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1章 終結的場所
「生命，你的生命力、你的每一滴血、每一根骨頭、每一寸皮膚、每一縷頭髮、你的精神、你的靈魂、你的時間、你的存在、你的因果，將這一切都透支用盡，還剩下什麼？」
「……還有，每一次的輪迴，不將此身此魂所面對的所有未來都賭上，又怎敢自稱用盡了一切？」
「……瘋子一樣的答案，卻，是一個完全符合你的答案。」
腦海中閃爍著一道道記憶之光，一道道記憶在眼前一閃而過，那天……是在跟誰探討這個話題呢？是在這個時代，還是在未來才跟別人探討的這個話題？說起來，他為什麼會忽然回想起這一段記憶？是被什麼引子給吸引出來的？
雲諾星恍惚的抬着頭，代表着死亡的領域蔓延到數十萬里之外，每時每刻都剿滅著七八位數的混亂的衍生體，他站在這片空曠僅有狂暴能量流轉的區域內，略有些冷然的低下頭看着自己的右手，緩緩用力捏緊，他看到了無數聚靈大陸的生命在混亂之潮中瘋狂衝刺，看到無數生命倒下，看到天地崩壞倒轉，虛空停滯，時間凝固——大概是因為這樣的場景吧？
大概是因為人老了，總是喜歡胡思亂想。
「嗡！」
瞪大的雙眼，瞳孔驟然變成了鮮血般的紅色，懸在身旁的暗紅色法陣忽然爆發出一道僅有十丈大小的能量光柱，暴掠到千萬裏外的混亂之潮中，墜落在地，一閃橫掃過數萬里的距離，瘋狂的毀滅能量被點燃，掀起一陣僅是能量餘波就足以讓整片聚靈大陸都瘋狂顫抖起來的能量爆發，毀滅的能量煙火衝上雲霄，化為延綿出去無數距離的暗紅色火海，帶着席捲天下的勢頭覆蓋了整片大地。
翻騰的火焰中還能看到那裹着黑色能量的生命，它們在火焰中褪去了外表的那些黑色能量，僅剩下猩紅色的一個能量身體，雙眼透露出混亂而瘋狂的目光，它們若行走在地獄中的使者，連自身都在暗紅色的火海中飛速的消逝，燃燒殆盡，在每一個它們即將徹底消逝前，都會用最後的能量朝着遠處屹立天地間的屏障發出最後一次能量衝擊。
視線中是燃燒的大地，是燃燒的生命，是被火焰侵蝕吞噬的世界，金色的太陽也沒有辦法穿透這片暗紅色的火海，那金色的陽光照耀只會讓這片暗紅色的火海顯得更加的狂暴，從那火海中不經意中出現的金色之光都會反過來壓制旭日的光芒。
「喝啊！朝前推進！聚靈大陸的戰士們無所畏懼！」
「烏拉！！！」
雲諾星猛的偏過頭看向一旁遠處，這道聲音從遠處傳來，目光穿透無論哪個視角都能看到的暗紅色火海，看到了在遙遠另一端持兵在前線衝殺的人形巨龍，微眯着眼睛——他們已經接近匯合了，旭日高掛頭頂，身後再有一段距離就是聖城，他們已經邁過了那條由上一次混亂之潮留下來的深淵。
安原生他們也顧不上指揮了，紅着眼睛領着一隊人沖向前線，狀若瘋子般揮舞着手中的兵刃，已經沒什麼好準備了，已經沒什麼命令了，已經不需要什麼指揮了，已經沒什麼好顧忌了，只能燃盡自身存在，榨乾一切力量，賭上自己所有的一切，要麼送葬敵人，要麼……死在這裏！
一百多號節點屏障……他記不清楚是多少號節點屏障了，大概是一百四十，大概是一百六十，不過那都沒有意義，真正有意義的是一個數字三：他們距離聖城僅剩下最後三道節點屏障，那片地域跨度達到千萬里的聖城在施展出金色日輪后就消失了，僅剩下一座宏偉而龐大的金色城市在那裏，還有數座同樣龐大的浮空島，那是最後一道屏障，也是理論上最後的戰場，戰火從未蔓延到那個地方——現在，所有非戰鬥人員都縮在那些城市和浮空島中，普通人在那個劇里也看不到這邊的戰鬥，但是他們能看到那邊的戰鬥，看着那些人露出擔憂和不安的神情，看着自己熟悉的面孔出現在眼前，一些人直接進入了不要命的瘋狂狀態。
那想保護什麼東西的神情，那想將一切都保護下來的神情——真熟悉啊，他很熟悉那種目光，那是他曾經鄙夷過的名為「保護」的事情，很不巧，他現在就在做，此身周圍的所有生命都在做這些事。
「寂滅·星辰隕落。」
一片囊括著整個僅剩的節點屏障區域的法陣浮現在頭頂上，片刻的能量充能后，一道道千丈龐大，含着星光的暗紅色能量從天而降，若一場星空之雨般墜落在大地上，爆發的能量驚起一道道瘋狂的能量風暴，巨大的漣漪劃過天際，那是星辰能量爆發出濺起的巨大能量衝擊波，賜予己方以保護，賜予敵人以死亡。
天上浮現出一片巨大的星辰領域，但是沒有人有空去觀看這場無數年都見不到的場景，只是紅着眼睛把敵人的心窩子掏出來，或是讓敵人把自己的胸膛穿透。
「吔我青魂龍星拳啦！」
天邊浮現一道凝聚到千萬里巨大的青龍模樣的狂暴氣息，巨大的龍形在天上遊走徘徊，降下死亡的能量，每一次的能量閃耀都會帶走數不盡的混亂衍生體，親身降臨大地上，更是如同一座宏偉至極的山巒在瘋狂遊動，甚至還衝到了雲諾星面前。
「來！」
雲諾星伸手一招，那道青龍模樣的氣息驟然轉過了方向正面朝著他而來，從他身上猛的劃過，青色的氣息驟然染上了毀滅的暗紅色，暗紅色與諸多色彩的神紋交織糾纏，讓那千萬里寬大的山巒散發出無窮無盡的毀滅氣息。
他雙手猛的一推將那青龍氣息朝前推出，穿過眼前一片巨大的法陣后，陡然變成了九道同樣龐大的能量氣息，在大地上轟鳴著暴涌而過，若有九道透明的山巒在大地上犁田，瘋狂的顫動感幾乎讓雙方大軍都要站不穩。
「旭日！洗凈這世間的污穢！」
蒙眼青年一聲咆哮高舉右手，天上那輪巨大的金色太陽驟然降下一道燦爛的能量，點燃了他的衣袍，那塊蒙眼布也被燃燒殆盡，露出其後一雙空洞的，燃著金色火焰的雙瞳，身上古銅色的皮膚都爬上了一片片燃著金色火焰的符文，遠遠看去就像一個鎏金鑄造的人體般，他咆哮一聲，身體帶着一道金光暴涌而出，此刻的他比之青君更像人形巨龍，光是衝撞就能將一片混亂衍化體給撞成粉末，雙手毫無章法的胡亂揮舞，能將空間和時間都撕裂開，從手心裏迸發的兩道百丈長的金色光芒，更像是兩柄百丈長的長劍長刀，隨着雙手胡亂的揮舞幹掉了相隔百丈的混亂的衍生體。
暗紅色的火海洗去了混亂衍生體的那層黑色能量層，暴露在眼前的便成了無邊無際的猩紅色的大軍，那猩紅色的萬里巨人忽然猛的抬起頭，大手竟是朝着旭日伸去，那看似平平無奇的手掌，掠過之處長虛空都崩潰扭曲，旭日都是因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而顫動了幾下。
「保護旭日！」
眾人咆哮一聲，在地面酣戰的眾人忽然衝天而起，不過卻有一道能量更加快的暴掠向旭日，化為一層透明而堅硬的能量屏障將旭日保護在內，隨後，千百道暗紅色星光在一剎那匯合，從那個巨人的頭頂上爆轟而下，那道能量貫穿到了大地的深處，將岩漿都燃沸騰了。
「蒼天道集結！」
道天屹立在高空上嬌喝一聲，身旁的空間浮現出數道萬里寬敞泛著水波漣漪的鏡面，那五片巨大的空間鏡面爆發出轟鳴聲，一艘艘龐大的金色船隻從空間鏡面中暴掠而出，隨後環繞着那輪金色的旭日，所有能量聚焦水晶都對着下方，被雲諾星更改過的能量核心爆發出比之以前要強大數十倍的能量，朝着大地傾瀉無窮無盡的火力。
「楓大人（雲君）！現階段承受的壓力已經超過閾值（極限）的七十二倍了！」
雲諾星一聲咆哮，墟冥劍帶着掃遍世間的能量一劍劃過，遠處數百個萬里高大的巨人化為湮滅，他聽到易青和安原生這話，目光不由得一凝，一般承受的壓力達到閾值，戰線就會僵持在一個位置，雙方不動，等這個壓力慢慢的提升，他們就要一點點的退後了，比較安全的範圍是在四倍到十倍之間，這個數值中邊打邊退依舊能保持好戰力，但是現在……
他飛速的掃了眼戰場，即便是已經達到了七十二倍，但是這次混亂之潮的推進速度卻遠沒有以前那麼快——因為這次，因為站在這裏，所有人都已經摒棄了心中所有的奢望與念想，化身瘋狂的力量，僅帶着一股執念和殺意在戰場上廝殺，已經沒有地方可以退後了！
「繼續！殺！不要退後！我們就站在此處！」
雲諾星雙眼眼白染成了虛空般的黑暗，眼珠是閃爍著瘋狂的暗紅色，他抓着墟冥劍將其狠狠的刺進了虛空中，侵染大地多時的毀滅能量此刻陡然沸騰了，帶着瘋狂的能量從大地下如同岩漿柱般噴發而出，與上方墜落的星辰隕落相碰，爆發出狂暴的能量風暴，蘊著強大規則毀滅能量的衝擊掃蕩到世界的盡頭。
他踏着毀滅的風暴往前推進，朝着前方踏出一步步毀滅的步伐，將毀滅能量推送到世界的盡頭。
「反抗瘋狂的絕望……」
遠在十幾道節點屏障外，那個有了靈智的混亂衍生體看着那瘋狂若煉獄蔓延的地域，只覺得它都要冒汗了，它見證過每一次混亂之潮來到這個臨界點時所遭遇的反撲，他見證過那些人反抗到極點，拋棄生命的瘋狂與狂暴，比它的諸多同胞瘋狂無數倍，全身上下每一寸每一絲都化成了武器，都是能用以毀滅的武器——沒錯，它見過很多次了，但是從未有見到過有哪一次像今次這般，這麼瘋狂，這麼狂暴，瘋狂到似乎要拖着這個世界與它們玉石俱焚。
「這個種族太可怕了汪。」
它都嚇到冒出口癖來了，尤其是那幾個看着像是個人卻明顯不像的傢伙，他們發起瘋來這整個世界都要顫動。
正當它猶豫着是不是該往後退一段距離以免被波及進去時，忽然感覺到了什麼而轉過了頭看向大後方，愣了一下又看向正下方，目光穿透過主大陸的主體看到了下方的混亂深淵……好像……平靜下來了……
雲諾星正暴虐的將無數能量傾灑在世間，忽然抬起了頭看向遙遠處，目光一瞬間洞穿了無數距離，此刻整個聚靈大陸有大半都籠罩在他的能量之下，他接着那蔓延極遠的能量看到了邊緣……那裏，源源不斷湧來的混亂之潮……沒有了，沒有後續了，混亂深淵也緩緩的平息。
「混亂深淵平息下來了！敵人的戰力的上限已經出來了！」
這一聲暴喝若風暴般席捲了聚靈大陸僅剩的這片領地，所有聽到這句話的生命都是一愣，在數秒鐘后，都發出了狂暴的咆哮，疾風暴雨般的能量和攻勢更是狂暴了一分，就連旭日的光芒都爆發出前所未有的亮度。
安原生揮劍將前方數十個混亂衍生體攔腰斬斷，狠狠的喘了一口氣，將長劍駐在地上喘息著：混亂深淵平靜下來了，敵人不再源源不斷的湧來，但是足有淹沒整個聚靈大陸的混亂之潮依舊在那廣袤無垠的疆域上肆虐，依舊在源源不斷的朝着這裏湧來，上一次的混亂之潮，早在退守到五六十號節點屏障時就已經收到了混亂深淵平靜的消息，然而他們直到打到最後六層節點屏障前才結束了那場大戰，這次……他們能撐下去嗎？
抬頭看着九龍遊走的天地，看着橫掃天地的能量風暴，看着瘋狂蔓延的暗紅色火海，看着巨大絢爛而充滿壓迫感的能量風暴將整片大地連同混亂衍生體一起掃平，忍不住長出一口氣：「能行！」
「堅持到最後！勝利屬於我們！」
沒有了高塔建築的聖城中，那座漂浮在旭日底下的浮空島上，一座高塔上，仙風道骨，長須及腰的老者仰頭看着旭日，看着那片被火焰和風暴籠罩的世界，看着籠罩着整片世間的黑暗之影，看着更遙遠的地方，最後目光在雲諾星他們身上停頓了一下，深深的彎下腰去。
「犧牲，太大了，太大了……這個世界的穩定性已經下降到了一定程度……」
「這一次，混亂深淵……將永遠除名！」
老者將雙手搭在胸口上，一團明亮的光芒從他胸膛中鑽出來，飄到雙手上，隨後被他捧著伸向前方，就像想要伸出雙手捧著懸在天上的月亮或太陽般，蒼老的雙瞳中露出一絲金色的火光，他全身忽然都燃燒起了金色的火焰，雪白的鬍鬚與長發寸寸斷裂，衣袍在火焰中翻飛，身軀被金色的火焰照得通明，每一寸血肉、每一寸骨頭、精神、靈魂，全都在此刻燃燒起來！
「嗡！」
一股屬於這個世界的，奇異的能量驟然在所有人背對的方向迸發而出，那股強大的能量讓所有人都神色一顫，雲諾星他們驚愕的猛的回過頭，看向那輪旭日的下方，剎那間看到了那個老者，看到他將燃燒自身，將所有能量都注入到手中的那團金色光芒中。
「本源祭祀！」敬元姬驚呼一聲：「本源天神！楓大人！這個世界有他們的本源天神！他在獻祭自己的一切！」
雲諾星目光瘋狂閃爍，腦子短時間內有些宕機，很多為什麼湧上心頭，但此刻可不是去明白這些的時候，重點是……那個老頭想做什麼？！
老者的身影很快就在金色的火焰中徹底消散，那團蘊含着他的一切的金色光團緩緩飄起，朝着旭日飄去，不一會兒便撞進了旭日中。
「這，即是吾的一切——現在，讓這世間歸於混亂與虛無中！」
旭日陡然劇烈的顫動了一下，一道金色的能量洪流從旭日左右兩端暴掠而出，衝到世間的盡頭，這片已經被粉碎成虛空的天空忽然劇烈的動蕩起來，雲諾星他們猛的感覺到一陣奇異的感覺，像是空間倒轉，內外層空間置換，像是世間倒流、重置，視線中一切都倒轉了過來，隨後只覺得這個世界像是變成了一個圓柱，聚靈大陸是中心，這個世界沿着聚靈大陸上下倒轉！
「轟！」
一陣劇烈的顫動從空間中傳出，虛空傳出一次狂暴的顫動，讓所有生命都是猛地凝神，忽然發現周圍的場景，除卻那片翻騰的能量風暴、能量色彩外，就僅剩下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不過這都不用要，混亂之潮依舊在眼前，只需一眼就能讓他們重新陷入狂暴，與混亂的衍生體陷入廝殺中不再理會其他的事情。
平靜了一瞬的戰場再次傳來廝殺聲，雙方殺紅了眼，依舊用澎湃的能量朝着臉門上亂砸，雲諾星則看着這片黑暗的空間——這裏是虛無之地，他們仍舊站在聚靈大陸上，然而，聚靈大陸的下方，那底端卻不見了混亂深淵，那是一團光芒，一團包裹着一個巨大大陸的光芒，上方是在虛無之地中依舊散發着無窮能量的旭日，而更上方……
雲諾星瞳孔一縮，在旭日的頂上，是那道巨大的裂縫……不，不對，那只是裂縫的一道邊緣而已，沿着那道裂縫的邊緣看過去，他的視線不知不覺便轉了一圈，隨後深吸了一口氣：「我們跑到混亂深淵裏面來了！」
敬元姬神情輕顫：「是剛剛那個人做的？」
「君王！」
安原生忽然驚呼了一聲，雲諾星轉過身看向後方的戰場，只見安原生忽然將周圍一大片地方掃乾淨，然後一道透明若虛幻的身影悄然的在他面前浮現，是剛剛那個獻祭自身燃燒乾凈的，忽然冒出來的這個世界的本源天神，那個老者出現后，身上再次冒出金色的火焰，不過此次並不是在燃燒自己，他的身軀悄然間拔高了一些，齊腰的長須消去，頭髮也從花白變成了黑色，蒼老的面容慢慢的恢復了年輕，他的身形在漸漸的恢復年輕，其開口的聲音也漸漸從蒼老變成了年輕的聲線：「這裏是混亂深淵中，是敵人的主場，卻不是它們的主場，旭日的力量鎮壓着混亂深淵。」
「這是最後的戰場，是最後一次的戰鬥，來到了這裏便只有一種結果，我們無論勝與敗，聚靈大陸依舊長存，不再受到混亂深淵的影響。」
「切斷了現實世界，用旭日的力量構造出一片主大陸的舞台，一個設置在混亂深淵中的舞台——你不會是想用旭日的力量摧毀混亂深淵吧？」雲諾星揮手讓毀滅風暴保持轉動，看向那位年輕的君王，說道。
「獻祭了本源境界的所有能量，藉助旭日的力量創造出這一片舞台，再將所有力量和混亂之潮都轉移到此處。」雲諾星目光閃爍：「你準備了很久很久了吧？」
「從我還只是天神境界時，就已經開始了。」君王聳聳肩，眯起眼睛：「直到踏上本源，直到這一步——我們終於來到了這裏，這是一切的起源，亦是……終結的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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