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2章 往後的路
一覺醒來，許是過去了六七天，這是他從自身恢復的狀態判斷的，至多不過十天——剛醒來還沒緩過神，習慣的掃視四周，首先注意到的就是它有些奇怪的目光，摻雜着笑意，無奈，還有許些欣慰。
「可算是醒過來了，都已經八天了，我正打算把你拖回眾神界呢。」
它咧嘴輕笑着，用一隻羽翼在雲諾星臉上輕掃過，後者聽到這句話一愣，回想起那時候將它拖回眾神界，被輝用這樣那樣的神情看來看去，雞皮疙瘩就忍不住冒出來了，鬼知道這次又以那個樣子回去會被誤會成什麼樣子。
雲諾星懶懶的從地上爬起來，看到它依然噙著笑，視線古怪，只覺得毛骨悚然：「你老盯着我做什麼？」
「這有什麼。」它不甚在意的一揮手：「反正我都盯着你看了八天了。」
雲諾星：臉頰狠狠一抖，咽了口唾沫：「……走吧，離開一年了，也該回去一趟了，免得輝又說我動不動就失蹤個千把萬年——」
「灰溜溜的就走啦？」
雲諾星翻了個白眼：「回去歇息一下，反正此次出來並非完全沒有收穫……」
比如在那個擎起嘴中聽到的那些事那些事還有那些事……呃，總之就是很多，而且有更多可能是現在派不上任何用場的信息。
反正現在他是說什麼都不會留在這裏了，鬧的動靜太大，又是在這虛空的深處，在冥界的活動範圍內，難保不會被他們察覺——他注意到這片歇息的隕石被一層屏障籠罩了起來，應該是它佈置的，但是，在謹慎心理的推動下，他覺得現在還是趕緊回到眾神界才能討論接下來的事情。
「溟溟」坐在原地，雙眼含笑看着他走出去一段距離，雲諾星回過頭，道：「等什麼，趕緊走了，這破地方我一秒鐘都不想逗留。」
「溟溟」施施然的起身，潔白的雙翼輕輕撲扇，身形一閃就來到雲諾星身旁，雙手抱着他飛了起來，讓後者愣了一下，還不等他掙扎說什麼便帶着他衝進了深層虛空進行超遠距離的跨越，它湊在他耳邊輕聲道：「嗯……失去了半數力量，不敢待在這裏啦？」
雲諾星渾身一僵，片刻后回頭狠狠的瞪了它一眼：「瞎說什麼！我現在還能幹掉一個元始天神你信不信？！」
它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沒有徹底戳穿這個傲嬌的傢伙，反正回到眾神界，自有人會給他說教。
…………
眾神界，守護者神殿，當一臉焦慮的輝再次看到雲諾星被抱着提回來的時候……他提前把捲軸水晶都收好了，這回沒什麼東西能飛起來，不過雲諾星很清楚的聽到他下巴哐當一聲砸在地板上的聲音。
大元界五十一紀元不知道多少年，眾神界守護者因驚嚇過度而缺席戰前會議……
「反正我本來也沒打算去那裏開什麼會——說來說去不還是那些，正事要緊。」
輝咧咧嘴，伸出雙手笑容和藹的排在雲諾星肩膀上：「婚……」
「你敢跟我提什麼奇奇怪怪的事情我把你扔到虛空裏去哦。」雲諾星一臉正經，順便把還把自己掛着的傢伙給掙脫。
「……」輝沉默了一秒鐘，表情突然變得無比嚴肅：「魂圖天神似乎有事要跟我說，我本來打算昨天去的，但有點事耽擱了，現在你回來了正好，和我去一趟咯。」
雲諾星一臉嫌棄的看着他，好一會兒才收斂神情，輕聲道：「比起那些……我帶回來的消息你也許會更在意一些。」
當下他便將這匆匆消失的一年的事情給說了一遍，虛空中突然出現的奇奇怪怪的扭曲人造物，當然沒有遺漏最後，前幾天的那場戰鬥。
「擎起……冥界十二元始護法……」
輝默念著，沉默了幾秒鐘，隨後抬起頭，神色變得無比慘白：「那不就是說冥界有十幾尊元始天神？！我玩你！@&￥！」
雲諾星早已料到他的失態，見他崩潰的樣子毫不壓抑：「雖然我早就有預料，事態只有糟糕糟糕以及更加糟糕……嘛，不過這條消息也確實是糟糕到沒邊了，前幾天我知道的時候比擬更驚訝。」
「溟溟」在一旁聽着不曾插嘴，此時忍不住道：「驚訝著就把別人給屠了。」
輝沒聽清楚它嘀嘀咕咕的聲音，愣了一下：「啊？」
「閉嘴……」雲諾星佯裝兇狠的瞪了它一眼，待見到「小天使」吐了吐舌頭后，這才一臉笑意的轉回去，整個過程不過半秒鐘，輝看得一愣一愣的：「總覺得你們兩出去了一趟……變得有點詭異了……要不還是舉行場……嘶！」
雲諾星笑靨如花，踩在他腳掌上的腳還左右磨了兩圈，咬着牙笑道：「總而言之，言而總之，這是我們在虛空中發現的東西——別的方面我也給不了太大的幫助，也就這樣了。」
「嗯……就這樣了，我去歇一會……哈欠，累死了……經此一去，以後還是不要……哈欠往眾神界外面跑了……」
輝哆嗦著笑着點了點頭，不經意的瞄了眼「溟溟」，見它有意無意的望着自己，似乎想說點什麼又不太好說的樣子，也是滿肚子疑問。
待得雲諾星走到大門口，一臉疲倦的樣子，輝這才察覺到有什麼不太對勁的地方……他只是一個本源巔峰的天神，遇到了冥界的元始天神……居然還全身而退了？
「楓！」
「噓……別問，你敢問出來，我就從這裏跳出去。」雲諾星回頭在嘴邊豎起一根手指，落下的劉海遮住不斷滲出汗水的左臉，他緩緩的推開門，走出去，頭也不回的關上門：「哈欠……」
輝一臉木然，反正就這短短的兩秒鐘里他還真是被鎮住了，居然真的沒問出口……然後，他轉過身，就見到臉朝下正裝死趴在沙發上的「溟溟」，想了想，臉上帶着笑走過去：「那個……天使小姐，楓他……」
「噓，別問。」它抬起頭，臉上滿是僵硬：「你問出來的話，我就會忍不住的說，我說出來……就要被丟回那個無聊的地方了。」
它僵硬的從沙發上爬起來，同手同腳的朝着門口走去，一臉僵硬一臉汗水，都是憋得：「嗯……我先溜了哈，不然真的要憋不住了。」
輝：「？？？」
「等等！你至少跟我說一下結果什麼的……逼死強迫症啊這！」
「沒什麼好說的啊。」它尷尬的撓了撓臉頰：「他，這個大陸，炸掉了，元始天神，弄死了……就這樣。」
丟下一串語無倫次的話后，「溟溟」便落荒而逃，走得麻溜，關門的時候還把那老長的羽翼給夾了一下，痛得她驚呼出聲，讓輝聽得一臉大汗，這兩個傢伙……真是從某些方面來說都是天生一對呢——罷了，還是找個良辰美景把他們綁到殿堂上好了……反正他也沒親人，他來操辦應該也是……呵呵。
呵呵……
炸掉了呵，這個大陸，炸掉了眾神界……
顛三倒四的說法也沒有難到輝，他聯想到雲諾星曾經做過的事，再聯想到它剛剛說的，頓時就明白了，在大腦里把一連串的事情還原得七七八八：「真是……讓人不爽啊！」
他表情變得異常陰沉，轉過身一巴掌按在大殿的長桌上，將其一塊按得塌下去，變成一塊僅有不到一毫米薄的餅——那個純能量凝聚出來的眾神界，復刻了這個世界的一切，規則性，概念性以及更多，其中更是蘊含了他自己的一部分神魂，一部分神權在其中，是日後晉級元始的一個重要神性載體……
輝也有一個類似的神性載體，都是為了日後晉階元始境界所做的準備，從他們晉入本源天神就一直在做準備了，天知道為了這一個神性載體付出了多少心血……就這麼輕易的被他炸掉了——難怪他感覺到他的神性神魂都虛弱得半死不活，竟是這個原因……
「楓……」
輝看着門口的方向，忍住了過去一看的衝動，他沒有說出來自然是不想讓他擔心太多，他不說……但他很擔心啊，沒有了那個神性載體，往後的路又該怎麼走，原本還想着，若是他們二人能晉入那一境界，說不定這滿虛空的破事就能迎刃而解，現在……
輝也突然覺得有些茫然，他們又該怎麼辦，聽到這比之死都要兇險的消息，他一下子也沒了方寸。
「不行，過幾天還是去找楓談一談……」
輝咬了咬牙，心裏打定主意，就算要被丟出去或者被怎樣都好，這件事都要說明白了，他是秩序陣營中……這八元界最強的人，至少明面上是如此沒錯……一定還有辦法的，哪怕不用神性載體，也許還有辦法能晉入那個境界，神話時代遺留下來的兩成記載中，肯定有能解決眼下這一切困難的辦法……
…………
十天後，神州某地天上的巨大雲朵上。
「啥？提前晉入那一境界的辦法？」
雲諾星正雙手抱着後腦勺，慵懶的躺在雲上，一旁則是同樣懶懶散散趴在雲上的某個「天使」，聽到輝突然提起來的大問題，也是不由得一愣——他這十天剛恢復過來，怎麼的就要面對這麼難的問題。
他想了想，坐起來把一臉嚴肅的輝拉着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輝，放鬆點，最近虛空屁事甚多，你是明面上的掌控者，可不能先被壓垮了——晉入元始的方法，在三個紀元前我就和你談過幾萬年了，最終沒有什麼結果，現在也不會有什麼結果，哪怕強行溶解『禁封』，無法晉入就是無法晉入——你覺得，這個時代登臨本源巔峰的會只有我們兩個么？」
「顯而易見的，不可能，比我們兩個更早登臨這一境界的也不少，但他們仍然沒有任何動靜——這片虛空的問題，這是我們一同探討的，現在我多加一句：我懷疑是上一個時代末那一場能量衝擊影響到了什麼，所以導致這一個時代沒有元始境界誕生……」
神代之末，起源大天神們隕落，那一場神滅風暴，那一場虛空湮滅，帶走了很多東西，也讓很多無法被人知道的，無法被觀測的東西在暗中涌動，那些，是無法觀測到的病根。
「神性載體是最有可能的一個方法——藉著這眾神界的大勢，也許有一天可以……這不是我們早就探討過的么。」雲諾星聳了聳肩：「我知道你現在有些急火攻心……唔，先冷靜一下……呃？」
他見到輝狠狠的搖頭，不由得一愣，後者瞪大眼睛，很認真的看着他：「那你怎麼辦？」
「你的神性載體已經……在那天已經毀了，你的路怎麼辦？」
雲諾星愣了一下，有些明白過來為什麼他突然找他談論這些……然後他就狠狠的瞪了一眼趴在那裏裝死的「小天使」一眼，這傢伙……
「楓，你……有什麼大可以跟我說的，不用憋著，傷心也好，或是不甘，憤懣……全都與我說吧，至少，我能給你分擔一些。」
輝認真的看着他，認真的說道，他還記得呢，那天他回來的時候，那疲倦不堪的背影，那失魂落魄的身影……失去了神性載體……在這世上僅剩的唯一追求也消失，他現在心裏一定空落落的……
「哈？憋著啥？不甘啥？」雲諾星歪著頭，傻傻的看着輝，見他一臉愕然，忍不住笑出聲：「你……該不會以為我失魂落魄到想要重來一世吧？」
輝愣愣的看着他，點了點頭。
雲諾星默然幾秒鐘，突然噗的一聲笑出來，仰天長笑，手掌還使勁的拍著輝的後背，拍得他一愣一愣的：「哈啊……哈哈……合著你就是因為這個才一大早過來吵醒我來着？」
纏在輝身上的嚴肅與陰鬱一掃而空，他愣愣的點頭，點頭……然後傻了，他原以為應該是那樣那樣還有……反正就是那樣，他連台詞都準備好了，洋洋洒洒數萬字，準備和老朋友談談心事，結果……
他本人好像完全不在意哈！
雲諾星聳了聳肩：「說不在意是假的——那神性載體里有我的部分神魂，大部分神權之力，炸掉了確實影響很多，還會影響我往後的道路，不過那也是沒辦法的啊，在那個情況下，都拼上一切了——對方可是元始天神吶，難道我還能放水不成。」
「嘛，也是有一點點失落，不過沒你想像中的那麼嚴重——那時候我不跟你說純粹是因為……太累了！」
輝：「……」他覺得他像個大傻瓜一樣在神殿裏徘徊了十天，果然跟這個二愣子說話不用等待什麼！也不用提前準備什麼台詞！因為你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你那什麼表情……就是累了啊，懶得說，累得不想說話，所以不說——我在虛空裏躺了八天，所有都揮霍一空，那八天可沒恢復過來，在敵人的領地也不敢怎麼恢復，所以回到眾神界就放鬆下來了。」
輝：「……」以後他再在那裏支支吾吾的憋半天，對着空氣說話，他就從眾神界跳下去！
早知道他就直接衝過來把這笨蛋揪起來直接說啊！
看他臉色紅中帶綠，綠中帶紫，紫中發黑，雲諾星忍不住奸笑一聲：「嗯哼？莫不是某個人在大殿裏面猶豫踟躕了好些天，想說不敢說什麼的……」
輝翻了個白眼：「……我覺得過度擔心你的我就像村口的二愣子一樣。」
這似是被拋棄的小娘子一樣的語氣，聽得雲諾星毛骨悚然。
「你要是真的覺得不舒服就說出來，不要憋著——你嘴上說着不怎麼在意，只是懶得去在乎，我能看出來你還是有點……畢竟，那個境界是你這一生這一世最後的執念，我能感覺得到，你比我更加在意……不是臨時抱佛腳應付什麼冥界，只是你想進入那個境界，然後……」
「然後一探那個境界的底細，從此眾神界對我而言不再有任何秘密，我能順着時間之流往上追溯一切的起源，我甚至可以大步踏入那個地方，一探十一個紀元前發生的事情——我想知道，這一切，這一切的起源與根源，這是推動我不斷前進的所有動力。」
雲諾星認真的說着，一如幾個紀元前他與輝這句話時的神情，然後，也如當年那樣——
五秒后他懶懶散散的往後一躺，懶懶的道：「但是……哈欠好累哦……好麻煩哦……不想動啦……求包養，會暖床會嚶嚶嚶。」
輝：「……」與當年如出一轍的發言啊。
好吧，他是知道的，明面上裝成什麼樣子，都是他用來應對這世間所有而創造出來的假象罷了，真正的他，如同那位黑夜中的行刑者一樣，他更喜歡在沒有人知道，不被任何人察覺的時候去做……那驚天動地的大事。
他從未變過，認識他的人都只會被他的表面假象所欺騙。
不過話又說回來，也沒幾個人認識他啊。
輝一臉黑線的站起來，他居高臨下的俯瞰著雲諾星，輕聲道：「楓，那你打算怎麼辦？」
「能怎麼辦？該做什麼做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神性載體炸了，要麼尋求他路，要麼繼續走下去——我大概會找另外一條路吧。」
雲諾星懶懶的道，個中的原因，他是真的不想說了，一旦說起來就會牽扯到無數，無數回憶，重得讓他喘不過氣。
「你臉上的表情跟便秘了一樣。」
輝沒好氣的指出他臉上不對勁的表情，憋得跟那啥似得——他多少能想到一些，其實他自己心裏也沒什麼底，往後的路，別的方法，別的出路什麼的……
真的存在嗎？
雲諾星迅速收拾好臉上的表情，手掌一甩三千青絲讓其在風中亂舞，咧嘴一笑：「安啦安啦，這世上最不缺少的就是出路——總會找到辦法的，神話……那一個時代輝煌至極，一定與現在一樣，有很多種方法能踏入本源，假使有二十種獨特的方法，那剩餘兩成記載，也就還有四種方法可以晉入那個境界呢。」
「你心真大。」輝無奈的搖了搖頭，又重新坐下來，道：「嘛，隨你吧，反正你計算得總比我想的要遠很多，說不定如今這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下呢——哈哈，開玩笑的。」
雲諾星神色微微一變，不過很快他又傻笑起來，雖然這一切不是在他的掌控下，但……這一切的結局，都在他的記憶中，那唯一的記憶中……
「楓。」輝偏頭認真的看着他，認真的看着他的黑眸，一字一句的道：「答應我，不要亂來，這世間，還有我與你一起扛。」
雲諾星手掌托著腮幫子，臉上掛着無奈的笑容。
「是啦，愛操心的傢伙，都多少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