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8章 意識對接
灰不溜秋的地方，睜開眼就發現自己像是飄在空氣中，這樣的感覺她體驗過一次，是在跟着那個騙人的大哥哥去到名為「虛空」的那片「大海洋」的地方時有的感覺，好像置身在一個什麼都感覺不到的地方，卻又能明顯的感覺到周圍有東西。
道天睜開眼，愣神的看着周圍的灰濛濛的空間：灰濛濛的一片，沒有任何色彩，世界像是褪色成了無意義的灰，連她身上的色彩都融入了這片永遠的灰色中。
視線在自己的手上打量了一會，順便看看自己的衣服，確認全都是一片灰后，她伸了個懶腰，用三秒鐘讓自己清醒過來再開始思考：她在什麼地方？
記憶中應該是跟那位大哥哥和大姐姐在聚靈大陸內戰鬥，擊退混亂之潮，她應該是耗盡了精神力昏厥過去了，然後後面還有一小段模模糊糊的感覺，她能感覺到自己被大哥哥抱着……不知道去了哪裏，難道這裏就是目的地么，這灰不溜秋的一片地方，那他們人……
道天使勁的想了一下，排除掉自己被搞丟，被放置，被遺棄等等可能性后，她覺得自己應該還在雲諾星身邊，即便是在沉睡休息中還能感覺到他的氣息，所以以上想法都是不可能的——那就只有她無意中闖進了這片地方這一個可能性了。
「他們去了很麻煩的地方？」
道天蹙了蹙柳眉，沉睡中的感覺不太清楚，她只能感覺到她們似乎一下子去了很多地方，然後某一個模糊的時刻，她與雲諾星的聯繫忽然就切斷了，正如此刻她飄在這片灰濛濛的地方，找不着東南西北，雖然還能從心底感覺到屬於他的氣息，卻沒辦法準確的找到他們在哪裏，而這時候，意識忽然被一道念頭驚動，她準確的產生了一道想法：下潛。
「下潛？」
道天茫然的轉過身看向下方，依舊是灰濛濛的一片，下潛要下潛到什麼地方——不管了，總之先下潛看看吧。
意識控制着自己緩緩的朝着下方墜落，這只是一道念頭而已，然而她真的開始朝着下方滑落，無聲無息的劃過空間，這讓她有點發愣，因為此刻的「下潛」只是一道念頭而已，她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並沒有付諸於行動就自己動起來了。
下方忽然傳來的光讓她忽略了剛剛讓她愣了一瞬間的想法，轉過身迎著那團光觸碰過去。
意識歸位……不，不是這樣的感覺，應該是意識蘇醒過來了，她睜開眼睛，看到一片昏暗的空間，天花板是一片刻着諸多刻痕的金屬塊，有微弱的光芒從那些刻痕中傳出，若夜空中的星忽明忽暗的閃爍，這一點點微亮的光從整個視線、從四面八方傳來，用昏暗的光照亮了這片寬敞的空間——一個四面牆壁包括天花板和地板都是金屬塊的地方，像是一個密不透風的鐵盒子：沒錯就是罐頭。
翻身從地上爬起來，道天將散亂的白金色長發整理好，目光的角落瞥見正前方的牆壁底下有一個口子，一個似是通道的口子，而她所在的位置就是一個大廳，一個空曠的大廳，唯一的訪客只有她一人……不，是意識，存在於此處的她應該只是她的意識而已。
「嗯，意識被強行從身體里拉扯出去，飄到了這奇怪的地方。」
道天想清楚這件事後忍不住在心裏咕噥了一聲：「大哥哥啊，你真是跑到了一個奇奇怪怪的地方去了，怎麼一覺醒來我的意識就飄不見了呢。」
如果她的大哥哥能聽到這話的話估計也會覺得鬱悶，畢竟他自己確實總是跑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去，而且每次都要惹上一些不正常的、非正常的、不秩序的事情，這會兒他還在神魔葬地一個似乎最危險的地方中遊盪呢。
道天嘆息一聲，總覺得雖然只認識了他短暫的一段時間——一百多天相對她們來說真的短得不能再短了——但總有一種已經認識他很久的感覺了，這是意識上的錯覺，或者，是因為認識他的「短時間」內一下子接觸到太多太多的事情，那部分事情甚至比她已知的此刻人生都要更有份量。
那些事情暫且不提，現在，她要嘗試從這片空間脫離，但是光是一道意識的話，而且是一道與本體相距過遠以至於她完全沒辦法感應到自己的身體究竟位於何處的意識，甚至沒辦法從身體那裏借來任何一點力量，也沒辦法用一些非常規的手段強制脫離這片空間——那就只能走下去看看了。
她看着前方牆壁下方的通道，深吸一口氣，抬起腳小跑起來，空曠空洞的空間里只有一道零碎的腳步聲起起落落，卻沒有引起一絲一毫的迴音。
走迷宮這事，對於她而言還真是人生第一次，她的一生：這擁有記憶的一段人生中，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擺着鋼鐵甲板的船隻上來來回回的走動，跨越過星河，看一顆顆大星燃盡，她曾一度以為那就是她永遠無法改變的人生軌跡了——直到某個人忽然出現在她身邊，讓她經歷了一些其他的事情，順便還讓她走進了這迷宮裏面。
這迷宮真是枯燥。
道天忍不住嘆息，她在這裏小跑了一個小時，路過了不知道是七十多，還是五十多個路口，也經過了兩個像是大廳一樣的寬闊空間，然後她忽然就意識到一時半會可能是沒辦法從這複雜的迷宮裏走出去了，索性也不再奔跑，一步步的走在金屬的地面上，扶著牆壁一直往前走，她打算用最笨的辦法——一直貼著一面牆壁走，只要這個迷宮是閉合的，沒有其他奇奇怪怪的空間，總有到達出口，或者是走進迷宮中心的時候。
就是花的時間有點長而已，不過對於意識來說，時間的流逝其實本就會比外界空間要快，她在這裏走上十天半個月的，身體所在空間的時間可能只過去了幾天。
道天腳步一頓，神情變得異常古怪：那萬一不是呢？
自從認識那位大哥哥后，很多事情都變得奇怪了，她的認知有大半都處於需要緊急修補的狀態上，萬一這地方——不過就算真的有時間上的認知差也沒辦法了，她現在只能安心的在這道迷宮裏走來走去，與其擔心現界空間內不知道在做什麼的大哥哥，不如自己快點走出去。
道天站在原地停歇了一會，目光望向前方，一片長廊，寬敞的長廊通道，視線的極限是一個十字路口，接下來她會繼續右轉一直往前走，身後留下的諸多意識印記告訴她已經走了多長的一段距離，直到目前還沒有走到任何一條重複的路段上，這並不是一個好消息，這個消息只能說明，這個昏暗的迷宮可能非常龐大，有可能沒辦法限定它到底有多大……
數個小時后，道天推開一道門，這已經是她經過的第六個大廳了，大廳的樣子除了一開始她出現的那個地方，其他的大廳完全一個樣子，通道也是一樣的通道，就連分叉口都沒有任何不同，千篇一律的佈置她看着看着都已經熟悉了，就連牆壁和天花板上的那閃爍著光芒的刻痕，和不知道是不是什麼特殊花紋的刻痕都已經熟悉得能在腦海里印出一份。
「嗯？」
道天忽然頓了一下，她疑惑的看着這個大廳，看着面前三道關閉的通道口下意識的皺起了么眉頭，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在這片空間里感覺到了不大尋常的味道——一股前面都沒有感知到的感覺，很奇怪，但是由於只有一道意識的緣故，她沒辦法用到身體上的諸多感官來感應到底是怎樣的「不同尋常」。
當她想再仔細去感應的時候，那股感覺忽然又淡下去了，就好比一場夢境，夢醒后不斷回想，會讓那場夢迅速淡化。
「意識，意識也會產生錯覺么？」
她搖了搖頭，正要朝着右邊那個通道走去，不過走到大廳位置一半的時候，她忽然猶豫了一下，轉過身朝着左邊的通道走去，伸出雙手推開了大門。
這暗無天日的地方，時間很容易變得模糊，道天一下子就忘了精確的計算自己的時間，只有下意識在身後留下的一道道意識印記在她的認知中不斷的編織出一段段路線，並不複雜，不過是一條條道路而已：筆直的一條線，左轉、右轉、不斷將這三條重複，便是她這段時間來的成果，抻直了算這段距離，她可能已經沿着蒼天道的首星赤道轉了六百圈了。
也可能是八百圈？或者一千兩百圈？
不記得了，她自己走着走着就忘了，好像有一段路沒有留下意識印記，好像其實留下了只是自己以為沒有留下？
不記得，意識有點點疲倦和模糊，最近一段時間停下來歇息的時間也更久了，不斷的停下，不斷的回想。
「果然，沒有身體，沒有靈魂，要一直記住那些有點難……」
道天忍不住苦笑，存在於這裏的她只是一道意識而已，沒有記憶載體，很多事情，源於意識的「感覺」一閃而過就會忘記，她們要強大一些，能將這部分一閃而過的感覺留住更久，只是這並不算是記憶，讓其一直連貫，清晰，重複的出現在意識中是挺有難度的事情，不然也不會有「下意識」的這種說法了，那其實也不過是自己心底，源於潛意識的一種選擇而已，要把這種「選擇」、「感覺」變成比較連貫的記憶片段、「選擇性片段」強行銘刻留存，豈止是有點難度那麼簡單，一開始的話還沒有問題，久而久之的，她就快記不住了，那種感覺漸漸的從意識中消散，一旦遺忘就沒辦法再撿起來，她只剩下一段出現了缺陷，卻還能靠自己的邏輯補充齊全的記憶碎片。
「腦子是個好東西，這會兒沒有就很為難我。」道天咕噥一聲，結束了此次的歇息時間，拍了拍臉蛋繼續往前走：「再撐一會，再撐一會。」
順帶一提這句話是個陳述句，因為她真的沒把腦子帶上，只有一個意識而已。
昏暗空曠的通道內，道天留存的記憶碎片，前面相當大一部分已經開始掉隊，逐漸的被「下意識」的清除掉，逐漸的記不清楚她走到了什麼地方，記憶中的路線圖也變成了一段段的拼圖，前後夠不著，她唯一能確認的是：到目前為止她仍然沒有走到任何一條重複路段，因為，無論哪一段拼圖碎片，都不存在任何一條回頭路，她一直在往前走，卻找不到迷宮的邊緣，找不到迷宮的終點。
還有一件事令她很不安——近一段時間來，她總感覺身後還是什麼地方有別的動靜，好像這個迷宮裏除了她還有別的東西存在，第一次有這個感覺的時候是在那個大廳中，現在是第不知道多少次誕生了這樣的感覺，但是當她停下來回頭看的時候，又沒能看到任何東西，空曠的空間里，只有她一個人起起落落的腳步聲，幽暗深邃的空間，永恆孤寂，看不到任何異樣事物。
這種自己嚇自己的感覺讓她忍不住苦笑起來，說實在她寧可真的從眼前蹦出來一個什麼東西：如果是一個不明物體，她會拖着那個物體上路，如果是另一道不知道什麼東西的意識，她會揍個半死再拖上路，以此類推。
哎……
心底長長的嘆息一聲，再次結束了一次歇息時間，道天站起身扶著牆壁往前走，看着下一個交叉路口忍不住低下頭，正打算一口氣跑過去時，腳步猛的一頓，她聽到了另一道聲音！
「嗒……」
真的是腳步聲，而且十分清晰，就從眼前那個交叉路口裏傳出來的，這迷宮裏真的存在另一個「東西」，而且那「東西」讓她有一點熟悉……
腦海里轉悠着直接衝過去、嚇唬、尾隨、敲悶棍等想法，不過由於不確認到底是誰，在猶豫的這會兒功夫中，那道腳步聲就更近了，她深吸一口氣，一個箭步沖了出去，張開嘴尖叫道：「等我一下！」
「呀啊啊啊！！！」
兩道同樣尖銳的叫聲頓時在空曠的通道里瘋狂回蕩，這會兒道天終於聽到了明顯的迴音，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們這一尖叫這牆壁上的光都黯淡了很多——哦對了，結果到頭來是實施了「衝鋒嚇唬」，話說到底碰見了什麼東西，居然也會尖叫。
「何方妖物在此作……咦？道天？」
聽到那個「東西」清晰的喊出了自己的名字，道天也是一愣，連忙讓眼神對焦，就見一個淺藍色長發的女子用驚魂未定的眼神看着自己，手掌不斷的拍著胸口：「你嚇死我了……不對，你怎麼在這個地方？」
道天愣了一會，忽然哇的一聲大叫撲到了敬元姬身上：「敬姐姐！」
瞧見她跟受驚的小丫頭似得撲進懷裏，敬元姬也忍不住苦笑，她自己也被嚇了一跳好嗎，這幽暗得見鬼的地方，毫無預料毫無防備，眼前忽然撲出來一個白影，把她的魂嚇得都準備扔掉意識跑路了。
兩女接頭后，分別說了一下這段時間的情況，交換了情報和消息后，敬元姬推測道天比她要更早一點進來，而她要比道天走得更遠，畢竟她是帶着半個靈魂進來的，而道天只有一個意識，為了留住那點來之不易的路線圖，她得用不少的時間休息。
「醒過來就已經在這個地方了……」敬元姬聽着道天說這之中的事情，忍不住蹙眉，她們進入了神魔葬地這點，小丫頭似乎並不知道，她自己可清楚知道的，這個地方跟神魔葬地有關係，但是具體什麼關係……
可以判斷的一點是，似乎在神魔葬地內睡着的話，意識就會被送到這個地方來，這應該就是她們兩人的共同點，道天是進來前就昏睡着的，醒來后就被扔進了這個意識迷宮內，她則是進來后不小心睡着的，然後也一併跟着進來了，還把楓大人幾人的意識也帶着一起……可是，為什麼沒有卿予、「小天使」她們的意識？
是因為在楓大人的靈魂中沒有受到影響的緣故么，而道天則是因為昏睡了所以被丟進來了——想了一會敬元姬便晃了晃腦袋，這之中的關係她也不太清楚。
「算算時間的話，我是進來了約有兩三個月的功夫了，你可能比我更久一點。」拍了拍道天的腦袋，敬元姬輕聲道，她看着前方依舊昏暗看不到盡頭的通道：「這些天來不停地走，我也摸到了一點情況。」
「這片迷宮的空間是無限的，沒有任何一個路口能走到回頭路上，除非我們回過頭往後走。」敬元姬回頭看了眼身後走過來的通道，眉頭微皺：「我們陷進了一個非常麻煩的地方，想要走出去恐怕要耗費很久的功夫，甚至不一定能走出去。」
道天聽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想了片刻她咧嘴笑起來：「大姐姐，樂觀一點，我們兩個人一定能走出去的。」
敬元姬聞言也是笑了笑，她看着這片空間，沉吟片刻：「我倒是有一個想法，或許可以走出去，或者，走到迷宮的中心，去看看這個迷宮深處藏着什麼。」
「什麼辦法？」道天問了一句，隨後搖搖頭：「不管什麼辦法，先嘗試一下吧，一直走着那麼久都沒有發現任何端倪，說不定正好需要換換角度。」
敬元姬點點頭：「你走迷宮，有沒有試着一直貼著一面牆走。」
「我最開始就是這樣走的！」道天一下子就激動起來：「但是，但是，一開始還沒問題，直到後面走了很久都沒有見到下一個轉向的路口，好像……」
「好像當這個念頭誕生的時候，路口就已經消失了對吧。」敬元姬見到她的反應，心裏的想法也得到了印證：「如果，一直一直的走下去呢？」
道天想了一會：「不知道，我走了一天就放棄了。」
敬元姬：「……那我們試試。」
…………
「大致上是聽明白了。」雲諾星隔着不知道多少層空間界面，在魔淵的底端與敬元姬和道天聯繫上了，聽到兩丫頭在那裏訴苦——主要是道天在那裏大倒苦水——他聽得也有點不好受，忍不住嘆息：「辛苦你們了，意識的迷宮么……我現在也沒搞明白這神魔葬地到底什麼情況，為什麼魔淵的底層能和你們聯繫得上。」
「按照我片面的了解，你們的做法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剩下的就是比拼耐心的時候了。」雲諾星在腦海里與她們見了一面，對她們一條路走到底的做法表示肯定：「我有感覺，你們那邊的層面是一個……唔，暫時不能說，現在還不能說。」
敬元姬：「一些……那些的情況？」
雲諾星嗯了一聲，他皺眉感應了很久，似在進行一些推算，敬元姬兩女也沒有開口打擾他，好一會兒后才聽見他長長的嘆息一聲：「沒辦法從這個空間打開通往意識迷宮的傳送門，兩個空間……不只是獨立性那麼簡單，還有更複雜的……看來你們要靠自己的力量突破那層迷宮了。」
「我這邊也會盡量想辦法打開封鎖——如果它與現界空間有足夠的聯繫的話——在那之前你們在迷宮裏小心點，我覺得這兩邊的空間都沒有那麼簡單。」
敬元姬點點頭，三人的意識對視了片刻，一時間沉默下來。
好片刻后，敬元姬忽然想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事情，連忙開口：「楓大人！注意你自己的記憶和認……」
雲諾星還沒聽完，腦海中兩人的身影剎那間消失不見，讓他一愣。
「封鎖？她剛剛是說了什麼觸及了……某些規則的……封鎖么。」雲諾星眯起眼睛，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點了點頭：「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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