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8章 應盡的力

第1268章 應盡的力

永恆——這個很簡單的辭彙,所代表的事與物卻能分出數十種,它本身所代指的意思深邃而深沉,對凡人來說,也許萬把年歲月都能稱得上永恆,對於神祇來說,特別是那些年輕的神祇來說,一億年,千億年,可能便是永遠了吧,對神靈而言,這個詞便沒有了單純的意義。

再一次結束了一場大戰,雲諾星盤坐在四面一片黑的空間里,看着眼前那一點幽藍的光芒,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心裏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這一個詞,對他而言估計沒什麼特別意思的詞——他歷經的時間已有將近一百個紀元,不算上斷裂的記憶和其他無法回憶的,也有少說七十個紀元的記憶:那些下界的記憶,他存在有一些,不過大多都是六七元界的記憶,與他在八元界的經歷,似乎沒有太大的區別,就那些零零碎碎的與八元界的部分記憶便有整整七十個紀元,大部分時間的話都不會回憶那些部分的,那段漫長時光的記憶,分成了很多部分保存在記憶之海中,每隔一段時間他都需要整理一次,免得自己的記憶出現混亂,攪和成一團稀泥。

不過,這一段時間,確實就是一段時間了,也就個把紀元的時間才整理一次——千載萬世,輪迴了幾億世,那沉重的時間,沉重的記憶,着實是讓他體會到了永恆的氣息,縱觀整個虛空,估計沒有誰有他這般誇張吧。

至於為什麼會想到這些……

雲諾星睜開眼睛,撐着地面站了起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長長的吐出,也沒什麼,就是突然想到了而已,這條漫長的路,似是輪迴,永無止境,似要讓他將一生都搭在這裏,似要走遍他度過的那幾億世的生命,似要讓他重新再來一次,讓他審視這條漫長的紀元之路。

「很沉重。」

他眼瞼微垂,輕聲的嘆息,這就是他坐在這裏感嘆半天的原因,他很久沒有回過頭了,此時回過頭來看看這走過的將近一百個紀元,七十個紀元的記憶,只覺得很沉重,往昔無數畫面湧上心頭,讓他心裏像是打翻了五味瓶,百味陳雜。

雲諾星喟然長嘆一聲,搖搖頭揮去那些回憶,將曾經的美夢與美好的記憶撕得支離破碎,抬起腳,向著永恆而深遠的黑暗與毀滅無所懼的前行,不再回溯曾經的那些,他早就忘了回溯,早就忘了回憶,所有的執念中只剩下前進這一選擇。

「也就這樣了。」如果這地方是某種類似「心路歷程」的試煉的話,這就是他的答案了,他朝着那幽藍色的光芒走去,慢慢的跑起來——這就是他的選擇,他的答案,無論多少次,無論重複多少次,輪迴多少次,他都只會繼續前進,一次又一次,就如他不斷的掙扎過的數十個紀元一樣,他不曾放棄,心中有不能放棄的事情,有不能放下的事,早在踏進輪迴路前的那一天的就已經做出了決定,眼下可不能停歇在這裏!

「那麼,你呢?」

雲諾星忽然抬起頭,看向這虛無無盡的黑暗空間,目光似乎注視到了什麼,似乎看到了誰:「你的選擇又是什麼?支撐你掙扎著活下去,度過這漫長無盡的時光的,又是什麼執念?」

「如今你又在何處做着什麼?」

他不知道自己在和誰說話,他似是瘋了,來到一個莫名其妙的空間就覺得有人在監視這裏的一切,理所當然般的與誰說什麼話,不期待回應,也不覺得會有回應出現。

啊,其實他知道的,在這裏走了如此漫長的時間,他不可能感應不到,他知道這片空間為何而存在,知道這空間從何而來——看,這無盡的夢,戰鬥,黑暗,只有這兩個部分,多麼像啊……像極了他這一輩子,這一世又一世,戰鬥,摧毀,毀滅……不停的戰鬥,不停的摧毀什麼,不停地……掙扎,最後一切又歸於零,陷入漫長的沉淪中,等待着再次回來的一天,再次的,再一次的戰鬥起來。

哈,以前還沒認真的思量過這方面的事情,現在這麼一想,真是可悲啊,漫長到接近永恆的時光,烙印在他神魂中的,竟是除了黑暗就是戰鬥,這就是他存在的意義,這就是他存在所要面對的事情——他這一生,這生生世世,除了前進,繼續戰鬥,就再無別的景象。

為了什麼?天知道這種事,這些事就讓它見鬼去吧,他只要像這樣一直繼續的……繼續的前進就行了……心裏也不會覺得遺憾,就算錯過了什麼,也不覺得會有遺憾,哪怕那道路的最前方,只剩下最後一個結局也無所謂了,就這樣,慢慢的,一點點的往前走去。

…………

「時間矩陣與陣列已經準備好了,剩下的,得等老夥計醒過來才能繼續。」

輝長長的伸了個懶腰,看着眼前的巨大廣場,一道道巨柱流轉着轟鳴的時間之力,還有更大量的時間之力若螢火般從時間之海里飄出來,源源不斷的匯聚在這個時間廣場上,一團團深黃色的能量光團若小精靈般繞着每一根柱子與最中心的那根柱子轉來轉去,每三分鐘就繞着柱子轉一圈——這些小東西只有微弱的靈智,是用來監控每一根「時間支柱」的情況的,還能維持它們的穩定,在檢測到出了什麼問題時能最快速的壓制住,那些柱子與法陣可是這時間廣場最重要的東西,在展開「時間軸共鳴」前,可不能有任何損傷。

「輝大人。」

一聲呼喚打斷了輝的沉思,他回過頭,就見到易青抱着三四個水晶球從屏障邊緣而來,看到那片涌動着巨量時間之力的廣場,不由得微微一愣,隨後聲音驚喜的道:「輝大人,那裏……已經成功了?」

輝笑着點點頭:「總算是成功了,花費了不小力氣,真是艱難——先不說這個問題,你那邊如何?」

易青從那微弱的激動中回過神來,恭敬的行了一禮:「是……這幾天讓探索者們去到了虛空更深處更深處的地方……的確如輝大人所說的那樣,我們發現了一些小問題,而且是……親眼看着問題發生的。」

「哦?那你們倒是幸運,詳細的說一下。」輝略有些訝異的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探索者們到達的地方,是眼下我們所知的下位面邊界之外的地方,隨着不斷的深入,我們發現的區域也在逐漸加大,還見到了諸多世界光團,幾乎全都是在千億年間誕生的,那些源生的老世界,不是時限已到自動摧毀了,就是被人為的毀滅了——由於那片地方剛越過我們以往認知的邊界不是很遠,所以我覺得,本應該存在的世界可能是被冥界摧毀過了,剩下來的都是千萬年間虛空重新誕生的新世界光團。」

「至於更遠的地方……」易青沉默了一下,看到輝神情緩緩變得鄭重也是嚇了一跳,連忙整理了一下語言,沉吟片刻,道:「更遠的地方,我們發現了諸多怪異的世界聚合體,根據您給我們的情報,那些大抵就是冥界在搞的什麼小動作,無法解析,無法理解,由於擔心會有冥界人來那些地方巡視,僅僅是在很遙遠的地方觀察了一會就轉移地方了。」

「唔……冥界它們用那些破碎世界的聚合體來做什麼,我大概是知道的……只是沒想到,連下位面都能遭殃,看來這虛空是真的沒有多少安全地域了。」輝敲了敲下巴。

「除此之外,探索者們在更加遙遠,更加更加遙遠的……虛空區域內看到了一些東西,一件事情的始末。」易青一邊說着,一邊在手中拿着的幾個水晶球里翻找起來:「在很遙遠的虛空深處也發現了那些古怪的聚合體,且完成度是我們目前所見最高的那部分,估計他們在很早以前就已經在有計劃的做這些事了。」

他說着說着,終於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將一個留存的影響展現在輝面前,後者僅是往裏面瞄了一眼便皺起了眉頭——畫面中,是一大團正在漸漸融合的世界,毀滅的深淵死霧繚繞在那些破碎的世界光團中,若有呼吸般不斷的鼓動,似是一顆巨大的心臟,有東西正在其中孕育,想要破殼而出。

輝眉頭緊蹙,隔着影響都能感覺到有一個生命力極端強大的生命個體正在其中孕育,大概就是在孕育「小天使」它那一類生命體吧,不過那過程似乎與它誕生的過程有些不一樣,與它所說的不一樣——而且還沒有成功。

在映像持續了幾十秒后,有什麼東西正在從虛空深處靠近……像是一片陰影般投在那個由破碎的世界聚起來的聚合體中,然後,那原本還結構完整的「東西」,似乎突然遭到了什麼破壞,從邊緣開始了瓦解,一寸寸的變成了黑色的粒子,慢慢的崩潰,被虛空所吞沒,在邊緣消失了十分之一后,那片陰影投映到了其主體上,整個巨大的凝聚物像是一個被狠狠捏了一把的橘子,變得異常扭曲,「外殼」崩潰,其中心暴露出一個明亮的光團,異常濃郁的生命氣息隔着映像都能讓他感覺到,那果然是一個生命體,而且很強大,在他所見過的所有深淵死霧衍化體中是最強大的一個,只是它沒有破殼的那一天了,那片陰影毫不留情的碾壓而過,整個巨大的破碎世界的聚合體瞬間分崩離析,變成渣滓消散在虛空中。

那突然的一幕嚇到了當時正記錄那個畫面的探索者,也把輝給嚇了一跳。

「……很突然的一個現象,我們現在解釋不了,完全不知道當初發生了什麼,後來我們嘗試去觸動那片『陰影』,它在虛空中非常清楚可辯,就是一片陰影,影子一樣的東西——但凡是碰到的東西都會從根本上開始瓦解,我們用能量去試探過,就是這樣沒錯。」

「沒什麼不好解釋的。」輝轉過身,看着那片時間廣場有些出神,似是自語般的呢喃道:「存在於虛空深處,極深極深的深處的毀滅意念——那不過是虛空的活動的某種傾向而已,它向你與我都展現出了其毀滅的傾向——不,不是這樣說,它不過是在將一些『存在之物』給抹消而已,無關刻意不刻意,只要有東西存在於那裏,它就要將其毀滅。」輝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算算時間,的確是快了啊……」

易青聽得稀里糊塗的,不解的撓撓頭:「那個,輝大人,恕我無知……那陰影是什麼東西,你知道嗎?」

「那不是什麼東西,那是虛空某種崩壞的自我活動的象徵,是虛空那一次活動的腳步,它正在緩慢的靠近。」

見到他還是一臉懵逼,輝無奈的搖搖頭:「十一個紀元前,起源大天神們集體隕落,引發了一次巨大的『虛空動蕩』,摧毀了當時虛空九成九的生命,幾乎沒什麼東西活下來,便是眾神界也差點被震成湮粉——在大天神們隕落後,這片虛空的規則中缺少了點什麼東西,虛空的活動出現了點偏差,它無法再完整的自我一圈圈循環,繼續運作下去會不斷的積攢虛空各處崩壞的錯誤,各處……異常之處,當這些錯誤堆積到一定程度后……會再度引發一次『虛空動蕩』——沒錯,就是你所想的那樣,屆時這片虛空會再炸一次,除了絕無僅有的一些東西外,其他什麼都保留不下來。」

易青目瞪口呆,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難道我們見到的那個陰影……就是『虛空動蕩』不斷靠近的腳步?」

「大概算是呼嚕聲吧——就是腳步,就是腳步啦,不用管我的說辭。」輝搓了搓一縷劉海,道:「嘛,也算某種好消息吧,冥界喜歡在虛空深處搞小動作,它們肯定沒推算到這『虛空動蕩』會再發生一次,它們佈置在虛空深處的東西最容易受到影響。」

「好消息……」易青忍不住苦笑一聲,那可是「虛空動蕩」啊,即便此時確實能清理掉部分冥界的佈置,但這一虛空自然活動最後導致的結果可是整個虛空一同崩潰啊!

輝看他那有些苦笑有些哭喪的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忍不住搖搖頭,一巴掌蓋在他的肩膀上,咧嘴一笑:「不用擔心,眾神界有防護,能扛過上一次的『虛空動蕩』,自然也能扛過這一次的『虛空動蕩』。」

易青剛振作精神,輝神情微微一變,露出一絲困擾的表情:「不過到時候冥界如果打進來……屏障可能要碎啊,那樣的話就擋不住『虛空動蕩』了——咳,不過沒事,有整片虛空的人給咱殉葬呢,這可是大元界史上最高規格……規格排名第二的葬禮呢!」

易青突然覺得渾身無力,忍不住苦笑搖頭,不過被輝這樣打岔開了下玩笑,有些陰鬱的心情也恢復了一些,正兒八經的問道:「輝大人,我們現在該做什麼?」

「去做你該做的事——最初交代你要做的事就是我要你做的事,從最初到現在都沒有變過。」輝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

他說着,轉過頭長嘆一聲,背着雙手看着前方在不斷自我運轉,自我完善,自我維持的巨大法陣矩陣,雙手微弱的有些顫抖,他長嘆一聲:「……不久后將要發生的事情,將是這大元界裏最壯觀也最混亂的事——是我們孤注一擲的手段,雖說『降時之陣』能最大限度的維持住時間海的穩定……但影響多少還是會有的,而且不可能完全消除,最終會造成什麼結果我也不清楚,我也說不好。」

易青看到他背着的雙手有些顫抖,張了幾次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低下頭捏緊了拳頭,正要說話,輝他雙眼一立,鎮定的道:「但是,無論如何都要一試,眼下我們走到這個局面,眼下促進這個局面的那個不讓人省心的傢伙……都是他拚命換來的,他已經做到最好了,如果我不能接過他這一棒做好剩下的,我還不如自己跳進輪迴去算了。」

「輝大人,我們也會陪在您們身旁,盡上我們應盡的力!」易青突然大聲道:「無論結局最後會如何,無論我們要面對什麼我們都不會退縮!只有眼下的這個事實是不會變的!」

輝回過頭看了這年輕的本源天神一眼,微微一笑:「好啦,小傢伙,去吧……你們還太年輕,不要去考慮任何失敗的事情,正如你所說,盡應盡的力就行了。」

易青一鞠躬,一閃身消失在這裏。

輝長嘆一聲,剛盤坐下來便感覺到身後有點動靜,他忍不住挑眉,戲謔道:「怎麼每次都剛好等那小傢伙走了你就過來了?」

「有人來過了?」它隨意的說了一聲,不置可否,目光眺望遠處的時間廣場,道:「已經準備就緒了?」

「都準備好了,就等老傢伙了——他……」

「情況不好,神魂之光有黯淡的跡象。」

它話音剛落便看到他一個後空翻,整個人若凍僵一般豎在面前,用驚恐的眼神看着自己,它忍不住嘆息,玉手緊捏着手臂:「……我沒什麼辦法……是來找你……」

「那趕緊去看看老傢伙的情況!」輝哇的大叫一聲,忙不迭的打開傳送門朝着雲諾星所在的那個建築衝去。

「小天使」愣了一秒鐘,看着眼前的大陣,忍不住苦笑:「……你真是……又是何苦呢,還沒從一個漩渦里脫離出來,就被卷進了另一個更大的漩渦中,無法逃避……前世,後世,你都是這樣……觀察者,這難道是你的命運嗎,只能一直一直的前進,無法後退,從來都不能退縮,即便知道前進的盡頭就是死亡,即便在最後那一剎那也只能綻放一次最絢爛的煙火……」

「即便如此,你也不會後悔嗎……你也從不後悔嗎……」

它苦笑了一聲,它知道這個答案的,只是……只是忍不住為他嘆息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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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世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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