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0章 雷鳴與風鈴
霧蒙蒙的空間，感覺不到空間本身的存在，感知不到時間、秩序與規則，好像被放逐在虛空與虛無的角落中，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找不着，眼中只存在枯寂與荒誕，行走在這一片世界中，也沒有腳踏實地的感覺，呼吸依舊，吞吐的卻不像是空氣，是某種很……他說不出到底是怎樣的一種能量。
「轟……轟隆隆。」
之所以說他覺得像是被一層巨大的雲霧裹着，是因為時不時會聽到遠方傳來這般悶雷的聲響，從遙遠的伸出轟鳴著傳出，目力的盡頭卻瞧不見任何能量釋放的光芒，也感覺不到有能量動蕩的動靜，出現的似乎只有聲音，並不是真的有能量傳遞出現。
手掌在眼前的空間輕輕揮過，拂散一縷雲霧，揭露出後方的是更多的雲霧，看不到終點，看不到其他的東西，雲諾星對着不知道存不存在的雲霧「外面」的空間目不轉睛的瞪着，不過無論視線縱橫移動多遠他依舊只能看到這片霧蒙蒙的世界，如果也有界限一說，那他剛剛看到的範圍至少有一片星系那麼巨大。
「這地方到底有什麼鬼東西嘛，到處都是霧蒙蒙的，哪裏有什麼路嘛。」
源空耐不住性子在他的靈魂中嚷嚷起來，盤坐在一旁的閔等人睜開眼睛，往外面看一眼，依舊是一成不變的景象，也忍不住輕嘆了一聲，在這鬼地方轉悠了恐怕有三個時辰了吧，真的一點變化都沒有。
雲諾星聞言沉吟了片刻，將懷裏的霜抱緊了一些，道：「耐心一點，起源天神留下來的東西都是這種樣子的，我見過已經不止一次兩次了，特別是這種不是刻意留存的東西——大概不是刻意留存的東西，更不好尋找，甚至我都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把什麼東西留在了這裏。」
「小天使」聞言說道：「那個景韻之前不是看不到么，說明他們一直都不知道那些光團的存在，那個方塊和光團，或許有別種用處，不是留給他們，而是留給你，或是類似你這種繼承了他們力量的『人』。」
雲諾星被她的話整得一愣一愣的，要不是最後一句話讓他轉過了注意力，這會兒可能已經在發神經了——嗐，這輩子最不想摻和上的破事就是起源天神那檔子破事，港道理他只是一個小小小小觀察者而已，摻和到屬於他們那個層面的博弈事件中，怎麼死都不知道的啊。
唔……不過有些時候有些事情他也沒得選擇就是了，就好比現在，強調了一萬次結果還是鑽進了起源天神留下的「套子」中，目前他的心和他的靈魂都被那個繩索吊在半空，不上不下的，渾身都不踏實。
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麼用，只能快點找到出去的辦法——神魂的力量在這片空間迅速的涌動，朝着遠處，極遠之處飛速的蔓延過去，隨着神魂肆無忌憚的涌動，他聽到了一股雄渾的能量顫動聲：是剛剛的悶雷之音，但是當他想找到發聲源的時候，只能接收到更多的迴音，還沒等再度蔓延，那滾滾雷音就已經從身上碾過去了，不過還是找到了大致的方向，就是有點遠，非常非常遙遠。
「大笨蛋，你到底在找什麼呀？不是在找出口嗎？」源空瞧見他再度抬起腳走向遠處，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慮開口詢問。
雲諾星搖搖頭：「這片空間……想要出去應該是沒辦法做到直接出去的，本以為只是神魂進來了，但看到我把霜也從那個空間里摸出來后就知道了，這又是一個似是而非的空間，以為是神魂，實際上可能並不止如此，不然也不會接觸到本應該只存在於『外面』的空間。」
「起源天神留下來的『恩賜』啊，總是用來折騰人的，我已經被反反覆復折騰了不知道多少次了，總覺得渾身上下都被打滿了烙印，都被『玩遍了』——嗐，我說這些做啥。」
眾人：「……」鬼知道你剛剛想到了什麼竟能說出如此鬼畜的台詞。
「咳咳。」感覺到靈魂中傳來的一大串詭異的情緒，雲諾星輕咳了一聲，道：「總之，現在能做的只有找到這片空間的根源，找到這個空間存在的原因和意義，只有如此才能找到出去的路——找不到的話，只能永遠的被困在這裏了，就像上次被濺了一身血的時候一樣。」
雲諾星長長的鬆了一口氣，稍稍活動了一下便朝着一個方向前進，剛走沒兩步，那道滾滾的雷音便從遠處傳來，在「雲霧」之間濺起了迴音，隨後席捲了他身後的空間——是剛剛聽到的那道雷音，說了好一會兒話才傳過來這裏，不知道到底還有多遠。
他也沒把握找到雷音的發源地會不會發現什麼，但這會兒也沒有更多的選擇了，只能走一步是一步，起源天神的事嘛，他就老老實實的當一個「被考驗者」，「受恩賜者」就行了，不用妄想做什麼掌控者。
已經不是*進入起源天神的力量創造的空間了，雲諾星很有耐心，不急不躁一點點的朝着遠處慢慢的走，現在也沒有什麼慌張的感覺，不過這次，卻有一點莫名其妙——虛空前線意外來到一個失控的秘境中，意外的來到戰爭遺址，一點點的深入，一點點的接觸到這些事，意外的……有點兒巧合，有點兒刻意，他不覺得這是誰在幕後當操盤手，但這些事串在一塊又太過簡單，想讓他不想歪很有些難度。
雲諾星想了一下，眼睛微眯了片刻，隨後深吸了一口氣，身上的色彩快速褪去，被白色佔領，而且是純粹到近乎透明的純白——收斂了所有能量，只留存屬於眾神界觀察者的力量，他身上瀰漫着白色的色彩，若沒有泛著微光的話，幾乎要與這片空間相融。
鮮少施展出來的能量共感狀態，通過釋放某種力量的本質，將自身化為一個穩定向周圍釋放能量的能量源並嘗試與世間萬物都聯繫在一起，嘗試融為一體的感覺，同時也能讓他更好的去觀察任何被他接觸的東西，不只是感官，連視角都會發生變化，比如現在……嗯，還是一片霧蒙蒙的，甚至連半點能量反應都不多。
「嘿，奇怪了哈，能量共感狀態也有失靈的時候嗎？」
雲諾星噗的噴了一口水，這種狀態下還融合了此時完好無損的紀元之書，一般來說並不存在他不能理解、不能感應、不能解析的情況，現在看來么，果然涉及到起源天神的事兒不能用一般的情況去應對，不過，他還是能感覺到部分東西存在的，就好比現在，他感覺走在這片霧蒙蒙的空間里，有什麼東西正一點點的鑽進他的神魂中……瞬間冷汗就出來了。
那種感覺非常非常隱晦，就好像後背被蚊子叮了一樣，不到結束完全感覺不出來任何情況，若不是進入了能量共感的狀態，他也不會發現這片霧蒙蒙的空間竟是有一部分凝聚成漩渦，漩渦的另一端直直的懟進了他的神魂中，這片霧蒙蒙的空間，正有什麼東西流進裏面，然而他完全沒有任何感覺，儘管是「自己看着自己被打」的情況，卻沒有任何的感受。
「丫頭，我的靈魂有什麼異常變化嗎？」
雲諾星連忙找上已經與他神魂糾纏得難分難捨的「小天使」，有時候她對他的神魂變化的感知比他自己都要清楚一些，不過這次，「小天使」很乾脆的搖頭，而且因為靈魂相連的緣故，她也知道他在想什麼：「沒有，沒有任何變化，而且找不到這些『灰霧』鑽進靈魂中去了哪裏。」
「……我感覺我要涼了怎麼辦？」
「小天使」擺出哭笑不得的表情，過一會兒后，表情漸漸的收斂，沉吟了一會兒，用非常非常認真的表情，一字一頓的說道：「我陪你啊，無論是什麼事。」
雲諾星俏臉一紅：「咳咳，鱉臑。」
先不扯「小天使」忽然拍在他臉上的表白，雲諾星認真的在神魂中檢查了一會兒，確認真的好像沒有什麼影響便不打算管這件事了，加快了往前行走的速度，不一會兒，他感覺到周圍略有點兒變化：雲霧翻湧的速度加快了，好像進入了大風席捲的地區，他能看到湧入靈魂中的「東西」加快了流淌的速度，除此之外沒有感覺到更多的東西，還有就是，視線中感覺雲霧拍在臉上的速度更快了，僅此兩點。
「…………」
隱約中，聽到了呢喃低語的傾述聲，似有誰在耳邊輕聲念叨，碎碎念，很細碎的語句，完全聽不清楚，沒辦法分辨說的是什麼，似乎只是某種無意義的音節拼湊而成的語句，但是聽着聽着，大腦似乎將其自動的整理組成了似是而非的話語，再經過自己想像力的一絲絲加工，那無意義的細碎低語聲便真的像是有了實際的意義，卻依舊難以分辨。
「最初的神語。」雲諾星皺着眉頭，感覺頭有點大，神話時代的語言還好說，這會兒冒出最初的神語，那他上哪去識別這些話的意思？
「總之先記下來吧——丫頭，你我各記一份。」
「小天使」聞言點點頭，將那長長的細碎聲音烙印在記憶片段中，分別儲存起來，這算是遇上「起源破事」——剛起的名字——時已經共有的經驗了，偶爾遇上這方面的事，事後會有一些記憶出現偏差，本應該是一個「純粹」「乾淨」的記憶片段，卻混進了什麼東西變得斑駁，大概是因為「起源破事」本身蘊含的一些秩序與規則殘留的力量在影響的緣故，所以事後出現了一點點記憶偏差的事情。
所以那道聲音在說什麼？
努力辨別了一段時間，雲諾星苦笑一聲還是放棄了，不提那本就是細碎沒有太多實際意義的碎碎念，他本來就聽不懂最初的神語，何苦在這裏擺出一副便秘的樣子覺得自己可以分辨清楚，還是趕緊回過神往前走。
在風雲涌動的霧蒙蒙的海洋里不算有目的，心情略微愜意卻不輕鬆的往前走，烙印在骨子深處的既來之則安之的天賦沒有發動，甚至還隨着前進一點點的緊張起來，擺着一副樂觀心態去看周圍涌動速度加快的雲霧之海，本來還勉強算是愜意的心情漸漸的變得有些凝重，而且對外界的感覺已經完全消失，即便知道自己這會兒在一個相當危險的地方，而且是被第四秩序包圍的地方，卻也難以對外面要發生的事感到緊迫。
「嗡——」
像是水琴的聲音忽然在腦後嗡了一聲，本就已經高度集中精神應對這片空間，這會兒忽然冒出這一聲略有點驚悚的聲音，讓雲諾星差點蹦了起來，抽風一般回過頭，看着風雲涌動的雲霧……什麼都沒有。
四野一片安靜，風雲涌動，卻沒有風聲，等了約莫十分鐘也沒見到有任何情況發生，連那道悶雷作響的迴音都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消失了，安靜得只剩下心跳……哦那團光只會閃爍不會發聲來着。
「叮——」
風鈴搖曳的聲音從前方清晰，非常清楚的傳來，讓他又神經質一般轉過了頭，然後還是什麼都沒見到，不過此次，那道聲音並沒有消失了，有更多的風鈴搖曳聲接連響起，耳畔叮叮叮的作響，彷彿置身在一條長廊之中，兩側的窗台上掛滿了藍色的風鈴，正隨着清風搖曳，發出清脆的聲響，而且……越來越大聲，越來越大，幾乎有如悶雷般炸響，大到了耳膜都會受不了的地步，聲音不再清脆，不再讓人感覺到輕鬆寫意，只能讓人感覺到煩悶與狂躁。
然後世界瞬間陷入寂靜，所有的聲音一瞬間歸於沉靜，雲諾星咽了口唾沫，感覺到下巴痒痒的，用肩膀蹭了蹭，才發現那是一串汗珠，俏臉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一片大汗覆蓋。
「……大，大笨蛋……咱不去了，回去吧？」源空在靈魂中哆嗦著說出了他心底的想法，生命對未知的事兒總會感覺到一些好奇，更多的相信是沒由來的恐懼與敬畏，他們也不例外，而當這未知的破事還與起源天神掛鈎的時候，那後者兩種情緒幾乎能攀升到頂點忘卻所有的好奇。
「呼……」雲諾星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安慰道：「放心吧，有我在，我會把你們安全帶出去的，無需擔心。」
道天翻了個白眼：「這會兒耍帥給誰刷好感度呢大哥哥？」
雲諾星：「……氣氛終結者。」何況他就是下意識的把這句話說出來了而已，剛剛可什麼都沒有多想吶。
在寂靜無聲的空間中再度往前走出了一段距離，雲諾星忽然感覺到耳朵又回來了，風聲……卻是誰在耳邊呢喃時吹出的風聲——一瞬間雞皮疙瘩又起來了。
「轟……轟隆隆……」
正當他們集體覺得這些起源天神真是老不正經的時候，遠處那消失的雷鳴聲再次響起，把他剛剛感覺到的所有驚悚都沖刷乾淨，全當無事發生，雲諾星盯着前方灰濛濛的空間，繼續向前走，此次，他是伴着雷音一直的向前，不再停留。
「…………」
來了，又是一次呢喃的低語聲，直接在心靈的深處迴響，耳畔的雷音還未消停，那種呢喃聲中，多了幾分傾訴的味道，似是有人與他坐在一塊，在向他訴說着什麼，或是在倒苦水，他表現得很平靜，像是相識已久，對這樣的話已經習慣，偶爾會露出一些無奈與苦笑，偶爾開口勸慰，腦海中閃爍過無數道身影，是他這近百紀元的生命中所認識的所有人，有些身影還相當奇怪，略有點印象感到熟悉，卻感覺到了陌生，按照最先閃爍過的身影是黑暗時代所認識的人再到太上古時代這一條時間軸來說，大概是已經蘇醒，卻被封存的，屬於那段在下界逃亡時間的記憶吧，即是八十紀元到一百二十多紀元之間發生過的事，遺憾的是，他選擇封鎖了那部分記憶，以至於幾乎不記得那些人到底是誰，只剩下了粗略的體會，像是淡茶的微微苦澀，又像是喜慶時的歡樂，人生百態中，似乎缺少了幾幕相當重要的……但是，缺少了什麼？
所以，縱觀這近一百紀元的生命，行走在世間之外，行走在無數世界之間，他所扮演的角色，他所存在的意義，是為了去看那些人與事，去見證一段故事的誕生，而他本身，一直遊離在故事之外，遊離在世界之外……是這樣嗎？
那他此刻所謂的人生，所謂的……這之中，擁有他的戲份嗎？
也許有，也許，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說到底，他只是觀察者而已……僅此而已。
「小星星，醒一下。」
耳畔的雷鳴聲中，忽然多了一絲*的聲音讓他恰到好處的回過神來，雲諾星快速的眨了幾次眼，長舒一口氣：「我沒事，只是在胡思亂想而已——雷聲與風鈴聲能勾起回憶，大概因為承載的回憶太多，一下子被牽連回想到了太多回憶的緣故吧，不過沒什麼問題。」
前方忽然亮起了一團璀璨耀眼的光芒，讓他微微眯着眼睛偏過頭，等眼睛適應了光芒再往前看，就好像「撥雲見日」一般，在這雲霧翻湧的地方，雲霧忽然一點點散去，露出了被它們遮擋住的太陽，他略微遲疑，抬起腳，頭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意識的蘇醒是從黑暗之中一點點的上浮到表面，眼皮輕輕顫動了片刻，隨後睜開了眼睛，入眼處是距離自己約有五六米遠的天花板，不算華麗，不算豪華，卻又一股沉重，古老而神聖的韻味在其中，那些繁複的花紋，符文拼湊在一起，讓剛蘇醒的人就感覺有點眼暈。
房間微微的亮起了一絲光芒，微弱昏暗的光碟機散了黑暗，儘管他也用不上這種程度的光也能把這間房間看清楚——辨別了一下，似乎是牆壁上的符文與繁複花紋發出的微光。
意識到自己躺在床上，雲諾星慵懶的躺了一會兒才不緊不慢的爬起來，眼角忽然瞧見了什麼東西，不由得偏過頭，只見霜躺在旁邊的地兒，就剛剛那姿勢，他兩應該是頭對頭擺成一個直角彎的樣子，這麼來看，這張床還真大，話說床上的東西也刻滿了那些繁複的花紋和符文，而且全都看不明白，這是什麼精神攻擊嗎？是讓蘇醒的人看到花紋后瞬間躺倒睡懶覺用的嗎？
拴住剛從奇怪空間回來而有點暴走的思緒，雲諾星長嘆了一聲，剛剛在那片空間的事兒一時半會估計是搞不清楚的了，現在么……現在應該有更重要的事——迷迷糊糊昏過去前感覺到自己跟貨物一樣被扛在肩上帶着走，還聽到了一些聲音，挺吵的，似是在說着什麼「戰鬥」、「戰爭」、「勝利」等話，順便，現在確實也聽到了某種吵吵鬧鬧的聲音。
戰鬥聲，劇烈的戰鬥聲，感知不到外面的情況，大概是因為這座房子的隔絕能力太好的緣故，從各種細節上來看不難分辨出這應該還是在起源神殿裏面，再加上這一看就不像是留給「人」睡的房間，不知怎麼的，後背忽然涼了一片。
「起源神殿嗎。」雲諾星整理了一下，把霜抱在懷裏，隨後朝着門口走去，他感覺到神殿流轉着龐大的神聖能量，比起起源能量要弱不少，但是從性質上來看，對非秩序力量有非常強大的壓制效果，不過，對湮滅能量似乎無效，他體內的湮滅能量在感覺到神殿傳出來的能量后「翻了個白眼」一點表示都沒有，大概是威脅不夠的緣故吧，不過用來對付這個世界的另一群敵人應該是夠的了。
「去看看吧，見證神話時代那場戰爭真正終結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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