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6章 「熟悉」

虛空大裂縫，這名字只是一個籠統的稱呼，特指那一個地方，卻是毀滅后的那個地方——相信這個地方在遭遇此般災難前，應當也是一個正常的，美好的地方、或是一個美好的世界，直到那場災禍來臨，這地方連名字都失去了，被遺忘，只剩下一個「虛空大裂縫」的代稱，充滿敬畏與恐懼的代稱，若還有一絲尊敬……也許早已經沒有了吧，不管這個地方的前身是第一代大天神的什麼，現在它只有這一個令人恐懼的稱呼，昔日的那些，都隨着時間的逝去而被人遺忘了——所有東西都會被遺忘，所有。

它前身是怎樣的瑰麗，怎樣的尊貴，已經是見不到的畫面了，也不存在誰的記憶中，重要的是出現在眼前的，現在的場景……沒錯，現在的。

「小天使」緩緩的抬頭，懷中抱着雲諾星，站在原地轉了一圈，環視一周后，確認看不到那層充斥着毀滅氣息的風暴了，這才將視線投向剛剛的地方——一片大地，看不到邊界，看不到生息，天上是沒有星辰的夜空，漆黑寂靜，安靜，永寂一般的平靜，沒有風聲，沒有蟲子那種可以當伴樂的聲……這裏還存在，這裏已經死去，雖然存在着，卻比死了還要乾脆。

它想像不到這裏以前是什麼模樣的，出現在眼前的，是一片被火焰燃盡后的大地，灰色，天空與大地曾經存在的色彩，都被火焰吹上高高的空中，化做這死亡的灰黑緩緩落下。

天空是無情的灰色與黑色，沉寂的色調不斷的被刷子改變着蔓延的色彩，勾畫着這一成不變卻又無法永久凍結的空間。

「唔……唔……」

懷裏的人發出夢囈般的聲音，它低下頭，雲諾星額頭上沁出許些汗水，緊蹙著眉頭不時扭頭，咬着牙，好像做了噩夢，玉手輕按在他的額頭上，微微發燙，估計這溫度能拿來做煮水——已經是第三次，還是第四次這樣的情況了，他身體狀況越來越差，明明是一屆本源天神卻表現出了像是人類身體的性質。

「很難受嗎？」它俯下身，將耳朵貼近他嘴巴，想聽清他夢囈的呢喃在說什麼，卻完全聽不清楚，似乎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呢喃聲，倒是能聽出他似乎有些難受，很痛苦。

它抬起頭——這片天地很混亂，破碎，無序，卻有能量的存在，有微弱的能量流轉在這片空間里，他的身體微弱的汲取著這裏的能量，它想聚點能量助他恢復，但這一世他又不是納靈神體，這個地方摻雜了很多很多能量，它不敢隨便行事。

「吶，你指一個方向給我吧，這個地方……該去哪裏，該往哪裏走？」

「小天使」將雲諾星託了托，輕嘆了一聲，其實也不是非要他回答什麼，就是想讓他指一個方向，它覺得他指點的會更准一些，它相信他的直覺，還有別的……讓它自己在這個荒蕪的地方像個遊魂一樣轉來轉去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碰到它想要碰到的東西。

至於它想要見到的……就現在來說，它還是想讓懷裏那個傢伙恢復過來再說，至於別的，比如探索這片空間，亦或是做點別的事情，都等那之後再說吧。

它嘆了一口氣，抱着雲諾星在這片灰燼的大地上慢慢的遊盪起來……這個地方，不見得比剛剛那片地方好多少……

…………

灰燼，空氣里也飄着星火燃盡后的氣息，漫天塵埃，漫天風沙……哦，這地方沒有風，四周昏暗得看不清百米外的情景，往外都是模模糊糊的一片，只有輪廓，看不到更多，是殘留的規則氣息在作怪，它們不可能看不清楚這一點點範圍的場景，只不過是這裏的條件限制……

高高的呃天空上只能看到一顆奇異的紅色光點，不像是星光，是幾分鐘前它才注意到的，那一點「星芒」照不亮這片夜空，也無法指引出什麼道路，它一直掛在那個角度，無論它往前走出去多遠都看不到絲毫的接近。

黑夜有些寒冷，它忍不住縮了縮羽翼，理所當然的，這是這裏的破碎規則在作怪——它好像變成了一個凡人，在一片暗無天日的黑夜中，在一片沒有任何星光的黑夜中趕路，不知去往何方，不知前路在哪裏，奇怪的空氣讓它感覺不適應，寒冷又讓它體力過快的消耗，連能量的運轉都會變的緩慢。

他縮在它懷裏安靜的睡着，身子微微偏向靠着它，很溫暖，像是抱着一個暖爐，比起這點溫暖，這片黑夜的寒冷不值一提，看着那張漂亮的俏臉，它忍不住笑了笑，羽翼彎曲過來，用羽毛的尖尖輕蹭他的鼻尖，見到他鼻尖微微翕動，忍不住噗嗤一笑，這傢伙安靜下來，稍稍擺個姿勢都成藝術品了。

許是四五個時辰過去了，「小天使」在一塊山坡的石頭上緩緩坐下，卻沒有真的坐在石頭上，身體離石頭和地面始終保持着一兩寸的距離，它看着旁邊一棵枯死的樹木，輕輕的伸出玉手，卻沒有碰到，只是快速的揮掌形成一股掌風，那棵樹便成了一片黑灰飄散在天地間。

呵出一口氣，伸了個懶腰揮了揮羽翼，身體動的幅度有點大，身下坐着的那塊黑石隨着一陣微風消散，它踉蹌的站起來，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出去幾步，看了眼身後消失的石頭，無奈的搖頭，就這這個小山坡隨意的坐了下來——已經不是初見了，剛開始的時候，它看到路邊有很多奇怪的枯死的原·植物，似是風化的建築或是什麼奇形怪狀的物體，那些東西存在於這裏，曾經存在於這裏，都隨着毀滅時的一陣閃光變成了這樣，毀滅，卻沒有完全消失，脆弱若風沙般，隨隨便便就能吹拂乾淨。

坐在地上勉強的休息了一會，「小天使」習慣性的抬頭望天，臉上露出一絲僵硬的苦笑，天空沒有日月星辰，無法判斷現在的時間，可能已經過去了幾天，或者其實由始至終只過去了幾分鐘，一個時辰，或者……

它失去了對時間的一切感應，而且還意外的有了睏倦的感覺，輕微的，可以壓制的感覺——再無聊的坐了一會，還是打算繼續往前走，四處走走……走去哪裏呢，這片純粹的毀滅世界到底能走到哪裏去，稍稍走一走覺得自己在做什麼，在處理什麼，自我安慰嗎？

它心裏有些煩躁，聖潔的臉上露出一些不愉快，它自己知道這些，其實煩躁只不過是為了掩飾另一種感覺——他不在，總覺得找不到方向，不知道現在該去做什麼，不知道往哪裏去。

當自己挖掘出自己的這種感覺時，它被嚇了一跳，但也迅速的鎮定了下來，臉上流露出一抹苦笑，又有許些自嘲——原來，記憶中那些丫頭對它的依戀是這樣子形成的啊，常伴在身旁，跟隨着，緊隨着，久而久之的，跟着他的腳步，無論去哪都若入無人之境，那種隨意自有的感覺……現在，他累了，睡下了，它一個「人」在這陌生的，死灰色的世界裏漫無目的的遊盪，不知道前方在哪裏……心裏竟是有一些微弱的不適應。

末日後的世界，死一般的寂靜，如同誕生前的寂靜，但那段時間，是世界誕生最純粹的時候，這種純粹，將隨着生命的誕生一點點的減弱，緊接着，無數生命擁擠的擠在一個不寬敞的世界上，發生諸多事情，因果糾纏，規則減弱，世界本身便不再清凈——現在，是毀滅后的無數年，但當毀滅的第二天開始，一切又重歸平靜，世界恢復初始的安靜狀態，卻損失了一切。

有些失魂，失魂的走在這片世界，安靜，安靜得可怕……廢話，它的腦海里已經把這個詞重複了無數次了，失魂的，失魂落魄的，腳步都有些搖晃，但它不覺得累，只是，心裏好像逐漸變得沉重。

不知不覺的又翻過了一個平原……不對，僅此一個，不知不覺的走出去了很遠很遠，轉過一個像是盆地的地方后，眼前陡然出現了……一片懸崖，直線落差可能有萬丈，大地在眼前沉陷了萬丈，深沉的夜色看着眼前的場景，似有無數詭異的物體從下方的懸崖中探向天空，怪異的傷痕，崩裂的裂縫，虛空的裂縫，時間壁壘的裂縫，傷痕全部凝固，那是那一戰留下來的無法癒合的傷痕，永遠的留在了這裏。

「唔……」它只是看了一眼，便覺得異常不適，連忙從懸崖邊緣退了回來——那一眼好像看到了埋葬了一萬個世界的腐爛之地，這個大陸，這片大地的其他地方都呈現出絕對的死寂，但是眼前這個……眼前這片地方，已經透著死亡的腐爛氣息，像是有幾萬個巨人葬在這個地方，惡臭的氣息衝天，讓它這個聖潔的生命都受不了，像是涌動的黑暗，讓它覺得一股範圍的感覺湧上心頭。

「這不會是，那場大戰的中心吧……」

它俏臉微白，沒有多少光線，最簡單的光與暗都分不開了，遍佈整個地區的，只有無限的蒼涼與凄慘，再無一絲哀傷，憎恨，怨恨，還有很多不甘的心緒，全部盤旋在這個地方，無法消散，似有無數亡靈盤踞在此。

「好濃烈的怨念……」

懷裏傳來微弱的聲音，讓它欣喜若狂的低下頭，就見到那雙黑色的雙瞳緩緩睜開，虛弱，虛弱得動彈不得，他微弱的抬着手，朝着那片死亡的腐爛之地伸出手，似是想要抓住什麼。

「你醒啦。」它驚喜的笑了笑，突然低下了頭，柔軟的紅唇在他嘴角輕輕一點。

雲諾星剛醒過來差點就暈過去了，等它抬起頭后，這才輕輕的抬起頭，俏臉有些紅：「你幹嘛……」

「呃……」它一下子醒過神，吐了吐舌頭：「被你的記憶中的她的記憶給影響了。」

雲諾星翻了個白眼，剛剛的動作，若非看到自己在這個從沒有見過的陌生的，充滿死亡和怨恨的地方，他都要被剛剛那一幕給扯回一百三十九紀元的時候了，真的，那個動作太像了，完全一致，就是親的地方不太對……

好吧不是想這個的時候……雲諾星甩甩頭，慢慢的扶着它站起來，它也趕緊攙扶他，兩人的視線相距兩三寸相接，都是一愣，兩張臉都微微一紅，隨後又趕緊鎮定下來。

「這個破地方是哪裏？」雲諾星搖了搖頭，感覺有些暈乎乎的，也不知道是剛剛氣血上頭還是因為太過虛弱。

「破地方……」它苦笑了一聲，捋了捋垂下來的銀色長發，視線看着他，略有些尷尬，片刻后正了正色，道：「這裏，可是那個地方……居然被你說成破地方。」

雲諾星神色一變，那個地方……對了，他剛剛是在時間海裏面，那片結晶的時間海裏面，他似乎聽到了一聲幽怨的微弱聲音，不經意間將那個黑色鐵片鑰匙給拿出來了……如此算來……

「卧槽，你別告訴我我在虛空大裂縫裏面吧？！」

「小天使」撓了撓臉頰，認真的點了點頭，讓他剛紅了一些的臉色瞬間又白了，差點又倒下去。

…………

幾分鐘后，兩人沿着這片懸崖一直往前走，很長的懸崖，如果這地方是一顆星球的話，雲諾星會覺得這是環繞星球一圈的懸崖，像一個西瓜一樣，這樣一直走下去可能會走一圈回來——不過他現在根本就不知道這地方到底是一個大陸，還是……什麼樣的。

懸崖下方那片腐爛的死亡之地還在，不過漸漸地消失在另一端，他們走了很遠，那片地方也漸漸的消失在後方，眼前是一片有着險峻奇觀，他覺得可能來到了「星球」的另一邊了吧，眼前出現的是陌生的小盆地……說是盆地吧，更像是什麼東西從上面墜落下來砸出來的大坑……

還有，到處都是戰鬥的痕迹，一些傷痕從虛空中貫穿到大地上，天空如碎玻璃般破裂，不斷有碎片掉下來，掉進虛空，那片空間還在倔強的恢復著，但永遠都沒有癒合的一天，它已經抗爭了整整十一個紀元了，對很多生命來說都是趨近永恆的時間。

這處戰場，這處地方，充斥着無數被規則撕裂，被更高級的力量毀滅與破壞的痕迹，難以修復，對這個地域造成的傷害是永恆的，而且殘留着很多那些……能量。

「起源天神的能量。」它輕聲道。

雲諾星點點頭，很多，而且他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算是熟悉吧……

他忍不住抬起頭來，看向天上那個紅色的異常光點，忍不住蹙眉：「熟悉的氣息啊……是不是該上去看一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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