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5章 你來了……

雲諾星與它相隔不到一米坐在這片青草地上，一個抬頭看着星空出神，另一個看着眼前的墓碑出神，距離兩人剛剛的對話已經過去了十分鐘，都愣愣的發着呆，遠在眾神界上的眾人也跟着發獃，不時打一個哈欠，若非還能看到能量之風吹動他們的長發和草地，遙遠的星空靜止的太陽閃爍著光芒，都會以為那片空間的時間是不是就此定格了。

一陣稍有些大的風從外面吹進這片陵園，滿樹的鎏金躍動起來，似有一條金黃色的長河涌動，一片片樹葉脫離束縛飄搖着落下，順着風繞着神魂樹轉了一圈，隨後才不急不慢的落在地上，一片樹葉順着風輕飄飄貼上雲諾星的臉蛋，他這才慢吞吞的回過神來，摘下臉上的葉子。

神魂樹的葉子有些奇特，與楓葉般都是裂開五道邊，那五道邊兩端窄中間寬，鎏金的顏色下隱約能見白色的似雪花的紋路，將其翻過一面，看着卻像是一片某種生命的鱗片的樣子，整體呈一個弧形，中間的地方凸起——不是像，好像就是這個樣子，神魂樹的葉子有兩種模樣，一面一個樣，一片葉子又與另一片不一樣。

「又是十萬年了啊。」

雲諾星轉着樹葉的莖，看它快速的變化，忽然聽到它說出這話，不由得一愣，轉過頭看着它慢悠悠的從地上站起來，忍不住道：「十萬年了？」

「一百三十九紀元，現在，是這一個紀元的第一百一十萬年，這一年剛開始二十一秒。」亮晶晶輕聲說着，一雙手在空間里揮了揮，不知從哪裏摸出來兩柄掃帚，將其中一柄放在雲諾星身邊，自己則拿着另一柄走向前，在面前的地面輕輕掃著。

雲諾星正想吐槽一句：這周圍都是草地，墓碑也被掩蓋在草地中，用得着清掃么……然後就見到它一掃帚下去，那些翠綠的青草便脫離了地面拂去，在半空轉了一圈消散不見，在茂密的草地下，竟是露出一片石質地面，石質地面圍着一塊塊一尺多寬，半米多長的土地，那一片墓碑正好就矗在這土地上。

「墳頭草已經一丈多高……」

他看到其他墓碑，那些草能把半塊墓碑給蓋住，差點就把這一句話脫口而出，不過在最後把臉憋紅了還是把這句話給憋了回去，他也怕被雷劈啊，這一句話下去怕是要把整個陵園的起源天神給得罪遍。

憋了片刻，看到亮晶晶有點疑惑的望着他，連忙抓着掃帚飛快的跑到陵園的另一端，除草兼打掃，一抬頭看到那些草扎滿墓碑……果然還是想把那句話給說出來！

「冒昧的問一下。」雲諾星低頭認真的打掃……除草，目光忍不住往那些墓碑上瞟：「這些墓碑上的人都是……咳咳，都是什麼天神……什麼人？」

它抬了下頭，露出有些思索的神色，隨後搖了搖頭：「主人並沒有留下這些信息給我，我只知曉我要守在這裏，也不知道守在這裏是為了什麼……」

雲諾星哦了一聲，正打算繼續問點別的，卻是看到它那沉穩肅穆的神情……一個亮晶晶的發光體連臉都看不清楚，自然不是從它臉上看出了什麼，只是感覺到而已。

話說他對掃帚能用來除草這件事表示……表示……感覺有點奇怪。

眼角瞥見一些發光的亮晶晶的物體，讓他好奇的偏過了頭，不過那個地方被淹沒在一片雜草中，他一掃帚下去，順便將那塊散發着綠色光芒的東西撈了起來，接到手中，發現是一顆像是兩顆菱形結晶從中間合併在一起的結晶體，有些好奇的對着亮晶晶揮手：「我在這裏找到個不知道什麼東西。」

話音只是剛落下，它就輕飄飄的在身旁落下，從他手裏接過那個綠色的結晶體：「他們殘留在此地的能量源泄露出來，離開墓碑空間后在這裏凝結出來的能量晶體，是沉澱了十萬年凝聚出來的。」

雲諾星恍然，的確是起源能量的味道，就是有些……沉寂的感覺，好像那股能量隨着其主人的死去一同沉澱了下來，再無太多的動靜，不像是眾神界底層藏着的那些起源能量那般活躍。

「每一個墓都有，先收集起來，等會一併處理。」亮晶晶說着，轉過身朝着前方飄去，它轉過身，雲諾星就見到它那頭長到拖在地上的頭髮上夾着許些碎草與鎏金色彩的葉子，好像是一路走一路纏上的，讓他有些無語，也不知道是提醒一下還是不要提醒的好。

「沉澱的能量結晶嗎……」

雲諾星在心中呢喃了一聲，一聲輕嘆，心中的感覺略有些複雜，他鬼使神差的用手輕碰了碰那些黑黝黝的墓碑，指間傳來許些冰涼觸感確實有一股特殊的氣息在其中，那股氣息他不算陌生了，似乎是長時間被起源能量浸泡所留下的氣息，而墓碑下面什麼都沒有……墓中其實是一個小空間，那裏面只有一團沉寂的冰冷的能量……非常巨大的能量，但是毫無生氣。

他蹲下身，在這個墓碑周圍摸索了一會，在旁邊的地里挖了個坑，摸出來一個綠色的能量結晶，與剛剛的那個樣子不同，氣息味道也不同，綠色的外殼，像是空有生命氣息但是一切都早已沉寂……

「執念？」雲諾星微微的感應到那些氣息中殘留的某種意念，很微弱，她的力量中也有，而且遠比這裏的墓中殘留的要濃郁很多，非常的濃……濃濃的執念中，透著刻骨銘心的疼痛與怨念——沒錯，她和他很像，放不下過去，無法如過眼雲煙般把一切都散去，沒有辦法原諒，沒有辦法原諒這世界，沒有辦法放過自己，用執念、用憎恨、用仇恨將自己勒住，束縛自己的靈魂。

「這是這世間對我犯下暴行的罪證，我的罪證，它的罪證，我沒有辦法忘記，我無法遺忘那一切……我不會原諒，不可能放下……沒有辦法原諒他們，沒有辦法放過自己……那種刻骨銘心的疼痛……怨恨……就算傾盡這世間的所有我也要讓你們嘗嘗！」

雲諾星捏緊了抓着掃帚的手，眼中透著不惜燃盡這世間一切的火焰，瘋狂的執念。

「你跟主人很像。」身旁傳來的聲音讓雲諾星微微一愣，迅速回過神偏過頭，亮晶晶將掃帚擱在一邊，湊上前來，在他身上輕嗅了幾下，點點頭：「與主人一樣的執念，復仇，毀滅，不惜一切代價，孤注一擲，義無反顧……很像，真的很像。」

「深陷永恆的執念中……卻又不會因為那股瘋狂執念而迷失自我。」

雲諾星聞言苦笑一聲，嘆息著，搖了搖頭：「像什麼啊……她……至死亦能讓敵人一同從世間中消失，我……不過是一條可憐蟲而已。」他嘆息著，捏著掃帚在地上掃了掃：「一個連玉石俱焚都沒辦法做到的可憐蟲，保護不了眾神界，保護不了自己珍惜的人，保護不了自己的世界……像個混蛋一樣想着：啊，傾盡這一切就行了——儘力？不，那是個笑話而已，可笑，可笑，就像匍匐在地的螻蟻，妄想與巨龍同歸於盡……哈哈……」

「我什麼都做不到，什麼都保護不了……我付出的還不夠多……我的犧牲還不夠多……還有靈魂……這一切……還有輪迴……」

亮晶晶看着神情低落而瘋狂的他，搖搖頭：「人力終有盡時，就連主人她們也有傾盡一切沒辦法做到的事，鬧成這般結局，這世間，有誰能料到？」

「誰也想不到，誰也沒想到——主人她也有沒做完的事，也有不得不做的事，也與你一樣，還有要復仇的目標……」

雲諾星一愣，泫然欲泣的表情頓時消失不見，愣了好幾秒鐘一抹眼睛，突然抬起頭來，看向它，嘴唇微微哆嗦：「……啊？她……她……」

「與你一樣，主人也有要對付的目標，某些極其古老的存在蟄伏在這世間中，不死，不滅，與大元界長存……」

雲諾星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驚恐得呼吸都略微急促了一些：「……是什麼東西？她的敵人是什麼東西？！」

亮晶晶搖了搖頭：「不知道，我只知道這麼一回事，卻不知道更具體的事情。」

雲諾星渾身發冷，他這才想起來他多少忽略了一些事情，他一直以為當年毀滅天神引導虛空動蕩后，一切都應該灰飛煙滅了，然而……如果真的一切都灰飛煙滅了，她也沒有敵人的話，她也沒有想復仇的對象的話，為何會露出那種不惜一切代價的神情，為何會有那麼深的執念——他一直都忽略了這些！

……說起來，起源大天神是被那個「什麼東西」與某個似是人族，至少是人族外表的「東西」給聯合起來滅掉了……起源天神在此世間亦有敵人，……這是無法想像的事情。

「……我覺得這世間應該是不用要了。」雲諾星一臉死灰色，靠在墓碑上一臉灰暗的表情。

這是唯一一次，眾人覺得他的想法完全沒有錯……聽到這個足以震動世間的消息，金殿主他們一群圍觀的也是覺得世界觀崩了又崩。

「這世界還是毀掉重來算了。」魔魘忍不住說了一句話，轉身就見到眾人玩命的點頭，他們從未如今天這般對這世界感到那麼絕望。

等雲諾星收拾好崩潰的心態時，亮晶晶已經把所有墓碑都清理乾淨了，身旁飄着大堆結晶體，輕飄飄的飄向那棵神魂樹，他看了兩眼，喟然長嘆一聲，慢吞吞的跟了上去。

亮晶晶把那些從墓碑中泄露出來的結晶體一股腦倒在神魂樹樹根的位置，結晶體掉落中碰撞，發出一串叮叮咚咚的聲音，等它們落在樹根上時，就像一灘液體般融化，滲透進樹根中消失不見，似乎化為了能量養分。

雲諾星抬起頭，神魂樹沒有什麼動靜，他原以為會看到些什麼動靜的，比如神光綻放什麼的，事實證明他還是想多了。

「你打算留下來嗎？」亮晶晶偏頭看向他，問道。

雲諾星搖了搖頭：「……雖然對這世間很是絕望，但還是有事情要做……就算是安慰自己也罷，還是為了當前的目標也罷，我總得回去處理那些破事——不過可以稍稍逗留一兩天。」

亮晶晶聞言點了點頭，伸手指向小山坡下方的那座小屋子，道：「你可以去那裏休息，不用擔心碰到裏面的東西。」

「……」雲諾星呆了幾秒鐘，愣愣的指著下面的屋子：「那是毀……呃，你家主人住的地方吧？」

「幾十個紀元沒用過了。」它點點頭：「沒人住的屋子就是一層空殼，沒有生命的世界就是一個裝飾品——主人是這麼說的。」

雲諾星好奇的看着那間屋子，想了想，朝那邊走了兩步，休息的話，他才休息完沒多久，只不過對那裏有些好奇罷了，好奇那位傳奇級別的人物的住所……哦，他記得他看過一次來着，好像剛好看到的就是幾十個紀元前的樣子——一件空蕩蕩的小屋，雖然有幾個房間，卻也是空空的，只有窗戶對着這片陵園的那間房子才擺了一張床，一張桌子，桌子上還攤開了一本書，是她在下界遊歷的日記。

「休息的話倒用不上……我過去瞧瞧可以吧？」雲諾星訕笑一聲。

亮晶晶點點頭，鼻中傳來默許的一聲回應，雲諾星便快速的溜了過去。

「外表看來跟其他的房子倒也沒什麼不一樣的。」雲諾星嘀咕了一聲，小心翼翼的將門推開，先湊個腦袋進去，似是穿過了什麼膜一樣，耳邊傳來……似是光在耳邊掠過的嗡嗡聲，等耳朵越過那個層面了，聲音又悄然消散，他愣了幾秒鐘才小心翼翼的走進去，隨後反手關上了門。

入眼處……除了牆壁就是牆壁，空曠的一片，沒有任何傢具，不過地上看到用能量畫一些線，似乎是用來分割區域，打算在這些地方擺上什麼，不過終究是沒有擺上的那天。

一共就四間房間，其中三間也與他所想的一樣是一片空曠的，什麼都沒有，最後那間房剛推開，微弱的熟悉感馬上映入眼中。

「就是這裏！」

雲諾星與紫言同時叫了出來，房間透著淡淡的潔白光芒，靠牆一端擺着一張床，鋪着一張淡藍色的被子，敞開的窗戶外刮進來許些微風，將淡紫與白色相映的窗帘吹得微微搖動，窗戶外就是陵園，而在窗戶下，是一張淺白色的桌子，有一兩滴墨水落在了桌子上，並沒有擴散開，在墨水滴的旁邊放着一本書，一本用羊皮紙包住的書，攤開的書頁上壓着一根染了墨的潔白羽毛，再旁邊則是一瓶墨水，桌子前方，是一個側着放，小半個椅背對着門口這邊的高背椅，屋子裏的人，似乎注意到了什麼而匆忙的從桌子上蹦了起來，連椅子都沒有擺放好，看着這曾經見過一次的地方再次出現在眼中，而且這次是實實在在的到達了這裏，兩人都忍不住有些感嘆。

哦，紫言沒去到，她還在眾神界上。

雲諾星左右看了看，慢慢的走到那張桌子面前，調整好椅子坐下，翻著那裏的書頁……只不過此次，書上的文字他已經看不懂了。

「曾經所見的是神代文字，而在真正真實的場景中，日記上所書寫的，卻是最初的神語。」雲諾星翻了幾頁，感覺有些頭痛，最初的神語他沒辦法讀懂，這本書並非是用能量和靈魂之力撰寫的，只是尋常的，一個起源天神親手所寫，因此沒辦法直接讀取到裏面的信息。

隨意的翻動着這本書，看到確實是完全看不明白，即便翻到似乎曾經他看到的那一頁也沒辦法讀懂裏面的信息，有些鬱悶的將其合上了，雙手撐著下巴，看着窗外，看到亮晶晶在陵園中發獃，自己也發着呆。

獃著獃著他就感覺有點不對勁，右眼眼角似乎看到了什麼東西，微弱的明亮，金紅二色的色彩，讓他一愣，連忙低下頭，就見到那個起源印記散發出了微弱的亮光，像是岩漿的光在他手臂上綻放一樣，心裏猛地浮現一股不大妙的預感。

「嗡……」

光芒陡然強烈的閃爍了一下，雲諾星連忙歪頭閉上眼睛，金紅二色的光芒擠滿整間房間……片刻后感覺到光芒減弱，雲諾星這才趕緊睜開眼，環視房間一圈，卻是沒有看到什麼，小小的鬆了一口氣。

「看來自己是緊張過度了，自己嚇自己。」

雲諾星苦笑着搖搖頭，身上的起源印記也黯淡了下來，變成了尋常紋身的樣子，抬頭看了眼窗枱外，沒有見到那個亮晶晶的身影，不由得一愣，這時又聽到身後有許些動靜響起，略感恍然，低着頭繼續翻著那本日記，頭也不回的道：「不好意思啊，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那個印記閃爍了一下，不過現在沒事了。」

他說完繼續低頭翻書，但是眾神界上看到了全程的金殿主與紫言她們，卻是驚駭的捂住了嘴，想要大聲呼喊提醒雲諾星，但是沒有辦法影響到他！

過了一兩分鐘，雲諾星又把那本日記翻了一遍，感覺到有人站在身後，而且……氣息似乎……與亮晶晶有點不大一樣……頓時寒毛都豎起來了，哆嗦著，瞪大眼睛使勁往後方瞄但是看不到後面，臉上的冷汗以可見的速度瘋狂的冒出！

「咕嚕……」

他咽了口口水，第一次感覺到這聲音如此吵耳，他連呼吸都屏住了，卻不敢回過頭，雞皮疙瘩一層疊一層的冒出。

終於，眼角看到了什麼東西，那是一雙瑩白的手，纖細纖長，輕輕地滑過他的肩膀，撫在他手上……這一個動作，似是過了一個紀元那麼久，雲諾星的心跳頻率都快爆表了！

「……你……來了……」

悅耳動聽的天籟，如那場幻影中所聽完全一致，卸去了所有的冰冷與殺意，淡淡的聲音中含着一絲喜悅，卻是讓他聽了差點昏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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