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6章 小小的傷

轟鳴的世界中，虛空不斷蔓延，遙遠之地化為了虛無，黑色的星光籠罩一切，毀滅了所有，那顆象著着不祥的黑色星辰高掛在虛空中，破壞了秩序與規則的約束，望向它的人，心頭都會產生萬念俱灰的感覺，似是希望已經泯滅，世間只剩下絕對的黑暗，毀滅，無數毀滅的慾望在天地間迴響，那是末日毀滅的殘存之聲。

「嘭！」

黑色星光籠罩着無形的領域，無限的壓力將無形的領域強行拓印，讓其從空間中顯現，若一團巨大的水泡不斷變形，被外界的力量使勁擠壓直至失去了原本的形狀，在承受了無數壓力后，它終於再也無法固守，被外界的黑暗力量撞碎，所有力量化為水流倒灌進水泡的空間里，控制權被奪取，連自身的存在都要被抹消。

黑色的雲霧一陣蠕動，一道蒼老的身影在那擾動的雲層中倒飛而出，身上被黑色的雲煙繚繞，渾身氣息潰散，精氣神下降到一個極限的低值，連身後的神環都保持不住消散了去。

虛空中的雲霧破開，一縷刺眼的黑色星光撕裂雲層照耀着虛空，一道黑色的雲霧凝成實質，快若閃電般對着急速朝虛空下墜的蒼老身影衝去，眨眼間便卷在他身上，纏成一道能量繭將其束縛住。

雲諾星的身形順着黑色的星光降臨，如雲的混沌元素在他周身磅礴而出，雙瞳的詭異紅黑色光芒閃爍讓虛空都一陣悸動，他走到那枚黑色的光繭前，揮手輕拍，那枚光繭飛速的沖向身後的混沌風暴，一道裂縫悄無聲息的裂開，那裏的風暴稍稍停滯了一會，露出藏在混沌風暴中的四枚光繭，第五枚也順着能量的指引在最右邊停下。

彩霞從一旁的風暴中冒出來，查看最新加入的光繭的狀態，好一會後對着雲諾星比了個「沒毛病」的手勢，又翩翩的飄進了混沌風暴中，隨後，混沌風暴便閉合上，繼續永無止境的翻湧。

他看了眼身後的混沌風暴，得到確認的手勢后便回過了頭，望着眼前黑洞洞的虛空，混沌天星在上方緩緩顫動，光與影之環在巨星的表面慢吞吞的轉動，巨大的重量碾過虛空，讓其泛起一層層海浪般的漣漪。

「躲起來又有什麼用呢？」雲諾星隨意的扭了扭脖子，看着無盡的虛空：「混沌天星的光芒所在，虛空都無所遁形，空間皆成『虛無』，規則被定為『無』，在這裏能動用規則力量的只有我，而你們，即使是支撐著天神領域也要順從我的指引。」

他對着無盡虛空緩緩張開雙臂：「出來，面對我，面對這世間無窮的黑暗之一——這世間已經被災禍鎖定，我不過是那一縷不起眼的漣漪——來吧，面對我……這世間的罪孽與混沌！」

虛空平靜，死一般的安靜，最後一人躲了起來，天神領域被擊碎時就失去力量躲了起來，不過……他知道那人在哪裏，混沌天星光芒照耀下，躲在虛空裏也沒有用，他之所以沒有過去揪出來，不過是一點……唔，可以說是惡趣味吧？

眼中紅黑色光芒微微閃爍，雲諾星捏了捏手掌，嘆息一聲：「時間不多了，該繼續前進了……該繼續前進了。」

他手中騰起一團深邃的銀黑色能量，匯聚的能量讓周身十丈空間直接化為了虛無，初生混亂的雲霧能量懵懵懂懂的從黑色空間中脫離出來，「見到」這片空間時愣了一下，再「瞧見」雲諾星手上那團能量，頓時嚇得四散而逃，很快的消散在虛空中。

「等等。」

虛空中泛起波動，一塊虛空宛若水面泛起許些微弱得可以忽略的漣漪，隨後一道身影從中走出。

雲諾星收起手中的能量，冷淡的雙眸瞥了那人一眼，那是一位身穿黑色典雅長裙，身材消瘦的女子，單從面容上看她不過二十多歲，但實際年齡可能大得嚇人——不過那沒什麼意思，對幾乎永恆的天神而言，壽命什麼的，也就無聊的時候才會算算的數字。

那位女子俏臉蒼白毫無血色，右手捂著的左肩上有一道駭人的傷口正釋放着黑色氣息——她被混沌元素侵蝕了，天神領域的碎裂造成了她神魂與精神上強大的衝擊，再加上身上這道傷口，若雲諾星有意要她的命，只要放着她就行了，徹底耗空能量的天神對抗不了混沌元素，那種能量如跗骨之蛆般黏附在身上，一點點蠶食被侵蝕者的生命，她們連恢復能力都不會有太多。

「現在站出來有什麼用？」雲諾星瞥了她一眼，意有所指的道：「看吧，這混亂的虛空，這毀滅的天地，一切可如你們所願？」

「這一切盡如你們所想，這一切都是你們造成的，不是我哦，是你們推動的，你們造成的——這是你們的祈求，你們的願望，我不過是幫你們實現了。」

那女子目光複雜的看了他一眼，捂著左肩的右手忍不住加大了力量：「你真是個瘋子……」

「哈。」雲諾星仰頭笑了一聲，隨後搖了搖頭：「瘋便瘋吧，都無所謂了，已經走到這一步便沒有了回頭路。」

他一抬手，混沌天星中降下兩道實質的光芒，籠罩在女子身上，充斥着無窮破壞力與無窮毀滅性的能量讓她臉上湧上苦澀，若是能再選一次……她真的寧可放棄神劍也不要惹這尊瘋子，可惜……似乎沒有下次可言了。

「嗡。」

實質的星光將最後一位來襲的天神纏成一道巨大的光繭，雲諾星看着那光繭成型，亮得嚇人的眸光緩緩黯淡下去，結束了，至少暫時的結束了……不，還沒有開始，這點程度還算不得什麼。

混沌天星那碩大無朋的體積在光與影之環的壓制下緩緩縮小，十秒鐘內體積便縮小了億倍，黑色的星光變得暗淡，在幾秒鐘后，它變得虛幻起來，像是變成了一道影子，最後在一陣如同水波般蠕動的動靜中，隱沒不見。

沒有了混沌天星的破壞之光，混亂的「虛無」也停止了崩壞，漸漸建立起新的平衡，首先恢復過來的是虛空，緊接着是崩潰得僅剩下頭髮絲那麼厚的元界壁壘，隨後，被截斷的時間之海重新對接，恢復了它們的潮起潮落，最後再蓋上一層正常的現界空間，景色恢復如初，整個過程只用了一分鐘不到——這是太上古時代規則的力量，遠比外界眾神界的空間要堅硬。

這場戰鬥固然也留下了無可逆轉的傷痕，消失的水晶峰，還有下方那個……巨坑，真如雲諾星所說，留在這片天地中的不滅烙印，數種天神之力在這裏徘徊不散，估計隔個幾千幾萬年就會被當成禁地，然後又有無數人「捨身取義」不要命般往裏面跳，也不知道這個坑的深度要多少人才能填滿。

混沌風暴也在雲諾星的控制中消失得無影無蹤，天地再次變得清澈透明，藍天白雲……哦沒有雲，剛天空都炸毀成「虛無」了，剛恢復過來哪來的雲，能看到藍天都要感謝一下這地兒的規則堅挺沒被幾個喪病的天神轟得變質。

雲諾星看着身旁的光繭，將其輕輕一推，一道黑色的裂縫從光繭後方裂開，將其吞了進去，他低着頭看向遙遠處的地面，呢喃道：「你們的英雄呢？」

「沒有？真可惜。」

彩霞從方才混沌風暴的地方冒出來，此時她僅有巴掌大小，輕靈的飄到雲諾星身旁，看了眼四下，狠狠的鬆了一口氣，小手拍打着驚恐未定的心臟：「打完啦，終於打完啦，我還以為末日要來了……」

雲諾星偏過頭見到她的樣子一愣：「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看你們打的那誇張樣，我覺得變成這樣有安全感一點。」

雲諾星：「……」天神要真把你揪出來分分鐘的事情，真以為變小就有用了？躲虛空裏都能被揪出來啊。

彩霞偏過頭看向開天大坑的方向，模糊的在地平線那端還能見到有地面的存在，那是被時沙劍庇護的地方，沒有在能量新星洗地的時候被毀掉。

幾個天神戰鬥的範圍天知道有多大，得虧早就打穿了空間進入了虛空中戰鬥，還被混沌天星強制限制了一個範圍，不然就憑雲諾星與那六位天神戰鬥的動靜，鬧得整個小神州沉下去都是很正常的事情，這種級別的生命，動輒就毀天滅地不說，還特擾鄰特鬧騰，就說腳下那個大坑，估計直徑都是以億里為單位的，至於前面是掛個幾個零也不好說。

「那幾個天神你打算……」彩霞嘭的一聲恢復成原來大小，體型太小雲諾星的聲音聽起來跟耳邊響雷似得。

「噗……」

她剛轉過頭便見到雲諾星緩緩的半跪在半空，還突兀的吐了一口血，讓她愣了一下，反應過來連忙要上去查看他的情況，但想起他此刻的狀態最好不要碰他，又趕緊停下了，繞在他身邊轉了幾圈，也跟着半跪下來：「你……還好吧？」

說完她忍不住苦笑了一聲，他之前說過混沌元素十分危險，隨時都會反噬它的持有者，特別是在虛弱的時候……而就算不是這個原因，他此刻還初神階，剛到神尊境界就亂來的用了曾經的天神之力，這種不計後果的事情會招致什麼代價，不用說都知道，即便兩兩代價相牽制也不會憑空消失，說白了只是混沌元素與天神之力保持了一定的安全平衡罷了。

「沒什麼。」雲諾星不動聲色的抹去嘴角的血，看了一眼手掌卻是有些發愣，金色的血液，若鎏金般的色彩，散發着奇異的能量，還有一股香甜，那明亮的色澤晃得他眼睛有些生痛，眼神恍惚。

彩霞見他不太對勁的樣子，忍不住道：「怎麼了？身體出什麼事了？」

「血。」雲諾星將手上那抹血跡攤開在彩霞面前，道：「我忽略了一件事——混沌天神的血……雖然經過改造的確是金色的，但也因為混沌元素的緣故，金血中應該有一道很明顯的黑色痕迹，那是混沌元素持有者的象徵，當年我也有……現在沒了。」

「誰知道你怎麼回事。」彩霞聽完無奈的聳了聳肩，他身上的事兒她要是比他都清楚那就見鬼了：「說起來，天神的血不應該都是金色的嗎？」

雲諾星聞言，搖了搖頭，從吊墜中取出輕柔的絲巾擦去手掌上的血，站起來：「並不都是，跟自身血脈中帶着的力量有關，金不金色什麼的，也就那麼回事——其實紅血才是正常的，金色反而是異常。」

「嗯，反正你渾身上下就沒一塊正常的。」

雲諾星：「……」雖然這是事實，但總覺得聽得渾身不舒服，毛毛的。

「嗯……那幾個天神你打算怎麼處理？殺了？還是就這樣關着？」彩霞把話題扯回去。

雲諾星搖了搖頭：「看看吧。」

「哦，看來是要做什麼奇奇怪怪的研究。」彩霞點點頭，指向天邊：「那去取時沙劍嗎？」

雲諾星幽幽的看了她一眼，把這口無遮攔的精靈小姐看得毛骨悚然，這才道：「小紫魂去取了，再算算戰鬥的時間，小丫頭差不多要過來了，過會去那邊接應她。」

彩霞瞪大了眼睛：「……小紫魂？什麼時候的事兒？」

「就在剛剛戰鬥的時候，時沙劍被觸動了一次，把小紫魂的氣息和它的力量一塊散發了出來——你窩在混沌風暴裏面當然沒有感覺到。」雲諾星擺了擺手，邊說邊朝着開天大坑的方向走去。

彩霞看着他十步一搖晃的背影，忍不住嘆息，他應該很累了，剛結束了一場惡戰，對手是六位天神，即便對曾經的他來說不值一提，可那也只是曾經，此刻他不過是一個神尊而已。

惡戰是結束了，但很多事還沒結束，甚至還沒開始，這一戰整個小神州都在關注，即使那時候只有一個天神參戰，但後來的很多動靜想來也被有心人所觀測到或感應到了，閑雲六門的六位聖祖遲遲不歸的消息也會一點點的傳出去，會被人懷疑隕落了或是怎麼樣了——而無論消息怎麼傳，都會把雲諾星愈發危險的情報傳出去。

這一場戰鬥下來，似乎什麼都沒得到，唯有他的危險指數在眾人心中不斷飆升，閑雲六門暴露出它們的六尊聖祖……但誰知道還有沒有呢，小神州的先不說，外面眾神界可還有五尊天神啊，而且還有魔界，若是那道信息洪流也傳到了魔界那邊……

聽完彩霞擔憂的話，雲諾星頓了一下，緩緩搖搖頭：「『它們』不是眾神界人，並不知道眾神界那些事情，當年劃下的那道信息洪流大概就是提防我回來的情況——數十紀元過去，它們知道我一直沒死，所以有這一預警，那道信息洪流是從規則概念層里傳播的，但並不會降在每一個現界空間中，按我所知，大抵只是傳給向整個眾神界，那幾個伴生空間應當是不知道的。」

「不過就算知道了也沒什麼好想的，無非就是戰鬥和規避。」雲諾星嘆息了一聲：「要麼打要麼跑，打：太上古我戰鬥了那麼多年，也不在乎這一段時間，我永遠都處於劣勢狀態，哪怕是在天神的時候也被它們攆著滿虛空跑——跑就更好說了，那就跑唄，混沌元素與光元素，一個毀滅空間、秩序與規則，加上被混沌元素破壞了『桎梏』的光元素，我哪裏去不了？」

「別看他們六個被我用領域困住走不了，能把我困住的人暫且還沒有呢，連琉璃都困不住我。」雲諾星淡淡的道。

彩霞盯着他：「你太勉強自己了——你別忘了，你已經不是曾經的你了，即便曾經的混沌天神非常強大，但現在的你，剛剛還吐了一口血來着。」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雲諾星深深的嘆息了一聲，搖了搖頭：「沒有辦法了，沒有退路，自我走上這條路以來就沒有任何退路了。」

「怎麼會，你可是自詡什麼都知道的，你會沒有辦法解除自己的險境？」彩霞搖了搖頭，不怎麼認可他的說法。

雲諾星聞言，歪過頭看着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世間之罪、世間之重，我暫時與其相融了，但也的確有辦法分離出來，能讓它們重新歸於平靜，這樣我身上的分崩析離與崩壞就會減弱很多——混沌元素已經很難維持住我的存在了。」

彩霞光聽着前面兩個詞還沒聽明白什麼，不過看了眼他那部分銀黑色的頭髮，腦海里的思路轉悠着，大概是明白了什麼，她眨了眨眼，很好奇的道：「什麼辦法？」

雲諾星身上騰起氣息，銀黑色的氣息，它們若黏稠的液體自他身後浮現出來，黑色的一團，銀色的網格狀花紋不斷蠕動，形成一種海面海水翻湧的錯覺。

它們飄在他身後，看不到「底端」，是一個十丈龐大的球，他輕聲道：「這不是世間之罪的全貌，只是冰山一角，只露出了一點點，它比你想像的要龐大很多很多。」

雲諾星說着，揮手一招，從身後那片「海洋」中飄出來一滴小拇指頭大小的銀黑色「液體」，卻沒有塞給彩霞，他只是晃着那一滴「液體」，道：「這東西……是可以讓別人幫忙承擔的——當年有人……『風琴』跟我說過，這東西可以分出去……但我沒那麼做，告訴你一聲也無妨，反正我不會給你的。」

彩霞聽得懵懵的：「為什麼？你傲嬌啊？」

雲諾星一臉無語：「……沒為什麼，這不是你們該承受的——好了，我告訴你只是為了滿足你的求知慾，並不是要你做什麼，就這樣吧。」

他揮了揮手明擺着不想說下去，身後與手上那滴銀黑色之物消失不見，繼續往前走，彩霞忍不住蹙起了眉頭，他看起來十分避諱這個話題，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不過此刻想這些也沒用，她也沒什麼能做的，只有抬起腳慢慢的跟在身後，反正他憋著也不是一時半會了，他真心不願說的話，誰也撬不開，她不知道他到底賭上了什麼，為此付出了什麼，但她知道，必然比現在能直接看到的多很多，更多未知領域上發生的事情是她完全無法了解的。

「未來……」彩霞突兀的低聲嘀咕，突然感覺有些惆悵。

雲諾星偏過頭：「什麼？」

「沒有，什麼都沒有。」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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