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4章 被滯留的時間

坐標清楚，沒有干擾，沒有被某不知名能量影響，非常清晰的告訴他易青他們所在的位置——

下位面，遠疆。

自從被深淵死霧封鎖了他們的可視化虛空開始，他們就再沒有聽到過來自下位面的任何信息和情報了，中位面的疆域都已經失守了超過八成，也不知道冥界那群鬼東西有沒有用中下位面整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衍化聖所啊，衍化聖所啊，還有衍化……差不多就那些。

被冥界封鎖的虛空地域到底有多大其實難以判斷清楚，反正，但凡是他們所知道的虛空地域都被封鎖了，目前處於上天無路下地無門的狀況，就算是之後再發現了新的虛空地域，發現了中上位面內未被發現的新的世界，它們也都處於深淵死霧的包圍中——經由觀察擴張虛空封鎖圈封鎖區域的同時，也發現了深淵死霧封鎖的痕迹，不過大概因為同處於「視線邊緣」的情況，所以，那些地方並沒有被捲入戰鬥中。

反正由此可見，執行封鎖的那群鬼東西，明顯是比他們掌握著更多的虛空地域，而且基本全都封鎖著。

在這種情況下易青從下位面遠疆扔過來一道坐標，而且是繞過了封鎖可以直接執行傳送的坐標……難道他找到了沒被深淵死霧封鎖的地方？

「你在下位面？你怎麼溜到下位面去的？」輝在準備虛空傳送的時候就迫不及待問道：「你不會是莽穿了深淵死霧封鎖的地兒打出去的吧？」

「輝大人您也太高估我了。」易青苦笑了幾聲：「我們是追尋一路的痕迹找過來的，因為太專註加上沒有感應到深淵死霧的氣息所以沒特別留意自己身處何地，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身處下位面，把我們都嚇了一跳。」

「……也是人才，這很可以，你們先站好，我過去一趟。」

有詳細做引導的虛空坐標在，都無需自己在虛空中探路和中轉，只稍一次耗時一兩分鐘的傳送就能直達目的地，在輝滿腦子裏設想出來會看到什麼東西的時候，傳送已經悄然結束，因為一次性跨越兩個位面，能量濃度的差距讓他馬上意識到自己來到了何處，除此之外，這地方竟是沒有一絲一毫深淵死霧的氣息，虛空乾淨得讓他想吶喊一聲。

要不是看到易青他們隨虛空一同出現在眼前，他就真的喊出來了。

「輝大人。」易青他們恭敬的行禮，側開身子讓輝大人能清楚的將前面的畫面收入眼中：「前面就是那個世界集團了。」

輝微微側過目光，剛剛傳送結束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眼前有一團明亮的光，但是不太正常，虛空中自然誕生的，會有如此大團光芒的東西，一般而言只有數量龐大的世界集團，聽彙報也是說發現了世界集團，不過當他看一眼的時候，他頓時就抽了一口冷氣。

眼前的畫面可以用猙獰和噁心來形容，他細細的看一下，把那一大團糾纏成五顏六色毛線團的東西抽繭剝絲之後，勉強看清楚了情況——

環繞着世界集團的虛空崩裂開一道道橫貫「數百萬里」的巨大裂縫，那是虛空被撕裂的傷痕，裂縫彼此交錯，好像化成了實體的碎片刺入了對方的裂縫中，將虛空裂縫裏綻放的時間海割裂，那片金黃的大海如鮮血從「傷口」中噴涌而出，又會隨着海浪的翻湧撞進兩道交錯的虛空裂縫裏。

虛無已經與虛空混合在一起，似是兩股麻繩擰成一根繩索，漸漸分不清楚誰是誰，除了時間海，連元界壁壘、空間壁壘都被巨大的實體化的虛空裂縫割裂開，眼前的虛空完全是「遍體鱗傷」，且傷痕是被固化，被實體化了，時間海的能量、元界壁壘泄漏的能量、空間壁壘的力量都化作了虛空的鮮血，從幾萬個大裂縫的口子裏如瀑布般湧出，掛在虛空中，從無數個方位朝着世界集團墜落，各種亂七八糟的能量也因為這裏亂七八糟的環境被吸引過來，一股腦的全撞進這一鍋虛空濃湯里，現場慘烈得就像把肢解的動物屍體不加以任何清理，摻和著內臟、肉塊、骨頭、鮮血啥的全給扔進鍋中攪和，血肉模糊……不行快吐了。

這個世界集團沒有遭遇虛空中最慘烈的悲劇，但是它絕對遭遇了虛空裏最噁心的破事，要是再輔以秩序與混沌對碰后的氣息，讓它們均勻灑在這片地方，任由誰過來看一眼都會「口

若懸河」——吐出來。

「我滴天吶，哪個大藝術家把好端端一個世界集團給折騰成這種『虛空藝術』哦，看看這扭曲的樣子，這見鬼的模樣，這……神經病啊？」輝被嚇得腦袋往後仰，手掌下意識的擋在眼前，整個面容的扭曲與猙獰程度與眼前的世界集團有的一拼：「這玩意在你們過來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的？確定不是被你們給幹掉的？」

易青無奈的搖搖頭：「輝大人，我們發現它的時候，它確實就是這樣子的，從發現它到您來到這裏的十六分鐘里，它沒有任何變化。」

輝臉頰玩命的跳，偏頭再看一眼虛空的慘狀：這開膛破肚，這滿地膽汁與鮮血，這腸子都漏出來，這……算了不說了，前幾天在三元界裏吃的東西都要吐出來了。

也不知道這片虛空到底遭遇了什麼才會變成這副樣子，上刀山下火海恐怕不及其萬分之一的慘烈，這就算是在神滅風暴里滾了一圈也不至於這麼慘！

「有找到能造成這種……」他還是忍不住想多看一眼，一眼就臉色發綠的轉開：「……慘狀的東西么？」

「此處虛空在我們來后就一直處於封鎖狀態，姑且是在附近找了幾圈，但毫無收穫。」易青搖搖頭。

「對了，你還沒說，你們是怎麼來到下位面的——你們怎麼繞開深淵死霧封鎖的？」

「啊，這是一個非常長的……呃，我盡量說的簡單一些。」輝大人一抬手易青就知道他要說什麼，乾咳了一聲：「時間大概要往回推到一年前我外出搜尋秩序世界的時候，那時我在上位面的虛空底層……比這裏的虛空層次要『淺』一些，在那裏找到了一個被毀滅的星球，帶着下位面的殘留氣息，但是它並沒有染上深淵死霧的氣息，其存在的時間也很奇怪，剛看的時候殘留的時間氣息顯示它已經毀滅了十幾個紀元，過一會兒再看又好像是一兩年前剛被摧毀的，再觀察一段時間，它的毀滅時間顯示在未來，好像是經由弱小的時間之力將其塞了回來因此沒受干擾……」

易青說着拍了一下額頭：「呃，說偏了，總之我們給它顯示出三個不同毀滅時間都分析出了可能合適的理由，並嘗試追尋它在虛空中漂流的痕迹，一直從上位面追到了中位面，還未跨過深淵死霧封鎖圈，在那裏見到了一個已經半毀的世界光團，與我們首次發現的毀滅星球一樣，擁有着混亂的時間流，難以指定它到底屬於什麼時候，世界光團被虛空沖刷毀壞的痕迹也很嚴重，奇怪的是，它本應該整體一次性毀滅才對，畢竟它的世界屏障都已經出現漏洞了，難以擋住虛空的侵蝕。」

「也許世界之心還在？」輝嘗試解釋。

「沒有，我們特意進去找了一圈，是一個空殼，裏面不存在任何東西，虛空的侵蝕進行的速度也非常緩慢，我們推測應該是受那股異樣的時間流影響，它在時間海里的『表現』應該是被『切斷』的狀態，所以虛空難以對它起作用。」

「唔，略過這一段，你們對世界光團研究了一會兒，就繼續追溯它的痕迹，最後找到這裏來了？」

易青點點頭，神色複雜：「……雖然因為一共三十多條痕迹但逐一排查過去偏偏要找到最後一條痕迹才真的找到點東西讓我感覺有點怨念，足足用了一年時間。」

輝：「……」啊，這個孩子也是略有點倒霉。

「所以，這一整個世界集團也有你說的混亂時間流……」輝再次偏頭看向務必慘烈就跟世界集團與世界集團在虛空裏撞車一樣慘烈的現場，臉頰跳了幾下：「不……這種場面估計什麼也看不出來。」

「如您所說。」易青嘆息了一聲：「什麼都看不出來，太多痕迹摻和在這裏，就算用元始天神的力量想要將其一份份拆開，但，它們之間似乎保持着某種微妙的平衡，整個世界集團目前是同時處在能量泄漏、虛空侵蝕、能量注入的三個狀態，注入的能量正好與能量泄漏、虛空侵蝕二者加起來的速度一致，我們也不敢隨便打破平衡。」

輝對着無比慘烈的場面雙手抱臂沉思：「我覺得你應該找一個技術人員……」

「青大哥和敬大姐說楓大人在折騰什麼閉關了，讓我別去打擾他，我就只能找您了。」易青撓頭說道。

輝繼續雙手抱臂仰頭看虛空，一臉的憂慮：百科全書不在的時候怎麼處理這種好像是一二三四五六七種情況糾纏在一起的疑難雜症？

要不把楓叫過來算了？

「總之先把這部分虛空給封鎖起來，把繞過深淵死霧的這部分『虛空通道』一寸寸封鎖好，以後說不定用得上，易青，你和我近距離去看看這個……慘烈的現場。」

輝與易青二人繞着世界集團外圍轉悠，在儘可能不影響此地能量平衡的前提下稍稍觸碰點什麼。

「這裏的『虛空傷痕』並不會癒合，時間海、空間壁壘、元界壁壘一直敞開，看着跟開膛破肚把腸子、腦子撈出來一樣……」輝還是忍不住把這話說出來了，身旁的易青臉色立竿見影的綠了，張嘴做了個乾嘔的動作。

「……托您的福，我現在看虛空的目光不太正常了。」

輝乾笑。

兩人圍在最大的一道虛空傷痕面前，這一道傷痕用視線去度量應該有一片恆星系大小，從非常遙遠的地方直直的戳穿了世界集團的側面，一路貫穿了十三道虛空傷痕，順便把時間海、元界壁壘、空間壁壘都一同貫穿了，這地方沒發生空間紊亂隨意連接到哪個現界空間去也算是幸運了。

唔？可能不對，也可能已經連到現界空間去了，只不過是連進了世界集團內的現界空間中，已經人去樓空的世界集團自然不會因為現界空間內多了一些裂縫而再引起任何慌亂。

換個視角，讓最大的裂縫呈「從上到下」擊穿「下方」的世界集團的角度來看，從它內部湧出的無數能量形成了四五道大小不一的瀑布倒灌而出，像是一把染血的鐮刀，只能看到刀刃的部分，從天而降劈在一座巨大的城市中心，鐮刀上流淌的鮮血化作血雨灑落在下方的城市中，讓無數凡人以為末日降臨。

「你看這個視角，看上去像不像一把鐮刀的刀刃刺穿了世界集團？」輝指向前方，比劃着四周的痕迹。

易青斜著腦袋看來看去，若有所思的在原地立體轉了幾圈，一會兒后才落在輝大人身旁：「這麼說的話，其他的虛空傷痕，還有噴涌的時間海、元界之力、空間之力，連起來看，就像一個……巨大的封印，把整個世界集團釘死在虛空中，似乎也能解釋得通為什麼此地的能量注入與流失保持着平衡。」

這說法讓輝也有點精神了，雙眼閃爍著金色光芒掃視整個世界集團，大概用了半分鐘才回過神來：「沒有發現封印的痕迹，要麼不是封印，要麼是別人家世界的特殊封印，比如『儀式』，在我們認知之前無法得出結果……咦？」

輝好像發現了什麼，忽然不打招呼就朝前方飛去，易青連忙收回觀察的視線跟上，二人在虛空朝最大的虛空傷痕靠近中，等到一點點靠近才能真實感覺到這傷痕的巨大，巨大而且……好像……他忍不住遠距離伸手碰了一下。

「誒，這是實體，輝大人，虛空傷痕被凝固成實體了。」

輝聞言也嘗試用手碰了一下，指間像是碰到了一種凝固的結晶，觸感么，沒什麼特別的觸感，他們浸泡在虛空裏也沒有太多觸感，畢竟對虛空的侵蝕差不多到了免疫的程度。

「在虛空裏撕裂的虛空傷痕被固化了，刺穿了十幾道虛空層面……不，這種氣息，應該是三十多道吧。」輝緊皺着眉頭一臉苦惱，虛空是劃分出「淺層」與「深層」的，為了方便理解在虛空裏撕開虛空的傷痕這個說法，他們一般會把虛空當成一個疊了幾千萬張白紙的紙堆，把表面那層紙挖開一個洞，看到洞後面依舊是一張紙，再把下面的紙給挖穿，一直挖個十幾二十張紙，「洞」就成了立體的傷痕——現在，假設一張紙就是一個虛空層面，這道傷痕是一把匕首，用其狠狠扎進紙堆里，對紙堆這個整體造成的貫穿傷，就是眼前這一道虛空傷痕，意思就是這麼個意思。

伸手觸碰順着傷痕滑落的時間海，輝看着金色的液體在手上流轉了一會兒，又讓它順着傷痕流淌：「是新鮮的，不是凝固的時間海也不是固化，這片虛空地域即便已經破破爛爛也仍然與各個層面有着實質的能量交換，它甚至還在虛空裏漂流，還會有世界光團脫離整體，所以才能被你們捕捉到漂流出去的世界光團，以及從世界光團里蹦出去的星球。」

然後，然後輝就沒耐心了：

「啊！我不行啦！完全搞不定這種東西啊！必須要呼叫外援！」

輝扯著嗓子在虛空裏咆哮起來，易青聽了苦笑着捂住了臉龐，在心裏默念：「楓大人啊，我可真沒去打擾您，是輝大人打擾的……」

「楓！！！！」

「你他娘的吵死了！」

靈魂傳訊內首先響起的是輝大人聲嘶力竭的咆哮，緊接着回應的是一聲轟然炸響，然後才是楓大人罵罵咧咧的聲音，眼見楓大人可能不小心搞炸了什麼東西正要暴走的時候，輝大人立馬讓靈魂視角切換到眼前：「別急！我們找到一個你可能會感興趣的玩意！」

舉著墟冥劍險些殺過來的雲諾星一聽就皺起了眉頭，緩緩放下墟冥劍看向輝的靈魂視角：「這什麼啊，你們對這個世界集團做了什麼？咋的，打深淵死霧壓力太大了不得不在外面發泄一下？這個世界集團怎麼招惹你們了？」

「不是啦，是……」輝苦笑一聲，麻溜的把事情講清楚，末了補充上不得不呼喚某英明神武的觀察者大人的理由：「總之我搞不定這玩意。」

雲諾星狠狠的深吸了一口氣，差點就把手裏報廢的世界之心跨虛空扔過去給輝腦袋上來一下了：「你他……呼。」

深呼吸中場休息，雲諾星擺出平常心的面容：「你好歹是個中階元始，眼下的虛空除了起源破事應該沒什麼能把你搞迷糊吧？你面前這堆破爛明顯沒有起源能量與起源規則的痕迹，咋的還需要……」

「我沒有腦子！」

雲諾星：「……」丫的這傢伙這理由說了多少次了？！

雲諾星嘆息了一聲，把手裏的世界之心扔進了能量海中，端坐着替日常不帶腦子——劃掉——日常沒有腦子的守護者端詳起眼前的殘破·世界集團·毀壞·混亂。

輝與易青靜等他打量，順便再換換視角能讓他全方面打量一整個世界集團，過去約莫一分鐘，他終於看完了什麼而眨了眨眼睛。

「暫且能看出來，這個世界集團擁有兩個紀元的『滯留』時間。」雲諾星眉頭擰在一起。

「被停止了時間？」

「不，不是被停止……唔，是……是……」雲諾星低着頭，糾結的扯著自己的長發，好片刻才道：「不，就當是停止吧，只不過是『內部』時間被停止了——時間之海一如既往往前奔涌，而它卻在原地逗留了兩個紀元，明白吧？」

輝長長的哦了一聲：「要滿足這個條件的話，也就是說，這個世界集團里，連一個本源境界都沒有？」

「是這樣。」雲諾星慢慢點頭，下位面遠疆，沒有本源境界很正常，先不管莫名其妙「滯留的兩個紀元」時間是怎麼發生的，是虛空災難亦或是被誰做的，但是眼前的世界集團是被留在原地經歷了「自己的兩個紀元」而非「大元界的兩個紀元」這一個情況肯定不會有錯。

「兩個紀元的時間，如果是人為，要爭取如此長的時間，需要犧牲的東西不少。」易青皺着眉頭。

「虛空裏多得是，尤其是我們眼下的情況，虛空裏用來抵消『代價』的東西要多少有多少：報廢的能量、報廢的世界光團、報廢的世界集團、被毀滅的虛空地域，全都可以用來『指定』，內部的高位生命越少，代價越少，我們不知道他們為兩個紀元的時間犧牲了多少東西，能看到的只有他們用這種方法給自己爭取了兩個紀元的時間。」

輝撓著腦袋一臉糾結：「那整個世界集團怎麼被毀了？」

「因為時間到了啊。」雲諾星理所當然的說道：「強行奪取了兩個紀元的時間，它們在時間海里就像一顆靜止的石頭，但，河流里的石頭被長年累月的沖刷也會有變化，它們卻因為固化不會在『當下』受到損傷，只不過，當兩個紀元的時間來到終點……」

輝臉皮一顫：「完犢子，積攢兩個紀元的時間衝擊直接作用在整個世界集團……整個虛空地域上了，這就是它被毀滅的原因？」

「從表面上看應該就是如此——全毀，時間線、虛空、秩序、規則，全毀，之所以還殘留在這裏，可能是因為……唔，某種虛空異動讓它意外的成了……」雲諾星斟酌一會兒才開口：「標本。」

強取的時間太長了，兩個紀元的時間差，早在奪取的那一刻開始，此世界集團就註定了時間到來一瞬的毀滅，只不過，誰都沒想到它並沒有回歸於虛空，而是成了一個活生生的標本被定格在此，甚至還能與外界有一點點的交流，也是殘留的這一點點交流，最終，讓易青他們發現了藏匿在下位面遠疆的殘骸。

至於某種虛空異動，稍稍想一下就能明白：虛空的異動，下位面遠疆，答案不言而喻。

虛空動蕩的徵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