在神紋樹中間的雲諾星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他曲著身子，雙手抱着膝蓋，彩色的長發在身後輕微搖曳，那張美麗的俏臉十分平靜祥和，完全看不出有狂暴的跡象，回縮的神紋，正如同歸巢的鳥兒般飛回他身上，重新覆蓋在他的身體上。

雙眼輕顫，彩色的光芒中眼中掠過，雲諾星帶着許些茫然睜開眼，一副剛起床還迷糊不醒的樣子。

大夢初醒。

「小星星，醒來了？」紫言拉着溟溟走上前，美眸打量著逐漸放鬆下來的雲諾星，伸出玉手在他身上隨意的捏了幾把，道。

雲諾星眼中掠過許些複雜的光芒，似有很多信息流過，但是她們都沒看懂，看那樣子，似乎他又遭遇了些什麼，而且應該有些悲傷吧，他眼中藏着許些哀意，有些滄桑，又有些威嚴，如一位天神般，目光深邃如星辰，讓人完全看不透讀不懂。

那滄桑而深邃的目光只持續了好一會，待得雲諾星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彩色雙眸又恢復了靈動，那菱形瞳孔一閃一閃如同寶石一樣，熟悉的靈光，讓紫言與溟溟都鬆了一口氣。

雲諾星深吸一口氣，緩緩放鬆，那場夢境，就沉放在靈魂深處吧，那是一個相當可怕的夢境，他覺得它在向他揭示什麼，不過現在還不到揭開的時候。

一抬頭就看到紫言與溟溟站在面前，雲諾星淡笑一聲，伸出雙手捧著這兩丫頭的臉蛋揉捏了好一會，道：「放心，沒事了。」

隨後又低頭看向眾人：「哦，你們都修鍊好了？」

元羲一個踉蹌，額頭炸開一個十字形青筋：「哦你個頭啊！你不覺得該解釋點什麼嗎？」

「唔……」雲諾星沉思，仰頭望天，片刻后低下頭咧嘴一笑：「下次再說吧。」

「喂！」

「哈啊，走吧，該繼續旅程了——下一站：覆海城！」雲諾星一揮手，大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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