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4章 混亂之潮
不知道歷史是怎麼記錄那一次次混亂之潮的，也許會用風暴過境，或是殘酷的戰爭等方式來形容——暫且先不去管那些曾經發生過的混亂之潮，眼下這次混亂之潮，在第一道防守線上，看着它們暴動，看着它們如雲霧般匯聚而來時，它們僅有一個想法：
那是一道風暴，一道能將整個聚靈大陸吞噬進去的風暴，混亂深淵積攢了七千年或者更多時間的能量一次性、毫無保留的傾瀉出來，並在眨眼間摧毀了除了主大陸外的其他島嶼，第一股能量讓主大陸的屏障發出緊張的警報，摧毀了邊緣之地大部分的土地，山脈與森林全都憑空蒸發，那被視為聚靈大陸最堅實的防禦屏障在史無前例的混亂之潮面前搖搖欲墜，甚至還沒等到旭日升起的那一刻，屏障就崩裂開一道道細小的裂縫了，混亂的衍生體踏足了這片土地，將無法控制的混亂能量散佈在大地與天空間，在邊緣之地與正式交戰的地方所設置的諸多防禦措施和監控用的符文幾乎在觸碰到的時候就被廢棄了，只來得及往回傳一道被擊毀的消息。
不幸中的萬幸是：屏障雖然崩開了裂縫，不過那點裂縫只能讓混亂的衍生體以有限的速度湧進主大陸中，那片黑色的雲霧開始分化為一道道細小的溪流湧進這片空間，距離那一連串的能量衝擊讓屏障崩裂，此刻已經過去了將近半天的時間。
主大陸東面，宏偉的節點城市屹立在大地上，周圍設下的無數符文都將能量注入到這層向兩邊延綿出去數百萬里的屏障上，而這座已經清空的節點城市則頂在屏障的最前方——這便是第一道戰線，位於東面的節點城市與另外數個方位的城市是相連在一塊的，戰線一旦崩潰就會整體破開，在那之前需要撤離到第二戰線，用更堅固的屏障和更強大的能量進行攻防。
此刻，蒙眼青年正站在這座節點城市的城牆上，遙望暫時還是一片澄澈的天空，忍不住低頭看向纏着繃帶的雙手，隨後又看向身後的位置——見不到那輪金色的巨日，它還沒有升起來，他有些緊張，就在一個小時前，已經確認混亂之潮、混亂的衍生體摧毀了設置在節點城市外的一些符文，那麼，按照那些靈智不高的衍生體的尿性，最晚兩個小時就會集合起一輪大軍衝擊節點屏障，所幸他們要做的還只是堅持，堅持到旭日升起的那一刻，堅持到援軍到來的那一刻。
雖然那些傢伙靈智不高，但絕對不會一個一個衝上來，它們會掠奪能量進行分化，若說發現它們時僅見到四五個的話，等它們來到面前的時候，可能就是四五百個了，若是數量更大，它們間的能量會自我共鳴，形成一個更加強大的領域，分化的速度加倍……之類的，他已經見過很多次了。
「呼……」蒙眼青年搓了搓手，忍不住回頭看向身後，這座節點城市，在這七千年的時間內，本是這片地域方圓百萬里內最繁華的一座城市，此刻，這裏的普通人已經被轉移向聖城了，曾經林立的那些民居，那些華麗的無用的建築，那些喧嘩不停的地方全都不見了，只有粗暴拆除時留下的滿地傷痕和碎片，遠遠看去略有點千瘡百孔的感覺，而在這片「蒼涼」的大地上，此刻正豎立着更加大量、更加龐大的符文建築，或是為了供應能量，或是用來凝聚攻擊，或是用來支撐能量屏障。
他看着那些滿地的痕迹，忍不住苦笑，還沒真的開打呢，先把城市給拆了，不過也是啊，那七千年的平靜讓人下意識的忘了混亂之潮的恐怖……不，不是忘了，只不過是將那時候的絕望與哭喊都藏在了記憶的深層，現在，它們捲土重來，帶着史無前例的破壞性再次前來，那些深藏的記憶再次浮現，鎮守這座城市的人，毫不猶豫的就選擇了對眼前的戰鬥最有利的佈置，根本就沒有花費多少時間，所有人都是自願的。
「那些民居，那些建築，這座城市，繁華了七千多年，即便是上一次的混亂之潮，它也屹立在此，即便被攻破也沒有倒塌。」蒙眼青年緊了緊身上的衣袍，忽然對旁邊的人說道。
身旁一身銀色與紅色甲胄的士兵對他行禮，點點頭：「是的，它堅不可摧——至少在我們退後之前，是堅不可摧的。」
「你在這座城裏堅守了多久？」
蒙眼青年笑了笑，手掌忍不住摩挲這座節點城市刻滿符文的城牆，即便已經修繕過很多次，翻修來翻修去，但還是掩不住曾經被混亂的衍生體留下的那些巨大創傷，如今這座城牆散發着微弱的能量光芒，在那光芒之下，隱約能見到一些可怖的創痕，無法真正的隱去，但是仔細去打量的話，好像又看不到那些創痕的存在，似乎那些傷痕只是鏡花水月般的存在。
「回大人，我已經在這座節點城市裏見證了兩次混亂之潮了。」士兵站直跟一桿長槍似得，話語中掩不住一絲驕傲和自信：「上次，我還與您在這面城牆上堅守了一個時辰。」
蒙眼青年笑了笑沒有說什麼話，他在這座城市中鎮守了五次，身旁的士兵們換了一批又一批，身旁這個年輕的士兵他沒有什麼特別的印象，只是感覺他的聲音好像在哪裏聽過，這才忍不住發問。
蒙眼青年轉過身，指向城市中心屹立的那座萬丈高的符文巨塔：「那座塔的情況如何？」
「節點屏障的主塔情況穩定，兩分鐘前收到那裏的彙報情況。」士兵簡潔的回答，沒有多餘的話語，真的跟一桿長槍似得，沒有人揮舞就只會矗立在那裏。
蒙眼青年望向那呈現猩紅色的能量符文之塔，那是這七千年中新研究出來的一種符文建築——說來有些不可思議，它是藉助存在於這片世界的天空、大地中存在的那種可控的扭曲能量來進行防禦的，順便還能將混亂的衍生體的能量壓制一半，用它們的能量來對付它們，可這個東西其實還有一些缺陷，比如當對面的數量龐大到一定程度的時候，那個壓制效果會減弱，還可能會被反克制，若是真正面對混亂之潮的大潮的時候，這個東西應該就沒有用了，此刻他們要對付一群先鋒軍，這個東西就派上用場了，至於能有多大的效果……他可算不準。
「砰！」
巨大的能量轟鳴聲在天地間迴響，蒙眼青年等人猛的回過頭，神色凝重的看向天空，這是第幾次了？第七次？還是第八次？自混亂之潮在衝擊屏障開始，這個屏障已經堅守了足足一天時間了：裂縫、小股的混亂之流，這些都意味着，庇護聚靈大陸的那道屏障已經是強弩之末，差不多到極限了。
「第八次，算算時間，混亂之潮的先鋒軍們也差不多該到我們『面前』了。」蒙眼青年用雙手搓了搓面龐，長出一口氣，正要吩咐讓所有人全神貫注，嚴陣以待，天邊忽然又傳來了一次更加劇烈的轟鳴聲。
「轟！」
巨大的猩紅色衝擊波從四面八方傳來，這次的衝擊是來此數個方向，聚靈大陸的那層屏障一次性遭遇了數次不亞於前面八次能量衝擊的衝擊，他們都看不見屏障泛起的漣漪了，滿天空只有那些猩紅色能量衝擊劃過的痕迹。
「第九……不可能！怎麼會這麼快？！」蒙眼青年驚恐的瞪大了眼睛，混亂的衍生體用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才發出了八次份量足夠的能量衝擊，每一次間隔時間都非常久，怎麼這會兒忽然就連發……
「嘭！」
又是一道響徹天際的震動，而且這次的聲音略有些不大一樣，不像是能量碰撞能量屏障發出的聲音，像是……像是有什麼塊頭巨大的東西狠狠的撞在了屏障上，讓其整體都動蕩起來。
「還能與外部的符文聯繫上嗎？」蒙眼青年目光閃爍，鎮定的說出這句話。
身旁的士兵走了兩步，身上的甲胄摩擦響着金屬的碰撞聲，片刻后他冷靜的搖搖頭：「大人，留在外面監控用的全部符文都已經被摧毀，在黑暗之潮來臨的現在，我們已經失去了對邊緣之地的控制，沒有辦法取得那裏的任何一絲情報。」
蒙眼青年咬咬牙，他知道這個結果，只是不說一句可能有些不死心：「如此……你去第二防線傳達一份情報，就說：情況有變，混亂的衍生體可能有了新的攻擊手段……」
屏障的劇烈震蕩聲，還有裂縫崩裂的聲音，讓蒙眼青年神情再次一顫，話語當下也急促了許多：「屏障可能支撐不到兩天了，請後方的力量儘快到前線就位，先別管那些安排不安排的了，第一防線若是撐不過時間，第二防線撐起來也只是擺設而已……就這樣，快去！」
士兵應了一聲，身形一閃便消失在原地，也是在他剛走的時候，蒙眼青年猛的轉過頭，忽然感覺到一陣寒冷的風吹來，讓他這位天神巔峰的生命都感覺雙肋隱隱發涼，他的眼瞳一陣收縮，看向城外——天空忽然黑了一片，厚重的黑雲包攬了天空的掌控權，它在低聲的向他傳達一些情報，在他的耳邊低語，告訴他：混亂之潮，來了。
遠處……不，已經不遠了，或許僅有十萬丈不到的距離，在接近地平線的地方，出現了一抹黑色，很淡，卻很礙眼，很顯眼的黑色，它們伴着天空上那欲摧城的黑雲慢慢的走到了這片地方，雲層與雷鳴翻滾的聲音隱約的在所有人頭頂上作響，下方的那片森林中，忽然冒出了猩紅色的火光，過於濃郁的能量點燃起猩紅色的火焰，將遙遠的那片山脈與森林都吞沒進去，那一點黑色，則肆無忌憚的行走在這片猩紅色的道火海中，若行走在地獄中的惡魔。
早已經嚴陣以待的哨兵，在猩紅色火焰燃起的一幕就已經反應了過來，厲喝聲伴着冷風席捲而過：「觀察到成型的混亂之潮！中級規模……攻擊來了！」
能量的尖嘯聲在剎那間驚醒整座城市，隨之呼嘯而來的能量轟然撞在屏障上，能量爆發照耀出的猩紅色光芒，則讓所有人都抄傢伙準備攻擊和準備防禦，本以為接下來會是疾風暴雨般的攻擊，不過，整片天空卻是詭異的安靜了。
蒙眼青年揮手讓眼前的能量爆發的光焰消散，他忍不住蹙著眉頭，蒙在布後面的那雙眼睛看到了「行軍緩慢」的混亂之潮，沒錯，真的是緩慢，以往屏障崩開裂縫的時候，混亂之潮就應該前仆後繼的衝進來了，那群沒有靈智的衍化體只會將眼前所見的一切都摧毀殆盡，將山川、海洋全都焚毀，然後跟瘋子一樣呈現浪潮般前來衝擊他們的屏障，從四面八方衝擊節點屏障，規模也遠沒有這麼大量……
按照以往，它們本應該在半個小時前就和他們交手，然後把腦漿子都打出來，他還需要費盡心力安排人手去鎮守防禦空缺，張開範圍極廣的節點屏障，反觀現在：他看到的，是一支排列整齊，行軍速度穩定，呈現千軍萬馬之勢前來的一支混亂之潮，儘管那黑霧掩藏之下的那雙猩紅色眼睛依舊透著讓他感覺到熟悉的瘋狂之色，但它們與以往對付過的那些明顯不同！
這是一支整齊的軍隊！
「君王在上，我們這次可能有麻煩了。」蒙眼青年臉頰跳了一下，忍不住苦笑，隨後掏出一塊刻着猩紅色符文的石頭，道：「夥計，我們這邊有相當嚴重……也許相當嚴重的麻煩，你們什麼時候能到？」
遠在聖城的安原生一愣：「怎麼了？」
「中級規模的混亂之潮，現在已經到眼前了，而且……」蒙眼青年猶豫了一下，看向遠處的成群的黑霧，它們在發出一記巨大的能量衝擊后就沒了動靜，一步一步踏着毀滅的步伐朝着這座節點城市靠近，似是有恃無恐：「而且它們充滿了紀律性……」
安原生：「……啊？」
蒙眼青年苦笑着把眼前所見認真的說出來，沒有一點誇張的修飾，傳訊符文的那一頭，安原生聽完后就沉默了，好半天後才獃滯的開口：「……歷史上從沒有見過……這樣子的混亂之潮——」
「我知道，所有的歷史上都沒出現過這麼詭異的玩意……嘶，該死的，它們加快節奏開始進攻了——中級規模我們這邊能撐著，不過難度比以前要大，它們不再是那種毫無紀律和組織的瘋子了！我已經讓第二防線前往第一防線支援，但是估計力量也不夠，我們需要旭日的力量……支……援……」
話音剎那間切斷，傳訊符文那邊死一般的沉寂，安原生收起了傳訊符文——那邊應該是正式開始與混亂之潮對上了，一旦正面交戰，兩股本質上一樣實際上卻又不是完全一樣的能量的交鋒會讓那片地方的規則和空間都歪曲，沒辦法傳訊，從現在開始，他們將沒辦法得知第一防線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至於他說的那新的攻擊方式……
安原生回頭看了雲諾星一眼，後者注意到他的視線低下頭來，片刻后聳聳肩，視線朝着聚靈大陸邊緣看去，視線穿透了空間的阻撓，不一會兒就看到了邊緣之境的場景——巨大的黑色雲霧通過那些綻放開「小破洞」的裂縫擠進了聚靈大陸的屏障內，如同一道溪水般不斷的湧進大陸內部，變成一個個帶着破壞性能量的混亂的衍生體，而在屏障外面，則站着好幾個塊頭巨大，可能有萬里高的霧化巨人，其撐在天地間的手臂上刻滿了猩紅色的能量紋路，如同擎天之柱般揮舞的手臂砸在屏障上，讓其渾身哆嗦，每一次顫動，那些裂縫就會崩開一分，身後還有一片延綿無盡，看不到盡頭的黑雲正凝聚著能量，等那片黑雲將能量壓縮到一個臨界值，就會驟然爆發出滔天的能量衝擊，二者之中，整體比較的話，應該是那些個霧化巨人對屏障造成的傷害更高。
「嘛，就是這麼回事了。」雲諾星簡單的將他看到的情況與安原生一說，後者神情瞬間就變了：「又是從沒有遇過的事，記憶中也不存在那什麼霧氣形態的巨人。」
「無論記憶中有沒有都沒關係了，從臉上碾過的只有現在正在發生的現實——」雲諾星打了個哈欠：「屏障的話撐不了多久了，因為出現了變數，崩潰的時間會比我推測的時間要短，不過，就算現在屏障還在，但是混亂之潮的千鋒也已經出現在主大陸上了。」
他的視線看到了更多的地方，從很高的地方俯瞰整個主大陸，邊緣之地已經充滿了黑霧，那些從四面八方湧進來的混亂的衍生體：人形的、獸形的、還有乾脆就是一團墨水般的東西，各種千奇百怪的衍生體會匯聚成一道道細小的水流，朝着數個方向上存在的節點城市涌去，那意圖，似是準備一舉將那幾個礙眼的城市給踏平一般。
怎麼說呢……看到那些衍生體，感覺就像是看到了深淵死霧衍生體一樣，區別只有前者沒有後者那麼有破壞性，沒有帶有那麼嚴重的「污染性」，除此之外，那混亂之潮，看着就跟黑暗之潮似得，這要說扭曲種族跟冥界沒有勾結，他是完全不信的，二者進行的方式、本質基本都一樣，就是用的能量不太一樣，一個是神滅之霧，一個是扭曲能量，相差很遠。
「話說那個太陽……」
雲諾星仰起頭，用手遮著斜上方，那顆金色的太陽高掛在高空，巨大的體積難免會給所有人帶去一股無可撼動的壓迫感，從這個正下方仰望，也確實是挺刺激的，如果它砸下來就更刺激了。
「旭日」在十分鐘前就已經無需再通過吞噬能量來成長了，但是它一直在翻湧，好像在醞釀什麼，一直沒到真正成型穩定的時候，這麼大一個能量聚合體，不等它穩定下來，誰也不敢用它做下一步的事情，若是一個不慎刺激到讓「旭日」炸了，這次混亂之潮就撐不過去了。
「沒有什麼後備手段么？」雲諾星看着安原生，蹙眉道：「就算再繼續等也不會等到它穩定下來的。」
「啊？」安原生愣了一下，茫然的搖搖頭：「我雖是聖城核心人員之一，但是這事只有君王才了解，我們並不清楚這東西是怎麼運作的，也無從下手——不過你說的沒辦法穩定是什麼意思？」
「那股能量太多了。」雲諾星指着他身上的猩紅色符文：「雖然身上的這股能量是可控的，但是，其本質與那個『符文之陣』形成的能量團有微弱的衝突，就是這一點衝突的存在讓它沒辦法穩定下來——以往混亂之潮爆發的時候可沒那麼多人來這裏吧，這一次的混亂之潮堪稱史無前例，因此來的生命過多了，注入其中的『混亂能量』也因為每個生命帶有的那一部分固定的量而多了許多，甚至連規則性也變得混亂——最壞的情況，那個能量團……會炸。」
周圍聽到的眾多魔獸都滿臉驚恐，安原生則滿臉懵逼，這說得有頭有尾的分析，似是他對「旭日」無比熟悉，若不是他知道自家君王和前代君王長什麼樣，他都會以為是不是他們偷偷摸摸跑出來了呢。
雲諾星看了眼那座群山建築的高塔位置，看到了那個仙風道骨，長須及腰的老者，看他表面看着淡定，實則內心慌成狗的樣子，忍不住搖搖頭，那個東西於他而言沒什麼秘密性，但是對後者他們來說，恐怕即便是創造出這個「符文之陣」的人也難以明悟這之中的情況吧。
畢竟丫們用不了規則之力，能創造出這種級別的「陣」給這個世界無限續命就已經夠厲害了，只是他們沒想到遇到這種情況會出什麼事。
雲諾星緩緩的伸出手對準那顆金色的太陽：「煙花雖然絢爛，但是放完煙花后還要我們大動干戈，那就不好玩了啊。」
「你就給我老實點運轉，然後讓我認認真真的偷個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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