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6章 混亂的認知
碎磚爛瓦隨意的鋪在地上，似是建築炸開時飛到這路中央的，又似是旁邊這個大塊建築倒塌時落下來的，昏沉的天色讓這片荒蕪破爛的廢墟多了一絲蒼涼的感覺，氣氛壓抑得讓話語都變得稀少，似是被這裏感染了，只是沉默的走着。
遠處的路面上有一輛破損的馬車，車軲轆離馬車有好幾米遠，在其前端有一副稍大一些的骨架，黑色建築裏面的擺設也顯得非常混亂，雜亂無序——這座廢墟小鎮的居民們似在一場災難中匆忙逃走的，那些雜亂的痕迹，還有一些不經意間留下來的破壞痕迹都在證明這一點。
空蕩蕩的廢墟不知道已經被荒廢了多久，路邊的掛燈籠路燈隨意的倒在一旁，樓閣沒關上的門脫離了其框架，被卡在廢墟碎片中再沒有關上的機會，雲諾星他們走在這座廢墟中，在街道上行走只帶着輕微的聲響，走快一點帶起的風都能將地面的塵土和建築碎片風化的砂礫揚起。
「屋內還剩下的東西里，有一些本應該隨身攜帶的東西沒有被帶走，小鎮是毀於一場突然發生的災難，在災難到來前一切都正常而自然。」
輝走進一座僅剩一半的黑色屋子裏，檢查著屋內的擺設，伸手推開那扇窗卻將整個窗都給卸了下來，他拍拍搬動東西沾上的灰塵：「奇怪的是，我找不到任何『災難』的痕迹，無論是自然災難，還是人為災難的痕迹都不存在，牆壁上，地面上留下的諸多痕迹，全都是居民們慌不擇路時留下的。」
思緒似乎能回到不知名災難發生的那天，他能「看到」小鎮內的居民狼狽逃竄的樣子，看到那一輛馬車忽然倒在地上，車軲轆脫離馬車滾出去很遠，那座很高的建築倒塌下來，碎塊滾落到街道中間，崩裂的碎片甚至還砸到了人，那座樓閣的門從內部被野蠻的撞開，整個飛了出去，倒塌的樓閣的碎片則將其掩蓋了一部分，讓其豎着被掩埋。
「好像沒有更多值得在意的東西了。」敬元姬神魂掃過這片廢墟，她對着雲諾星他們搖搖頭。
「其他地方也差不多是這個樣子，遠處的城市，還有更遠處的地方，就連大地上都佈滿了很多傷痕，那些是自然災難留下來的痕迹——話說這個鬼地方居然還有自然災難這東西不成？」雲諾星收回了探出去的神魂：「別的地方估計也沒什麼好看的地方，現在該去哪裏？」
青衣女子忍不住道：「不愧是號稱『地獄』的地方，一進來就看到滿是傷痕破敗的場景。」
雲諾星看向沈公子，道：「你有沒有找到先前進來那些人的蹤跡？」
「沒有，更遠的一些地方我也不太敢讓靈魂之力蔓延出去，怕被他們發現，也許他們在那邊……」沈公子搖搖頭，隨後露出一絲奇怪的神色：「不過……很奇怪，我們從進來到現在，一次危險都沒有遇到，而且還沒有感覺到一絲不協調的地方。」
「對了，你說過能量封印的事情。」雲諾星反應過來點點頭：「整個空間都顯得很陳舊破爛，已經荒廢了無數年，特點是非常平靜，完全看不出來有剛剛經歷過衝破封印的痕迹，見不到能量爆發的痕迹，甚至我沒有感覺到殘留消散的一絲一毫封印之力，而且也沒有什麼封印殘骸，也見不到那些黑色能量。」
「我試着往更遠處看看——」
雲諾星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靈魂之力朝着更遠處擴散，這類型號的世界他倒也見過，遺留此處的都是文明的殘骸，只留下曾有生命存在於此的痕迹，再無聲息，千百萬年後可能會從廢墟上誕生另一批生命，不過與已經逝去的它們再無關係……嗯？
「輝？」雲諾星忽然放棄了探查睜開了眼睛。
「在~什麼事兒？」輝從一旁飄來，咧嘴露出閃耀程度十足的笑容。
雲諾星看着他，目光將他從上到下掃了一遍，掃來掃去，然後忽然轉過頭看向敬元姬：「元姬，過來一下。」
敬元姬眨眨眼睛湊了過去，她注意到他略有點不正常的神情，忍不住道：「楓大人？怎麼了嗎？」
雲諾星眼睛快速的眨了十幾次，伸出手揉了揉雙眼，隨後忽然伸出手往敬元姬俏臉上摸了一把，水嫩柔滑，吹彈可破……呃。
敬元姬俏臉一瞬間就變得通紅，輝皺着臉嘴裏發出一連串嘖嘖的聲音：「楓啊，你這個大蘿蔔！」
靈魂里正看戲的幾個丫頭也是一陣無言，「小天使」也忍不住搖頭：「這會兒居然還有功夫調情呢，這麼危險的地方，雖然只看到了一個廢墟還沒遇到真的危險。」
「鱉臑，我在思考，嗯，手感不錯……咳不是！」雲諾星一時間口誤，連忙甩頭。
敬元姬聽了臉紅得更厲害了，臉蛋被捏來捏去渾身不自在，再過了一會，連忙伸出手拉住楓大人作怪的手掌，低着頭話都說不出來了。
「感覺有點……奇怪……廢墟……路燈……馬車……雜草……建築……」
雲諾星沒有在意手掌被掰開，他看着這地兒微微皺着眉頭，似有支離破碎的畫面從自己眼前一閃而過，模糊不清的畫面，認不出到底是什麼樣子，耳邊也迴響着諸多聲音，片刻后他猛的仰起頭瞪大了眼睛——剛剛！不是這個樣子的！
這個小鎮！剛剛絕對不是這個樣子的！
但是……但是剛剛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他認知到自己的認知出現了偏差，但是不知道偏差到了什麼程度，記憶被什麼東西擋住了……
「輝，你還記得剛剛的樣子嗎？」雲諾星低下頭，劉海擋住了他的俏臉，聲音帶着一絲絲顫音。
「剛剛什麼樣子？」輝不解的撓撓頭。
「十七分鐘前，踏進小鎮的時候……」雲諾星瞪大了眼睛，他還記得時間，還記得順序，他是右腳踏進來的，但是更之前卻毫無印象了，剛剛他還記得的，他記得……什麼來着？他回想了很多次，把剛剛的事情來來回回的看了幾十次，直到忽然想不清楚那部分情況：「走進來前，小鎮什麼樣子的？」
「哈……你怎麼變得奇怪了？老了也容易記不住事了？」輝咧咧嘴，回憶著說道：「破爛的，在一片荒地上被成噸的雜草掩埋的廢墟小鎮，被某種災難摧毀的小鎮，那個門坊破破爛爛的沒有遭到任何災難影響，純粹是被風化的呢。」
「記得真清楚啊。」三言兩語化解了那些阻塞感，記憶的河流重新奔涌，雲諾星忽然醒悟過來，笑了一聲：「我盡量輕點，稍稍忍一下哦。」
「哈？」
輝額頭猛的飆出一噸冷汗，他本能的感覺到有極端不妙的事情將要發生，但是……哦，但是已經發生了。
就在輝還在冒冷汗沒反應過來時，雲諾星冒着銀光的手掌化為手刀，重重的一掌劈在他的腦袋上，將他整個人都砸進了地里，破爛的青石地板頓時炸開一個百丈寬的深坑，土石飛濺，旁邊搖搖欲墜的樓閣隨着地面的震顫轟的一聲徹底倒塌。
青衣女子哆嗦著拉着沈公子退後了一段路，後者驚悚的看着腦袋上冒大包的輝，半恐懼半不解的看向雲諾星：「……請問您對他有什麼不滿的？」
不過事兒還沒完，雲諾星大步流星走過去，雙手將躺在那裏不知昏著還是裝昏的輝給拎起來，摁着他使勁搖晃都搖出殘影了：「給我醒過來！快醒過來！我不可能去抽元姬那隻能抽你！趕緊回過神來！」
敬元姬她們看着輝被雲諾星當成大風車轉了不知道幾萬圈，擱在地面后，輝整個人都成了螺旋狀，頭髮都成了一道整齊的衝天辮……
輝跪倒在地，一隻手撐着地面，一隻手對着雲諾星豎起大拇指，雙眼是漩渦般的暈眩狀，張口就道：「嘔……」
沈公子他們驚悚的看着就吊著一口氣的輝，臉都白了，連忙後退。
半個小時后，等輝從滿世界漩渦的場景中回過神，他這才腿肚子發軟的站起來，臉色慘白的哆嗦：「……嘔……受不了，不過總算是回過神了……你怎麼察覺到的？」
「本能意識。」雲諾星聳聳肩，下面一句話是在靈魂中說出來的：「我自身便是觀察者，除了眾神界還審視過無數世界，有這樣的習慣，習慣將很多世界從頭開始看：從我出現在這到『此刻』重新觀察，從這個世界誕生到此刻再次觀察，所以當我剛剛嘗試看到『源頭』的時候，忽然發現一點不對勁——不過，其實我看一次的時候還沒有回過神，看兩次，三次，四次，更多次的時候，終於有一次，記憶出現了片刻閃爍，讓我發現了一絲異常之處。」
「明白了……嘔……有些事對不上。」輝拍拍胸口，他也「回過神」了，就是過程有點兒粗暴：「是個嘛情況？」
「某種很強烈的干擾，認知干擾，認知重塑，再編排，現實扭曲……都有可能，而且還為那個錯誤的認知添上了很多足以讓我們自我解釋，自我認知的片段——至於真實的片段，我記不起來了。」
輝點點頭：「我也記不起來了，還有……嘔……楓，我不覺得之前我們看到的那個就是真實片段了，那一段更像是作為『序章』被扭曲后投映在我們的記憶中，所見未必就是真實。」
雲諾星想了想覺得有點道理：「倒也是。」
敬元姬聽着兩人的話很是疑惑，此刻見他們告一段落，連忙道：「那個……楓大人，你們在說什麼啊？」
雲諾星與輝對視一眼，前者道：「很強大的扭曲和干擾，連我們都會中招，很難掙脫出來。」
「看來這裏面的傢伙有點份量。」輝低聲說着，指了指敬元姬：「把她先弄出來？要像剛剛那樣子嗎？」
別的沒聽懂，後面這句話倒是聽明白了，也理解了過來，敬元姬俏臉頓時變得蒼白，她篩著糠看向雲諾星，見到他神色變得凝重，認命的閉上了眼睛：「……那個，楓大人……請輕一點……」
雲諾星：「……下不去手，就先這樣吧。」
「感情你揍我不帶猶豫的。」輝哭笑不得的說道。
一行五人，算上在雲諾星靈魂世界中的四個丫頭便是九「人」全都中招，僅有雲諾星與輝回神了，而且雲諾星回過神來，他的靈魂世界中的四「人」卻還沒有脫離那種狀態，一如敬元姬那樣茫然不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本要繼續前行，敬元姬拉了拉雲諾星的手臂，俏臉上滿是堅毅和決心，她認真的點了點頭，讓雲諾星看着也有點無奈，下不去手確實下不去手，但是眼下這種情況，多一個人脫離那種扭曲狀態確實會更好。
「勇敢的女孩。」雲諾星拍了拍敬元姬的肩膀，讚賞一聲點了點頭。
沈公子兩人臉頰使勁的跳動，看着忽然又出現在眼前的大風車一陣無言，情況到了這種地步他們也知道他們身上可能是被什麼給影響了，只是他們反應不過來，察覺不到而已，至於那個什麼影響的解決辦法——他們看了一眼，臉色蒼白，不約而同的退後了數步。
還是算了吧，那會死人的啊……
十分鐘后，雲諾星背着暈得認不出哪裏是上下左右的敬元姬，與輝幾人行走在這片大地上，正在前往那座鄰近小鎮的城市，與其在這片陌生而危險的地方跟無頭蒼蠅一樣轉來轉去，還不如等著事情找上門來——那個魔影絕對已經注意到他們這群「蟲子」溜進了它的領地中，也許還在等待還在看戲，反過來，他們可找不到那個魔影在哪裏，就算他們是這場木偶戲的主角，也只能等戲開演或者落幕再說。
雲諾星抬頭眺望遠處的灰暗大地，猶豫了一會，雖然腦袋裏也冒出把這裏給全砸了的念頭，不過還是很理智的把那個危險的想法給摁下了。
輝看向半天都沒舒緩一點的敬元姬，忍不住對着雲諾星嘆息：「就沒有別的辦法么？看你把她折騰的。」
雲諾星搖搖頭也喟然長嘆一聲：「連我都會受影響，而且沉浸在虛幻中差不多二十分鐘才醒過神來，那種程度的扭曲不用點過激的辦法可處理不了。」
輝忍不住小聲逼逼：「所以為什麼要用大風車？」
「需要足夠強烈的刺激。」雲諾星橫了他一眼：「不然醒不過來。」
心心念念的等著會有什麼事件跳出來找他們的麻煩，還刻意的在一些遭到嚴重破壞，看起來非常危險的地方多逗留了一會，一直到走到那座城市出現在面前十米的地方都沒有發生任何事情，這世間安靜得像是只剩下他們幾個人，是最後的幾個生命。
走進城門前，雲諾星特意的又把記憶回想了幾十遍，眼泛銀光瞪着眼將這些都記下來，將這片場景都記下，這才走進城市中，也不知道是此次特意留了個心眼，還是說條件沒有觸發，這次「過門」的時候沒有受到一點影響，沈公子兩人也沒有感覺到半點問題，能量屏障依舊是靜默的狀態。
這座城市的建築稍稍正常了一些，不過色調依然是偏暗系的，灰色的，深紅色的，深藍色的，這些建築保存得非常好，沒有一絲破損，沒有像是小鎮那樣風化了無數年，大街整潔乾淨，不見雜物不見任何擺設，路燈籠完好無損的掛在一旁，然後，將這一切全都覆蓋上一層厚重的塵埃，便是他們所見的景象。
「荒廢的小鎮，荒廢的城市，前者像是遭到了災難，至於這裏——」輝雙手抱着後腦勺，腳步很浮誇的大起大落，踩得塵埃飛揚，他看了看四周：「雖然城市周圍一段距離內有大量的破壞痕迹，有很多像是自然災害的痕迹：地震、雷暴、泥石流、龍捲風，都是非常大規模的，奇怪的是，距離發生地方僅有十四五里之外的城市卻一點兒受到波及的跡象都沒有，整座城市保存得非常完整，而且也同樣沒有一個生命，小鎮是逃難的話，那這座城市就是……」
「整體蒸發乾凈。」雲諾星說道：「不過即便是整體蒸發也有點奇怪，家家戶戶的門窗全都是緊閉的，沒有一個開着。」
沈公子想了想：「也許當時發生事情的時候是在深夜？」
雲諾星搖搖頭：「有一些小鋪小店深夜都會開着的，就像大城市內會有一部分地方是永不休眠的。」
青衣女子：「那，會不會是發生什麼災難的時候，全部人都關門躲起來了？進城前我們看到的那些自然災害的痕迹都是非常大型的，說不定這座城中的生命是為了躲避那些？」
雲諾星想了想，點點頭：「也有這樣的可能。」
走到一座房門緊閉的府邸前，雲諾星剛想伸手推開門，忽然發現自己騰不出手來，想了想非常小聲的嘀咕道：「這都快一個小時了吧。」
他原本的意思是：這都差不多一個小時了，背上那個丫頭怎麼也該恢復過來了，結果敬元姬聽了，剛剛還無力垂在他胸前的雙手忽然摟住了他的脖子。
雲諾星哭笑不得：「……行吧，愛撒嬌的小丫頭。」
敬元姬耳根子都紅透了，卻裝着自己還暈，一聲不吭。
雲諾星嘗試用一點能量往門上比劃，片刻后便放棄了這樣的舉動，轉身走到一旁：「輝，過來開一下門，用一點能量推不開門，稍微大力一點我怕把這片地方給拆了。」
輝走上前伸出手試了試，也是發現門打不開，而且不是開門方向的問題，往裏推往後拉，甚至不按照結構往左右推，或者往上抬都試過了，大門依舊紋絲不動，直到他很小心的一巴掌拍了一下。
「砰！」
這一巴掌下去整個門帶着門框都被卸下來了，砸在府邸院落中濺起滾滾塵埃，門被推倒后，裏面的情況便一目了然，那座深紅色的房屋正對着他們，緊閉的大門正中間有一個鮮紅色的印記，色澤鮮艷得像是剛潑上去的鮮血。
「呸！呸！什麼玩意！」輝嗆到一口塵，皺着臉連忙揮手讓塵埃散去，隨後蹲下來檢查那扇門，片刻后忽然大喊一聲：「楓！你過來看看，這個門有點意思！」
雲諾星走上台階走到院落中，看到輝蹲在那裏折騰倒下的那個門和門框，看了一眼也是一愣。
「這是一面牆！這不是門，後面連門的結構都沒有。」輝三下五除二把那個「門和門框」拆成了一地碎片，滿地的碎片展示出來的結構顯示，丫的根本就是一堵牆。
沈公子與青衣女子從牆上跳下來：「情況如何？」
「沒什麼兩樣，裏面一樣安靜得不行，什麼都沒有。」輝站起身，扔下手中抓着的一塊石盤，石盤上無數的凹槽與溝壑編織成一個複雜而不明的圖案，完全看不懂是什麼東西。
「話說這府邸也太乾淨了，我估計比我的狗窩都要乾淨。」輝忍不住咂咂嘴。
「一點生命殘留氣息都沒有，空置了不知道多少年還乾淨成這樣子，明顯有問題。」雲諾星搖搖頭，抬起腳朝着府邸的前方走去：「去前面看看吧，看看這屋子內有沒有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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