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5章 驚愕

這是一個擁有信仰的世界，紫言她們沒怎麼接觸過所謂的信仰，不大清楚這東西究竟是如何存在，如何根植在所有人心中，姑且從眼前看到的城市的狀況能分析出一點點，那個被信仰之物在它的信徒心中一定擁有絕高的地位，是神靈般的人物，遙遠而不可侵犯，最神聖的存在，卻又不只是高高的飄在雲端無法接觸的那種，這點從那個戰域之神被所有人都掛在嘴邊，而非被誰獨自擁有就能看出。

也許對於戰亂的這個世界而言，信仰還是一個精神支柱？能支撐兩撥人打得把頭蓋骨都掀起來的地步也絕不退縮，或者信什麼得永生的地步，她們都不大清楚，只是剛剛好的撞入了這個世界，剛好的在兩三分鐘前發現了這個世界存在信仰，剛好的撞到這個城市的「靈魂建築」前，又那麼恰好的看到了它頂上那顆水晶裏面，看到了裏面存在的那道身影。

水晶高有十米多，屹立在方尖塔的頂端，淡紫與淡紅交相輝映，那光芒卻無法掩蓋裏面存在的一道身影，一道若虛幻影子般的身影，他靜靜的站在水晶裏面，身形的凝實隨光芒的涌動不斷變化，身穿着黑色長袍，背後披一襲寬鬆修長到能拖地的黑色長披風，披風順風飛揚開，連邊角不斷涌動的細緻情況都清晰可見，不像是一個已經固化多年的能量映射，更像是他就站在那裏，手持着神杖俯瞰這片天地，似在庇護芸芸眾生，在他的注視下，此片世間應當安寧祥和，或許，誰也不曾想到會爆發出今天這般的大戰吧，也許這世界原本就應該是和平和安定的……

視線往上抬，順着那襲華麗華貴的衣袍往上看，最終聚焦在那道能量影子的面容上，紫言她們看到一張極其美麗的臉，一張充斥着柔弱氣質的漂亮面龐，漂亮得讓人完全無法將其和男性聯想到一塊去，她們很熟悉這張臉，與壁壘意識即是弦月的樣貌不一樣，是雲諾星的面容，與他本人完全一致，不過那眼神看起來有些古怪，看上去似乎威風凜凜的，卻又有一絲說不出來的慵懶，似乎那能量影子的主人本來就是懶洋洋的，為其留下能量刻印的人似乎想為其改變點什麼，好體現出他們的神的威嚴，極力想刻畫成威風凜凜的模樣，卻又不忍去破壞那張完美面容只好把眼神改成像是神經癱瘓的滑稽模樣。

這句話若是說出去，鐵定要被戰域的三千信徒一人一口痰給淹死，但是她們已經太過熟悉他了，連身體上……呃，就是說連他的神紋都已經能閉着眼睛畫出來……咳，所以她們才覺得他那眼神是被改過的彆扭模樣，也許在戰域之人看來還很威風——給她們一個改動的機會，能把那個平日裏笑嘻嘻，發起瘋來能讓天下大亂的人的神情給復刻得像是天神親臨於此一樣。

紫言覺得有點頭暈，其實不用壁壘意識去確認什麼，她可不會把雲諾星的臉認錯，無論是弦月的臉還是雲諾星的臉都不會認錯，此刻擺在這裏的這個能量影子，很明顯與後者應當有無數因果關係，但卻又不是她見過的那人——將這雕塑的彆扭神情扭轉回去，大概會出來一個臉上掛着慵懶神情的傢伙，與她們最常見到的很有些出入，他很少有這樣的威嚴時刻，平日裏不是表現出沒心沒肺，嘻嘻哈哈的樂天派模樣，就是瘋起來光用那猙獰黑暗的表情就能止小兒夜啼，剩下的百分之八十的時間都是擺着一副深沉深遠，似深淵般讓人看不懂讀不透的神情。

眼前這尊似他又不似他的能量影子，與他本人……見鬼的，肯定有無法分割的關係，這天下還能找出第二個跟他有一樣面容的傢伙嗎，不過，讓人想不透的是，這個有些奇怪的世界是怎麼牽扯上那個傢伙的？

老鄔等人站在此處，對那個能量影子做着什麼動作，似是祈願，似是行禮，或是別的什麼，紫言她們也剛好趁著這個時間發一下呆，就那麼目瞪口呆的看着水晶里那被刻畫的有些奇怪的戰域之神的能量影子，越看就覺得腦袋越暈，似有萬千思緒湧上心頭，但伸出手卻什麼都抓不到。

「嗯吶……大哥哥真是……真是無處不在啊。」小紫魂看到那尊雕塑也是覺得暈乎乎的，撓著長發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溟溟聽了，臉上的神情更加古怪了，他的足跡遍佈整個虛空——原以為這是一個比喻句，合著是一個陳述句，就這麼從外界飛來的一顆星球都能有他的影子在其中。

她總覺得有些違和感，有哪裏對不上號的地方……這個世界奇異的分割現象，奇怪的虛空凝滯，還有那戰域之神的面容，沒錯，是她哥哥的面容，她很熟悉，在心裏刻印了無數次絕對不會認錯，邊邊角角都不會有差錯，兩張臉碰在一塊，完美的重疊——就是這裏讓她有違和感。

這個世界存在於什麼時候？

壁壘意識聽到溟溟的低聲絮語，不由得一愣，眼中流轉着極其閃耀的銀色光芒：「無法推斷……此世界的記憶不存在於本尊的記憶中，紀元之書也沒有任何記載——用邏輯推斷，結合這個世界的凝滯狀態與那片偽·時間海去推斷，加上本尊自身的記憶與面貌變化，一代代的推算……」

它緩緩抬起頭，道：「只剩下……神話時代與黑暗時代有這種可能性。」

夜曦只覺得胃痛：「為什麼？」

「此世界所幻化而出的偽·時間海，它的形成條件很複雜，沉澱了無窮無盡的時間氣息——它已經存在了很久很久，久到甚至超出一個時代的時間，如此，便將尋覓的時間推向遠古時代，但遠古時代本尊還在下界輪迴，此世界的虛空是凝滯的，並沒有染上跨界氣息，不存在它是從下界而來的情況——」

紫言輕聲接道：「這麼算來……時間軸一直往前推算，小星星還在八元界的時間，只能是在太上古時代。」

「然，但本尊他，即是太上古時代的弦月，並非這一樣貌，即是說，戰域之神的因果糾纏與『弦月』本身應當是沒有關係，根據紫夜幽炎的記憶，影皇與弦月樣貌並無差距——可知太上古時代的本尊與戰域之神並無關係，而往後的時代本尊已經在下界輪迴，時間軸只能繼續往前推導……」

溟溟突然打了個寒顫，背後的羽翼都哆嗦起來：「等下，我有一件一直都很在意的事情——自身的容貌源於靈魂，能改變的機會只有屈指可數的幾次，而且都不會變化太多，但是太上古的哥哥，為什麼和現在的哥哥樣子不一樣……反而是這突然冒出來的，莫名其妙的戰域之神和哥哥有一樣的容顏？」

壁壘意識這次沒有沉默多久，只是一會兒便說道：「……只能認為，本尊的靈魂出現了什麼變化……導致太上古的本尊的靈魂並不完整，此刻，輾轉將近七十個紀元回來的本尊才是『完整』的。」

紫言聽完也道：「太上古時代的小星星不是完整的……那，他是往上兩個時代的某尊神靈嗎，那時候的他——」

她突然愣了一下，低聲道：「出發前……小紫魂是不是說過，小星星的意識現在位於黑暗時代？」

「追尋源頭。」壁壘意識也說了一聲。

紫言點點頭，小星星知道自己在太上古時代的時候並非是自然而然誕生出來的，而是輪迴路里的偷渡客，或許也知道自己靈魂不完整一事……也許也不知道，不過不管如何，這幾點事情直接指向了一個事實，那事實將帶他回到源頭的地方——黑暗時代，也許，他其實是那個時代的人？

小紫魂掐着手指頭算了一下，忍不住道：「大哥哥活了一百個紀元還是九十多個紀元吶。」

紫言等人：「……」這……莫名其妙的年齡又多了一個時代。

老鄔做完那一系列的動作后回過頭，就見到紫言她們有些低沉的氛圍，不由得一愣，看到她們也在看戰域之神的能量影子，以為她們想到了傷心往事，忍不住道：「戰域之神一直庇護著戰域……呃，這句話對你們來說也許不大合適，因為在你們遭遇大難的時候，也沒誰出來拯救你們……不過……唔，我也不好說什麼，不同於那些全心全意信奉戰域之神的人，我其實只是把那尊虛無縹緲的神靈當做一個精神支柱，每每看到他，總覺得又能多堅持一段時間，總感覺未來充滿了希望。」

紫言她們回過神來，搖了搖頭，她們比他，比這個世界所有人都要熟知那位「戰域之神」……呃，大概吧。

夜曦看着老鄔，道：「我們吶，當然也是相信那位戰域之神的，不過並不是信奉，只是把他當成心裏那根永遠不倒的支柱，看着他就覺得什麼都能做到。」

老鄔沒聽出她話裏有話，只是贊同的點了點頭。

這個事只是一晃而過，不晃過去也沒轍，她們誰也弄不懂這之中的事情，在這個地方等待了一會，便被老鄔他們帶着走進了方尖塔中，紫言她們注意到他一直抱着那個盒子，對視了一眼也沒有出聲問什麼，那興許是別人家的機密呢。

這座高塔理所當然的擁有很厚重的時間氣息，在這個世界裏面，有很多東西都像是在時間海里浸泡過一樣，十分有歷史，並非是從外表看來的什麼陳舊感，看着還很新凈，但它們所擁有的那種沉甸甸的時間氣息，似是承載了無數時光，而有部分建築又新的有些過分，最新的似乎只有一兩個月的歷史，但外表看起來卻異常凌亂，異常髒亂，似乎已經廢棄多年了。

這是一個奇妙的異常感，就好像壁壘意識所感覺到的，這世界擁有神靈級強者，卻沒多少中堅力量，好比一個隱世勢力，擁有一個天神，剩下的，全都是神冥境界以下的人，中間那部分憑空消失了，就像是……

「斷代。」壁壘意識言簡意賅的說道：「暫時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出現了什麼扭曲，這個世界擁有嚴重的斷代，擁有神靈，沒有神帝，古老之物表現得很新，新近之物卻老舊異常——像是時間規則混亂會發生的事情，但不應該發生在局部，若是發生在規則層面里的事，應當直接影響整個世界。」

方尖塔里只有一條通往塔頂的路，老鄔遣散了親信等人，帶着紫言她們徑直走到塔頂，原以為這地方會有什麼正式點的殿堂，但整個方尖塔頂層就是一間用來保存那塊水晶的房間，走進去能看見那個跟柱子一樣的紫紅色水晶從沒有天花板的塔尖探進來，剛好卡在這個房間頂上的凹槽處，從這個巨大房間門口抬頭看，能看到那水晶裏面漂浮的那道身影，除此之外便只有站在水晶底下，抬頭仰望着那個水晶的一個人。

老鄔帶着紫言她們走進這安靜的房間里，關上了門：「這間房間是用來放置那塊承載了戰域之神影子的水晶的，平時沒誰會來這個地方，不過聖神他喜歡安靜的環境，每次來這裏，無論去哪裏閑逛，最終都會來到這裏。」

紫言她們點點頭，這倒也盛事，她們純粹是被拉過來的，可不想一進門就被一大群老頭子圍觀，然後被施展各種壓迫，被認為是居心厄測的外來者……呃，外來者這點其實沒錯，但並沒有什麼居心厄測——反正進門發現只有一個人時，還是小小的鬆了一口氣。

這間用來擺放那塊水晶的大廳非常空曠，除了頂上被挖成一個圓弧形的凹坑就是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刻滿類似符咒符文與法陣的牆壁被水晶的光芒映成淡紫與淡紅色，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塊代表戰域的印記了，一大塊印在大廳的地面上，這麼一看倒是順眼了很多，沒有第一眼那般出奇的丑。

然後就真的沒有任何擺設了，在這地方說話怕不是在比誰的嗓門大啊，超過十米都是用吼的，再大聲一點都能聽到自己的迴音了。

進入大廳后，目光隨意的掃視周圍，隨後便將目光投向了那塊巨大水晶底下的那個人身上，他看起來很年輕，約莫三十歲的容貌，比老鄔看起來的確要年輕一些，身材有些纖瘦，不出所料的也是穿着一身黑袍，這似乎是戰域之人的統一着裝——他的臉上掛着兩個黑眼圈，讓人看一眼就能感覺到他的……困，感覺就像是為了戰域鞠躬盡瘁不惜傷身各種熬夜自虐……

唔，說得誇張了一些，不過意思就是那個意思，她們還真沒想到那所謂的戰域聖神就是這麼一個……普通的男子。

進入大廳后，耳邊環繞的若有若無的低吟聲更響了一些，已經能分辨出那道聲音的發音，若非那些絮語真的混雜到難以聽清的地步，或許真能從中聽出點什麼。

老鄔輕吸了一口氣，快步走上前，走到一半的時候對聖神恭敬的行了一禮，這才快步走完剩下的路程，紫言她們也連忙跟上，靠近的時候還不斷用目光掃視那位戰域的聖神。

「聖神，我把聖器遺骸帶回來了。」老鄔深吸一口氣，將手裏的方盒子遞上前，捧著盒子的雙手微微有些顫抖。

那被稱為聖神的男子只是笑了笑，沒有接過那個方盒，伸出手用力拍了拍老鄔的肩膀：「老傢伙，你又老了一些，看來這些年你始終沒有安定下來，早知如此當年我就該把你留在聖域裏面，而不是放任你東跑西跑的闖禍。」

老鄔神情有些尷尬，聖神又道：「你在那裏找到聖器遺骸的事情我已經從神影那裏聽到了，老傢伙，做的不錯。」

說罷，他又轉過目光，看向紫言她們，微微一笑：「也謝謝你們，拉了這老傢伙一把。」

「今天的相見可能倉促了一些，畢竟我也沒料到鄔聖王在返回的路上會遭遇伏擊——守域惦記着老傢伙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當我來到這裏的時候才聽到你們救了他的事情。」

夜曦笑嘻嘻的道：「順手而為，畢竟我們對守域也沒什麼好感。」

溟溟戳了戳壁壘意識，在靈魂里說道：「那傢伙真的是神靈？」

「……然，但有些奇怪……」

壁壘意識面無表情，在靈魂里說道：「他的壽命不長，靈魂異常蒼老，是快速老化造成的，身軀老不老則是由自己決定——在我的觀察中，這位聖神的靈魂已經比這位聖王還要蒼老，儘管後者實際年齡要比前者大得多。」

「什麼毛病？」

「……神位傳承……不，是傳承神靈，那股神靈級的力量是一代代相傳的——這一手段讓他在此般年齡便到了這一地步，但壽命幾乎同樣被『傳承』，那股龐大的神靈力量注入到他靈魂與身軀中，原本的身軀與靈魂會承受不住而炸開，又被那股力量所修復，周而復始，榨乾了身軀與靈魂，變成現在的蒼老態——如無意外，這位神靈可能只能再活二十年。」

「守域這兩年不甚活躍，暗地裏在佈置一些東西，我看到了，但是那是發生在守域深處的事情，無從防備，無法防範——聖器遺骸，說實在的，我也沒把多少希望放在它上面，只不過是一個寄託，一個囑託。」聖神突然說道，目光若有若無的掃過紫言她們，聲音帶着沉穩可靠的感覺，壁壘意識原以為他不過百年壽命定然無法理解神靈一責，但現在看來似乎不盡如此。

「有話我就直說了吧。」

聖神輕咳了一聲，目光湧上許些嚴肅，他直勾勾的盯着紫言她們，卻是道：「老鄔，你先迴避一下。」

「我有些事情要和這些……意外來客談一談，是吧，眾神界的朋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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