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0章 心海之底

第1270章 心海之底

「所以,這就是你一腦闊把我砸暈的主要原因?」

雲諾星蘇醒過來用了約莫是三天的時間,是在這片黑暗空間的三天,這空間與現界空間的時間流速相差很大,大到了有點嚇人的程度,不然也不至於把雲諾星給困傻了——他蘇醒過來也挺費勁的,不過相比起前一個過程來說已經是很快了,他在這見鬼的地方徘徊了不知道多久才陷入那種混亂混沌的狀態,被一記「天使頭槌」過後三天就恢復過來了。

那段失去意識的時間他還記得的,渾渾噩噩,像是一具活屍,行屍走肉的走在這片黑暗空間里,醒來后再聽「小天使」帶有歉意的解釋,雲諾星只覺得有些哭笑不得,這一腦闊砸下來他是沒什麼感覺的,額頭留下一個紅印,那天的痛覺已經記不得了……

「嘛,總之先多謝你那一腦闊了,總算是活了過來。」

「小天使」正與他額頭貼著額頭,聽到這話只是隨意的輕點下巴,隨後感覺有些不大對勁的仰起頭:「總算是……什麼意思?你難道還記得那時候的事情?」

「勉勉強強吧……」雲諾星長舒一口氣,眼神又有些潰散:「漫長的那般時光……漫長,現在想來可能有好幾千萬年的感覺……我也不太清楚,我對時間的感覺本就有些遲鈍,大抵上,給我的感覺就是那樣吧,那般漫無目的的遊盪,永遠都不會結束,永遠不會迎來『明天』,遊盪著遊盪著,我就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把自己給封閉起來了。」

「小天使」沉默了一會兒,玉手戳了戳他額頭:「那麼不好的記憶,趁早給清除了吧——那你後來怎麼醒了?」

雲諾星翻了個白眼:「不是你一個頭槌把我撞醒的么,自己都忘了?」

它尷尬的別過頭:「……啊哈哈。」

當然那只是半個玩笑而已,雲諾星笑了笑:「說到底還是你喚醒我的,大概是好不容易見到別的人,又發現是自己的熟人,所以意識清醒的速度比我想像的要快許多。」

「嘁,你還說我是幻象什麼的……」它白了他一眼。

「哈,畢竟在這暗無天日毫無希望的地方遊盪了那麼久……僅剩的那一點微弱的意識只有最大的警惕,分辨不出來到底是幻象還是什麼,就給當成幻象了。」雲諾星無奈的笑了笑,隨後神色微凝:「先不說這個,你怎麼進來的?這場『噩夢』有極其強大的限制,我在這漫長的時間裏是試過無數方法的,沒有一個奏效,你……」

「是你的老夥計送我進來的。」它說着猶豫了一下,把外面的事情給說了說:「……我發現你的神魂黯淡后就去叫他了,然後他弄了個什麼『築夢宮』把我送了進來。」

雲諾星神色微變,他顯然是知道這種方法的,而且也只知道只有十天的時間限制,不過想到它是因為自己才犯險用這種方法的,也不好用強硬的語氣:「你呀……我怎麼不知道你也喜歡冒險拚命的?輝應該告訴了你用這種方法的後果……」

「沒辦法啊,看你這個狀態我也擔心,與其在外面瞎着急,還不如進來……看一看。」它忍不住苦笑一聲,隨後抬起頭輕輕的用額頭撞了撞他的腦袋:「還不是被你影響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星星者瘋,紫言可完全沒有說錯。」

雲諾星:「……咱能不提這句話嗎?」

「事實如此,很重要。」

然後兩人就沒聲了,雲諾星微閉眼睛,俏臉還有些蒼白,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縮在「小天使」懷裏,它那一雙巨大的翅膀則將他緊緊的裹着,它也絲毫沒感覺不對勁,好像此時懷裏的人不是以往那個掌握無數世界生殺大權的本源天神,而是一個受驚過度的小孩子,需要尋求安慰的那種。

待得時間安安靜靜的流逝了好一段時間,雲諾星這才徹底緩過神來,深吸一口氣,拉着「小天使」站了起來,道:「走吧。」

「嗯?你休息好了?」它拉着他的手,微微用力抓緊:「眼下時間還有很多,不用急着就走,你大可多休息一下——外面的時間流動與這裏完全不一樣,我們應該還有很多時間。」

雲諾星搖搖頭:「該前進了,而且我確實已經休息好了,不用擔心。」

「小天使」聽到這話,神情微微一變,忍不住道:「前進……這是你留存最深的執念么……即便你都處在那種狀態了,還仍然選擇繼續前進。」

雲諾星身體微微一顫,仰起頭思考了一會,片刻後偏頭看着它,臉上掛着一抹無奈的笑容:「畢竟,那已經是我這幾十個紀元的生命中所能做的唯一的事情了——前進,不斷的前進,無論是以何種方式都沒有問題,只要繼續向前就行了,無論最後去到哪裏,到達了哪裏……」

瞧見他堅定的神情,「小天使」也不好說什麼,畢竟這是他,這真是很符合他的答案啊……

「對了,輝說你是因為碰到了那位毀滅天神的神血才會陷入這場噩夢中。」它想到一個可能有些重要的事情:「你能想到怎麼出去嗎?」

「唔……果然是這個原因啊。」雲諾星撓撓頭:「其實我早有猜測,只不過一直沒有完全肯定而已——這場夢境多多少少有那一場戰鬥的影子在其中,你進來的比較晚,沒有看到更前面的一段時間,這無盡的黑暗是夢境的其中之一,另一場夢境完全沉浸在戰鬥中,比這裏的情況要更兇險,就是那戰鬥的夢境給了我這個猜測。」

「至於出去……我還想不到出去的辦法,不然也不至於會被困在這裏了。」這話說出來兩人都苦笑了一聲,他忍不住嘆息:「就只能看……這場夢的主人肯不肯放我們出去了……」

「呃……不會這麼艱難吧?」

「小天使」聽到這個答案時,心裏略有些慌亂,被困在這裏出不去……它可是聽輝說過的,意識可能會被永遠困在雲諾星的精神海中,變成共生的一道意識……好像也不會太壞。

「嘛,你放心便是,在現界空間十天之前,應該能找到方法……呃,你的表情有點奇怪。」雲諾星見到它變得有些古怪的神情,俏臉泛紅,一臉病態的樣子……反正他是被嚇了一跳。

他搖搖頭,把同樣有些混亂的頭緒給甩到九霄雲外去,先前只有他一個人的話,無論怎麼消沉迷失都沒問題,現在身旁多了個人,他得在時間到之前趕緊把這個傢伙給帶出去。

在念頭出現的同時,雲諾星便拉着它的手掌猛的向前:「走吧,現在不是想那麼多的時候了,得趕緊找到出去的……」

剛走兩步就頓住了,那一直如影隨形而來的幽藍色光點不見了,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周圍出現了一片金色的光海,就是那片光海,很久之前已經消失了,不知何故重新出現在他面前……這算是給他的某種提示,或是在向他訴說什麼嗎?

他想也沒想就拉着「小天使」走了過去,反正已經走了不止一次兩次了,大不了再回去打一架,就當解乏了——他是這麼想的,但是周圍的黑暗空間卻突然多了點什麼,灰灰暗暗的,又蘊著許些金色,像是一團團泡沫。

雲諾星好奇的望着那些迎面飛來的巨大泡沫,瞪大了眼睛,那一團團灰暗的泡沫中的金色,竟是正在不斷變化的有形有色的場景,那之中出現了諸多人物和別的什麼,栩栩如生,就像是……就像是在看一段記憶從眼前飛過去般。

不是就像是,那似乎就是記憶,似乎是那位天神的記憶吧?

雲諾星搖了搖頭,看那些記憶光團……說是記憶也不對,那些是她在那種情況下留下來的許些「印象」,對此世間的,對那場戰鬥的,夾雜着個人情感的記憶,一些碎片,基本看那光團內的畫面就能知道那位天神在那種情況的時候還在想些什麼。

「是那位天神的記憶嗎?不過有點單調……」它看着那些光團從面前飛過,忍不住伸出手輕觸了一下,軟軟的,一下就彈開了。

「不太算是,但這麼理解就行了——假使記憶是生命某時刻留下來的某種不穩定烙印……在那位天神受傷時,這部分烙印隨着神血揮灑到我身上了,所以能被我們看到——算是記憶的一種吧,只是某時某刻的零星片段罷了。」

它瞭然的點點頭,伸出的手臂不經意的碰到了一大團灰色的泡泡,忍不住蹙眉:「好沉重……」

「那是當然,在那個時候,那種場景下能有什麼輕鬆愉快的印象片段才真的出鬼了。」

雲諾星嘆息,她那時候可是面對着重重圍殺,自己也若玉石俱焚般在引導「虛空動蕩」的降臨,那時候的心境早已蒙上了一層灰色,不可能還會輕鬆,大概這就是光團是灰色的原因吧。

「小天使」看着那些灰色與金色交映的印象場景,看着就像是金色朝着灰色褪色,世間一切的東西都在慢慢的失去色彩——它看了那麼多場景,就是這般的感覺,如果要它說得更清楚一些就像是……

它忍不住偏過頭,看了神情凝重的雲諾星一眼,緊抿著紅唇,就像是……剛進來時見到他的樣子,失去了希望褪色成了死的灰色——那位起源大天神,在那個場景下也已經絕望了嗎。

它甩甩頭,走快兩步跟他並肩而行,一隻翅膀微微收縮,從另一邊半摟着他:「我們這是要去哪?」

「底部——這些印象碎片飄出來的地方,心海,記憶之海的底部,這些印象碎片都十分完整,絲毫沒有殘破與斷裂的情況,也許它有一個稍稍完整的核心——如果有,就會存在於這片心海的底部,如果存在理論上的出口的話,很大可能就是存在於那裏……」雲諾星說道。

「有幾成把握?」見他說得信誓旦旦的樣子它都覺得放心了一些。

「零,我雖見過這些情況,但不敢保證這種情況適用於起源天神——所以是零。」

「小天使」總覺得剛剛自己交出去的信賴好像掉進了臭水溝一樣——好吧,其實沒有那麼嚴重,它只是很擔心罷了:擔心它們會一直困在這裏,進來時的不安那些全都化為一股期盼掛在他身上了。

「找到了。」

正當它心裏還惴惴不安時,眼前突然亮起了一陣很「刺眼」的光芒——灰色,灰暗的光,視線的感覺很是刺眼,但實際上……就像是看到整片世界褪色了,失去了一切的色彩,在那片只有黑白色的畫面,那片場景中——那個人坐在那裏,將臉埋在膝蓋間。

悲哀,悲痛,還有超之一切之上的狂怒與狂躁,當他們踏進這片灰色的空間時這些感覺也一併湧上心頭——不,不是他們跨進來的,是這片褪色的空間不受控制蔓延過來,一直蔓延到找到他們為止就停下了,身後尺許的距離即是這片灰色空間的邊界……

那感覺就像是在短短的一瞬間時間裏,屬於她的整個世界剎那間土崩瓦解,一點點,任何一點點的希望都沒有留下,整個世界被撕裂成只有支離破碎的碎片作為土壤,從那片土壤里孕育出來的,也是破碎的絕望與建立在那一切之上的狂怒——她要撕裂這個世界,因為她的世界毀掉了,所以她要讓這整個大元界為之殉葬。

雲諾星忍不住苦嘆,她成功了,成功的讓那一瞬間的瘋狂念頭實現了,大元界被大輪迴這一現象來來回回折騰了好幾次——好幾次只是對於八元界來說:每二十個紀元一次的大輪迴,但是對於下界來說,「虛空動蕩」出現的頻率異常高,三元界甚至只需要幾百億年,最晚不過一千億年就會發生一次——他不清楚這一虛空活動到底承載了她多少的憤怒,但也知道個大概,足夠將大元界洗刷無數次的劇烈虛空活動,每一次都會帶走大元界九成九的生命,摧毀一切有形與無形之物,這股憤怒根本沒有生命能承受得住,那一瞬間狂怒到極點萌生的玉石俱焚的想法讓整個大元界都為之殉葬,她會知道這次的「虛空動蕩」被虛空「銘記」了下來,至今還在發生中嗎?

雲諾星眼瞼微垂,他覺得自己能理解她,在那最後一幕的那一瞬間他們的想法幾乎是重疊了,他能理解,他明白,他也不覺得這做法哪裏錯了……換了是他的話,也許會做出更加極端更加殘暴的手段,直到讓大元界都銘刻下那段歷史為止。

「小星星,她……看上去好可憐。」

「小天使」扯了扯他的手掌看着那道縮在那裏似要被世界遺忘的身影,忍不住道:「即便再破壞大元界十次,再讓大元界感受超越十倍的痛苦也無法將一切都挽回了……這二十個紀元一次的大輪迴……」

「至少,會覺得舒服一些,無論是在那一瞬的舒服過後跌入更深深淵還是如何……至少我覺得她沒有做錯什麼——錯了?那又如何,那是我們和其他生命的判斷,與她何干?」

「真任性……」它忍不住嘀咕,鼓起了小嘴:「任性的天神大人。」

「她本就是一個這麼任性的傢伙。」雲諾星苦笑,雖然從未謀面,雖然了解不多,卻覺得自己很能理解那位毀滅天神,思緒有很多能產生共鳴的地方。

「任性也罷,還是其他也罷,無論錯與對都無關要緊了,直到她覺得自己做錯以前,都不算是做錯了——只要還有一人會贊同,會產生共鳴,都不算是做錯了——反正……」雲諾星頓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反正虛空盛產垃圾,搞一個大輪迴定時掃掃地清理一下,我覺得這樣也不錯。」

它身子一歪,翅膀打個轉差點抽筋:「……清……清掃垃圾……」

那是大輪迴好嗎,每隔二十個紀元就要摧毀虛空,毀滅大元界九成九生命和所有世界的可怕虛空活動,被他說成清掃垃圾……世界觀都崩潰了。

看到它這目瞪口呆的滑稽可愛面容,雲諾星忍不住笑了笑,雙手伸出揉了揉它的臉蛋,笑道:「九成九的生命又如何,所有的世界又如何,終究,眾神界會保存下來,其他的那些,都是與我們毫無交集的東西,無論是什麼偉人,無論是如何輝煌的世界,與我們都毫無交集,即便沒有毀在大輪迴中,也會毀在其他時候,沒有交集,始終就不會有什麼感觸,頂多是處在一個共同災難下產生了微弱的同病相憐的感覺罷了。」

「萬一你有朋友在大輪迴中隕落你還能說得出來?」它忍不住嘀咕。

「發生過啊,大概不止一兩個了吧——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大輪迴的發生是這片虛空『既定的事實』,我無力改變也無法改變,那我擋住就好了——你看眾神界,能扛得住大輪迴的衝擊……」

「小天使」沒話說了,它死語了好一會兒,連忙偏過頭看向那位毀滅天神:「……她也是一道印象殘片嗎?」

「大概是吧……出現在這裏的,應該就是了。」雲諾星點點頭,墟冥劍出現在手中。

它左看右看,最後還是覺得只有她才是這片灰暗空間唯一值得注意的:「這就是那片心海底部了吧……我們怎麼出去?」

雲諾星將手中的墟冥劍揮了揮,突兀的指向前方:「很簡單——將她擊碎就行了。」

「小天使」用三秒鐘確認自己並沒有發神經,也沒有耳背聽錯,她的的確確的聽到了那七個字,而且很清楚,等確認完畢后,她翻了一個白眼,暈倒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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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世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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