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3章 即將到來的終結
一百天不間斷的全力交戰榨乾了所有生命的力量，秩序的力量與混亂的力量同時開始消退，生命的防線出現了裂縫，根基在動搖，在這近乎窮途末路，似乎就要全盤崩潰時，有一支極端特殊的力量接過了這面旗幟，撐住了行將崩潰的防線，就像象著着兩股力量的交替，那一支靈魂軍團接過了這個世界命運的軌跡，向著混亂之潮發出此身最後的力量。
那樣的靈魂體有多少？雲諾星也數不清楚，它們直到此刻還在從旭日裏不斷的湧出，他只能從那些服飾和甲胄上勉強的分辨出那些人是來自這個世界不同時代的生命，都是倒在混亂之潮中的生命，每當一種制式的甲胄或是服飾消失，他就知道，這一代人已經盡數登場了，更上一代陣亡的生命也緊接着從旭日中冒出來——一代代人的傳遞，加上戰場上還能站着的生命，又有生與死的傳遞，他們之中或許有一部分人還與這些靈魂體有一些關係呢。
那支靈魂體形成的軍團頂住了即將崩潰的戰線，捲起了數千萬年來最大的一場風暴橫掃而出，席捲過戰場將每一絲混亂能量都絞殺殆盡——這是一場跨越了數千萬年的戰鬥，甚至他們在戰死前就是在和這些東西戰鬥着，此刻再次出來，只需要重新找回當年的手感。
這樣一支承載着沉重意義，還有無數時間氣息的軍隊，正以近乎同樣龐大的數量與混亂之潮進行殊死搏鬥，現場的混亂程度再上一層樓，已經不受控制了，也無需任何控制，而雲諾星，也如他剛剛所說的那樣，一個人獃著那片死亡的領域衝進了混亂之潮深處，將領域的威力放大到最大程度，他如同一股暗紅色的風暴，所過之處，所有能量都被消耗殆盡，混亂之潮空出一片十萬里巨大的空地，即便它們的數量無窮無盡，也需要數秒鐘才能將那個缺口給填補上。
「呼哈！」
「喝！」
戰場上回蕩著靈魂體們的咆哮聲，一道道整齊劃一的咆哮傳出，似是指揮官的人物高舉手中的兵器發出嘹亮的咆哮，身後的諸多靈魂體發出海浪般的回應聲，整片天地間都回蕩著這兩道口號，威勢震天。
「還能動的人都給我站起來！站起來！」安原生駐劍在地，血沫從口中吐出，他也發出咆哮：「先祖在照耀我們！為了聚靈大陸！殺！」
還有力氣，還能動彈的生命們亦是發出整齊劃一的回應，抹掉臉上的鮮血，隨意的從身旁撿起武器，然後伴着那數千萬年前的英魂們在戰場上發起衝鋒，揮霍自己僅剩的所有力氣。
君王站在一頭巨龍的後背上，高舉著一柄燦爛金色的旗幟，神聖的光輝從天地上灑落，將旭日的能量充分的傳播到戰場的每一個角落中，讓還能戰鬥的人能盡情的揮霍能量：「希望還存在，還有希望存在，這世間不會絕望！聚靈大陸的生命不會迎來終結的一天！」
那前前前代大君王忽然抬起了頭，看到了騎在巨龍上的君王，空洞的目光閃爍著，它忽然高高的躍起，來到龍背上：「沒錯，孩子，希望仍舊存在——從現在起，是我們這些死鬼老傢伙的戰場，你們需要承載這份希望，活下去！」
君王聽到身後的聲音一愣，見到那位前……大君王站在面前，一把奪過了他手中的旗幟隻身躍進了混亂之潮中，不由得一愣：「可……」
他張了張嘴苦笑一聲，沒有了執掌旭日的旗幟，卻也沒有聽從那道命令，他依舊帶着這一支飛在空中的力量，在戰場上馳騁，這不是一個人的戰鬥，這場戰鬥不屬於任何一個人，是屬於這片大陸，屬於所有人！
這個世界已經戰鬥了數千萬年，一次又一次的混亂之潮將這個世界往秩序的邊緣推，他們全都堅持了下來，撐過了每一次的毀滅浪潮，活下來的人見證過層層疊疊的防線支離破碎的一幕幕，看過無數生命在眼前消逝的一幕幕，也曾承受過別人的恩惠，他們的生命都是前面支撐的人用鮮血和靈魂換回來的。
數千萬年來，一次又一次，混亂之潮摧毀，活着的生命則讓主大陸恢復繁榮，將上一代的所有傳承給即將到來的下一代，從灰燼與破敗的土地中再次長出新芽，等到新的一代茁壯成長，變得成熟，通過傳承明悟這世間，然後再一次迎來毀滅，他們又將成為下一代的傳承者，如同一個輪迴，周而復始，從未變化。
眼下，便是這場輪迴的終結之時，他怎麼能在這種時候停而不戰？
混亂的衍生體何嘗見過這等恐怖的畫面，那靈魂的大軍，數量都快趕上它們的十分之一了，卻又比它們更加強大——不過它們並不去理會這些，它們不畏懼死亡，只知道愣愣的往前沖，直到將眼前的一切都摧毀殆盡，或者讓眼前的東西把自己摧毀乾淨，只是，這是它們首次遇上了無法撼動的阻力，用盡一切力量，用上所有數量，都沒能把戰場的主導權給奪回來，混亂之潮正在敗退，這次輪到它們苦苦支撐了。
雲諾星深陷在混亂之潮深處生生的開闢出第二道戰場，他一個人即是一場戰爭，捲起的風暴和動靜並不比那邊的無數生命軍團所造成的動靜弱，寂滅元素與毀滅能量交織成的死亡符號如同雨點般墜落在地，暗紅色的風暴收割著靠近和闖進領域中的混亂衍生體，他手持着墟冥劍，降下如同審判的強大攻擊，將大地都劈開一道道深淵。
他還在繼續朝着深處衝鋒，還在朝着深處廝殺，一團團毀滅能被送到更深處的地方，讓遠處也捲起毀滅的風暴，那些暗紅色的能量與風暴中，不時會摻雜着金色的能量，那擁有神聖氣息的能量讓周圍的混亂衍生體都發瘋了，似是受到了刺激，有很多正往前趕往前方戰場的混亂衍生體都因為感覺到了這股氣息而掉過頭朝着他衝過來，他一個人，就給那片戰場分攤了不知道多少壓力。
「還有多久到達邊緣？」
「小天使」聞言，抽空往邊緣看了一眼，沉吟片刻：「按照這樣的速度，半個時辰內就能殺到那邊去！」
雲諾星發出一聲沉沉的嘶吼，靈魂與精神力暴涌，讓能量風暴影響的範圍繼續擴大，漸漸地將這百萬里，千萬里都囊括在內，他身旁蕩漾着數種能量捲起的風暴，聲勢駭人。
「嗡嗡。」
腦海里忽然響起一陣不成型的聲音，大概是咆哮聲，他從中聽到了許些憤怒與狂暴的味道在其中，精神都因為那幾道聲音而微微恍惚了一下，他猛的抬起頭，順着感應看向那些聲音的源頭，在混亂之潮的深處，有數道猩紅色的風暴凝聚，那場風暴奪取了虛空的能量，奪取了這片戰場所有拋射出來的能量，它們的出現讓虛無之地都彷彿泛起了一層波動，不斷的抖動，這黑暗而虛無的地方，竟是灑落下一道道猩紅色的光芒。
數道身影從那道風暴之柱中走出來，一如剛剛消滅掉的那些成型的衍生體，它們有着自己的體型，有着自己更突出一些的混亂能量，身上還刻着一些類似神紋或符文的東西，正因它們周身蕩漾的能量而輕輕的扭動着。
雲諾星看着那些混亂符文，忍不住眯着眼睛：「是神紋，本源境界的神紋——由別的本源天神賜予的神紋，這些衍化體能掌控神性與神權的力量！扭曲種族的那群傢伙，到底在這個世界傾注了多少心血啊？為什麼說毀就要毀？」
沒有人來回答他的問題，那五道含有強大能量的身影便朝着他暴掠而來，直直的衝破了他的風暴，闖進了領域的正中心中，朝着雲諾星發出悍不畏死的衝鋒。
感受着那將近初階本源境界的能量、規則、神權與神性，雲諾星雙眸中湧上許些古怪的神色，眉心一道符文悄然閃爍了一下，墟冥劍上被一層能量包裹，隨着他舉起墟冥劍毫無花哨的一劍甩過，那五道身影陡然被那股強大的能量拍得倒飛而出，而且飛出去的速度比衝過來的速度要快多了，一晃就消失在領域的中心，還被毀滅風暴給折磨了一番。
不過由於他壓制着力量的原因，那五道身影並沒有就此直接崩潰，反而再一次的闖進了能量風暴中，朝着雲諾星張牙舞爪。
雲諾星黑色的雙眸倒映着那幾道身影衝過來的動作，視線中他們本就緩慢的動作此時更加緩慢了一些，許是厭煩了這種長時間打不完的戰鬥的原因，他壓制的氣息在這一刻忽然暴湧起來，僅是一瞬間就衝破了自己的限制，恢復了原本的力量，一團巨大的能量團在他手心匯聚，然後毫不猶豫的朝着前方甩出。
「轟！」
剛爆發的氣息在一瞬間內又恢復到了剛晉入本源境界的程度，一眨眼，遙遠處的大地上，忽然有一團暗紅色的能量光瘋狂的擴張，狂暴的能量伴着規則毀滅的聲音剎那間傳到了耳邊，劇烈的能量衝擊掃平了這一片地域中的無數混亂衍生體，讓這片虛構出來的聚靈大陸都險些崩裂一個角。
隨手解決掉那幾道身影后，雲諾星長舒了一口氣，順便與青君和易青他們吱了一聲：「小心點，好像還存在着本源境界的衍生體，而且比剛剛乾掉的那些要強大幾個檔次，它們能用神性和神權的力量。」
眾人聞言一愣，易青連忙道：「用出來了有什麼特別的效果？」
「不知道，我沒讓它們用出來。」雲諾星搖了搖頭。
眾人：「……」乾死敵人的最好辦法果然是在丫的舉起盾牌前就給幹掉么？
解決掉那幾個攔路的本源境界衍生體后，雲諾星再次朝着混亂之潮的邊緣暴掠而去，這次把那場能量風暴留在了原地，自己則如同風暴中的一片葉子衝出風暴，御風而行，跨過依舊數量龐大的衍生體海洋，順手解決掉那些擁有巨大力量的大塊頭，身形一閃衝出了混亂之潮的範圍，悄然落在地上。
身形重重落在地上，雲諾星氣息暴涌，吹散這裏的能量與煙塵，舉著墟冥劍看向四面八方，眼前一片空曠，一片黑暗，彷彿走進了一片黑色的世界中，這部分地方像是變成了虛空，卻又擁有腳踏實地的感覺，什麼都看不見，僅有身後那些搖曳的猩紅色與被黑色能量遮蔽的衍化體是有獨特形狀的東西。
由於這裏是虛無之地，雲諾星也沒抬起頭去確認混亂之潮的情況，不過按理來說這裏便是整個浪潮的最後方了——充斥着無數扭曲能量，到處都是被扭曲能量影響后留下來的痕迹，卻不見一個混亂衍生體，活脫脫的一副風暴過境的狼狽模樣。
沒錯，這場風暴，混亂之潮過去之後在大地上還留下了東西，那是由於過於濃郁的扭曲能量扭曲現實的結果，想要逆轉要花費不少力氣，不去動這片大地的話，就需要很多時間讓它自己慢慢的恢復過來——這裏是位於混亂深淵中的虛構場景中，他也沒必要去做這些事。
望了眼身後漸行漸遠的混亂衍生體，雲諾星搖了搖頭，舉目四周，墟冥劍飄在一旁，自己則在這片黑暗扭曲的大地上緩緩的走動，頻頻的切換視線，似在尋找什麼東西。
「你在找我嗎？」
耳朵忽然捕捉到一道聲音，雲諾星側目，看到遠處有一片廢墟，一片約莫有萬丈高的廢墟，那也是這片黑暗大地中唯一有形狀的東西，廢墟的九成都已經被這裏的黑暗給吞噬了，還剩下頂上一部分擁有顏色，那大概是城牆的一角，那裏應該是一座城市，那座城牆也漸漸的被黑暗吞噬著，很快就要徹底的消融在黑暗中。
在那廢墟的頂上，坐着那個擁有靈智的混亂衍化體，他彎著腰，拳頭抵著臉頰做沉思的模樣黑色能量包裹着它的身軀，身上的猩紅色能量卻又將它的身軀勾勒出模糊的形狀——大概跟前面那些衍化體是一個樣子的，不同的是，眼前這個還能看到它那雙眼睛呢，略有些憂慮，有些……淡定。
「你在等我？」雲諾星看了它一眼，緩緩的走過去。
它搖了搖頭，忽然坐直了看着前方：「我在看我的同胞們走向死亡——數千萬年的戰爭，就要隨着它們一起灰飛煙滅啦。」
雲諾星腳步一頓，神色很是古怪：「你也說了那是你的同胞，你就沒有別的想法？」
「同胞么……」它沉吟了片刻，身軀抖動了幾下似是發出了笑聲：「不過都是別的傢伙創造出來的而已，何況，我也只是覺得它們是同胞而已，事實上它們只不過是一群木訥的，沒有靈智的，不會交流的高級傀儡，一旦接收到命令，就只會死腦筋的用最『簡單』的方法去執行，哪怕被消滅了也不會更改行動方式——至少，我覺得自己是不一樣的，應該是不一樣的。」
「就要結束了啊。」它忽然感嘆了一聲：「這無意義的事情，早該結束了。」
雲諾星神色略有些古怪，躍到與它同一個平面的半空，緩緩的走到距離一兩丈的地方，與它一起看着前方，看着混亂的衍化體悍不畏死的往前走，它們先要經過那場肆虐的毀滅風暴，會有一部分衍化體偏離軌道被風暴吸引，剩下的則走向戰場的中心。
「那你呢？」它見到他沒有開口的意思便忽然開口：「你來這裏是來找我的嗎？」
雲諾星認真的點了點頭。
「為什麼？找我做什麼？我的力量在我的同胞們之間，也就是一個小兵的水平，與其花費那麼大的力氣跑過來找我，還不如直接留在那裏施展風暴呢。」
它直勾勾的盯着他，那雙猩紅色的眼睛沒有尋常那些衍化體那種暴虐瘋狂的感覺，而它的言下之意就是，他不可能是專門跑過來為了滅它一個的，所以很好奇他到底想做什麼？
「當然，肯定不是為了幹掉你。」雲諾星隨意的說着，偏頭對上那猩紅色的雙眼：「就是有點好奇而已——有點好奇你這個從扭曲能量中誕生出來的生命。」
他從它身上同時感覺到了秩序與非秩序的能量，很微妙的位於這個界限的平衡點上，二者都不是，卻又二者都是，老實說他現在也有些苦惱，此前他他也沒想過，混亂額衍化體若是擁有了靈智該怎麼處理——這個問題放大了，等同於：某個深淵死霧衍化體擁有了靈智，卻表現出了平衡態，表現出了秩序形態，那麼該怎麼……
咦？
雲諾星愣了一下，這個不就是……不就是「小天使」的狀況么，它就是從深淵死霧中誕生出來的純粹個體，擁有非秩序的能量，卻從來都不用，一直表現出來的都是秩序的屬性——哦，那他明白該怎麼處理了。
「等結束了之後，你打算如何？」雲諾星看着那個衍化體，道。
「你問我啊？」它奇怪的歪了歪頭，看了他一會兒，身體忽然往後仰，雙腳在半空甩了幾下，道：「不知道呢，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看一看那些漂亮的色彩。」
「色彩？」雲諾星一愣。
它點了點頭，猩紅色的雙眸湧上許些懷念：「每隔很長時間從『老家』里出來，來到這片大陸上才能看見呢，看到那些繽紛的，五顏六色的景象，很漂亮，很……漂亮，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些……」
「我對破壞沒有什麼想法，並不想摧毀那些很……開心的東西，我的同胞們沒有靈智，只要那道命令下來，它們就會把那些漂亮的顏色摧毀乾淨，每一次我都站在中間的位置，眺望那些五顏六色，就那樣看着，等到覺得危險了就往後撤，直到同胞們全軍覆沒了，再回到『老家』里，等待着下一次出來的時候。」
雲諾星撓了撓頭：「何不幹脆直接留在大陸上？」
「我可不敢，看你們抵禦同胞們的樣子，哪敢出去啊，一冒頭還不被全軍集火？我雖然有了靈智，但是一樣很脆弱的啊，一碰就碎。」它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見到他苦笑着點了點頭，又繼續道：「所以只能等那段漫長的時間，等著等著，不知不覺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
沉默了一會兒，它忽然站起來，道：「你問我什麼打算沒有意義，不如我問問你，你們打算怎麼處置我？」
「若是要處決的話……能不能等上一段時間？」
「怎麼？」雲諾星稍稍一愣。
它看着遠方，找不到那些漂亮的色彩，只能看到昏暗的天地，忍不住道：「我想等天地復甦，想再看一次那些顏色，想……倒在那些地方。」
雲諾星聞言，撓了撓頭，偏過視線：「放心吧，留你還有用處——而且，秩序與非秩序一說，對我們而言，只要能表現出秩序形態，出身的立場就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我們那裏也有個誕生在非秩序陣營里的傢伙呢，最後自己選擇了秩序，也活得好好地，所以不用糾結這些。」雲諾星說道。
靈魂中的「小天使」聽了狠狠的翻白眼：「屁嘞，明明是你把我拐出去的！」
雲諾星咧嘴：「我見到你的時候你已經沒有深淵死霧的那種特性了好吧，是你自己先表現出秩序的氣息的，不然我怎麼會那麼心平氣和的跟你說話？」
「小天使」一愣，想了想呃了一聲：「好像……是誒。」
雲諾星哭笑不得。
看着他忽然在那裏一個人變臉，又是傻笑又是苦笑的，它不解的撓了撓頭，不過對於他說的那個答案……心裏竟是有一點點小期待。
它其實沒誕生過「活下去」的想法，眼下，似乎會有點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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