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1章 綠色碎玉
深沉而寒冷的海夜，漆黑的夜空點綴滿如晶瑩鑽石的星光，緩緩的沉落，籠罩萬物，純粹的夜空下，海浪僅發出輕微的嘩啦聲，海面上，一艘純白的船隻悄無聲息的劃過冰冷的海水，在那船尾上，絕美的少女緊緊的抱着懷裏的人，一雙染著鎏金般的冰藍色龍翼溫柔的收攏，將兩人包裹在其中，隔絕了海夜上的寒冷，淡淡的龍吟伴隨着兩顆心臟此起彼伏的跳動，星光灑滿整艘船，此情此景，如夢似幻。
雲諾星艱難的仰起頭，想要將下巴墊在少女的肩膀上，無奈那姿勢有點彆扭，在心中嘆息了一聲后，有些尷尬的將臉頰靠在她的肩膀上，心緒寧靜，困擾了他數天的煩躁感，似乎被壓制了下去，他也沒有多想少女這舉動是無意的還是有別的意思，他懶得也不想那樣去想，眼前的少女，只是一個繞着他爹爹、爹爹叫個不停的小女孩而已，雖然這稱呼讓他有些抗拒，但長久以來，似乎也是習慣了，這個擁抱，也只是兩父女間單純的擁抱而已，嗯……
不如說他希望小冰兒沒有想到什麼更複雜的事情……雖然這姿勢不太對勁，與其說是兩人擁抱，不如說是小冰兒將雲諾星整個人攬進了懷裏，四翼收攏，像是要將兩人融為一體般。
雲諾星微微仰起頭，雙眸注視着星空，懷裏的女孩兒低下頭，將臉頰貼在他耳邊，吐氣如蘭，吹得他耳根有些發癢，心底的焦躁不安褪去了許多，但仍然沒有熄滅，至少，能讓他感覺到微弱的寧靜。
「爹爹的心很亂……」冰兒困惑的聲音忽然響起，朱唇含着雲諾星的一簇長發，用臉頰輕蹭了蹭他的脖子，卻沒發現她的爹爹已經愣住了。
「我能聽見爹爹的心聲，平常一直都很溫暖，很安寧，今天卻只能感覺到暴躁與不安。」似乎沒有感覺到雲諾星的僵硬，冰兒聲音淡淡的說道。
雲諾星愣愣的看着冰兒的側臉，心頭有些莫名，這妮子是感覺到他坐卧不安才出來找他的嗎，他們之間有着靈魂締約，與鳳兒小白一樣，兩人的靈魂連接成一體，那源自靈魂中的親密感，超過了一切的聯繫，紫夜、藍芯兒與彩霞三個住在他靈魂里的也是如此。
心裏低低的嘆息了一聲，雲諾星沒有說啥，只覺得說什麼都很尷尬，平日裏他帶給身邊的人很安心的感覺，讓她們感覺很可靠，雖然他自己沒有這種自覺……像此刻這樣被一個女孩子摟在懷裏安撫躁動的心靈，算是很難出現的場景……
這也是他第一次感覺到，小冰兒身上有一股很強大的神聖之力，不同於鳳兒四神獸不成熟神格自帶的，也不同於紫言因體質帶上的神聖系的仙靈之氣，這股神聖的力量，很奇異，從冰兒身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來，洋溢着聖潔而不可侵犯的感覺，似乎還有凈化的效果，也許正是這種力量，壓制了他心裏那股躁動，以及他靈魂深處，潛藏最深的黑暗……
雲諾星靈魂里染上的魔氣，更像是一股純粹的黑色，無影無形，摸不著的黑暗，不同於尋常的魔氣，不同於尋常的墮魔者，縱使那股黑暗偽裝得很像魔氣，但卻能從本質上感覺到不同，不同於魔魘的魔氣，不同於玉兒那丫頭身上的純粹魔氣，是一股黑暗，這也是為何那股用極限壓縮的光元素凝成的力量未能將其摧毀的原因，那壓根都不是魔氣。
那股黑暗的來源，雲諾星還能詳細的說出來，那一切的起源，似乎就是在東海，那生命之都的遺跡下，被那團混沌所侵蝕開始的。
起初他身上有很多東西偏向於魔，或者說黑暗，比如墟冥劍一類，那股破壞的力量，是純粹的源於黑暗，劍走偏鋒的力量總是非常強大，因為它們不受控制，而黑暗，是比魔氣更加深沉，更加暴虐的力量，這些力量在雲諾星動用時，也會侵入他體內，但他身上也有諸多對抗的力量，兩者由始至終便存在一個平衡，直到混沌的侵蝕，撞破了這個平衡，在他的靈魂上開了一個小口，從此一發不可收拾，那時候，雲諾星與紫夜她們都未曾察覺到此事。
即便是此刻，潛藏在他靈魂里的魔氣——黑暗，也在無時無刻的翻湧，侵蝕著那團光元素，想要將其吞噬，衝破屏障。
而小冰兒身上帶着的神聖之力，卻是首次讓雲諾星感覺到，似乎能壓製得住，因此讓他腦海里滋生了無數念頭，不過這些都很快被他扼殺在搖籃里了。
冰兒身上帶着神聖之力不錯，那是冰雪聖龍本身擁有的力量，但是太弱了，至少得等到冰兒成長起來，才有那又一次的一絲機會吧，等到那時候，他寧願選擇將光元素修鍊到極致，用意志力將其改造成更強大的神聖之力來自我療傷——或者自我毀滅。
「冰兒會努力的。」小冰兒蹭了蹭他的脖子，讓雲諾星一愣，又聽她輕緩的道：「冰兒知道爹爹在想什麼，紫夜姐姐她們也知道爹爹在想什麼，因為，我們一直都是一體的呢，我們靈魂相連，不分彼此，不是嗎？」
「所以，爹爹一定要等冰兒，給冰兒一段時間，這次就換冰兒來保護爹爹，好嗎？」
那雙藍金色的雙眸出現在視線中，讓雲諾星微微有些觸動，不由得嘆息了一聲，雖然感覺很是奇怪，但貌似這時候他只要安心的點頭就好了……
於是他便無奈的點頭，冰兒見狀后，頓時就綻放出一個無比美麗的笑容，似乎將夜空都照亮了。
沉溺於此刻小冰兒營造的溫柔氣氛中，雲諾星在心裏又嘆息了一聲，突然覺得那些困擾了他數年的麻煩，似乎沒什麼好糾結的。
縱使這問題糾纏了他那麼長時間，但當此時徹底平靜下來后，似乎也只能安心下來——不只是他一個人在苦惱啊，身邊還有那麼多人盡心儘力的幫助他，似乎都被他無意中的無視了……
一直以來將所有的事情往自己身上攬，想要一個人解決一切，不想依靠任何人，不想麻煩任何人，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到頭來，他也是一個自大的傢伙呢。
此時便卸下一直以來自己給自己壓上的重擔吧。
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雲諾星覺得又輕鬆了許多，連心裏的煩躁都徹底安靜了下來，似乎他的胡思亂想與那煩躁也不無關係呢。
輕輕拍了拍冰兒的後背，雲諾星想說點什麼，微微側過頭，剛擺上笑臉隨後一僵，卻是看到這笨蛋居然靠在他肩膀上站着睡著了……
感動突然就被掐斷，雲諾星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而且這丫頭睡著了還抱得那麼緊，像是摟着自己的寶貝一樣，四隻龍翼卷的他更是掙脫不開。
苦惱的揉了揉額頭上的黑色星辰珠體，雲諾星無奈的抱着將他卷的跟個春卷一樣的小冰兒回到了房間里。
…………
第二天清晨，醒來是在一陣不算劇烈的晃動中，合適的強度將睡夢中的雲諾星等人逐一晃醒，片刻后，隨意的收拾了一下便從船艙里飛跑出去，撞進視線里的，是一座百米高的黑色山石，山石底部近一半的位置顏色十分深沉，白色的浪花時不時的卷上，拍打在山石上，引得後者一陣輕微的晃動，那晃動十分細微，眼力不夠的也難以看出來。
在雷鳴般的浪花炸碎聲中轉過視線，雲諾星等人看向船側，此時遠征號正如釘子般固定在原地，船側所對的地方，是一片有十丈寬的扇形海灘，說是海灘，但其實那是一片碎石鋪就的碎石攤，在一塊菱形的巨石上，站着一道白色的身影，雲諾星他們出來時，正好見到後者仰頭灌下一口香醇的酒。
感覺到身後的動靜，杜酉轉過身，看到雲諾星等人站在船沿，不由得淡笑一聲：「姑娘們，到站了。」
雲諾星好奇的打量著這塊碎石攤，朝着幾女使了個眼色，緩緩的走下船，來到杜酉身旁的位置，站在那有十米高的菱形巨石上，眺望着遠方。
遠方的天空，天氣顯得有些暗沉，雲層微微翻滾，偶爾有陽光從間隙鑽出，很快就被雲海所攪碎，即使此刻所處的天空依舊明亮，但看到遠方那暗沉的天色，似乎已經能聽到呼嘯的狂風在耳邊肆虐而過了。
「那邊就是風暴海眼，往前一步越過這座島礁便會跨過最後的界限，正式進入海眼的範圍，這裏這塊島礁被我命名為海眼界限。」杜酉仰頭喝了口酒，嘆了一口氣，晃了晃手裏的酒葫蘆，目光微有些凝重的看着遠處。
雲諾星神色也十分凝重，昨晚被冰兒壓下的那股躁動，此刻又開始在心底翻湧起來，不過這不是影響他的最主要因素，他的雙眸微微散發着炫彩的光芒，邪靈眼睜開，在他眼中，世界的模樣大變，他能看到無數能量——九色的元素能量、無色的天地之力、銀藍色的空間之力，淡黃色的時間之力，正凝聚成三條巨大的海川，繞着風暴海眼的外圍旋轉，捲成一個巨大無比的能量漩渦，朝着中心位置不斷的席捲而去。
這一幕的景象嚇了雲諾星一跳，他不是沒見過能量混亂的樣子，但是卻沒見過能混亂成如此狂暴的狀態，幾乎全部的力量都被巨力強行揉搓成一團，風暴海眼中心，似乎有一張饕餮巨嘴，無盡的吞噬著這股力量。
「老杜我不知道你們這些小丫頭來這裏做什麼，雖然感覺你們不是尋常人，擁有強大的能量，但老杜還是要多嘴一句。」灌下最後一口酒，杜酉將酒葫蘆掛在腰間，噴了一口酒氣，道：「現在回頭還來得及，這裏的能量雖然狂暴，但也沒到能壓制力量的地步，而且從這裏撤退我還能帶你們出去，再往前，我就沒有絲毫辦法了——你們是我送到這裏的第七批客人，前面六批，沒有一個回來的。」
「如果是觀光的話，現在便回去吧？」杜酉看向雲諾星，勸道。
雲諾星訝異的看了眼這個酒瘋子，雙眸里明亮的彩色收斂，僅剩許些微光溢出，上下打量了一下杜酉，笑着拱了拱手，道：「杜大哥送到這裏便好了，我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杜酉雙眸微閃，雲諾星這副文靜的樣子，根本讓他難以將那時一鎚子將他撂翻的人聯繫在一起，不得不說此時後者看上去頗有大家閨秀的樣子……雖然杜酉壓根不知道雲諾星是男的……
杜酉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兒，手掌習慣性的摸了下酒葫蘆，才反應過來已經沒有酒了，動作僵硬的頓在了那裏，片刻后嘆息一聲，身形一晃，消失在了原地，隨後出現在了遠征號上，慵懶的走進了船艙里。
雲諾星以為他要開船走了，便不再理會他，將目光投向不遠處的風暴海眼邊界，正想衝過去，身旁的空間卻是微微一晃，杜酉又出現在面前，讓他一愣，而且此時後者手裏正抱着一個碧綠色的盒子。
「怎麼了？」雲諾星好奇的問了一聲。
杜酉乾咳一下，雙手托著那碧綠色的盒子，隨後笑眯眯的說道：「這是一個非常非常珍貴的……」
還沒聽他說完，雲諾星就翻了個白眼，手掌一揮，一個白玉瓶子便出現在面前，被他甩給了杜酉，隨後無奈道：「仙階高級丹藥，別賣關子。」
隨手將白玉瓶子接過，杜酉也不看，嘿嘿的笑了一聲，將碧綠色的盒子遞給了雲諾星，這才慢慢的道：「這是我第一次來到這裏時所發現的，大概在百年前，碧綠色的盒子在島礁最高處靜立，被一層薄膜覆蓋着，很亮眼，我當初胡亂開進來時，也是被那光芒所吸引，不然還難以來到這裏。」
「當我拿走盒子時，平靜的風暴海眼便翻湧而動，紊亂的能量從那遙遠的海平線上傳來，那時候的風暴海眼還沒有波及到如此遙遠的地方，也沒有那麼大的範圍，只有方圓萬里的大小。」杜酉頓了一下，隨後似是想到了什麼，臉色微微一白：「現在想來，似乎就是從我將這碧綠盒子拿走開始，風暴海眼的範圍便開始了擴張……百年時間從萬里的範圍擴張到了二十萬里，而且那力量影響到的地方也蔓延到了十分遙遠的地方。」
雲諾星聽他說完，心裏頭也是有些好奇，手掌揮過，將碧綠盒子緩緩的掀開……
當一條縫隙露出時，一股冰寒的氣息從中噴薄而出，冰冷的霜氣如同泉涌，那寒氣，讓下方翻滾的海浪都是一滯，似乎有凍結的趨勢，就連遙遠處的風暴海眼上空聚集的能量，都是動蕩了一下。
碧綠盒子裏裝着一塊碎片，一塊碧綠色的碎片，畫滿了美麗而神秘的花紋，整體呈現扇形狀，有一條邊十分光滑，像是有一部分從這裏被切割成了兩半，而另一邊則是坑坑窪窪的，又像是砸碎的樣子。
「這碎玉我研究了好久，似乎指向了風暴海眼的正中心，但這指示很模糊，我也不敢隨意的過去，從未聽過有人去了風暴海眼中心還能順利回來的。」杜酉想到了什麼，心有餘悸的說道：「而且，這碧綠玉片，偶爾還能聽到海嘯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時常讓我感覺到有視線在窺探着我，我感覺有些神經質，不得已又將它封進了盒子裏，那之後便沒有拿出來過了，海嘯聲與視線也隨之消失。」
「十天後我會再來一趟，如果那時候你們還活着的話。」
「如果我們出來了，會在這裏刻下一行字。」
看着遠征號在眼前掉頭，朝着海天一色那裏奔涌而去，原地還留下了杜酉那無奈的聲音，那目光，像是看着一行壯士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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