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1章 再赴

大早上迎著陽光慢慢蘇醒過來——這是曾經最單純美好的想法，無憂無慮的，不用思考什麼，沒有那麼多麻煩，沒有那麼多的視死如歸，而實際上，在意識慢慢吞吞將自己叫醒的時候聽到了一些細碎的聲音，有幾分焦急與不知所措，許多聲音混合在一塊，聽着怪煩躁的，還能感覺到有人在觸碰他的身體，似乎將他抱了起來，搬到了其他地方去。

被人當成貨物一樣搬來搬去，翻來覆去的折騰了好一會兒，雲諾星終於是受不了這有些混亂的奇怪節奏，心裏默念了一聲，隨後緩緩睜開眼——由於聽到熟悉的幾個丫頭的聲音，他不用多想都能知道自己眼下還在一百三十九紀元中，而且暫時似乎沒有繼續那場夢的感覺。

在奇怪的混亂節奏中蘇醒過來，意識感官從幾千萬光年外收回來，看到無窮無盡的大星在星空中浩蕩而過，看到眾神界上的群星之雨還在轟轟烈烈的炸響，等意識感官回到身上，空洞的雙眼湧上了色彩，映入眼帘的，是一張聖潔絕美的面容，視線的角落還能看到有半個羽翼輕搖動。

「哥哥醒來了！」

迎面見到的溟溟見到他蘇醒過來后，臉上的表情立刻變得欣喜和激動，抬起頭對着那邊嘈雜聲音傳來的地方喊了一聲，頓時一群人一擁而上，將雲諾星團團圍住，一臉的嚴肅與凝重。

「終於醒過來了，我們還以為你又回去了呢。」金皇女推開靠近的幾個小丫頭片子，一把拽住雲諾星的手臂將他拉起來，道：「快清醒一點，你身上出現了奇怪的東西，我們都看不懂。」

雲諾星本還一頭霧水，此刻聽她這麼一說，頓時明白了什麼，低頭不出意料的看到手臂上蔓延出去的金色與紅色的起源印記。

「背後也有……」見到他低頭打量，紫言忍不住說道，從四面八方盯過來的目光讓她訕訕的笑了笑，連忙縮到溟溟身後。

雲諾星一臉無語與無奈的看着眾人，嘆息一聲：「沒什麼特別的事——唔，也不對，怪我沒事先跟你們說，這玩意一早就存在於我身上，只不過剛剛才重新讓它浮現出來，看看會不會有什麼變化。」

他說話的時候將手心裏攥著的碎片鑰匙抓緊了一些，讓他有些失望的是，並沒有什麼變化，起源印記與最初展現在面前的樣子完全一樣，那天見到它湧進碎片鑰匙中的一幕像是幻覺一樣。

聽見他這淡定的話，眾人都鬆了一口氣，紫言從溟溟身後冒出頭來：「那個印記是什麼？呃……我也是感覺到一點奇怪的氣息才把金姐姐她們喊來的。」

「起源印記。」雲諾星伸了個懶腰整理衣服，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好睏……」

「起源印記？」金皇女與水殿主等人對視了一眼，眼中都露出困惑的表情：「沒聽說過，這是什麼？」

「沒聽過很正常，這個名字是我起的，縱觀整個大元界，我身上這個估計是獨一份。」雲諾星轉過身整理舒展開的兩丈長發，紫言與鳳兒見狀，連忙小跑過去幫忙收拾：「記載了什麼東西，什麼作用，暫時未知，是我在黑暗時代弄上的，平日裏不會顯化——我只是看一看時隔幾十個紀元這玩意會不會還在身上，現在看來，跟……咳，那啥一樣。」

曲映仙忍不住揭穿他的念頭，不依不饒的追問：「所以到底是什麼東西？怎麼給染上的？」

「在一個很神秘很神秘的地方碰上的，至今我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那個地方。」雲諾星又打了個哈欠，感覺部分覺醒后，楓綾的性子也跟着回來了，一大早就像是沒睡醒的狀況：「至於是什麼……我怎麼知道是什麼東西，我要知道的話……」

他想了兩秒鐘：「就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了。」

眾人疑惑的對視一眼，片刻后都無奈的聳聳肩，他此刻與曾經所處的那個境界與她們有一個大元界的差距，他說的話，那深度那意義，也許是她們難以跟上的，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外面群星之雨還在轟鳴，一晚上時間過去，第四輪的轟炸已經過去了大半，維持聯合壁壘的人早就退下來休養生息了，此刻頂在眾神界最前面的，是那四十顆太陽撐起來的群星壁壘，按照這個進度來看，群星壁壘應該能撐到這一場暴雨過去。

「總之你沒事就行了。」金皇女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你要忙的事我們也難以觸及——有什麼解決不掉的麻煩事儘管跟我們說，你就當是對着樹洞裏發泄也沒問題，我們不一定能幫上忙，但至少能讓你倒苦水。」

雲諾星坐在石台上，仰著頭與她對視，點了點頭，金皇女見狀微微一笑，轉過身就要與水殿主等人離開這平台。

「金姐姐，等一下。」

金皇女剛轉過身，就見到一個暗紅色的，有一尺大小的圓球輕飄飄的朝着她飛來，她愣了一下，馬上將其接過，低頭看着，暗紅色圓球內部還有一點點閃爍的金光，很是神秘：「這是什麼？」

「那一部分從守護大陣里提取出來的太上古時代一半的規則之力。」雲諾星揪了一把劉海，道：「破禁形態的。」

金皇女等人哭笑不得的對視了一眼，忍不住嘆息，真的是聽不明白啊！

雲諾星把東西丟過去后就發獃了，注意到氣氛不對勁才抬起頭，然後就見到眾人苦笑的神色，又留意到曲映仙一臉黑線的樣子，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啊了一聲：「所謂的破禁形態——我完善了那一半的規則之力，此時此刻你手中那團能量球內蘊含着完完整整的太上古時代的規則，並且是可以不受此時代規則束縛加以利用的……」

這話雖然說得比較清楚，但還是有點模糊的感覺，水殿主呼的瞪大了眼睛，似乎明白了什麼，不過其他人還是沒反應過來，金皇女都有些捉急了：「所以到底有什麼用啊？」

雲諾星：「……」一臉無語和憐惜的長嘆了一聲。

水殿主本有猜測，不過不太確定不好說出來，他那神情讓她忍不住吐了吐舌頭，金皇女俏臉瞬間就紅透了，長腿焦急的跺了一下：「我就是笨怎麼了嘛……你直接告訴我啊。」

「……簡而言之，用那個能量球里的規則能造一片完全封閉的屬於太上古時代的空間……我再直接一點，用那個規則之力，能讓你們破境晉入后神階，那個過程中還不會受到此時代的八元界規則鎮壓……」雲諾星嘆息一聲。

金皇女玉手哆嗦一下，那個能量球都滑掉了，水殿主連忙將其接過來，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個球，倒是與她的猜測差不了多少，不過她沒想到後面那句，那才是最重要的內容。

「唔，也就是能晉入后神階了……呃……」金殿主點點頭，倒沒有懷疑雲諾星的能力，只是有點傻眼，那個境界他們追尋了很久很久，就目前這個時代規則來說，幾乎沒有晉入的可能性，掙扎了那麼多年，他們都差不多要放棄了，只等原本的一千年後的規則調轉……

「晉入后神階后還能繼續修鍊——經過這個途徑晉入那個境界，你們的神靈印記不會烙印在此世間的規則概念層中，會保留在自己神魂裏面，想要安放去哪裏自己說了算，並不會有什麼影響。」

「原本是想把黑暗時代的虛空規則給弄下來的，但是要花費很多時間，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會一閉眼又回到那個時代，只好用一個半成品加工一下——這個時代的眾神界需要更多的力量，即便是將『大反轉』時期提早了九百年也還是不夠，只能動點別的心思了。」

聽着雲諾星的嘆息，眾人對視了一眼，金殿主忍不住道：「這般手段聽起來挺匪夷所思的，會不會對這片天地或者眾神界造成什麼不好影響？」

「沒有影響，本源天神在世界階梯上的位置比之元界要高，『我們』近乎凌駕於虛空的規則之下，世間萬物可由我們自己進行編造與更改——就算是在眾神界內開闢一片完全不受此時虛空環境的規則影響的規則之地也不費什麼功夫。」

他想了一下，又道：「畢竟虛空也可能沒料到我們會在這個時代冒出來。」

想到他輪迴來輪迴去，來來回回在大元界歷程上折騰的經歷，眾人都忍不住點頭，這完全有可能。

雲諾星轉頭對紫言她們說道：「你們也可以去那裏修鍊，太上古時代的規則之力應該能快速的消融你們的封禁時間，能減一點是一點。」

後面沒等金皇女與水殿主她們離開，又絮絮叨叨的叮囑了很多事情，事無巨細的說着，聽到曲映仙一臉的彆扭：「怎麼又像是在交代後事了？」

雲諾星看了她一眼，很坦然的點點頭：「差不多吧。」

眾人：「？！」

「本源天神的……直覺吧。」雲諾星長身而立，視線穿過星空看到了那片世界碎片，喟然長嘆一聲：「未來的事依舊說不準，擔憂……或許是擔憂，但更像是一個即將碾過來的未來，我能看到一點點……就連我自身或許也……哈哈。」

「就像我已經提前『預知』了黑暗時代的結局一樣——這個時代的結局……眾神界的結局……不，我的結局，我也已經提前算到了，或許是吧。」雲諾星微微皺眉，露出有些勉強的笑容：「就把那當成最壞的結局，我也需要為那個結局做好一切……一切的準備，然後……」

他嘴唇囁嚅著，片刻后淡定的偏過頭，黑色中泛著銀光的雙瞳盯着眾人：「然後，這眾神界就交給你們了……這世間，屬於我的時代……屬於我的一切……正如它們所說，一切都已經過去，不管我和它們的意思是不是一樣的，但，就是這麼個意思，我將做好一切再退場。」

沉重的話題，無比認真的眼神，凝固的氣氛，這一切真實的觸感讓他們知道這並非是夢中的話，而是真實中的對話，凝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然後呢……」溟溟聲線有些顫抖：「哥哥你說過……這個時代要走到最後……」

那時候亦是認真的眼神，認真的語氣，只不過沒有此次那一往無前的意思，但那個目標就是可以隨便放下的嗎？

「……」雲諾星雙手搭在小腹位置，仰頭看天微閉着眼睛，沉默著，思索著，喟然長嘆一聲：「是啊……那也是一個問題……啊，兩個時代的事情壓在身上，這是在逼我做出抉擇嗎？一個……二選一的問題？」

「將眾神界與我此生擱在天平的兩端……哈，倒是好算計。」他仰天苦笑一聲，只是在自嘲，這跨越兩個時代的難題一同擠在一塊，是誰也算計不來的難題，自然不存在什麼幕後黑手，只能算是他倒霉，過於倒霉。

他能怎麼選，他能怎麼做——黑暗無盡的虛空中向前延伸出兩條道理，結局都被黑霧所覆蓋……其實這兩條路都有其相應的解決辦法，只不過可能沒辦法都實現。

「夢始終是夢……我不過是走在回溯的路上，這時代的思緒與思維不可能影響到那個時代發生的任何事情，那時的我做出的任何選擇，都不過是基於眼下做出的選擇而已——最後影響到一百三十九紀元的我，只是既定的事實。」雲諾星眼瞼微垂。

「噗通。」

暗紅色的光芒從體內映照在他眼中，似是心臟跳動的動靜，身上的起源印記像是大地開裂的裂縫，岩漿的光芒從大裂縫下面映照上來，蔓延半身的起源印記亮起異常明亮的光芒。

雲諾星還在走神，右手手掌里傳來的微弱熾熱感覺讓他回過神來，抬起手擼起衣袖，便見到那看似猙獰的起源印記傳來的奇異動靜，源頭似乎是手中的那塊碎片，他無意中，不知道經由什麼原因觸動了這個碎片。

「終究是要去一趟的，不過卻是現在去嗎？現在就去？」他低聲自言自語，片刻后握緊了手中的碎片，轉過身，垂落的劉海也無法遮住他雙眼透出來的不滅之光。

「我出去一趟。」

雲諾星扯了扯身上的衣袍，揮手打開一道巨大的裂縫，通向虛空深處。

「去哪裏？需要幫忙嗎？」金皇女她們發獃好半天，此刻見狀，連忙問道。

雲諾星搖搖頭，盯着蠢蠢欲動的溟溟，讓小丫頭神色一怔，隨後又將躲在他靈魂中的彩霞給揪出來：「你也留下來，那個地方很危險。」

「……」彩霞愣了一下，被揪出來的一瞬就想沖回他的靈魂中，但是那片靈魂世界被封鎖了，如今他是本源天神，有的是辦法阻止她回去，讓她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用一雙太陽般的雙眸盯着他，眼中滿是幽怨，不過被他無視了。

「然後你又一個人去玩命嗎？」曲映仙忍不住把這句重複過好些次的話說出來。

「是，大概……不，必須是。」

雲諾星坦然的點頭，讓她一怔，話都說不出來了，組織了好片刻語言，只能哭笑不得的說道：「好吧好吧，你這麼誠實我都不習慣了——你還會回來嗎？」

雲諾星沉默，沒有回答，他也不知道答案，抬起腳正要走進虛空傳送門中，突然站住了腳，偏過頭看向紫言，她拉着他手，臉上的神情決絕而堅毅，只是盯着他也不說話，

雲諾星猶豫了一會兒，約有三四分鐘，盯着那雙深紫色的美眸，心中的決絕與不顧一切鑄造起來的壁壘竟是崩開了一絲裂縫，幾次想將手抽出來都沒辦法做到，鳳兒則在他猶豫的一瞬間擋在了他身後的門前——這做法沒有任何用，只是表態而已，她們心跳得厲害，只怕他這一去……

「丫頭。」像是過了一個紀元那麼久，雲諾星伸出手輕揉了揉紫言的腦袋，俏臉上露出了她從未見過的最溫柔的表情，眼中蘊著一絲毫無掩飾的眷戀，他輕輕開口：「晚安。」

毫無預兆的，意識一瞬間黯淡，就連思緒都變得模糊，連這幾分鐘經歷的事情都模糊了，她朝着前方倒下，只是剛有預兆就被雲諾星接住了，他轉過身看向鳳兒，後者緊咬着銀牙，秋水般的美眸里有一絲幽怨，與七十個紀元前一樣的幽怨。

雲諾星將紫言推到她懷裏，輕聲道：「若我回不來了，紫言就交給你照顧了。」

「我的本源天神印記烙印在創世壁壘中，若我隕落，那股力量會遵循我的意志死守眾神界，撐住虛空迷霧的衝擊不成問題——結果不同，但結局……或許是一樣的，或許不一樣……我沒辦法再顧慮太多。」

「你……到底要去哪裏？」鳳兒緊緊的抱着紫言，身軀有些顫抖，她睜大了那雙美麗的眼眸，死死的盯着他，眼中泛著許些水霧。

「我觸碰到這一身印記的地方。」雲諾星晃了晃手臂上的起源印記：「神話時代的終結之所……起源大天神們的隕落之地！」

本就凝重得似要冰凍的氣氛因為他這一句話直直的掉入了深淵中。

「……我身上的起源印記源於一場幻境，我以為是幻境，但它卻實際的影響到了我，幾十年來我一直在思考這之中的意義卻沒有結果——也許眼下是揭開那一團迷霧的時機，我也說不準，只能去看看，或許能讓這一世帶來許些轉機，或許……不會有。」

「那個地方刮著永恆的神滅風暴，埋葬在虛空的最深處，連本源天神觸碰到都會隕落——這是鑰匙……一個來自那裏的某個東西的碎片，我曾進去過，也許能進去第二次，也許……就沒有也許了。」

雲諾星留下這一句話，大步走向了傳送門，鳳兒知道自己攔不住他，做再多的抵抗也沒有用，也只能把路讓開，看着他慢慢的走進虛空傳送門中。

宛若墜入深淵中的氣氛隨着傳送門漸漸的關閉而愈發沉重，沒有人說得出話，魔魘看着他那道視死如歸的背影，忍不住嘆息：「風蕭蕭兮易水寒……」

不過他沒敢說出來，說出來一瞬間可能會被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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