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1章 永世留痕

第1641章 永世留痕

四野風聲依舊,那一方王座孤寂而空虛,似乎缺失了什麼讓他感覺到不完整,四次所見中,唯有此次所見讓雲諾星有這種感覺,耳畔不知何時再次回蕩起風鈴聲,不再清脆,有點沉悶,似矇著一塊布傳出的聲音,低沉,婉轉,源自整個起源大陸散發的聲音在此刻有了微弱的變化,唯有那傾訴之意從未變過,從一開始就似是在向他訴說着此間所發生的什麼事。

雲諾星看她沒有轉過來的意思,想了想往前走了幾步,走上台階在她身後兩米處緩緩停下,眼角的餘光掃了一下那一方王座,隨後直視着她的背影——完全是「亮晶晶」的樣子,果然那時候在那裏留守的「影子」就是她所留。

空氣有幾分沉默,兩人在說了那句表示自己意識存在於此的話后就沒有了任何動靜,雲諾星翻著白眼,眼珠子隨意的翻轉,漫無目的的轉動:他也曾幻想過與她見面會是什麼場景,想過很多種情況,唯獨沒想到他們會在這裏會面,真正意義上的會面是在這起源大陸中……一想到還覺得挺神秘的。

「不,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會面。」

那道輕柔微微空靈的聲音在心裏直接響起,讓雲諾星一怔,定住的眼珠瞧見前方的人緩緩轉過身,讓他有點緊張,不過下一秒他就苦笑起來:白茫茫的臉龐,唯獨一個鼻子戳在臉面的中間,其他的都看不到,完全是一片白茫茫的。

啊……倒是有預料就是了,剛剛帶他上了的那個女孩也是看不見樣子,那就沒理由能看到她的樣子嘛——嗯,他沒有期待,真的沒有期待什麼。

不過她們都直接讀心讓他好不習慣啊,對了,她剛剛在說啥來着:「什麼意思?這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會面什麼的……難道還有別的情況……」

她輕輕的點頭:「存在於此處的我,我們,只不過是一道影子而已,一道由你所思所念為『零點』而誕生的,影子。」

「影……影子?」還由他所思所念才誕生的,這讓他怔得有點厲害,這說法咋的跟鬧鬼了,啥時候他的意念強大到這種樣子了,還能把起源天神從時間長河裏給投映……呃,等會啊,這種意有所指的說法,他怎麼好像曾經聽到過,仔細的想想,讓時間往回推個一億年,那會兒深淵死霧還沒突破第一道虛空封鎖圈,那時候他在在扭曲世界裏,在神魔葬地中,那尊魔影……它好像就是因為長空他們而誕生,莫非……

「如你所想。」

她輕頷首印證了他的想法,卻讓他忍不住感覺到驚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們與這個世界,正如我方才所說,藉由你的意念出現在此,卻又不止如此,如你所說,僅憑你的意念沒辦法將我們『還原』出來,但是,當你接觸到更多與我們有關,與我們息息相關之物時……條件湊齊了。」

「從一開始的模糊、混沌,到後來的迷霧,由虛幻逼近真實,再漸漸的出現更多意念——你每一次陷入沉睡,都讓這個世界的塑造更加接近真實,直到此刻。」她揮手從面前劃過:「這裏,如你所願出現在你的虛無的構造中,我們因此而出現——一個由你的思念為『零點』,以我們的『碎片』為拼圖再現出來的『人』與世界。」

雲諾星聽明白了,光是他自己是不可能讓這裏顯化出來的,是因為接觸了太多與起源相關的東西,直到積攢到了足夠的程度,這片起源大陸就順理成章的從他的思維中孕育而出——聽起來略有點兒嚇人,雖說與他相關,但他也只是給了一個開頭而已。

「所以……這並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會面。」雲諾星撓了撓頭,看向她又道:「那……此時的你又在哪裏?」

「不知。」她輕搖頭,白茫茫的俏臉上似有一雙蘊含了整個虛空的深邃雙眸看着他的眼睛,讓他不由得打冷顫:「此境只因你而存在,混沌,不明,獨立,跳出時間軸的掌控獨立存在於此處,時間,沒有任何意義,可以說我們存在於過去,與此刻的你相會,也可能我們在未來,與『過去』的你在此碰面。」

雲諾星撓頭:簡單的說,這片不知道為何由他所思誕生的世界非常的獨立,徹底的獨立且完全封閉,與外部空間沒有任何因果規則上的聯繫,這裏有自用的時間——以開始成形開始計算——因為不與外部有任何聯繫,所以內部的一切都趨於混沌,存在於此處的她們也是混沌的,他用外部的思緒來聯繫內部,自然沒有辦法得出任何結果。

一言以蔽之:箱中之人。

「因為誕生的過程本就趨於混沌,所以所衍生的很多情況都是如此的情況……」雲諾星忍不住苦笑,能粗略判斷出情況的,只有他的記憶與認知中她們早已經逝去,所以認定她們於他而言是存在於過去,但卻在此刻出現,而他對她們來說是位於未來,雙方共存於現在……

腦子:「!@&*¥%!」

一個同時存在於箱中又存在於外部的傢伙到底該怎麼判斷——不過判斷這些也好像沒有什麼意義吧,咋的又開始思考這世間的意義了?

在靈魂里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雲諾星甩了甩暈乎乎的腦子。

「不過,沒想到你真的會來到這裏。」她轉過身繼續盯着王座:「一開始可是非常抗拒的?」

提到這個話題雲諾星就臉頰一跳,狠狠的吸了一口氣,一肚子的怨念就要噴涌而出!

然後瞬間就泄氣了,忽然間發現……嗯,什麼都說不出來——抱怨的話,因她們而遇到的是,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把他折騰到死去活來的那些事,沒想到到了真要說的時候居然發現說不出來了。

「算了吧,都無所謂了。」末了,雲諾星以一口長舒的氣結束了心中的抗爭:「就算有很多想說的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就算有想問的事,卻也難以開口——我本來就做好了覺悟。」

「去死的覺悟?」

「是。」他坦然的點頭,輕輕地笑了一聲,悄無聲息的放下了心中的無數怨念,也許那些本就不如他自己所想的那麼重,當真的見到本人……的影子出現在眼前時,沒想到心裏居然會感覺到一點點的釋然。

雖然他自己也不清楚這股釋然從何而來。

「就這樣按下了?」她偏頭看了他一眼:「真有什麼要說的可以不用憋著。」

「不,不用了。」雲諾星搖搖頭:「就算說了也不會有什麼改變,就這樣就行了,讓我就這樣走下去吧。」

「是嗎……那就跳過這個話題吧。」她回過頭沉默了一會,輕聲道:「雲端大陸,我們所留下的東西,它們本為一個整體,是我們……嗯?」

後方安靜得沒有聲息,他的心聲直接消失了去讓她感覺有點奇怪,輕輕的轉過身,卻是瞧見雲諾星不知何時倒在了地上,似乎是昏迷了。

「意識與靈魂都過於疲憊了。」一道淡淡的渾厚男子聲忽然在此處響起,她偏頭看向旁邊,一道渾身瑩白略顯壯碩的身影從空間中走出,蹲在雲諾星面前伸手碰了碰他的額頭:「先前折騰我們留下的碎片已經非常吃力,憑藉源初混沌完成靈魂衍化的同時還讓『這裏』提前成形,耗費了太多力氣,能走到你面前說上幾句話……」

「毅力支撐,他本來應該有話要說,不知為何卻是放下了。」她點點頭接過了下半句話,也走過去蹲在他面前,伸手拂開他面前飄落的長發,手掌對着他臉龐忽然輕輕一顫,閃爍的紅黑色光芒在她的手心中匯聚,化為一顆破碎的紅黑色水晶。

「碎了……」少女從浮島的邊緣緩緩走來,看到她手中那顆破碎的紅黑色水晶,身上瑩白的光微微顫動,語氣略有點凝重:「他們,還是它們動的手?」

「誰知道呢。」她似是嗤笑了一聲,揮下手將水晶安放進雲諾星的靈魂中,喟然長嘆一聲:「也許,早在最初的時候就已經受了影響,只是我不知道罷了。」

少女雙手抱臂看着在地上躺着的傢伙:「所以,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我也不清楚,不過大概就是吧。」她輕聲回應道:「距離最初一面已經過去不知多少年月,我們只是留存於世的一道影子,有些事難以確定,既然此物在他身上,那麼八成便是他了。」

「最初一面?」青年微微一一愣,似是想到了什麼:「哦哦,你說那次開會時你突然做了個奇怪動作的那一次嗎?」

她點點頭。

目光一直盯着雲諾星的靈魂,少女確認到那紅黑色的水晶碎塊徹底消融,長嘆一聲:「漫長的路,你確定他能走下去?就讓他自己走下去?」

「既已走到這裏,何不嘗試去相信?」她舒展了一下雙臂,淡淡的說道:「走下去的覺悟——他是這麼說的。」

「打算將他納入我們的名下?」

「不好說,他是……讓我感覺……意外的……存在。」她輕聲呢喃著,一句話數次停頓,似在不斷斟酌:「雖然有……安排,卻始終……無法定型……」

「連你也會有無法確定之事嗎?」

她偏頭似乎無語的瞥了青年一眼,略過這個話題,淡淡的道:「我們,被世間冠以起源之名——於我們身側而立,這份責任過於沉重,過於苛刻,不應由他代替我們,不應由我們擅自決定,那太過殘忍。」

「至少,該隨他心意而定。」

「總之先讓他自己慢慢走下去是吧?也許盡頭就得見答案了,眼下說這些為時過早。」青年撓撓頭又望向雲諾星:「不過真虧他能把這裏完整的塑造出來啊——他記憶中的那一族可是以舉族之人的生命為『骨架』才把它的影子給塑造出來,我們與它的情況一致,卻僅由他一人……」

這是非常強大的意念,恐怕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雖然總把「起源破事」、「那些鬼東西」給掛在嘴邊,但他心中卻是真的有對她們的思念:或許僅是想見一面,或許僅是由於迷惘而寄託的一種精神,心中的怨念肯定是有一點點的,但是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深刻,總之大概就是這種情況,讓她們得以顯化,他感覺到非常的不可思議。

她看了青年一眼,伸手在雲諾星的額頭上碰了一下:「你自己看。」

「啊?」青年轉過目光:「有什麼奇怪的……嗯?這玩意……這不會是意識之海吧?」

少女聞言也忽的轉過了頭:「那不是只是一個理論存在的東西么?應該僅存於虛妄的幻想中。」

「雖然只是個雛形,但確實是那個東西。」青年點點頭:「沒想到只存於理論中的玩意真會顯化在世間中——啊,原來如此,難怪我們會提前出現在這裏!」

「這是依附於意識之海誕生的……殘破之地啊,因此僅由他一人就足以讓此地顯化,他一人的思念便約等於無數生命的思念。」

「這玩意可不算是什麼好東西哦,放着不管嗎?」

她抬頭看向青年,又低頭看着雲諾星,搖搖頭:「不是福也不是禍,留着吧。」

三人沉默了片刻后,她揮手將雲諾星托起來:「好了,我先帶他下去,他的靈魂需要休息,還有我們留下的『碎片』需要處理。」

青年與少女點點頭,目送着她帶雲諾星前進,青年望着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忍不住道:「不過看着還真有點像啊。」

正要離開這裏的少女因他這話,腦海里出現了兩人的影子,互相閃爍著,快速的重疊在一起,讓她腳步一頓:「……確實,他的靈魂中閃爍的『成分』,非常的相似。」

「你不覺得性格也有點兒相似么?」青年笑了笑:「某些時候,一樣的不顧一切,一樣的……」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選擇他的緣故吧。」少女輕嘆一聲,不過,時間可真是一個相當玄妙又複雜的玩意啊,她現在還沒有想明白,到底是誰選擇了誰。

亦或者——其實是兩個人在彼此靠近也說不定。

「大家在哪兒呢?」

「其他地方。」少女頭也不回的往前走:「都在自己的地方待着,由混沌中衍化出來,也許還需要一段時間稍稍的穩定一下。」

「也或者,需要冷靜冷靜也說不準。」青年抱着後腦勺笑了起來:「這世間啊……」

影子,終究只是影子而已,某些銘刻於虛空的事終究是沒有辦法被改變的,他們的事……呵,隨便怎麼樣吧。

遙遠處的迷霧漸漸散開,他們二人都停下了腳步望向遠處,起源大陸內的迷霧徹底消散,在那之外的迷霧翻滾著,似有什麼東西正在醞釀,正在漸漸的孕育出原本不屬於這片空間的東西。

「如果這次能有一個稍稍好點的結局就好了啊。」

…………

眼皮還有點沉重,微微努力拉開一道縫看出去,一切都非常模糊,黑暗中不知何處始終有一定程度的微弱光芒,不至於讓整個世界都顯得非常漆黑。

靈魂中閃爍的微弱亮光讓雲諾星迷迷糊糊的轉過了注意力,低下頭看了一眼,那團光中銘刻着一行他看不懂卻能讓他直接明白的話語:「雲端大陸的碎片,本為一體。」

揮揮手讓眼前這行字消散,雲諾星緩緩的呼吸著,從床上迷糊的坐起來,太陽的影子已經掛在了天邊,天色是一片被「黑雲」籠罩的絕對黑暗,他在雲端大陸里,剛剛的談話……起源大陸的一切都似是在夢境中經歷的事,毫無實感,但是那一句用最初的神語刻印的話卻讓他知道,這並不是他異想天開的夢境,而是現實中所發生的事情。

「與那尊魔影一樣……以混沌的姿態顯化……我的思念?」

雲諾星苦笑一聲,天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現在還有點兒懵,完全回不過神,那個世界的事也好,她……她們的事也……完全不明白,不過既然發生了——那便這樣吧。

即便是她們的影子似乎也有非常大的局限,首先她們可不是真實存在的生命,只是由心而生輔以無數起源規則凝聚而成的一種顯化出現的「留影」,儘管這道影子可以留下痕迹,可以對他產生一定的影響,而這影響……

雲諾星看了看自己的身體:起源結晶全都消失了,在靈魂中有一團混沌的光芒正在翻湧:衍化還在進行,還沒有凝固,她說了它們是一體的,想要看到它的真面目估計要先把所有起源遺物給收集齊全,除此之外,額頭那裏還出現了一個精緻的紅黑色印記:一團融化在火苗中的菱形物體狀的印記,那微小的火苗與菱形都顯得栩栩如生,遠距離看的話又像是獨一團火苗,看一眼……嗯,不是能看到火焰的感覺,能感覺到的是一股毀滅的意志。

「嗯……她的印記嗎?」

雲諾星苦笑一聲,這樣看來那塊她的神性水晶是被摁進他靈魂中了,瞄了一眼……嗯,已經完全融化了,僅剩一團紅黑色的光芒傳來點點有缺陷的感覺,光這一眼就讓他徹底死心,已經確認到那玩意徹底與自己的靈魂相融就沒有什麼好掙扎的了,看來以後只能滿虛空忙碌的去找她的神性載體的碎片……真是忙碌命。

說起來迷迷糊糊昏過去,在醒來之前好像聽到了一些模糊的話語……嗯,分辨不清楚,不知道她們趁着他昏過去的時候在那裏說着什麼話,什麼找的人……什麼什麼玩意……

那片由他的意念塑造而成的空間與她們,他現在也不知道到底藏在哪裏,靈魂上搜尋也找不到痕迹……嗯,總覺得怪怪的,好像腦子裏面住着一兩百個亡靈,讓他不寒而慄,不斷的苦笑:這到底算是怎麼回事嘛,事態發展成這個樣子他都感覺不只是奇怪這麼簡單了,這簡直就是……沒辦法去理解,只要嘗試去了解此間的真相腦子就一陣昏沉。

算了不管了,由他去吧。

接下來確認一下源初混沌……嗯,承載了起源規則的氣息進行衍化……嗯,有一種暫且告一段落的感覺但是完全看不出來發生了什麼事,他身上的起源氣息好像變得濃郁了一點,就按照這種趨勢任由它慢慢的衍化下去,他可能會變成更加靠近她們的存在,話說剛剛是不是應該跟她商量點什麼才對,而不是裝酷的說「嘿呀毛事啦我能解決的」……

算了這個也不理會了,確實是沒什麼好說的。

話說他為什麼會出現在床上,昏過去前他記得自己是一頭撞在那個水晶雕塑上昏過去的,按理來說這會兒應該還趴在地上才對。

算了不管了,不是需要在意的事情。

「留存於世的影子,長存於世的痕迹……」雲諾星輕聲呢喃著,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首先是把『碎片』——起源遺物——收集全,至於其他的。」

「以後再說吧。」

大概不是能經常相見的關係,但也許會偶爾的出現在夢境中,有什麼事就等下次見面再說吧,這次就不裝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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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世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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