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9章 「熟悉的」頭槌

那座與小山峰和樹林格格不入的建築物中流轉着強大的神性之力，視線投入其中，輝正抱着紀元之書在雲諾星旁邊轉來轉去，不時在虛空中刻下金色的符咒與符文，每多上一枚符文，這裏的神性之力就會更活躍一分。

「唔……從結果上來看，搭檔他應該還是被困在那場夢境中，而且從這個趨勢來看大概是越陷越深了——說一個不好的消息，無論是這場意外還是他的主觀，都在主動的朝着夢境的深處延伸……就好像是搭檔他自己不想醒過來。」

「為什麼？」它不解的看着床上的沉睡的傢伙，臉頰恬靜，安靜得就像是普通的進入了夢鄉，誰能想到躺在這裏的人，靈魂正一點點的黯淡下去，若是放任他繼續深陷其中，可能會永遠都醒不過來。

「問得好，我也想知道為什麼。」輝頭痛的反身坐在床上，苦惱的搖搖頭：「大概是搭檔他……誰知道他想什麼啊，他這麼做大概是有自己的理由的，不過我擔心他一個人會漸漸的迷失，最後真的就出不來了……」

他若有所思的說着，目光瞥向一旁滿臉寫滿擔憂的「小天使」身上，後者察覺到這道目光，也偏過頭來，看着他道：「你是不是有什麼辦法？」

「……辦法，算是有，不過有點冒險，而且這個方法還得你去做。」輝點點頭，揮手讓散佈在周圍的符咒符文都聚攏過來，融成一團金色的水球，緩緩的倒在雲諾星身上，不過並沒有真落在他身上，金色的水環繞着雲諾星周身一尺的空間，最後凝聚成一個純金色的長方體，將他「封凍」在其中，輝招手讓紀元之書飄進那塊金色的長方體「冰塊」中，看向它：「築夢宮……不管這個名字，總之我能送你去楓的夢境裏面……不過你先前已經知道了，楓是因為那個神血的緣故才被卷進一場噩夢中的，你如果同步進去，相當於你也被……就是那個意思，最壞的結果可能就是你兩都被困在裏面無法脫離出來……」

「小天使」沉默了一下，玉手輕撫那金色的「冰棺」，臉上掛着一抹無奈的笑容：「總不能這樣放着他不管吧……說句與我不沾邊的也有點殘酷的……這個世界還需要他不是么，你們的計劃，你們的心血……都需要他自己的參與——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將他拉回來，便去試一試吧。」

輝點點頭：「嗯……話不多說，這就開始吧——這『築夢宮』便是夢境共鳴的通道，你只需用精神便能進去他的夢境——去他夢境的最深處尋找他吧，去將他找回來，將他從夢境的最深處扯回來。」

「小天使」微微點頭，手掌按在「築夢宮」他頭上的位置，精神力微微涌動。

「……你。」輝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氣：「你們都要平安回來啊——『築夢宮』我會儘力維持，但至多不過十天，在時間耗盡之前，無論結果如何你都該出來了，否則……你將永遠的困鎖在他的夢境中，在他的精神之海里變成一道遊離的意識！」

「我儘力吧。」它鄭重的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精神力涌動，鑽進了雲諾星的腦海中，身軀無力的躺倒在床上，融進了築夢宮中。

「老夥計啊老夥計，你真是個麻煩的傢伙。」輝見到它義無反顧的進入了他的夢境中，忍不住苦笑一聲。

在進入這「夢境」之前，「小天使」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設想過無數種情況，但等它睜開眼后，看到的是一片無盡的黑暗空間后，還是不由得微微一愣，忍不住蹙起眉頭，這真是非常符合他的一個噩夢啊，無盡的黑暗，是他內心最深處的場景，光是看到這個場景就能確認這就是他的夢境沒錯了，而且這片深沉的黑暗，同樣讓他有些不適。

「那麼接下來……」它深吸了一口氣，伸了個懶腰：「該往哪裏走呢，如果是他的話，會藏在這片噩夢的什麼地方？」

…………

到底多久了呢？

雲諾星麻木的抬起腳，朝着前方踏出一步，腳步有些虛浮，這時候吹來一陣風估計就能把他吹倒，而且這次一倒可能就再也起不來了——靈魂體也有疲累的時候，特別是在這般無窮無盡的時光中永恆的永遠的重複著同一件事的時候……他早就麻木了，像是喪失了自我，理智漸漸地崩壞，早已經忘了最初進來的那份堅持，早已經忘了在堅持什麼，只是麻木的，重複著不斷抬起雙腳的動作——天神也有被消磨光意志的時候，特別是像他這種精神還處於虛弱狀態，內心深處也稍稍覆蓋着黑暗的天神……或許這麼說也不對，估計換了別個天神在這種地方經歷他所經歷的所有，也會變得和他一樣……

「十二億……大概是吧……」雲諾星輕飄飄的落下一步，愣愣的定在原地……這是第一次數到這個數……還是說已經數到第二次了，又或者其實是第三次，更多次？

那片橘紅色的大地已經消失了很久，他現在居然有些想念起那四個巨人——場景再沒有發生過切換，無論他怎麼走，無論他做什麼都不會再出現其他現象，無盡的黑暗中只剩下了那一點幽藍色的光芒，那片橘紅色的大地與金色的光海不見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已經記不清楚是不是曾經見過這樣的畫面了，或許一切都是幻覺也說不定……

那他到底為什麼要在這個地方呢……他要回去，他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他還有很多……很多不得不處理的事情——是什麼？他要做什麼？他要去做什麼？

雙眼出現許些模糊，雲諾星抬起顫顫巍巍的雙手，低下頭看着雙手，有些茫然，他好像忘了很多事情，他好像還記得很多事情……那些事都是什麼？他是誰？她們是誰？他在這裏……做什麼？

「不……離我遠點……你們是誰？」雲諾星身形在微弱的顫抖，眼中劃過大量毫無意義又似乎有着什麼很重要信息的畫面，很多人，很多東西……全都從眼前一閃而過，似乎真的有什麼東西從這片黑暗中劃過，迷惑他的視線，摧殘他早已臨近崩潰的精神。

「不……不存在……希望……什麼都不存在……不是真實的，你們都是幻覺……」雲諾星痛苦的捂著腦袋，僅存的微弱理智，即將熄滅的精神之火死死的扯住他最後的現實——僅此而已，他想徹底清醒過來基本不可能，更大一部分的「他」應該是在逃避吧，大概他自己都已經認定了這是永遠不可能掙脫的空間，才會從心裏面將自己封閉起來吧。

有時候逃避也是一種選擇吶——不過真是諷刺，他本該無所懼的一直前進，前不久……大概是前不久的時候他才說過的，結果他現在就開始了逃避，逃避這似乎永遠無法掙脫的輪迴。

「嗡。」

幽藍色的光隨着他身體的觸碰而漸漸熄滅，不遠處又出現了一個同樣大小的幽藍色之光，正如他所說，正如他所想，現在所經歷的這一切似乎永遠都看不到盡頭，這種感覺讓他無意中想起了輪迴路上的情況，他所渡過的那條河，他走過的那條路……啊，思維已經飄到如此遙遠的地方了嗎，什麼時候他居然會懷念起那片地方了？

「無盡……輪迴……繼續走下去……繼續……走下去……黑暗……永恆的……黑暗……不能停止……不要停止思考……」

像個迷失了自我的殉道者，身體一搖一擺的走向前方的毀滅。

「小天使」找到他的時候，見到他的時候，這就是第一感覺……他像是死去了一樣，只剩下一股不滅的意志推動這具軀體不斷的前進，把它驚呆了，那個意氣風發，有些瘋瘋癲癲的傢伙，居然會被摧殘到這種情況，讓它不敢相信，都不敢去認這個渾身灰白的傢伙，不像是它認識的那個人……

「你……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它覺得鼻子有些發酸，連忙走到他面前，然而他像是沒看到它一樣，盲目的麻木的往前走。

「前進……守護……前進……一直前進……毀滅……摧毀……一切……你是誰……你們是誰……我該繼續前進……沒錯……繼續……」

「小天使」聽到這呢喃低語聲忍不住捂住嘴，眼睛都有些微紅，它連忙跟上他，一把拽住他的手掌……

「轟！」

腦海里瘋狂的湧進來一股巨大的哀意，麻木，冰冷，死寂，無數他的心聲湧進它的腦海中，無數情緒若一道星河般湧進它的腦海中，它似乎看到了一個色彩豐富的世界開始凋零的那一刻，那個世界開始分崩離析，開始失去了色彩，生命也漸漸消失，星光變得黯淡，最後一切都歸於沉默，再無一絲絲波瀾出現。

它咬着牙，精神被衝擊到，手掌幾乎要鬆開……啊，那份沉重的心情，那份沉重的記憶，外界不過區區一個月，但他在這裏已經徘徊了多久了？無始無終，在這片黑暗中徘徊，在那橘紅色的大地中戰鬥，永無休止，換做其他人可能早在那無數時間的死寂中沉淪了吧，他到底是怎麼撐下去的，是什麼執念讓他支撐到現在還沒有倒下？

「你……我記得你……有點熟悉……是你……是誰？」

雲諾星那空洞的雙眼突然在「小天使」身上頓了一下，那雙灰白的雙眸微微的活了一會，又在剎那間瞬間沉寂，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過，那般呢喃低語像是它的錯覺。

「我是……」它張開嘴便愣住了，它是誰呢，沒有被賦予名字，不過是用了其他人……用了他記憶中的親人的面容，用了那個天使妹妹的身體……直到此刻它才醒覺過來，它到底算是誰呢？

「啊……是你，我記得你，那片黑暗虛無的空間……我想起來了，是你——但是，想不起來，想不清楚……」雲諾星目光微微閃爍著，那部分封閉的自我似乎要蘇醒過來，眼光微微的明亮，讓它微微一喜，不過還不等這股喜意持續多一會，那一點微明的光又重新黯淡了，他像是明白了什麼般搖了搖頭：「……不……這黑暗……沒有希望……不……都是幻象……啊……我應該早就明白了的……是的……」

執著的，以為是遇到了幻象而醒悟了一會的神智又一次的黯淡下去，他轉過身，繼續失魂的向前走去，不過這次他沒能掙脫被扣住的手掌，行走的腳步都是一頓，他還無意識的抬腳，卻只是在原地踏步。

「小天使」額頭炸開一道青筋，它使勁的咬着牙：「唔……我忘了啊，希望你自己醒過來真是一個奢侈而不切實際的想法……我早就知道了，果然，讓你清醒的方法大概只有那個是最快的……」

它狠狠一咬牙，雙手摁住他的肩膀將他掰過來，隨後深吸一口氣，仰起頭朝着雲諾星的額頭狠狠撞去！

「咚！」

冬瓜砸西瓜……大概就是這樣的一個場面吧，反正「小天使」覺得眼淚都要飆出來了，撞得雙眼冒金星，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在原地晃來晃去。

「咕……熟悉的……力道……」雲諾星終於是清醒了一瞬，然後翻著白眼朝着一旁的地面歪倒過去，等到它恢復清醒再看，就發現他已經……被它一記頭槌給砸暈了！

「呃……不對啊，我看溟溟那會兒還沒砸暈的……」它微微一愣，哭笑不得的揉了揉發紅的額頭，無奈的搖搖頭，在他身旁跪坐下來，猶豫了一下，伸出手將他的腦袋搬到自己腿上，又低下頭用額頭碰了碰他的額頭：「笨蛋……你要思考那些事情太麻煩啦，有時候隨便一點就行了，隨便的……不要想太多，不要惦記太多，成則成，不成便罷了，何苦把自己往死里逼。」

「我知道的，我知道你的執念的，但那不是你不顧自己的一切的理由吶，笨笨的小星星。」

它看着不遠處幽藍色的亮光，忍不住嘆息，呢喃道：「我們會走出去的，一定會讓你醒來的……我相信你，所以，你也要相信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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