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2章 深淵的中心
入眼處的黑暗，是一片絢爛的光芒，迷人的漂亮的五色光芒。
哦，這不是病句，也沒有什麼毛病，這就是雲諾星一眼看到深淵黑洞裏的景象，這般場景容易讓人產生錯覺，會不知道到底黑暗才是錯覺還是說那斑斕的光彩才是錯覺，反正，兩種絕對不應該共同出現的東西就這麼出現了。
唔……為什麼黑暗與光彩不能出現？
因為那深淵黑洞的概念與規則就是黑暗啊，那是無法更改的現實。
這是深淵黑洞的一個不和諧之處，一開始是看不出來的，雲諾星更改了多次視線，讓眼睛適應很多種規則，這才讓最純粹黑暗的深淵黑洞中出現了這麼個東西，再仔細點看會覺得，那彩色的光芒是一道彩色噴泉，將無窮無盡的能量從深淵黑洞這泉眼噴出來，不過，那些能量都無法逃離深淵黑洞的邊緣，它們在接近表面的地方會被中心的吸力扯回去，形成一個漂亮的橢圓環帶，忽明忽暗的光彩就是它們流動的跡象。
拋開眼前那不正常不和諧的景象，這裏就是一個相當美麗的地方，五光十色的光芒能點綴一片灰暗的星空。
現在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月，這片光景是雲諾星對深淵黑洞無數次觀察的成果，也是最初的那一次成果，就是他被輝咿咿呀呀得不得不回眾神界的時候已經能看到這東西了，半個月過去，還是只能看到這些，要說唯一的進步的話，就是從只能看到一種色彩變成了現在五光十色的模樣，他也不知道那深淵黑洞裏面的能量，哪種顏色代表什麼。
很華麗，有種奇異的美感，從光彩中又能看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染成粉色的大地，遍佈結晶的沙漠，一片水晶般的森林——那些都是他凝視光芒看到的東西，有些東西甚至美到了驚心動魄的程度。
漂亮？不，那是騙人的，這個地方所有的景色都是騙人的——他在深淵黑洞前面不遠處，四周充盈的全是那種無孔不入的扭曲氣息，還有無處不在的壓迫與排斥感，這種感覺現在滿虛空都是，它造成了多少破壞，毀滅了多少個世界……誰知道呢。
反正雲諾星是不相信它會與什麼漂亮美好的東西掛鈎的。
「這地方真讓人不舒服。」
雲諾星皺着眉頭，這個臉部小動作已經保持了兩天那麼久，他在這裏坐了半個月，也開始感覺到不大對勁，微弱的不舒服不適應讓他心底有些煩躁，他總是下意識的環視四周，企圖找到那令人不爽的源頭，但其實並不需要看別的地方，他只要注視前方的深淵黑洞就行了，所有的壓抑氣息都是它傳出來的，他只是太過靠近它，位於它的能量輻射範圍內，所以才感覺到四面八方都傳來那種令人壓抑的氣息，而且他也知道轉來轉去的看並不能讓他看到什麼東西，只是一個下意識的動作，他現在已經有些煩躁了。
幸好他只是定了個一年的鬧鐘，現在看來這鬧鐘還沒用上，他壓根就沒機會進入深層次冥想狀態，原因也很簡單啊……大清早的鄰居就在那裏河東咆哮，說話靠吼的，換了個人估計也睡不下去吧。
唔……某些人除外。
他這半個月在不斷進入深淵黑洞的範圍，嗯，真的是進入，那層透明的屏障在他身後——剛剛打開沒多久的，他從那個洞裏溜了進來，他感覺到的壓抑與這個沒什麼關係，早在那之前就已經感覺到了這令人不爽的氣息，那股不友好的氣氛最初就存在於這裏，他只是更接近了一些，而且看這樣子應該也習慣不來。
他現在正在思考用什麼等級的能量才能幹掉這玩意以讓他不再感覺到這種讓他渾身都不舒服的氣息……
好吧，這念頭也就是一晃而過就沒有了，捫心自問都不知道是他搞掉那玩意還是那玩意弄死他。
「嗡——嘩啦啦——」
雲諾星正滿腦子煩躁呢，雙耳卻突然耳鳴般傳出聲音，讓他一愣，他這身體結構還能有這樣的情況？
還沒等他理清楚這之中的事情，耳鳴的嗡嗡聲又消失了，緊接着是一陣輕微的水聲，輕微的，慢慢的正在加大，就好像走在山林中，山林深處又瀑布，他沿着崎嶇的山路繞過密林接近那道瀑布般，嘩啦啦的水聲正在不斷變大。
雲諾星的注意力一下子重新集中起來，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眼前湧現出異常明亮的光芒，一道道若星河般巨大的光束從面前奔涌而過，又在自身不遠處停住，隨後像是突然打退堂鼓般繞成一道環朝着後方墜落下去。
他專心的看着眼前突如其來的變化，沒感覺到心頭那股煩躁漸漸的弱了很多，他只是專註的看着眼前的光彩，一臉的疑惑。
真是異常，而且他來這裏已經好些天了吧，這還是第一次看到這裏有這般動靜，不過眼前這光還真明亮啊，而且好像在逐漸朝他靠近……話說這繞成一個橢圓環狀的光束好像有點兒眼熟，好像在哪裏看到過……就在前不久前吧。
雲諾星猛的反應過來，看着面前繞成環狀的五光十色的光彩，冷汗瞬間就下來了，這就是深淵黑洞裏，那飄然的，沒重量看起來輕飄飄似是絲帶般的那些能量光束，此刻就在眼前！
他覺得應該後退一下，回到安全距離，手掌往身後摩挲，小心翼翼的退後幾步，然後冷汗就更多了。
僵硬的脖子緩緩轉動，他望着身後，那片扭曲的星光，不知道什麼時候離他那麼遠了——不是深淵黑洞裏爆發了什麼異常，而是……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靠近了深淵黑洞，看這情況，似乎是被它吸過去的！
身既死兮……嗯，他覺得他可能要掛在這裏，雖然沒感覺到什麼死亡的感覺，本源天神近乎未卜先知的感覺沒觸發……反正他覺得他要死……
那道流光溢彩若冰雪般晶瑩與蔚藍的能量光束正飛速的朝他接近，他本身則完全感覺不到下墜或被吸扯過去的感覺，只知道自己正不斷的墜落，他倒是想開溜，就在剛剛的半分鐘里，他有幾千個開溜的念頭，但以前屢試不爽的虛空穿梭現在沒了動靜，空間與虛空都不理會他，言下之意就是：他溜不掉了，表情像便秘一樣憋了老半天都沒感覺到有東西回應他！
雲諾星喘了一口氣，本源天神的能量全面爆發，貼緊身體形成最極限的能量防禦，寂滅元素在手心瘋狂醞釀，就在他做出這般動作時，那若星河般巨大的能量光束終於是迎面撞來！
「…………」
想像中的無限能量衝擊，屏障碎裂，規則瓦解等情況並沒有發生，讓心裏面已經瞬間預演幾十次的雲諾星愣了下神，心情跟吃了閉門羹差不多。
雲諾星稍稍放鬆了一些，不過在這地方始終是不敢徹底放鬆，他稍稍一想便大概明白為什麼沒有什麼碰撞發生。
首先，這絢爛的光華是他調整規則之力注入雙眼中看到的，用通俗的話來講就是他看到了尋常情況下看不到的東西，肉眼看不見的，處在這種狀態的東西也一般都碰不著，但他能感覺到，沒錯，還能感覺到，在身體墜入那冰雪與蔚藍相融的色彩的能量光束中時，的確感覺到了一股巨大的能量從身體表面的那層能量屏障外划流淌而過，就像一掛奔流不息的長河從身旁流過，耳邊還迴響着似有似無的嘩嘩聲響，
眼前的景象發生了變化，他似乎看到冰雪世界一樣的瑩白大陸橫在面前，漫天的風雪掩蓋着下方的冰山冰川，冰封的大陸寬廣到令人瞠目結舌，以他的視線也看不到這片大陸的盡頭，但他可是能一眼將整個眾神界收入眼中……呃，沒有觀察者之眼的幫助，真的，以本源天神這種境界，一眼看遍天下很正常，卻看不到眼前這片大陸的盡頭，而且他可以肯定，他看到的如此遙遠的地方沒有重複的形狀，而且全都是冰雪覆蓋的大地。
他稍微一思考就把眼前的景象與剛才思考的幻象劃在一塊了，覺得看不到盡頭也是理所當然，下意識的點點頭，然後他就伸手把一團雪挖了出來。
雲諾星：「……」他愣愣的看着手中的一團雪，愣了很久，像是有一年那麼久的時間，直到手中的雪團在他體溫的作用下開始融化了一部分才反應過來，那微弱的冰冷刺激他的感官，讓他明白這次就不是幻覺了。
「我覺得，大概是我靈魂出問題了。」
雲諾星覺得這裏周圍瀰漫的古怪能量讓自己的感知出現了一部分無法正常識別……嗯，應該是一部分，就是不知道是自己的視覺識別出現了問題還是自己的觸覺識別出了問題，反正就是……出了問題，在這個深淵中發生什麼事情他都不覺得奇怪。
「沒有問題哦，這裏就是這樣一個古怪的地方，你的感官會欺騙你自己，你的靈魂欺騙自己的意識，你的意識會蒙蔽自己的感官，直到你自己也無法認知你自己。」
這道空靈輕飄飄的聲音讓雲諾星猛地警惕起來，墟冥劍鏘的一聲彈射而出，直直的指向身側，墟冥劍的那種破壞本質將眼前的冰雪大地切開一道巨大的裂縫。
黑暗的陰影中浮現出一個渾身瑩白的身影，它出現在此讓眼前的能量光束都橫向的偏移開，不過一會兒雲諾星便見到那道能量光束飛快的從他身後脫離出去，那塊被冰雪覆蓋的大陸也從眼前消失了，不過還濕潤的手心告訴他，剛剛的的確不是幻覺。
至少，不全是幻覺。
雲諾星盯着那個瑩白身影，有點像是他在那個狀態下的模樣，渾身釋放着銀白光芒，亮眼得看不清楚，就是沒有他那麼亮——眼前的「人」，姑且算是一個人吧，畢竟外觀挺像的，但看不出是男是女，看不出具體的模樣，怎麼說呢，就像是一團光芒變成了人形的模樣，或者說一個人的身體變成了純粹的銀白色光芒，就是眼前這般狀態，只有一團光。
「你是誰？」
雲諾星敏銳的發現，他的「下墜」停止了，停止在這個全是黑暗的地方，扭曲的星空成了一個空心的圓柱，扭曲成一道道環狀，一個圓形狀，至於周圍的環境，還是如此，不過他能明顯的感覺到讓人壓抑的那種感覺已經沒有了，完全消失，他似乎站在一個擁有無數秩序的世界裏，唯一不同的就是他沒有感覺到秩序的氣息。
他質問的時候還有心思打量四周，腦海里唯一萌生的想法就是開溜，就是不知道該怎麼開溜，半個時辰前他與虛空與空間的聯繫徹底斷了去，現在算是被困在這個鬼地方，又在這個鬼地方見到一個不知道是人還是鬼的東西，他能怎麼辦，他真的很絕望啊，一絕望起來腦子裏就在胡思亂想了，早知道就聽輝的話，老老實實的窩在眾神界裏，早知道那一覺多睡一會，那就不會來這個地方了，不來這裏就不會活見鬼……
「真失禮，我可不是什麼鬼魂。」
眼前那一團白光的傢伙突然開口道，聲音是空靈的飄，比風聲還小，卻死死的烙印在他腦海中，讓他大驚失色，今天果然活見鬼了，見到個不知道什麼鬼還能讀他的心。
白光閃閃的傢伙似乎略有些幽怨的看了他一眼，無奈搖搖頭，也不打算去糾正什麼，它在雲諾星面前飄來晃去，饒有興緻的打量後者：「我第一次知道這世界還有另外的東西。」
「這世界？」雲諾星蹙了下眉。
「對啊，就這個世界嘛，無限的，只有到處飄來飄去的彩色，除此之外就是黑洞洞的，什麼也沒有。」白光閃閃的傢伙在他面前一米處停下，「看着」雲諾星：「你跟我好像有點不一樣。」
雲諾星苦笑一聲，那是，你都沒有臉，只有大致的身體輪廓，能一樣就見鬼了好吧……哦，他今天真的是見鬼了。
「能不能不要提鬼了，你才是鬼呢。」白光閃閃的它氣鼓鼓的對雲諾星揮起小拳頭，隨後下一秒又道：「沒有臉，外觀嗎……原來和別的能交流的東西交流需要一個外觀嗎？」
雲諾星齜牙咧嘴，渾身不自在，毛骨悚然，被別人讀心的感覺可真糟糕！
「呀，你不喜歡我『看』你？」白光閃閃的傢伙歪了歪腦袋，色彩微微暗了一些又亮了一些，似乎在表達什麼情緒，似乎在思考什麼。
「……你管這叫……看？」雲諾星腦闊疼：「拜託，你在讀我的心思，你在讀我的想法，你這讓我怎麼愉快起來？」
「啊，但是那是你告訴我的啊。」白光撓了撓頭：「你的思想，你的思緒源源不斷的鑽進我身體里……你在想好多好多東西，都把我吵醒了。」
「我？」雲諾星懵逼。
「嗯。」白光點了點頭，它身上的光又閃爍了幾下，隨後上下「打量」雲諾星，把他看得毛骨悚然，雞皮疙瘩一層疊一層，隨後，那僅有一團光的身形在下一秒緩緩變化起來，身形變得有輪廓，臉部也變了一些。
雲諾星看着那團光芒在大變活人，而且這模糊的樣子……
他還沒把那微弱的輪廓認出來，白光的身形便定格下來了，藍金色的長發飄揚，身材修長高挑，再襯上那獃獃的表情……嗯，活脫脫某個呆龍再現，這告訴了他兩點信息：第一個則是他的確是把幾十個紀元後的記憶帶了過來，第二個則是……那個傢伙果然在偷窺他的記憶。
「是你灌輸給我的，你還把我吵醒了。」
「冰兒」雙手手腕叉腰，對着他氣鼓鼓的說道，讓雲諾星崩壞的更加徹底了，他覺得今天一天可能都在夢裏面，做了什麼不好的夢，也許跟平日睡覺睡太多有關……
「不是夢啦，算了。」白光嘆了一口氣放棄與他扯淡，轉而又道：「你來這裏做什麼呢？」
「我……我怎麼知道我來這裏做什麼？」雲諾星狠狠的翻了個白眼，他吃飽了撐的：「還有你能不能換一個形象，感覺有點彆扭。」
一想到那個獃頭獃腦的笨龍有這麼生動的表情就覺得世界觀被顛覆了。
「冰兒」皺了皺瓊鼻，身上光芒若水波一樣泛起了漣漪，光芒的漣漪，然後眨眼間一個新的形象就冒了出來，深紫色的長發，紫色的長裙，用和這個形象的主人一樣的聲音說道：「這個怎麼樣？我看她在你的思想里佔據了不少份量。」
「……啊？不少份量是什麼意思？我覺得你一定是感覺錯了！」
雲諾星哇的一聲跳了起來，臉色憋得微微有些紅。
「不會有錯的，你的思想沒有經過偽裝，就算是偽裝了我也能看出來。」「紫言」斬釘截鐵的說道，隨後又道：「嗯……你很在意的話我再換一個吧，我看另一個的份量也不少。」
「別……」
一陣光芒一閃而過，白光再次變化起來，這次變成了鳳兒的模樣，讓雲諾星一臉崩潰：「……你到底是出來做什麼的？」
「我沒做什麼呀，我也沒什麼能做的。」
「鳳兒」用理所當然的語氣道：「是你跑進我的世界來了，我還想問你來做什麼的，吵到我睡覺啦！」
嗯，真是很真實的發言，雲諾星覺得他與自己一定有很多共同話……啊呸！
「……這是你的世界？」雲諾星注意到他剛剛的說辭，再聯想到前面說的話，他就覺得背脊一陣發涼。
「嗯……」白光沉默了一下，撓了撓頭嘀咕道：「我以為是啦……但是這世界裏也沒有花花草草的，沒有山河湖泊，沒有好多東西，好多世界應該有的東西這裏都沒有，這樣能被稱為一個世界么？」
雲諾星愣了一下，半晌后反應過來，它是從他的記憶里看到了別的世界的樣子嗎，所以覺得這片永恆黑暗孤寂的世界，這隻有光芒作伴而且用普通方法還看不到的光芒的地方無法被稱為世界？
「你到底……是誰？」
「鳳兒」偏過頭看着他：「我？我不知道哦，我從有意識開始就在這裏，一直飄蕩了好久好久，空曠與無盡的黑，什麼都沒有，我一直在這裏飄，直到過了很久才弄出剛剛的樣子。」
片刻后「鳳兒」露出一個傻笑：「我也不知道我是誰啦。」
雲諾星一頭黑線，險些栽倒在這深淵黑洞裏。
「對了對了，這是我的『意識』，真正的我在那裏。」
「鳳兒」伸出纖纖玉指指向下方，雲諾星咽了口唾沫，膽戰心驚的轉過頭……老實說他對更下面的空間有點微弱的害怕，鬼知道他還能見到什麼東西……不過都見到鬼了，看到別的也不會意外了吧……
然後他就朝着身後的下方看去，不出意外的看到了成片的光芒。
它指著那所有光芒的正中心交匯的地方——深淵黑洞的正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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