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8章 世間之罪

透明的神聖殿堂中回蕩著微弱的低語聲，似有靈魂在低聲傾訴什麼，幽幽細聲不絕於耳，聽得眾人有些沉默，走進這裏就忍不住放鬆下來，不過可不是全部人都放鬆了，曲映仙聽到那若大風刮過狹窄地方傳來的呼呼低聲只覺得頭皮發麻。

「這些就是那些陣亡的人？」秦嫣指著那些閃閃發亮的星辰，道。

壁壘意識目光閃過銀藍色，淡淡點頭：「僅剩一點靈魂碎片修復到完整需要五天時間。」

「那他們現在算是什麼狀態？」金皇女輕聲道。

「死亡。」

眾人都長出一口氣，好吧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不死哪有復活一說，光殿主微眯着眼睛：「不會有任何損傷吧？比如靈魂上的缺陷或是什麼……畢竟當初留下的可是只有一縷靈魂碎片，雖說的確是完全蘊含了自身的所有，但……」

壁壘意識搖搖頭，淡淡的道：「雙神職與混沌元素執行此事，再輔以鎮魂燈以及靈魂系的神權之器，不會有任何意外出現。」

水殿主鬆了一口氣，雙手有些緊張的疊在一起：「如此還好……只是五天就能復原，守護勢力人太少，經不起那麼大的消耗……」

眾人有些沉默，守護勢力是強大，但就是人太少了一些，這光是兩輪群星之雨砸下來就用掉了他們三分之一的有生力量，後面那麼多屁事……呵，見鬼的。

皇嶺族的神靈拄著一根拐杖，看起來是一位老態龍鐘的老者，腰彎的很低，他重重的嘆息一聲：「多方合作才是正道，為何要有那麼多……支離破碎的事情發生？若那些人肯好好的配合，也不至於要搞這麼複雜的儀式。」

「皇老，你想到了什麼？」光殿主看了他一眼。

「咚。」

皇嶺族的神靈將拐杖在地上一跺，一道道能量光芒蔓延出去，在這靈魂聖殿裏顯化出什麼圖案，有些扭曲，顯示出來的畫面很是……不祥，嗯，一眼看去就有些不祥之兆。

「哇塞，這啥這是，這獃子又弄出了什麼東西？」曲映仙直接跳了起來，驚疑不定的看着這些扭曲畫面，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沒等那皇嶺族的神靈回答，壁壘意識便走上前，空洞沒有感情的聲音淡淡的道：「扭曲的『節點』，每一個扭曲都是靈魂聖殿違逆眾神界天地規則的一個證明。」

眾人聽了這句話都覺得背脊發涼，這寬廣的殿宇里可是有……幾千幾萬個扭曲節點啊，這靈魂聖殿到底是把規則扭曲成了什麼樣子？！

而且還不儘是如此，這靈魂聖殿只有主殿擺放了復活用的靈魂碎片，其他地方……那絕對不是用來擺設用的。

「眾神界規則很強大，逆天復活一個人要違逆的規則不算很多。」壁壘意識伸出一隻手從空間比劃而過：「靈魂聖殿一共三萬五千個扭曲節點，便是所有違逆的證明。」

「這座聖殿只要存在便是對眾神界天地的對抗。」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又是一個「錯誤」的產物，這就是觀察者的手段……還是說是混沌天神的手段，他們都分不太清楚了。

溟溟翅膀劃過一個扭曲節點，無形無質，無法觸碰，她微弱的感覺到了什麼，神色一變，用質疑的眼神看向壁壘意識：「這些扭曲節點最終通向何處？」

眾人似乎看到壁壘意識愣了一下，這莫得感情莫得生機的「人」突兀的露出了有些人性化的錯愕與遲疑，讓眾人也跟着怔了一下。

「……本尊說……」

它話還沒說完，溟溟便使勁的一揮玉手：「別用哥哥來當擋箭牌，我知道哥哥賦予我們的權力應該能讓我們對你發出這種提問。」

壁壘意識沉默了，空洞的眸光微微黯淡，它偏過頭看向外面，沉默著似乎不打算說任何話，讓溟溟苦笑了一聲，撬不開啊，這傢伙的嘴也是封的死死的。

眾人聳了聳肩，也是，這樣的話按照常理來說也是不會說出來的——不過溟溟那句話也讓大夥有些在意，這些扭曲的能量節點，到底是按照哪個能量脈絡最後又連向哪裏呢？

「……扭曲節點盡數連接到眾神界的規則概念層——即是規則之海底層。」

壁壘意識突然說了一句話，讓眾人一怔，啊，那傢伙居然把答案說出來了——規則海底層，這答案聽起來也很天方夜譚，而且偏離了他們猜想的答案，原以為會涉及到那個笨蛋才對。

「最後順着二神職連接到本尊的靈魂中。」

你看，這答案就正常多了，果然是涉及到那個笨……啊哈？

眾人瞪大了眼睛，紫言連忙道：「這會對小星星造成什麼影響嗎？我是說……逆天而行復活一個人是要付出代價的，難道小星星承受了這份代價？」

「是。」壁壘意識點頭。

「小星星是知道這些的情況下還把靈魂聖殿弄出來的？」元羲忍不住道。

「是。」

「那代價呢，老闆承受了全部代價，代價是什麼？！」魔魘瞪大了眼睛。

壁壘意識又一次沉默了，它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被二三十個人的目光瞪得死死的。

好久后，它才幽幽的開口，居然有一瞬有了感情色彩：「承受逆天復活一人所產生的『世間之罪』便是本尊承受的所有代價。」

紫言覺得有些頭痛，這四個字不是第一次聽到了，但是完全不知道是什麼：「那『世間之罪』到底是什麼？」

壁壘意識還沒張開嘴，軒家那位神靈便開口道：「我似乎知道一些。」

「呃，軒老，那到底是什麼？」光殿主道。

那位神靈閉眼沉吟了一會，壁壘意識看了他一眼，沉默著沒有回答，似在等待他的答案：「老夫是在軒家那位始祖的手札里見過的這四個字——每一個生靈誕生在此世間，誕生在大元界內，都擁有一份獨立的因果，獨一無二，也因為承擔了這份因果，無論好壞，都會同等的產生一份『罪』，每一份的罪一如那份因果，獨屬一個人，單獨去尋找的話，是無法找尋到『罪』的源頭，而放眼去看一整個生命大陸，便能發現那份『罪』的存在。」

「也就是此生誕生即為『罪』？與人性本惡相同？」金皇女撓了撓頭。

「否。」

是壁壘意識傳來的聲音，讓眾人都轉過了視線看向他，那位軒家神靈恭敬的對其拱了拱手：「還請尊神為我等解惑。」

「世間之罪，即是世間之罪，與人性如何無關，是此世間的陰暗面，也可以說是所有生命的陰暗面形象化的說法——人會有負面情緒，會有正面情緒，為此世間的一切冠上暗與明兩面，也是同理，世界有明面，有暗面，卻並非常理中所說的光明與邪惡，『暗面』是一個概念，『明面』也是一種概念——所有，所有生命，所有物質能接觸到的，永遠只是『明面』空間，即是你們此刻存在的『現界空間』，包括虛空亦是如此，『暗面』是『明面』的永恆影子，潛伏在影子裏，所有世界，所有生命生來便負有『世間之罪』，如影隨形無法擺脫，即便消逝，它也只會沉澱在『暗面』世界中，堆積在大元界的『暗面』，永恆不滅。」

「世間的誕生與毀滅，生命的降臨與消逝如同潮起潮落，無數年積累下來的『世間之罪』堆積在大元界的虛空中不會消散。」

眾人聽了有些懵懵懂懂，在腦袋裏划拉半天總算是反應了過來，具體來說，所謂的「世間之罪」——拿一個世界光團打比喻，那是一個肥皂泡，尋常他們能見到的就是肥皂泡本泡，而肥皂泡在陽光下投影在地面的影子即是此世間的「暗面」，肥皂泡里有萬千生命，在「暗面」則會有萬千生命的影子，它們死去，影子便會堆積在「暗面」中沉澱下來，那便是世間之罪，每一份「影子」都是一份世間之罪，如影隨形纏繞着所有生命，誰也無法逃避，因為那是他們的影子，是他們誕生在此世間時一同伴生的「陰暗物質」。

「好吧，咱現在算是明白所謂的世間之罪是什麼了。」金皇女擺了擺羽衣：「那這跟小星星有什麼關聯么？」

這話一出，大半的人都拿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她，剛剛還說着每復活一個人就會再一次誕生世間之罪……啊，原來是這樣嗎，生命的誕生會誕生新的世間之罪，這次把那些人復活的話，又會產生新的世間之罪，作為代價，雲諾星將會背負那些……那些聽起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的玩意。

金皇女也反應了過來，絲毫不覺得尷尬，白眼一甩，繼續道：「那小星星背負了多少？這些東西有害還是有益？呸，什麼廢話，這一聽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的玩意怎麼可能是有益的。」

眾人都無語的摁住眼睛，這說的跟精分似得，他們都聽不下去了。

「很多，多到難以想像的地步。」壁壘意識眼瞼微垂：「此世間，再無第二個人能承受那種份量，便是元始天神也無法做到。」

「一萬個人份量的世間之罪有那麼難以承受？」光殿主蹙眉：「我雖然知道不多……九神殿也有隱晦的記載，似乎是說，一滴世間之罪便能壓塌星域與虛空。」

彩霞心頭一跳，忍不住問道：「你說的一滴是多少？」

「也就這麼一點吧，畢竟每個生命背負的其實也不多，說不定比這一點點還要小。」

光殿主用大拇指與小拇指掐出「一滴滴」能量液體，嗯，真的是一滴，也不知道有沒有千分之一片指甲蓋那麼大，不把眼睛瞪到裂開都看不出來，比之塵埃都要……小一點。

「嗯，就這麼一點點，不太準確，真的很小，不過據說就這一丟丟就能把大地啊，山川啊，星辰啊，星域和虛空都給壓塌，就這麼一丟丟神帝都難以承受——不過平日裏也沒誰能接觸到是吧，這東西按照記載和『意識君』說的話來看，平日裏都盤踞在『暗面』世間，只有顯化在此世間才會變成那副樣子，沒什麼事都不會碰到的。」光殿主說着。

「可小星星現在可承受了一萬人分量的世間之罪，那份量……彩霞？怎麼了？」

金皇女說到一半，彩霞便臉色蒼白的跌坐在地上，她呼吸都掐緊了，想起雲諾星顯化出來給她看到的部分，還只是冰山一角，她就差點喘不過氣來。

鳳兒連忙將彩霞扶起來：「怎麼了？」

「那個笨蛋……他……他……」彩霞哆嗦著把那天所見的說了出來，十丈龐大的「液體球」，還只是冰山一角的份量……

然後整個空間都寂靜了，眾人這才理解壁壘意識剛剛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多只是一個相對的，沒有參照物也沒辦法說清楚到底是多了多少，直到現在彩霞把那個參照物搬出來……

「本尊在太上古時代的時候接觸到世間之罪，自那之後便一直背負着——背負着那等份量的陰暗面，所有生命的陰暗面……我也說不好是多少，本尊沒跟我說過，也許有整片八元界沉澱無數時光的份量，而且是一直積累至今的份量——本尊成了世間之罪的承載體，此後誕生的所有世間之罪，整片八元界誕生的世間之罪都落在他身上，無法掙脫。」

壁壘意識淡淡的道：「本尊差不多到極限了，便是那萬億輪迴之身也難以再承載日益漸增的世間之罪。」

「那會死吧……」曲晨腦子一抽把這句話說了出來，直接遭到了自家兩位姐姐的暴力鎮壓。

「死？死是什麼？」壁壘意識詭異的笑了一聲：「死亡是解脫，卻不代表新生，自本尊承載了整片八元界世間之罪的時候，他便不再會死亡——這世間不允許本尊的逝去，他是永恆輪迴里的常駐之客，即便違逆輪迴也要他一直長存，已經與他神魂糾纏起來的世間之罪……他是永遠的承載體，除非能找到合適的『代替者』，但此世間再無人能承受那等份量。」

「終有一日本尊會被那無限激增的世間之罪壓垮，再一次陷入狂亂，若無混沌元素，他可能早已經混亂了。」壁壘意識嘆息了一聲。

「等等，你說……再一次？再一次是什麼意思？」溟溟攥緊了雙手。

壁壘意識沉默了片刻，它突然低下頭看了眼地面，隨後說道：「問，你們可曾聽聞過一元界以及，二元界，可有去過？」

「知道倒是知道，界分八界，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嘛，但是沒去過那地方，一二元界距離太遠了。」金皇女道。

「哦，沒關係，已經去不到了，那裏永遠的變成了歷史。」壁壘意識淡淡抬起頭，露出一個可怖的表情：「本尊在第一次承受世間之罪時，並無萬億輪迴之身承擔，混沌元素也不夠強大——理所當然的，他失控了，失去了平衡，一二元界就此化為永恆的廢土。」

「那兩個元界已經永遠毀滅了。」

眾人：「……！」

聽到這結果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曾有一個不知是人還是神靈的傢伙提出一個理論，說八元界的天神是有足夠力量把三元界以及一二元界從根本上給毀掉的——那大概是上古時代提出的理論了，不曾想早在太上古時代的時候……弦月已經把一二元界給……

「那是……小星星留下的永恆罪證？」金皇女只覺得渾身都是汗，外面的明明熱風陣陣，卻讓她覺得如墜冰窟。

「否，那是世間之罪的破壞證明，並非本尊的力量，只是借本尊之手將其釋放出來。」壁壘意識道，它的話音又恢復成那淡漠無感的樣子了：「前因後果無法查詢，能確定的只有，那並非是本尊刻意去追尋的，只是無意中惹上身的詭異之物。」

魔魘給元羲遞了一塊布，元羲擦掉臉上的汗，想了想，乾脆將這塊布貼在臉上，不一會兒就被汗水浸濕了：「媽誒……」

「也就是說這一萬人份量的世間之罪，其實相比起小星星背負的那些來說……」元羲苦笑一聲。

眾人都神情莫名，原來只是更加微弱的一部分而已，微弱到……根本就是可以忽略不計的玩意。

「你們大可放心。」壁壘意識淡淡的道：「萬億輪迴之身與此世的混沌元素足矣抗衡世間之罪，本尊狂亂的可能性很低。」

「不不不，自老闆變成那樣子后就有點奇怪了。」魔魘使勁的擺手，上躥下跳：「你們那是沒看見，老闆露出那種模樣……跟惡魔都沒什麼區別……哇！」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希芸一巴掌拍出了靈魂聖殿，小丫頭憋得俏臉漲紅：「不許你說哥哥大人！」

眾人看着魔魘倒霉的倒飛而出，都默哀了一兩秒，天知道為什麼誰說都沒問題，就魔魘說類似這些話的時候希芸會有那麼大反應。

「剛剛說了。」金殿主已經想明白了：「世間之罪，即是此世間的陰暗面，所有生命的陰暗面顯化出來的『不明物質』，差不多可以理解為所有陰暗面的性質都蘊含在其中對吧？」

壁壘意識點點頭：「本尊性子出現變化，正常，從某種方面來說，本尊與那份世間之罪已經相融這麼些年，即便不會再被奪去理智，但多少也會受到影響。」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溟溟擔憂的蹙著眉頭。

「是。」

眾人都嘆息了一聲，壁壘意識突然抬起頭看向溟溟：「你的鑰匙……是他心鎖的唯一的解。」

溟溟一怔，仔細想了一下，宛若醍醐灌頂，她總算是知道那掛在兩人心上的心鎖到底有什麼用了，所謂的看住他……

是要幫他從世間之罪的侵染中掙脫出來……但她寧願永遠沒有用上這一手段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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