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7章 有人來了

虛空中發生了很多奇異的變化，人為造成的變化——這麼說可能有點果斷，因為雲諾星壓根就不知道對方到底能不能被算為「人」。

一年時間，自上一次回到眾神界，時間真實的過去了一年，帶着自家的「天使」妹子在眾神界，滿虛空轉來轉去——聽上去很美好，但實際上只是它在跟着他而已，他在滿虛空調查他「失去」的那一千年間發生的事情，中位面的戰爭，爆發的本源級戰鬥，還有這滿虛空變異的世界光團。

像是幾團融化的雪糕堆起來的巨大熔融物——由幾百個世界堆起來的扭曲之物，裏面的無數生命不用想都知道，這種狀況下不可能還有什麼能活下來。

唔，這樣說不對，畢竟裏面還有同樣想也不用想的深淵死霧衍化體，而且數量絕對不少，力量應該也不會差。

這片虛空千瘡百孔，規則與秩序全都崩壞，一點點的崩壞，就如流沙一般一點一點的消失，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雲諾星都不知道虛空與秩序竟然能被扭曲成這般樣子，麻花？不，那都是輕的，此世間的規則與秩序是兩種互不干涉的東西，此刻，它們忽略了一切因素，兩股平行線強行被一段段的扭成一團麻線，最後還將一條線接到另一條線的斷裂處。

這是很形象的一個說法，對於規則之海來說，實際就是，彼此所包含的東西都在看不見的地方混雜混合成一鍋粥。

這裏只是一處縮影，這個全由世界光團扭曲成一團不明物的東西不只存在於眼前，雲諾星遊走過大片虛空，發現了很多很多，全都是由世界光團扭曲成的詭異造物，扭曲造物，亦是超脫規則束縛的奇異體。

「噫，創造者們的審美觀真讓人堪憂。」

「冰兒」伸手指點着前方那塊消耗了無數世界光團誕生的扭曲造物，說了一句讓雲諾星十分贊同的話：「這造型看着跟屎一樣。」

雲諾星瞥了它一眼，臉頰微微抽搐，這傢伙說起自己的創造者時完全沒有避諱什麼，好像「自己的創造者」只是一個概念中的概念，對它們的評價不好也不壞——前段時間是這樣，但現在他有些欣慰的看到它對冥界人他們產生了負面印象，雖然那是因為後者他們的美工不大過關。

唔，他覺得在欣慰之前得先讓這傢伙注意一下言辭，不然今天晚上就不用吃飯了——就在半個小時內，他們二「人」走過大片虛空，見到了無數這些奇奇怪怪的造物，它先後說出了沾了屎的茶葉蛋，血肉模糊的海膽、淋上泥巴的雪糕、腐爛的肉塊等讓人聯想翩翩的形容，讓雲諾星覺得……唔，現在多回想了一次，今晚就更加不用吃了。

「他們用得着把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搞成這樣？一看就像是失敗之作——不就是扭曲秩序強行容納規則的產物嘛，只要這樣那樣就好了啊……」

雲諾星翻了個白眼，反正他是沒聽明白它說的這樣那樣指的是怎樣。

「你能看明白他們在搞什麼東西？」雲諾星皺眉看向它：「這些個東西由無數個世界組成，扭曲融合了無數個世界光團的規則與概念性……目前我們還沒見到一個正常的玩意誕生……」

「要看它們最終誕生出來的東西，這還不簡單。」它咧嘴笑了笑，伸出纖細的手臂，對着前方輕輕一指，面前有一塊勖勉的畫面出現，出現在上面的，就是眼前這一坨像是屎……咳咳，奇怪的扭曲造物。

接下來，眼前那團奇怪的東西在不知道多少倍的時間加速下快速變化著——這只是推演的一部分：「首先是扭曲的規則被篩選，『適合』的部分會被留下，用不上的就被當成養料堆積在這團怪異物的底層，待得『適合』的被選中，那一部分的規則與規則所在的世界結構就會被一同從世界光團上剝離出來，融進中心那團黑色的東西中，這期間要消耗掉無數個世界，隨後是『秩序』被剝離，『時間』被抽取，『概念』融合——」

雲諾星聽得眉頭一抖一抖，他倒是能聽懂，因為能聽懂所以覺得彆扭，用這種破壞方法造出來的東西……到底是哪個鬼才想出來的？

「如果一直演變，一直演變下去。」它加快了推演的速度，眼前那團不明物體有光點飛速移動，那是一點點世間因素被剝離，邊緣還有邊邊角角能看出是無數世界光團堆積結果的世界屏障也在這一過程中飛速融合，慢慢的失去邊界，最終相融成一個巨大的膜結構，包裹着裏面的東西：「最終，如果按照這樣一直變化下去，這幾千幾萬個世界光團就會徹底相融，然後變成一個……咦？」

「冰兒」的推演結束，一個散發着白光的巨大透明薄膜出現在雲諾星的眼前，在那層薄膜的中間，則是一個巨大的，深不見底的黑洞，有無數絢爛的能量若噴泉般從裏面噴發出來，但被黑洞束縛著，不會逃離，一覽無遺的話，還能看到黑洞周圍被影響的空間是一種異常扭曲的狀態。

「深淵黑洞。」雲諾星眼眸輕輕顫抖，他偏頭看了愣了一下的「冰兒」，道：「……他們，在創造你的搖籃，也許在孕育和你一樣的東西。」

雲諾星將視線挪開：「如果是這樣，他們很有可能不知道自己的演化已經有了結果……」

「我知道。」它點了點頭，神情變得有些古怪，忍不住嘀咕道：「那豈不是說我有很多很多的兄弟姐妹？呀，以後見面了該說啥？」

雲諾星：「……」所以你愣了半天就是在想這些事情？

「不然能想什麼東西，難道我該為此像你們那些人族小孩子那樣大喊一聲不是親生的不是唯一的就要……呃。」

「冰兒」說着說着就愣了一下，雲諾星也是一愣，兩人傻傻的對視了好幾秒，直到後者雞皮疙瘩的說了一句話才回過神來：「你怎麼又能……」

他從離開深淵黑洞后就再沒有提防過什麼了，因為剛出來就驗證了它並不能再聽到他在想什麼，但是為什麼剛剛又突然可以……他絕對肯定剛剛自己沒有把心裏想的話說出來。

「冰兒」都愣了一下，愣了大半天，呢喃道：「好像是因為前面那個……半成品的原因，那裏的能量輻射到這裏來……相當於領域一樣，讓我又能聽到你的聲音。」

雲諾星忍不住皺着眉頭，領域增持……這些地方，到底是用來孕育新的「它」——類似它的東西，還是說，這裏是用來給它「用」的？領域類的東西？

「我怎麼知道，我也不可能跑去問他們吧，萬一他們如果真的是用深淵黑洞來培育什麼東西——被他們知道了就更糟糕了吧。」它輕聲道。

雲諾星翻了個白眼，又來了又來了，這個傢伙又藉著這個領域能量的便利隨隨便便偷聽他的心聲——再這麼下去……噫，他都覺得自己和它的親近值膨脹到了一個難以想像的地步了，想想吧，之前都沒有和誰親近到這種地步，隨隨便便被聽取心聲……就算是住在他靈魂中的紫夜與藍芯兒她們也沒有到這種程度，頂多是看一看記憶……

好吧那個也差不到哪裏去。

「反正不管怎麼說，他們一定是在謀划什麼。」

「冰兒」白了他一眼，雙手抱着他的腦袋，道：「這些天看到的這種情況也不少了……脫離世界規則束縛，脫離虛空秩序，整個下位面都被攪和得一塌糊塗，想要等它恢復過來幾乎不可能，除非是你記憶中認知的那個虛空湮滅發生，將整片虛空還原到最初的模樣，不然……唔……不說你了，我都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不管怎麼說，冥界想要做什麼……想辦法阻止就是了，這是搭上整個八元界，整個大元界的唔……」

雲諾星話還沒說完，就覺得自己貼上了身後那道虛幻的身體，一雙模擬出來的龍翼卷着他，「冰兒」捂住了他的嘴巴，周身湧上許些黑色氣息，似乎要將他拖入泥沼般，身體傳來被束縛的感覺，若非能感覺到它沒有什麼惡念誕生，雲諾星都會以為它是不是費盡千辛萬苦折騰了一年多要搞死他。

只是微微一晃神就回過神來，雲諾星立刻注意到虛空有什麼動靜，有東西要出現在這裏，有東西從虛空深層急速上浮。

「嗡！」

下一秒，一個巨大的紅色傳送門在虛空中洞開，非常巨大，跟一道巨大的裂縫一樣，傳送門的邊緣非常柔滑，似乎為了防止蹭壞碰壞什麼東西特意經過處理，隨之而來的，還有傳送門「那邊」泄露出來的氣息——一股雲諾星從沒有感覺過，從沒有聞到過的氣息，不同的規則，不同的世界氣息，很奇異，很奇特——他的記憶中絕對沒有任何一個片段與那紅色傳送門后的世界有因果關係！

猩紅色的傳送門洞開后安靜了五分鐘，雲諾星臉上滑落許些冷汗，他好像猜到一點什麼。

又等了片刻，那個傳送門張開的幅度更大了一些，隨後，一些透明的東西慢慢的冒出頭來，透明的，散發着透明的白光，巨大物體露出的冰山一角還能看到點點星芒——那是一個世界光團，顯而易見的。

而且，那還是一個破損的世界光團，一開始冒出來的一端沒有表現出來，但是雲諾星注意到那裏面的星光與部分扭曲現象，那是世界屏障破碎后，被湧入的虛空分解了一半的半溶解狀態——那個世界光團已經被溶解了一半。

等到那個龐然大物徹底從紅色傳送門裏冒出來后，它的全貌便露出來了，一個像是破碎雞蛋殼的世界光團，一端完好無損，另一端佈滿鋸齒般的裂痕，它只剩下三分之二，另外三分之一已經不見了。

「雞蛋殼……仔細一看還真像。」

「冰兒」的聲音悄悄的傳進耳朵里，雲諾星都懶得去吐槽什麼了，只是翻了個白眼——那些碎裂的世界光團真的很像是雞蛋殼，說具體點，它們像是雞蛋，敲破雞蛋殼后，蛋白和蛋清都暴露出來，隨後被摻和融合成一團——想着想着他都覺得有點餓了。

那個碎裂的世界光團出來后，繼續朝着前方飄去，慢慢的朝着前方那一團像是那啥一樣的半融合物體飄去，猩紅色的傳送門並沒有就此消失，雲諾星二「人」靜靜的等待了一會兒，又有一個更加巨大的世界光團從裏面飄出來，同樣的都是碎裂狀態，不過這一次雲諾星的神情頓時就變了。

「那是一個上位面世界！」

他瞪大了眼睛，他從那個被「抬出來」的世界光團里感受到了非常非常熟悉的氣息，屬於上位面的氣息——在這個地方出現一個被毀滅的上位面世界光團，那豈不是說包圍整個中位面與上位面的防線早已經出現了漏洞？！冥界之人早就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打進來了？！

「你們不是封鎖了整個中位面與上位面虛空么，怎麼會被……入侵了？」它也覺得有些傻眼。

雲諾星臉色有些難看：「虛空的封鎖並不是一件特別容易的事情——虛空無窮無盡，從上位面去到下位面，或者反過來都只是一個『意念』的事情，身體出現前進的動作只是一種前進的過程，是一種概念……在虛空中的移動是很隨意的，而去一些自己已經去過，自己記得的世界光團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只要記住那個世界的氣息，那個世界的規則，那個世界的秩序，甚至那個世界的具體信息，都能藉由此快速去到那個世界。」

「所謂的封鎖虛空，不過是把整個上位面與中位面剩餘的半片領地給——封鎖起來，不讓這片區域往外面散發任何信息，不讓任何規則性散發出去，但……這有一個大前提，我們所做的一切封鎖，所封鎖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知道的地方與地域——我們不可能封鎖到一片從沒有人踏足過的地方——盲人閉着眼睛不可能看到幾百米外的景象。」

「『沒有感受過沒有被認知，所以那片世間沒有誕生』——」

「冰兒」輕聲說了一句：「你說過的話，是這個意思吧？虛空什麼的，我懂得不一定比你多。」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雲諾星臉色陰沉：「也就是說，這樣的封鎖是絕對絕對會出現漏洞的，我們所認知的……所謂的上位面中位面下位面，只不過是我們認知得出來的一整片世間——實際上，沒有被我們探知，沒有被我們發現的世界，它們本身也的的確確是存在的，只是我們沒有辦法影響到他們而已……『封鎖虛空』這種概念性的大範圍防禦無法作用到他們身上，就因為他們沒有被我們所發現所感知。」

整個虛空有多大？無窮無盡，他們認知的，除了虛空的中心，也就是虛空重要聚集點是真的被認知出來的，是能清楚識別出來的，其他地方……誰都不知道這虛空有多大，因為它本就是無窮無盡的，隨着探索的擴張，整個上位面的大小甚至能被擴展到此刻他們認知的八元界的大小！

「這就是你當初留下一道指令讓所有人去探索上位面存在的，沒有被發現的世界的原因？」它訝異的瞪大了眼睛，回想起一年前他與輝在中位面的戰鬥前線露過一次臉，然後說出這句話的場景，當時所有人都不怎麼明白這件事其中的原因，連輝也沒能完全理解！

卻不曾想這之中是有這般關係！

雲諾星點了點頭：「被我們發現的世界，自然會因為概念與規則與因果的關係自動被『虛空封閉』所包圍進去——實際上這個舉動還是有不小的成果，我敢肯定這至少保護了幾百萬個世界——即便他們不知道但還是認真的去執行了，有更多的世界在這些位面中被發現，就有更多的世界被納入封鎖範圍，冥界人就不可能……大概是沒辦法直接的穿過『虛空封鎖』鑽到上位面來。」

它想了想，道：「事實上你只是延遲了所有秩序世界面對死亡的時間。」

雲諾星剛覺得有點成就感，此時一句話讓他又萎靡了，眼角止不住的抽搐……這句話說得很難聽但就是事實，災難源頭沒有辦法被遏制，這場災難就不會結束，就如眼前：「……你說的沒錯，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而且現在看來，我們的成果其實沒有想像中那麼大——你看，不斷有上位面世界被『抬出來』，這已經是第……」

「二十六個，有很多碎片夾雜在其中，我能判斷出那不是屬於同一個世界的規則碎片，有一部分模糊無法分辨，所以你剛剛看到的那一堆被『抬出來』的世界碎片，世界光團殘骸，可能實際上來自四十多個上位面的世界。」

雲諾星狠狠的嘆了一口氣，即便知道上位面可能也是對付不了冥界，但至少他曾經覺得能稍微抗衡一下，沒想到還是輕而易舉的被毀滅了——也許是輕而易舉，他不知道，他只希望這是他的錯覺，而實際上冥界費了老大的勁，付出了無數代價才消滅了一個上位面世界……呵呵，很美好的想法吧，如果真是這樣的情況，他便親自組織起一波攻勢，帶領上位面的所有強大生命殺進深淵死霧中。

只可惜，那應該只是一種奢望而已，上位面的世界有幾斤幾兩他還不清楚么，雖然同樣很強大，但對抗冥界還是不夠的，還遠遠不夠。

「冰兒」一直在默數到底有多少個世界光團被源源不斷的抬出來，從紅色傳送門出現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它們兩「人」在這裏藏了一個時辰，有眼前那個半成品的領域輻射的效果，沒有被發現，也不會被人發現，除非是本源巔峰或是更加之上的生命出現在面前，不然不可能發現它們。

八十九。

這是三個小時后「冰兒」報出來的數據，有八十九個上位面世界被毀滅了，若是算上其他世界，則是一共二百六十六個世界光團，其中還有一部分是無法分辨的——數據就在這個數值左右波動，不過就算算清了也沒有什麼意義，這只是虛空的一個角落，他們剛剛一路而來發現了很多很多這樣的半融化般融合的扭曲產物，而且其「完成度」可能還沒他們眼前看到的這個多——同樣都是未完之作，他們看了一大堆更加次品的，如果它們都只是等待新原料投入的地方……天知道到底有多少個世界被毀滅了？

「有人出來了，你看那裏。」

「冰兒」小小的驚呼一聲，雲諾星連忙聚精會神。

在最後一個世界光團都冒出來后，那個巨大的猩紅色傳送門立刻開始縮小，最後縮小到只有幾米的大小，在傳送門的邊緣，突然冒出來一隻手，像是按著門框從馬車裏出來一樣慢慢的把身體拉起來。

那「人」還沒站起來，還只能看到手，與人族一樣的手，五根手指頭，一樣的皮膚顏色，待得那人整個探出來，雲諾星與「冰兒」這才徹底看清楚了對方的模樣，而且兩人都是懷着不一樣的心態，一個是用看敵人的目光打量，一個則是抱着看自己的創造者的心態——但是兩人都同樣平靜，似乎只是把那人當成一個尋常的，從傳送門裏冒出來的。

最後兩人都看見了，那個人從紅色傳送門裏走出來。

人臉，人身，人族的肢體。

沒有三頭六臂，沒有奇奇怪怪的器官，沒有奇怪的肢體。

冥界人——或者說，做出這些事的，是人族。

至少，這是他們的外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