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4章 某個女瘋子的人生長談

「於是，你打算就這麼跟着我？」

雲諾星轉身，看着身後一直默默跟着，話都不多說一句的伏清，沒好氣的說了一聲，這丫頭自從回來后就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其存在感跟秦嫣一樣，都微弱得可以忽略，若非雲諾星突然想起來，還有個「人」的事情沒有處理，伏清估計會一直跟在身旁不言不語的……

「不然呢？」伏清抬起頭來，豎瞳一閃一閃的看着他。

「你就沒點別的跟隨模式之類的？這個形象太過……」雲諾星乾咳一聲，眾人也是若有所思的樣子，伏清是惡魔，曾經跟隨着弦月的惡魔之一，跨越了幾十個紀元苦苦等待那「英年早逝」的人重新回來，只不過，那人雖然恢復了很多記憶，卻唯獨把她們的事情給忘了，如今再次跟隨也只是小事，但是她的形象太過……異於常人！

不過或許也沒什麼，在這有着無數種族的眾神界裏面，也許別人只是會將伏清當成什麼特殊種族吧。

眾人都原地盤坐修鍊休息中，五元界八元界來迴轉了一圈，介虛秘境裏面的封印裏面變弱，總之有各種各樣的原因，眾人紛紛表示需要坐下來休整一下，這一小會的時間也不打緊，再過一會，他們就要投身在八元界的高規格戰鬥中了，那可不是五元界的狀態可以媲美的。

不過五元界逗留了半個月之久，那個不怎麼平靜的地方先且不說，倒是在星元大陸的生活讓眾人有些懷念，平平靜靜的，最大的戰鬥，也就是對抗了一下獸潮，眾人也許能明白雲諾星那個遙遠的志向，也能理解，因為那種生活的確挺美好的，只是他們身處在八元界中，也許這種生活始終與他們都只是平行線吧。

此時介虛秘境的封印變弱，眾人覺得他們能恢復到魔階四五封的地步，對於一些本就弱小的人來說，已經能恢復到他們本身的極限狀態了，然後，這只是一個正常的水平——也就是因為介虛秘境封印減弱而被動恢復力量的程度能到達魔階四五封，如果是一直呆在秘境裏面的其他人，此時可能已經恢復到七封、八封、甚至半神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變成別的樣子？」伏清想了想，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嗯，當然不變也沒有問題，只是問一下而已——你若是願意，去我的靈魂世界裏面獃著也行，那裏面還有好幾個人在呢，不會孤單的。」雲諾星點點頭，隨後又乾咳一聲：「主要是看你對什麼都興趣的……只是問一下而已，你自己做決定吧。」

「你靈魂世界裏有好幾個人？」伏清目光一下子變得古怪，低下頭嘀咕了一聲，讓雲諾星也是有些尷尬，隨後便見她抬起頭，以更加古怪的目光看過來：「以前『你』可不讓別人進入你的靈魂中的。」

「呃……」聞言，雲諾星也是一愣，稍稍一想也明白為什麼，曾經弦月因為暗元素一事，與眾神界所有人為敵，他繼承了他的記憶，如今能知道，那種程度，不只是「以天下為敵」這幾個字那麼簡單，曾經並肩作戰的朋友，曾經所交好的勢力，幾乎是在一夜間全部背叛了他，說是眾叛親離也不為過，只不過他沒有親人而已。

一切都是被逼的，被逼的走上絕路，被逼得不得不拿起武器指向曾經的好友們，導致他走向了暗面的極端——在徹底眾叛親離前，他就離親叛眾了，從此，正義與邪惡兩詞的概念在他心頭再無任何意義，他所面對的，只有該死的人，與不該死的人，他不再忌憚什麼，不再顧及什麼，凡是對他舉起武器的人，他也會賜予極致的死亡給那人，不會因為曾經認識而有任何的手下留情，也不會因為任何人的求饒而饒恕誰，他所到達的地方，留下的，只有滿目瘡痍的大地，與消散不去的死亡序章。

那是段最黑暗的記憶，是他人生里最黑暗的時候，九神殿的幾位老祖，也曾因為他而受過傷，只是，那段漫長歲月小心翼翼的陪伴，終於是讓他放下了戒心，真正的接納了幾位最親密的老友，那之中，雲諾星覺得，光神殿的始祖是真的功不可沒，要沒有她，估計弦月的心結還沒那麼快鬆動吧，那個神奇的瘋女子……

他的心曾經是冰冷的，就如雲諾星他自己以前，雖然看上去沒什麼，但那顆冰冷的心，始終難以對誰放開一切，就連身邊的人也是如此，他對她們表面上看起來沒有任何防備，但誰又知道他內心深處怎麼想的呢，只不過，後來他終究是真的對她們放開了防備，擱在十幾年前他自己身上，估計也是不敢想的事情。

他如今知道，心之鎖鏈這不可撼動的封印是怎麼來的——那是弦月在那段時間裏面給自己加上的，封印了諸多情感，就是為了防止自己因為感情用事而給自己留下什麼後患，那道封印，堅持了那麼多年一直沒有消散，流傳到今天，才悄悄的崩開一道裂縫，而且在封印後面的心中，似乎還有兩道模模糊糊的印記……

甩甩頭，將那些過往思緒全部甩開，雲諾星乾咳一聲，道：「反正就是這樣吧，以前是以前，那什麼——咳咳，你可以重新認識我，沒錯，這句話借來用一下。」

伏清神情古怪的看着他，剛剛這傢伙沉思了足足五分鐘那麼久，就說了這句話……

不過她也沒什麼特別的要求什麼的，本就是她說要跟着他的，聽從他的安排也沒什麼，曾經弦月也是讓她們改變形體跟在身旁，現在，也不例外，她就當做一切都回到了原來的樣子吧，這次，就跟在他的身旁，繼續的看着這片世界。

伏清點點頭，道：「好吧，那我就去你的靈魂裏面，不在外面打擾你了。」

「打擾什麼的……我不是這個意思啦……」雲諾星苦笑，伏清卻沒有跟他再多說什麼，身軀一晃，在原地變成了一顆拇指頭大小的綠色光點，然後鑽進了他的靈魂中。

靈魂輕輕一顫，便感覺到又有一位新來客出現，靈魂世界中，紫夜幾人抬起頭，一把推開桌面上放的期盼紙牌，紛紛站起來，看到一顆綠色光點從上空落下，在面前搖身一變成了一位小姑娘，都拍了拍手，歡笑道：「歡迎歡迎，你是我們靈魂客棧的第八位客人，讓我們好好相處吧。」

雲諾星與伏清都是一愣，前者板着手指數了數：紫夜、藍芯兒、彩霞、夜曦、小白、鳳兒，加上逗留了一會兒的溟溟，所以伏清是第八位嗎，原來如此原來如……才怪啊！

「喂！這是我的靈魂世界啊！你們把這裏當成什麼了啊？！」雲諾星頗有些氣急敗壞，這是他的靈魂世界好吧，怎麼她們都住的如此的順心自然啊？！

「屁，這是我家！」紫夜很是霸氣的回了他一句，讓雲諾星瞬間無語凝噎，好像這麼說也沒錯來着？！

「嗡嗡嗡。」那個白色光團的小人，陰靈火的意識也在桌面上上躥下跳，似乎在贊同紫夜的話，因為後者很是滿意的說了一句：「看看，看看，小陰都贊同了！」

「……」雲諾星無語的捂臉，還不等他說什麼，就聽見紫夜在裏面嚷嚷起來：「這兒啥都有，想吃啥想喝啥自己弄啊，等會過來打牌不？」

雲諾星獃獃的仰頭看着天空，喃喃低語：「這是我的靈魂世界……你們不能這麼禍禍……」

伏清愣愣的看着這一群自來熟將自己抓着按在桌子上，從頭到尾她都沒說過一句話，更像是紫夜她們在自說自話一樣，頓時就忍不住長嘆一聲：「我算是知道昔年那冷酷無情的傢伙怎麼變成現在這乖巧樣子的了。」

雲諾星無語掩面，連惡魔都知道紫夜她們精神污染能力強大了嗎？

長嘆一聲后，他也懶得去理會這些事兒了，反正靈魂世界已經被折騰到這樣子了，就讓她們……隨便折騰下去吧……想到這裏，雲諾星又嘆了一口氣，感覺這一天嘆氣的次數好像多得數不過來了。

「老嘆什麼氣啊，嘆氣催老知道不？」身後響起一道大大咧咧的聲音，讓雲諾星回過頭，就見到一身男裝玄衣的曲映仙正右手叉腰，踏着蓮步走來，看到他愁眉苦臉的樣子，纖長的峨眉忍不住一挑：「怎麼，有什麼難事讓我們的天神大人如此想不通嗎？」

「沒有……」雲諾星嘆息，擺了擺手，道：「你恢復好了？」

「那是，也不看本仙子是誰，我可是萬古第一的仙女，天賦杠杠的，恢復也就是一會兒的功夫，我……」

「咳咳，魔階幾封了？」雲諾星乾咳一聲，打斷了她的嘮嘮叨叨。

「六封，比想像中的要高一些。」捏了捏玉手，曲映仙說道，絲毫沒有因為話被打斷而惱怒什麼，隨後又大大咧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沒事，雖然你還是虛境，不過本仙子不會丟下你不管的，興風作浪終有時，在外面那麼威風，這會兒你就當個小男人乖乖窩在我們身後就成了。」

「啥啊啥啊！」雲諾星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我好歹還能用幾十把神器，咋的就要窩在你們身後求庇護了，我還沒那麼脆弱吧？」

曲映仙眨了眨眼，一巴掌蓋在自己額頭上：「哦擦，我給忘了。」

雲諾星苦笑，伸手戳了戳她的額頭，道：「行，我答應你，在這裏我不亂來就是了。」

「嘿，你還真聽懂我想說什麼了？」曲映仙一巴掌拍在雲諾星胸膛上。

雲諾星嘆息的看着她：「早在上次進來的時候你就說過一次了吧——」

「嗨，那啥，這不是怕你抑鬱了嗎。」曲映仙用手肘捅了捅雲諾星的胳膊，隨後輕咳一聲，道：「說起來，大家和你還有一筆賬沒算呢？」

雲諾星愣了一下：「啊？」

「就那天，你一個人視死如歸衝出去打算和零同歸於盡那天。」曲映仙氣咻咻的說道，然後突然冷靜了下來，很是平靜的看着他，道：「後宮男，你給自己的身份定位是什麼？」

「哈？」這莫名其妙的問題讓雲諾星一頭霧水，身份定位？什麼身份定位？是他此時的身份么？還是什麼？

「簡單點說，此時此刻你覺得自己是什麼身份？」曲映仙一本正經的說道：「我對你了解不甚多，至少沒有溟溟她們對你了解的深——但我知道你有多重身份，前世是吧？你怎麼覺得的呢？」

「我？這個答案很久之前就確定過了，此時也不會有太過的改變吧，我暫且打算以『雲諾星』的身份——即是這一世的身份安安靜靜的走下去。」雲諾星說道。

「也就是，你打算暫時以凡人的身份過下去？」曲映仙一挑眉頭，若有所指的說道。

沒聽出那詭異的聲線有什麼特別的含義在裏面，雲諾星狐疑的看着她，片刻后，一點頭。

「是就行了。」

曲映仙突然說了一句讓他很沒頭沒腦的話，不過還不等他慢慢思量這句話的含義，就覺得肚子突然吃痛，雲諾星狠抽一口冷氣，看着剛出拳給他狠狠來了一下的曲映仙，有些惱怒的道：「你幹嘛啊？」

「揍你啊，幹嘛？」曲映仙對着小秀拳哈了一口氣，道：「這一拳是罰你擅自脫離隊伍的。」

「你又不是聖人，別啥事都自己扛在肩上，凡人就要有凡人的正確處理手段，自己一個人衝過去和敵人死磕，你覺得這是凡人做得出來的事情？」曲映仙抓着他的衣襟，俏臉很是凝重，美眸死死的盯着他。

雲諾星想了想：「你看古往今來那些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強者，隻身一人擋住千軍萬馬，不也是個凡人嗎？」

「咦？好像也是……」曲映仙一愣，反應過來後有些勃然：「老娘不是在跟你扯這個！」

雲諾星一縮脖子，想要吐槽兩句，但看到她似乎真的動怒的樣子，也只能在心頭嘀咕兩聲，沒敢說出來，他怕那句話說出來要被當場不沾醬吃掉。

「我是說，隊伍，隊伍啊！我們是一個隊伍不是嗎？你身邊有一大群朋友不是嗎？能力越大的人責任越大，能者多勞，但也不是讓你過勞死啊！你瞧瞧哈瓦因他們，掌管着整個五元界，多少生命？億兆兆？億京？無數！但也不是事事過問，凡是躬身而為，你總是忽略掉身旁的人，總想着自己解決所有事情，希望自己能周到的照顧到所有人，不希望身邊有人因為自己有什麼順時，這種老好人的性格我很喜歡，但是！你瞧瞧身後的這群夥伴，他們是因為你而聚集起來的，此次也會因為你而行動，你此時是一個領袖，是一個靈魂領袖，是一個領頭羊，你是，那位混沌天神也是，但是你們都沒有認清自己這樣的身份，依舊什麼事都自己過手——難道你要一個人背負這個世界嗎？」

「你要一個人承擔所有的『世間之罪』？你真是瘋了！」

腦海里，莫名的響起了一句話，讓雲諾星有些恍惚，啊，是啊，曾經，似乎也有人這麼教訓他來着，但是，無論是那道聲音，還是曲映仙此時的這番長篇大論，不管有沒有點到雲諾星的心頭，他都只是輕嘆了一聲，不同的是，曲映仙說完這番話，他也回應了一句。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所背負的有些沉重……如果連我都需要向其他人尋求幫助，又有誰能幫我承擔呢？」雲諾星有些恍惚。

「不是還有我們嗎？」曲映仙狠狠的盯着他，俏臉湊得與他的臉龐相距不過一寸。

「我們都知道你身上的擔子很重，甚至連敵人的力量都不知道，最低可能是天神的門檻，但是我也不認為大家在經歷過這些，在知道了這些后還能袖手旁觀，你需要力量，你需要我們的力量——大家都在努力，此時你也只是凡人，所以你也在努力，所有人都在努力——你信不過我們，你總信得過自己的三個妹妹吧？她們也是很努力的想要幫上你的忙啊，現在也是在努力的變強，你就不能等一等？！」

雲諾星身體一顫，目光中掠過許些複雜的神色。

「別迷失自己了，雲諾星，從始至終你都不該將一切都背負在自己身上，或許大家現在還不夠強大，無法為你分擔什麼，但總有一天，你身旁的人都會成為你的力量——弦月留下來的粗淺指示中，也應該告訴了你，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哪怕你的力量真的非常強大，也是有極限的時候，他所留下來的寶藏，都不是讓你一個人開啟的，這不就是在向你暗示，你需要別人的幫助嗎？」曲映仙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表情正經而嚴肅。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明白的……」

雲諾星連忙擺手，嘆息一聲，類似的長談他已經聽過不少了，羽茵說過，紫言說過，溟溟也說過，現在，連曲映仙也跑來說了，也許他的心態從最初就是錯誤的？

這些事困擾了他很久了，弦月的記憶里，他自己也是被自己累垮的，或許是剛好在恰當的時間裏面，曲映仙這恰當的話壓斷了他最後死守的防線吧，倔強的他，將心裏的困擾散去，心情也慢慢的放鬆下來，他知道的……她的話是正確的，他只是無法面對而已——他很擔心，始終是很擔心因為他自己而出現什麼無法挽回的錯誤……

「她們不可能一直龜縮在你的保護之下。」似乎知道他最後的心結在何處，曲映仙神色微微放鬆，也是嘆了一口氣：「敵人來臨的時候，如果你都活不下來，你又談何去保護她們呢？若是有一天，你不在她們身旁，她們遇到了生死危險，你又怎麼去保護她們呢？」

「放手吧，不用那麼緊張的，在死亡來臨前，我們都有無數變強的機會，只要你肯留下一條道，留下一條能讓我們跟上你的道路，我們總有一天也能成為你堅實的力量。」

「到那時，你也不用一個人苦苦承擔一切……」

雲諾星緩緩的閉上眼睛，下巴輕點：「我明白的……我明白的……」

「謝謝你……」

「咦咦咦……說過了？」曲映仙也是一愣，連忙放開他擺擺手，彷彿受不了一樣後退了疾步：「欸你別那麼嚴肅啊……哇，別這樣笑起來，好噁心，好噁心啊！」

看着曲映仙彷彿見到了什麼受不了的事情，撓著渾身起的「雞皮疙瘩」連忙跳開的樣子，雲諾星忍不住笑了一聲：「又變回來了，也不知道你是真聰明還是假聰明。」

說完，又仰起頭看向天空，心裏一直堅守的防線，終於是消散了。

「時間，總會有的，也正如你們所想的，這一世是吧——那就讓這一世成為所有的轉折點與終止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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