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意識之海
時間定格，空間固定，漫天飛舞的深紅色花瓣停留在拂過雲諾星臉龐的一刻，四野，風聲都湮滅，沒有呼吸聲，沒有心跳聲……
好片刻后，這凝固的畫面再次動了起來，花瓣拍打在雲諾星臉上，輕柔的觸感讓他一瞬間把心神扯了回來，看到面前那張很認真的瓜子臉，眼角抽了抽，乾笑一聲，道：「啊哈哈，好奇怪啊……紫夜，紫夜居然和我開起玩笑來了……哈哈，哈哈，哈……啊……」
我不承認！
「我在很認真的跟你說話你曉得不？」看到雲諾星一副裝傻充愣的樣子，紫夜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這個結果他似乎一時半會是反應不過來了。
不要說了！
「但是啊……你跟我說……我一見鍾情了？哈哈，怎麼可能嘛？我……本座……本座不曾喜歡過人，估計以後也不會，腫么會就這樣輕而易舉的對上眼了？你認為呢？」雲諾星捂著腦袋，笑的似癲癇似抽風，不過只有紫夜聽出了他那笑聲很虛假，揭開一層又一層包裝，剩下的，全部都是驚慌，似乎對這種新生的感覺有點不明不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才好。
我知道的……
「小星星，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很複雜，但是，至少你要正面對待你自己的感情吧，而且，戀愛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你不去體驗一下可是有點浪費青春了哦。」紫夜嘆了一口氣，踮起腳尖，縴手摸了摸他的腦袋，輕柔的話語把他翻騰的心緒壓制了下來。
但是……
「韶華易逝，紅顏易老，即便是修士，一生也不過匆匆過場，至少得留下一些讓自己心悅的記憶吧，修士也有青春的時候。」紫夜嘆道。
那些都跟我無關！
「但是……但是，好奇怪啊……心中突然多了一種感覺，似歡喜，似憂愁，患得患失的……」聞言，雲諾星無力的靠在背後的大樹上，雙手抱臂，眼神渙散的抬頭看天，喃喃道：「心中寧靜不下來啊……心中寧靜不下來……」
不，不會的……
雲諾星嘆了一口氣，手掌抓着心口，那顆本是平靜的心臟，此時此刻正不定的躁動起來，異常快速的鼓動着，連帶着讓他渾身都有點發熱……
「畢竟是剛剛誕生的情緒，習慣就好了，以後你會感覺到它給你帶來了多大的歡樂，現在別想太多了，等下次見到她，你就能明白自己的心意了。」紫夜歪了歪頭，手掌輕撫他的臉龐，嫣然一笑。
不是這樣的……但是我明白……
紫夜說完，扎進雲諾星懷中，嬌軀涌動着紫光，不過片刻時間就變回了火焰的本體，鑽進了後者身體中，留下他一個人在那裏體會悵然若失的心情。
「我……喜歡？不，不會……的……怎麼可能……呢……」輕輕喘了兩口氣，雲諾星望着靛藍色的天空，想到女孩剛剛如同驚慌的小鹿那樣可愛的樣子，嘴角不受控制的掀起一道弧度，而且還逐漸的擴大起來。
心中在抗拒這情緒，彷彿有枷鎖，將這新生的感情給牢牢封鎖在井底……
微風拂過，吹起了雲諾星的長發，但是卻散不開他莫名的心緒。
「哥哥。」正在他失神的時候，溟溟從林邊的一頭蹦跳着跑了回來，手中還抓着一根桃花盛開得動人的桃花枝，一頭扎進雲諾星的懷中，將桃花在他眼前晃了幾下。
溟溟的動作，將神遊九天的雲諾星給扯了回來，低頭一看，忍不住一笑，溺愛的抱着溟溟，接過桃花，將她的長發挽起來，斜斜的將桃花插了進去，笑着打量了一番，點了點頭。
「走吧……」抱着溟溟，慢慢的對着桃花林外走去，在即將離開時，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樹，那地，最後嘆出一聲飽含了無數複雜心緒的輕嘆，幽幽的婉轉在空氣中，徐徐消散。
…………
「冰冷而無情，你是黑夜的化身，是魔王之影，封印了自身的感情，困鎖在那具軀殼中的，只是一個灰白的靈魂。」
「斬斷自身的枷鎖，割捨自身的一部分，心臟都凝結成冰，你已經是個死人，在冰寒無情的黑暗中苟延殘喘！」
「你這樣的怪物，也想掌控自己的感情？它早在你摒棄它時拋棄了你！」
彷彿置身在無盡的黑暗之中，冰冷的空氣從四面八方圍困過來，黑暗中，雲諾星覺得有無數雙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那含着許些無奈，以及另一些帶着怨毒的喊聲，從遠處像潮水般洶湧而至，那般衝擊，讓他切實的感受到了一股絕情的冰冷氣息，意識也在這潮水中，緩緩變弱。
「這是哪裏……」
「我好像來過……」
雲諾星輕聲喃喃，一樣的冰冷，一樣的黑暗，一樣的窒息感，曾經也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對了，就在幽炎城裏，離殤曲中，感受過同樣的冰冷黑暗，那彷彿要剝奪他五感的黑暗。
「但是不對……」
低垂的眼瞼緩緩睜開，雲諾星抬起頭，深吸了一口氣，在心中低語道：「這是——我的夢境！」
冰冷而看不見的黑暗，模糊的黑暗，他在幽炎城那夢境裏也感受過這樣的氣氛，漫天的大火焚毀了一整座城市，他在那裏，宛如接受審判一般。
「怪物……怪物……」
默默的將這兩個字念了出來，意外的，聽到這兩個字，雲諾星一點都不反感，心裏異常的平靜，嘴角還勾起了一道笑容：「隨便吧，怪物就怪物……」
「感情……」雲諾星長嘆一聲：「情既已斷，身便無情，我是誰？怪物？雲諾星？」
「都無所謂了……」
「紫夜！！！」
雲諾星突然放聲大吼出來，浩蕩的聲波在這黑暗的空間泛起陣陣漣漪，讓他腦袋都有些疼痛，這是在他的夢境中，肆意的攪亂夢境，無異於在撥動他的精神。
聲波如虎嘯般飛速傳出，讓黑暗都泛起波動，雲諾星輕喘了一口氣，目光轉了一圈，卻沒有見到想像中的那道人影出現，不由得自嘲一笑，這是在他的夢境裏，紫夜怎麼進得來？
剛搖頭自嘲，面前的空間就輕輕的波動起來，讓他一驚，回過神來時，便見到面前站着一長著精緻瓜子臉的女孩，正揉着惺忪的睡眼，一頭長發有些蓬鬆，身上還穿着頗為可愛的睡衣，打着大大的哈欠，似乎剛剛還在熟睡中。
「呃……」
見到紫夜真的出來了，雲諾星也是一愣，他只是隨口一喊而已……
揉了半天眼睛，紫夜這才醒覺過來，手裏還抓着一個長條抱枕，一臉幽怨的盯着雲諾星，那模樣，似乎恨不得吃了他一樣：「幹嘛？！大半夜的還讓不讓人休息了！信不信我罷工！」
聞言，雲諾星乾笑了一聲，連忙說道：「你看看這裏……」
「啊？有啥好看的，你的夢境叫我進來……」紫夜一臉不爽，嘀嘀咕咕的轉過頭，看到這無邊無際的黑暗，那怨毒與無奈夾雜的情緒，湧進她的腦海，即便是她，神色也在剎那間變動了好幾次。
連忙甩了甩腦袋，紫夜定了定神，臉色有些驚異：「這是……意識之海？為什麼你腦海里會有這玩意？」
「意識之海？什麼東西？」雲諾星愣了愣，他確實感覺到了一股龐大的意識在侵襲着他的腦海，不過或許正如前面的幾道聲音所言，身化無情，他僅僅能感覺到，卻沒有受到影響。
「意識之海……就是意識之海啊，融化了無數人的意識凝聚而成海洋，萬念凝縮歸為一，那所有人的思想，所有人的念想，都充斥其中，被意識之海沾染的人，最終都會化為海洋內的一部分！」紫夜沉聲說道。
「這是在我的夢境中，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雲諾星搖了搖頭，雙眸直視紫夜，道：「你看看我的記憶，曾經也有過這樣的夢境，我想要知道，它們觸發的條件、理由，還有——看到最深處，推斷出——我是誰？」
那雙淡紫的雙眸，彷彿點燃了一盞燈火般，紫夜回過頭，看到這雙眼，明眸也微微一眨，隨後重重的點了點頭，雙手捧著雲諾星腦袋，那雙明眸，也直視像前者的雙眼，兩縷紫色的光束從雙眼中射出，鑽進了雲諾星眼中。
當那縷光芒射進雙眼中，雲諾星腦袋也是微微一抖，隨後很快的鎮靜下來，腦海里卻因為那兩縷光芒而翻滾起來，紫夜每看到一幕，都會讓他再將這一幕重溫一遍，而且因為這是翻出來的記憶，會讓他連當初在這個場景時的情緒也重現。
迷惘，欣喜，痛楚，絕情，困苦，絕望，那一幕幕的場景，再一次被翻出來，就如同那天登臨聚緣亭一樣，而且是比那更刻骨的印象，紫夜與他雖然同心，但記憶聯通，也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只是近期的還好，若是要看那遙遠的過去，深藏在心底的，恐怕就會讓雲諾星難受了，但這深藏的，也包括了他自己不知道的記憶！
一幅幅畫面在紫夜明眸中閃過，那一寸寸的搜刮，讓得雲諾星精神生痛，漸漸的，他似乎覺得自己回到了最初的那一刻，那個他回想過無數次的畫面——他從天上掉下來的那一幕，那一瞬，那一刻，直到永恆……
「嗡……」
許久后，紫夜雙眸中的光芒也緩緩黯淡下去，隨後美眸緊閉，似乎在整理那過於龐大的記憶，雲諾星也後退了一步，輕喘一口氣，讓她一人慢慢的思考。
半晌后，紫夜那緊閉的雙眼也再次睜開，不同於閉上前，明眸里，還多了許些疑惑，盯着雲諾星，道：「黑龍？」
雲諾星愣了愣，隨後點了點頭，紫夜說的，應該是那座燃燒城市上空的那條黑龍。
「那些地方我都沒見過，不知道是眾神界的哪裏。」紫夜輕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還有，你沒有什麼深藏的記憶，甚至可以說，你的記憶伊始，就是你掉下來的那天，我看不到前面有什麼記憶。」
「你失憶的一說……我現在有些看不明白……」紫夜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苦惱的扯了扯長發，還不斷的嘀嘀咕咕着什麼。
「我沒失憶？」雲諾星蹙起眉頭，但是那道聲音，那棵樹，還有弦音、嚴欣、川雲她們，這不是失憶了，能是什麼？
「我也沒說你沒有失憶，忘了么？記憶的缺損可能是因為靈魂的缺損引起的，羽茵也推測過，現在的你，靈魂可能是不完全的，所以我能看到的所有記憶，最多也只到你那一天。」知道他在想什麼，紫夜輕搖了搖頭。
「那我如果回收了其他的靈魂，是不是能看到現在沒看到過的事？」雲諾星急忙問道。
「理論上，但是，靈魂分裂再重合，兩次的波折，定然會讓原本的『記憶』缺損，可以說，若你靈魂合一，最後所記得的事情，或許不到最完整的五成。」紫夜幽幽的道。
「五成？！」雲諾星被嚇了一跳，那不是相當於有半生白活了嗎？
「不不不，先撇開這些不談，靈魂什麼的，現在也沒有線索指明我的靈魂去了哪裏，而且弦音說……」雲諾星連忙搖了搖頭。
「要等你有完全的實力才能知道一切的一切。」紫夜搶先將這句話說了出來，隨後目光看向那暗無邊際的黑暗，那黑得令她都感覺有些心悸，即便只是看到了雲諾星與夜曦他兩在離殤曲里走了一遭的記憶，也能切實的感覺到那恐怖，然而這裏，卻讓她覺得比離殤曲更恐怖！
「你想知道這意識之海，但是，我也不知道。」紫夜神色有些黯淡。
「這是我活了那麼多年見到的最詭異的現象，你也是我見過的最奇怪的人，意識之海、意識之海！」
片刻后，紫夜長嘆了一口氣，柳眉擰成一個結，喃喃道：「現在我也很想說——你，是誰？為什麼你的夢境——會如此詭異而混亂？你的夢境裏，為何會有眾生的意識之海？」
「那至少融化了億萬人意識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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