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1章 人生如戲
雲海之上，激烈的戰鬥依舊遍佈在整片空域，瀰漫出去足有數千數萬里遠，白色的巨龜與棕黑色的巨鳥相對，保持着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誰也不敢率先有動作，只能屹立在戰場外，不時用強大的能量洪流掃清一片場地，僵持着，誰也沒辦法奈何誰。
看上去似乎是這樣，但是老鄔相當清楚，那只是表面看上去正在膠着，實際上這場戰爭的天平已經發生了傾斜，而且是朝着對手那邊傾斜過去，這讓他心情異常糟糕。
能量風暴不斷吹散聚集的雲層，棕黑色大鳥的防護屏障不知從何時起泛起了被擊中的微弱漣漪，泛起的能量光芒閃爍過有千米長的飛行船，消散中的能量餘波化為輕風從他耳邊吹過，將他灰色的捲髮吹得凌亂，一身黑色的長袍也鼓起了風，在身後獵獵作響。
很糟糕，真的是非常糟糕，他們的防護屏障在短短五分鐘內已經被攻擊了十次，都是來自對手的戰士的攻擊，並不可能對他們的飛行船造成什麼傷害，一條縫也甭想撕開，這不重要，這十次攻擊意味着對手的攻勢已經慢慢逼近了他們的大本營，再過不久，那白色的巨龜就不會這般安靜了，等到時機成熟，它就會轟鳴的啟動，化為一艘真正的戰爭機器，結束這場戰鬥，如果他們安排好一些，說不定能逃掉一部分。
他忍不住胡思亂想，看向相距幾千丈的那艘白色飛行船，無論怎麼看都是一隻巨大的海龜，這讓他腹誹，堂堂一隻烏龜不好好飄在海上非要學別人飛翔在天，也不怕摔死！
他也就碎碎念一聲，那是敵方的大本營，就算他們的大鳥在天上摔死了，那隻烏龜也不會摔死。
他們在負隅頑抗，任誰站在這裏都看得出來，戰線節節敗退，戰士們已經隕落超過三分之一——指揮？指揮已經沒什麼用了，他能做什麼呢，衝出去跟對方硬碰硬，最後被一發能量洪流給燒成灰燼，或是被圍毆致死？
不，他還有更重要的任務，這艘船也許保不下來了，但此行還有別的使命，他拼了命也要完成那個任務。
「轟隆！」
能量爆發的巨大光焰掃平了半片天空，刺眼的能量光華將所有人的視線照得慘白，那是敵人的能量衝擊，那能量洪流第一次試探性的對他們發出了攻擊，若是有一星半點的戰果，接下來就是狂風驟雨般的衝擊。
「減少『凈化烈焰』的能量充能——優先保持防護屏障的穩定，若是被撕開一道口子就撐不過下一輪了！」
慘白的光焰留下無數森然的陰影，老鄔大聲指揮着，慘白的光芒投射在他鬚髮濃密的面孔上，風將其吹得飄搖不定，他發出指揮后忍不住苦笑，防禦？不過是裝給對方看的，裝成好像還能扛幾下來拖延時間。
「你過來。」老鄔看着站在身旁的一個戰士，將他喚道身邊來，這是他的親信，戰鬥力僅次於他，若是等會突圍，絕對是除他之外生存率最高的：「在飛船墜毀的時候，你帶着『聖器遺骸』走，用空間跳躍離開這裏。」
那人猶豫了一下：「可是聖王，那是您的逃生通道……」
老鄔使勁的揮手而過：「此事已定，就這樣了——那群聞到腥味的傢伙現在只是在試探，誰也沒料到會在這天空之海上碰見對方，倉促的展開戰鬥對我們極其不利，落敗只是時間問題……況且，對面的是我的老對手了，我們都認出了彼此，若是在墜毀之時我不出現，再加上此時的意外遭遇，又是這片地方，難保不會被他們猜到什麼——畢竟，我們這些年的行動也不是一件隱秘的事情，他們也在加快速度，我們不能落下，而那件遺骸是一個轉折點，說不定能讓我們扳回一城。」
親信挺直了腰板，認真而嚴肅的看着聖王，用力行了一禮：「謹遵使命，我必然會安全將『聖器遺骸』帶回到聖神面前。」
「如此便好……」老鄔長嘆一聲，在又一次劇烈的火光照耀中，突然沉默了一下，緩緩道：「傳說曾說過，『戰域』與『守域』兩家情同手足，共同維持這片大陸的秩序。」
他沒頭沒腦的一句讓親信一愣，猶豫了兩下，實話實說道：「那也許只是民間不靠譜的傳說，而且，不管傳說如何，這萬年內的兩域戰爭可並不是假的。」
老鄔點了點頭，又道：「萬年戰爭持續至今，千年前，『戰域』與『守域』那驚天的一戰，明面上是我們贏了，而實際上，『守域』那邊保留了不少力量，反觀我們，力量揮霍一空，也就是那一年起，『戰域』的情況急轉直下，一直到今天，戰事依舊在節節敗退。」
親信沉默了一會，雖然想說兩句敵人狡詐之類的話，但那都是可笑之言，兵不厭詐，無論何種方式取勝，無論何種方式擊退了他們，那都是勝利了，到頭來只有戰域的領地在不斷退縮這點是毋庸置疑的。
「聖王，請恕我無知，屬下認為，就算把聖器遺骸帶回去，也未必能扭轉局勢，那只是一個已經死去無數年的死物……但若是您在這裏意外陣亡，對整個戰域來說都是不小的損失。」
老鄔回頭看着一臉嚴肅認真的親信，他知道他的親信只是在把心裏的想法給說了出來，並不能說對方知識淺薄，那所謂的「聖器」，擱在當今世界上還認識的人不超過一掌之數，他該慶幸這一巴掌蓋在了「戰域」的領地上，這是他們為數不多的比「守域」「領先」的一面。
即便他自己也不清楚那聖器到底有什麼用……不過已經做出這種選擇便沒有退路了，只能相信那個傳說，相信那個縹緲的傳說能給他們帶來一線希望。
「嗡……」
一陣劇烈的嗡鳴聲伴隨着再度亮如白晝的能量光焰爆發，棕黑色巨鳥的能量屏障終於是被撕開了一道裂縫，老鄔淡然的回頭看着那道黑色裂縫不斷綻放，面無表情，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已經又被能量洪流擊中了好幾次，支撐的時間已經足夠久了。
老鄔身處雙手拍了拍親信的肩膀，後者渾身一顫，用力點了點頭，他知道決定性的時候到了，他該遵守命令，而不是去糾結什麼自己看不見的東西。
老鄔大手一揮，高聲喝道：「全部能量盡數注入給『凈化烈焰』，撤去所有防禦，給它轟轟烈烈的來上一發！」
在他喝聲落下時，率先有動靜的卻並非他們座下的那隻大鳥，也不是那隻白色的巨大海龜。
一道五彩斑斕的絢爛能量光柱，大概有十萬丈那麼大，帶着轟轟烈烈的動靜衝過戰場，一股腦的從他們身旁衝過，剎那間洞穿了遙遠的空間，噴涌的五行能量與某種與其混合的能量釋放着極端霸道的破壞力，然後與棕黑色巨鳥擦身而過的橫掃過整片戰場。
「砰！」
那一道滔天的爆炸聲讓老鄔覺得心情倍兒爽，儘管他完全搞不明白這突兀起來的巨大能量反應是怎麼個回事，但他完全不需要搞清楚，他只要知道，就在剛剛，有一發能量比他們的凈化烈焰強大千百倍的能量正面撞在了對方的大本營上就行了。
那道五彩斑斕的能量沒有擊中戰場上的一兵一卒，只是正面撞在那白色巨龜的能量屏障上，厚重的能量屏障連一秒都沒堅持到就被龐大的能量撕扯成碎片，緊急之中有一股能量從巨龜上爆發……不過還沒真的爆出來就被摁了下去，似乎是他們的什麼緊急防禦，唯一的效果也就是讓那道十萬丈龐大的斑斕能量朝着右側偏移了幾米：現在，那巨龜有四分之三的體積已經徹底融化了，被能量吞噬的橫切面光滑得能當鏡子。
「哎呀打偏了。」
「都說了往正中心打，絕對能打得准。」
「往正中心打豈不是連那隻鳥上的人都串成一串了？」
有幾道溫柔好聽的女聲在耳邊響起，若天籟之音，聽得本就愣神的老鄔更是愣得魂都定住了，不過此刻整艘飛行船上愣神的也不止他一個，他也懶得去掩飾什麼了，他的親信下巴都快脫臼了呢。
老鄔用了十秒鐘緩過神來，偏頭就看到一顆紫紅色的水晶飄在面前，就是這顆水晶發出了聲音，他想了想，小心的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他可不想用太突兀的語氣去質問什麼，就從那道能量光柱的高能量來看，對方就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人，他死了還沒什麼，萬一給戰域帶去什麼敵人就不好了。
「啊，大叔終於說話了。」那邊的聲音又一次響起，是一個有些稚嫩的小女孩聲音，片刻后，那道聲音在一道更加稚嫩小女孩的嘻嘻哈哈的背景音中說道：「大叔，我們是盟友，戰域失落多年的『分家』——嘛，我知道你糊塗着呢，我們也糊塗，避世多年很多事都不知道，不過現在你們不如先撤退一下下，等我們烤熟那隻王八再說？」
「快撤退吧，不撤的話會被誤傷的。」一道幽幽的美妙之音傳來，帶着弱不可聞的低聲吟誦，雖然好聽，卻讓他渾身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他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被融化的巨龜，毫不猶豫的咆哮出來：「全軍撤退！全部回來！都回來！以最大的速度朝着南面撤離！走晚一點對面那群白痴就是咱們的下場！」
早已被守域之人打到戰意全無的戰域戰士立刻用命執行了他們的聖王的命令，二話不說掉頭就跑，一同逃跑的還有那守域之人，沒誰回過頭看一眼對方的行動，都被剛剛那道能量洪流給打昏了頭，都以為是對方請來的高戰力，這會兒只要不是被那道閃光燒糊了腦袋都會明智的做出逃跑的舉動。
反正，雙方逃跑都挺順利的，戰域之人回到了棕黑色的大鳥上，這才一頭霧水的轉過頭，看着已經崩潰的白色巨龜，一時間摸不著頭腦，而對面守域的人，顯然已經是強弩之末，那艘飛行船正在漸漸的崩潰，留存在飛行船上的能量水晶因為方才那道能量而被引爆不少，一連串的能量爆發在那巨龜上爆發——不過老鄔他們已經沒空去看那裏的情況了，此刻夾緊尾巴跑才是上道！
就在他們撤離的時候，伴隨着「天色漸亮」以及心頭騰起的巨大恐懼感，他們都見到了一道規模更加誇張的能量洪流，宛若大海滔滔不絕的奔流而過，將天空洗刷乾淨。
那道足有百萬丈龐大的五彩斑斕能量光柱憑空從上空劃過，再次橫掃過剛剛作為戰場的整片天空，雙方誰也不知道這攻擊從哪裏來的，一剎那間就出現，一剎那間就迎上了還沒做好任何準備的守域之人，前一秒還在張牙舞爪的守域之人，此刻連渣都不剩，盡數消融在那道能量洪流之中……
「這次打中了，沒有障礙物還是很好瞄準的。」方才那小女孩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
「我覺得還是趕緊撤離這裏吧，趁別的地方的人沒有感應到剛才的能量反應——小曦，都說不用那麼大能量的。」
「嘿嘿……」那道小女孩聲音笑了笑，又道：「大叔，咱要去你那艘船上坐一下——我們剛幫你們收拾了守域的人，這應該沒問題吧？」
老鄔：「……」
這個戰域的老聖王不知道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他總覺得那小女孩剛剛在「收拾」兩字上的音咬得特別的重，重到讓他懷疑是不是有幻聽，是不是聽錯了，總覺得哪裏有什麼問題，心裏莫名的騰起若是不讓她們進來，或許下一個該消失的就是他們……
然後他就很愉快的應允了。
「聖王，這有風險。」老鄔的親信正兒八經的勸道：「雖然他們殲滅了守域之人……我們沒有摸清對方的舉動以及身份，貿然讓她們進來很危險。」
老鄔偏頭看了自己的親信一眼，喟然長嘆一聲，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如果她們有敵意的話……你剛剛也聽到了，她們『差點』就瞄着我們一塊打進去了，若是拒絕會有什麼後果……」
老鄔擺了擺手，道：「而且，若戰域真有這麼一尊強大的幫手，其實也不錯——陌生人，只是一個過去式的詞而已，戰域和誰都能談上話，老聖神的話你不記得了？」
「若是誰能守住戰域的領地，那他便是戰域的掌管着之一。」
已經是走投無路的話了，不過那也是沒有辦法的，戰域在那一次的「勝利」中元氣大傷，真的無法再抗衡守域的力量。
老鄔揮了揮手，道：「都準備一下，不用警惕什麼，警惕再多也擋不住她們，不如順她們的意——聽起來還挺友善的不是么？」
至少沒誰會派幾個女孩子來搞什麼潛入吧？他如此想到。
原以為他們複雜的飛行船會讓對方迷路，所以趕緊的走向上層迎接，不過他剛從中層區域來到上層門口就見到了正好奇打量四周的來客，不出他意料的是幾個女孩子，而且是那種……能禍害世間那種級別的，世間往回推個幾千年，此世間也曾出過能讓天下大亂的貌美女子，他還認識過，不過總覺得後者比起前者來說，總要少了些什麼……
他仔細的想了想算是明白了，那讓此世間天下大亂的女子都是花瓶，眼前這幾個女孩……他說不好剛剛那能量衝擊是誰發出來的只好一併算進去——這幾個可能都擁有讓此時的戰域與守域都哆嗦一下的力量，這一比差距就出來了，一方是花瓶，一方是戰場女武神……
好吧，不怪他沒反應過來，但真讓他看到剛剛隨意滅掉敵人的是幾個如此漂亮的女孩，他都不知道該想什麼才好。
「咳咳，大叔你看夠沒有，咱家姐姐名花有主的哦。」
那一頭酒紅色頭髮的小女孩蹦跳着在他面前揮了揮手，讓他終於回過了神，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他倒不是一直盯着人家女孩看，只是……心裏還是太過驚愕了一些，跟無數人打了半輩子交道，他還沒試過遇上今天這種情況。
真是新鮮。
紫言伸手摁了摁夜曦的腦袋，清了清嗓子，淡笑着道：「你好，戰域的聖王，此世間果然有很多妙不可言的事情——我們剛出現的時候便能遇上你們，這便已是最大的奇迹。」
溟溟小聲與壁壘意識道：「這台詞到底靠不靠譜啊？我看紫言姐都在憋氣了。」
壁壘意識淡定的點點頭：「由觀察者之眼得出來的此星球的事情，情報出錯的概率很低，搭配着那些總結出這句話，應當能奏效。」
老鄔微微挺直腰板，下意識的伸出手，結果愣了一下，在他愣神的時候，夜曦很瞭然的伸出手握了握對方粗糙的手掌，他這才放鬆了一些：「非常感謝你們對我和我的船隊的救援，戰域會記住這次人情，我的名字已經被時間淡忘了，現在，我的船員們都稱我為『老鄔』，如你們所知，是戰域的聖王之一。」
夜曦咧嘴笑了笑：「我知道我知道，咱家跟戰域曾有來往的，算是分家，不過避世很久很久了——久到雖然你們沒有聽過我們但是我們的確存在的地步，不信的話你可以翻翻大約至今八千八百八十八年前的歷史，應該還能找到的。」
「不用了，不用了，便是看在你們的善意份上，我們也應當抱以最大的信任。」老鄔擺了擺手，隨後沉吟一會，猶豫道：「只是……不知你們為何突然結束了避世的狀態？我沒什麼別的意思——現在的戰域狀況可是十分糟糕，與戰域有聯繫的，不是被戰域裏的某些人用道德綁架了，便是被強行逐出，亂得一團糟。」
「因為咱家就剩下我們幾個啦，還有幾個在好遠的地方暫時回不來呢。」夜曦無奈的攤攤手，一臉「痛苦」的嘆息。
老鄔神色一凝：「你們的意思是……」
「守域。」溟溟雙手抱臂偏過頭，一臉的憂傷與不忍回憶的模樣。
簡簡單單的對話便讓老鄔「明白了」她們遭遇的事情，表情變得真是相當複雜，有一絲惋惜，一絲憐憫，不過想到她們的力量好像也不用自己憐憫便收起了那種神情，雖也有一點點的質疑，不過卻被壓在了心底，相對的，心裏也有一抹慶幸，被守域殘害的人，幾乎都算是戰域的力量，或者是未來的力量，此刻的戰域裏面便有五六成的人是同等遭遇，因為老聖神的一句話，後來加入戰域的人都來自五湖四海，各自原因也大不相同，其中有一部分大同小異的便都是遭了守域的殘害，而真正屬於戰域本身的人，其實只有三四成。
老鄔想了想，用比較平和的語氣道：「令人惋惜的消息……但戰爭還在繼續，你們，我們，所有人，每天都在損失很多東西，我們沒有太多時間去挽留守不住的過去，能做的只有不斷前進，要麼戰，要麼……逃避。」
「我們的飛船情況還穩定，此刻正在回巢的路上，在回去之前你們可以在飛船上稍事休息，等你們恢復過來了，我們再詳細的談一談吧。」
當紫言她們被相當客氣的送到一間大房間里，關上門時，幾個丫頭都咧嘴奸笑着豎起了大拇指，那表情翻譯過來就是「一切如計劃那般」，真是人生如戲，全靠演技，來到莫名的地方，管他發生了什麼事，演就是了！
反正小紫魂是沒眼看了，她忍不住捂着眼睛，嘀嘀咕咕：「都跟大哥哥學壞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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