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5章 想着想着就變了

第1125章 想着想着就變了

夜晚總習慣在無聲無息中降臨,當注意力放在別處,只能感覺到視線越來越暗,不知不覺的點上水晶燈火,等到那時才會反應過來:哦,晚上又來了,差不多要開始夜生活了——這是年輕人們的思維,夜晚都不是寧靜的,上了歲數的老人則會早早的回到房間里準備休息,老修士也會進入修鍊狀態,留下一堆年輕人在燈火輝煌處載歌載舞,通宵達旦。

位於混亂前線的神聖要塞封鎖線,這裏其實也是普通人運營的小城市,只不過其中有修士界的人維持,來往於此的也多是強大的修士,不過修士也是人,至少大多數修士都是人,除開一些看破凡塵的傢伙,其他人也需要放鬆和休息,需要一些安逸的場所,所以神聖要塞才會變成一座小城市,都是需求影響的。

夜晚,三月臨空,藍色、紅色與明黃的三輪月亮高掛在天際上,用無比真實的現實告訴所有人,這裏並非眾神界,即便用着眾神界的時間,天體照舊東起西落,但至少這裏的天空並非是眾神界的模樣,初來小神州的人都會驚愕,他們可沒見過還有第三輪月亮。

「那是『靈月』,相傳為月之神靈所造的宮殿,它比另外兩輪月亮都要大,每晚都會出來普照大地,不過它毀在太上古時代末年——嗝……怎麼可能會錯,我堂堂『夜貓神子』……嗝……這點記載怎麼會記錯——你說是不是啊老闆,嗝!」

月下,一座很空曠的矮山涼亭中,一群人舉著酒罈酒壺推杯換盞,酒意正濃,勾肩搭背大聲說着話,大笑着,即便矮山一裏外就有小房子出現,但他們也不擔心吵著誰,這裏有隔音法陣呢,怎麼熱鬧都沒問題。

魔魘帶着渾身酒氣,手裏還舉著酒壺,臉色紅潤看上去喝醉了,嚷嚷着朝涼亭邊緣小山邊的雲諾星喊道。

雲諾星揮了揮手算是默認,不過他不回答也沒什麼影響,魔魘已經舉著酒壺回到小亭裏面了,讓他忍不住搖了搖頭,那裏的酒氣太濃了,靠的近有些難受——他沒阻止對眼下時光而言這顯得有些「奢靡」的活動,他一個人瞎緊張不用帶着全部人一起緊張,他聽了林笙他們說的事,覺得現在的確需要如此放鬆一下。

「是嗎,這三個月來你們也過得不輕鬆。」

身旁站着林笙、耀華、丁夢雨和君洛依等人,雲諾星認真的聽他們說起這三個月來發生大大小小的事情,緩衝地帶與黑暗之境。

「是很驚險,不過比起你忙的事情肯定算不得什麼。」耀華大大咧咧的用肩膀撞了他一下,自己倒了一杯酒抿上一口,嘆道:「我聽元羲他們說眾神界有點狀況?」

「嗯,他們沒和你詳細說?」雲諾星點點頭。

「沒有,他就說:如果我們想知道,直接找你了解就好。」

雲諾星淡淡的笑了一聲,目光看向遠處,在另一座山上,小月亮、玉兒、曲晨與曲仙靈四人正忙着晉級初神階,小·七兆封印只是延遲了他們晉級的時間,現在終於得償所願,而且封印解除后,原本晉級所需要的時間也會縮短很多。

好片刻他才收回目光,見到耀華他們都一臉好奇,輕吐出一口氣,道:「的確發生了很多事情,有些還是陳年舊賬了,久到……歷史都會褪色。」

「具體發生了什麼?」耀華撓撓頭。

雲諾星看了他一眼:「……其實你們不用理會,雖說事關重大,但你們不知道也沒什麼影……」

君洛依眨眨眼:「要我叫紫言過來嗎?」

「當然了,這些大事你們都有知情權,你們早晚都會知道,現在告訴你們還能讓你們有點心理準備。」

眾人啼笑皆非。

雲諾星整理一下語言,輕輕開口將這段時間裏發生的轟動眾神界的大事,或者足以轟動眾神界的大事都給說了出來。

「噗!」

耀華等人一口酒水噴出去少說十米遠,雲諾星早已料到這一幕早就往旁邊跨了一步,然後就被路過的小幻一球砸在臉上,那球身上帶着的酒味讓他直翻白眼。

金穎都有些獃滯了,放在嘴邊的酒壺酒水全倒在地上。

木靈甩了甩一頭長發,有些無奈的看着他:「你怎麼總能碰上這些事情?」

扒拉着把喝醉的那坨球從臉上摘下頂到頭上,雲諾星聽見此話,忍不住嘆息攤手:「這你不應該對我說,你該對眾神界說:丫的你怎麼那麼多事?」

「這都不叫事兒了。」林笙淡定的抿了一口酒,剛放下酒壺就一臉菜色:「這是要命。」

「要什麼命?你們又不用做什麼——你們看這世界,多寧靜,祥和,安居一隅,什麼都感覺不到。」雲諾星長嘆:「感覺不到魔界壁壘的崩開,感覺不到世界級生命的蘇醒,感覺不到虛空迷霧與黑暗之潮,災難已經發生的時候也感覺不到,等到知道什麼了,死亡已經找上門來。」

林笙苦笑一聲,視線不由自主的看向天邊,那是黑暗之境的方向,那裏盤踞著一種東西,長居在神聖要塞的人將其稱為「黑暗根源」,現在他知道了,那是虛空迷霧盤踞的地方,那東西毀掉了幾千個世界,甚至能幹掉一個天神。

水霞湊到雲諾星身旁,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小星星,打算,怎麼,辦?」

「我?能怎麼辦?一個半殘的天神,極致升華也不一定有用。」雲諾星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右手抬起,用力捏了幾下:「我守護了眾神界七十多個紀元,雖然有絕大部分時間都是我留下的後手在運轉,勉強也能算是我所做……但那又什麼用,我從未設想若有一天要面對這種腐朽在歷史中的敵人該怎麼辦?」

「我追尋過黑暗時代,尋找著消逝的神話時代——直到有一天其中一個化為實體突然砸在我臉上,讓我蒙得找不到虛空中心在哪,這時候我只能蒙蒙的對着它們豎起一根問候的手指說一句:我可去你的吧。」

眾人聞言一陣無言,追尋的歷史突然成為現實得有什麼級別的衝擊感,這個還真不好說。

「等會,這跟那兩個時代有什麼關係?」耀華撓了撓頭。

「我沒說么?」雲諾星一愣,回想片刻,哦了一聲確認自己沒說:「好像沒說哦,那就再說兩句吧:我剛剛跟你們說的虛空迷霧以及背後的黑暗大軍,它們在黑暗時代的時候懟翻了整個大元界。」

眾人:「?!」

「噗!」

這次是整個涼亭的人都噴出來了,一群人驚恐的看着他,幾秒后乒鈴乓啷一陣亂響,眾人瞬間醒酒,把他圍了個水泄不通,紫言與溟溟率先揪着他異口同聲:「怎麼回事?沒聽你提起啊!」

「哦,我沒跟你們說么?」雲諾星又是一愣,仔細的回想了一下:「是誒,也沒跟你們說,因為時間壓得太緊了就沒說,那也好,趁著這會兒跟你們說說——冰兒別喝了,你的護體寒氣都帶上酒味了。」

補充冥界的事情並不用多久,話已經說到這種地步,再往上加一個事項也就一會兒的功夫,兩三分鐘便能說完,完事後雲諾星便淡定的朝着一旁退開,留下一群已經徹底石化的傢伙,慢悠悠的走到一旁——這事兒他們得自己說上半天。

走到矮山的另一邊眺望這片七十個紀元前就保持一成不變的星空,雲諾星深深的發出嘆息,無意中說出了這些話,倒是讓自己有些意外——事實上真的是無意中嗎?

他無聲的笑了笑,大概真的是無意中吧,說出這些話后他覺得輕鬆了一些,雖然事情並沒有任何進展就是了——沒錯,就是這樣的無意中,因為承擔的壓力太大,無意中說了出來。

就是覺得這樣的事不太像他的性格能做出來的,以前的自己估計也做不出來吧,終究是被改變了。

啊,他又在胡思亂想了,最近思維暴走的次數越來越多了,精神難以集中,像是在逃避一樣,下意識的迴避什麼問題,讓他忍不住自嘲,居然,自己也會有這一天?

不可思議。

身後傳來一陣沙沙聲,輕盈的步伐在土地上輕輕摩擦,扯回了他亂飄的思緒,回過頭來,卻是見一身白色長裙的君洛依輕手輕腳的朝着他走來,見到他注意到自己,便走快了兩步。

「沒想到是你先過來了。」雲諾星忍不住笑了一聲,他以為會是紫言她們先回過神來,注意到他不見瞭然後連忙找過來。

君洛依走到雲諾星面前,緩緩低下頭注視着他,片刻后忍不住噗嗤一笑:「看你現在這身高……還挺可愛的。」

雲諾星白了她一眼,不知道這聰慧過度的女孩湊過來做什麼:「怎麼了?聽到的消息太過誇張,想來找點精神慰藉?」

君洛依搖了搖頭,深深的看着他,道:「看到你精神不太對勁,有點在意。」

雲諾星稍稍一愣,片刻后聳了聳肩:「什麼?」

「你家那幾個還沒注意到,她們縱然非常在意你,時刻看着你,但你剛剛帶去的消息太過勁爆,讓她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走了神沒注意到。」君洛依看着他,突然伸出手將他的劉海拂到一旁,道:「你自己也沒注意到……你現在的表情可是很嚇人的。」

她在心中補充了一句:非常的嚇人。

背着三色月光的照耀,他的臉龐隱藏在微弱的陰影中,雙眼亮得嚇人,嘴角那抹邪魅與獰笑混合的笑容若一尊邪物,他自己不知道,但她注意到了,從他開始說那些驚人的情報時,他的表情就有了細微的變化,直到現在變成了……這一極其扭曲的模樣,似瘋似笑。

「你心中有很多準備,你有很多套方案,也許你選擇了『最恰當』的那個,但對你而言卻是最危險的那個——就如當初我已經做好與整個玄龍大陸為敵時的表情一樣:孤注一擲,不顧一切,為了那個目的不考慮任何額外後果。」

君洛依緩緩蹲下來,與他雙目平齊:「你的眼神……很懷念,讓我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後來你變了。」雲諾星輕聲道。

「因為不再需要那種眼神了。」君洛依輕聲道:「現在的生活也挺好,天南地北的跑,有驚險有收穫,師尊他們也在這個世界活得好好的,我們不再受到『天』的限制,我不再活在囹圄之中,還交了一群交談起來傻乎乎的朋友,都是值得信任的朋友,沒有那種壓迫神經的目標,自然不再需要那些。」

「但你會逼瘋自己的。」她話音陡然一轉,甚至有些嚴肅。

雲諾星噗嗤一笑:「小丫頭,我還需要你教訓我?我思考的時間比你此生所有行為所化的數據還要多,懂得衡量一切。」

「但是你衡量的天平另一端沒有把自己放上去。」

「因為放不上去,該站在天平另一端的不是我。」

君洛依一愣,蹙起了眉頭,一時間沒想明白這之中的意思,卻又似乎明白了什麼:「……你,是你自己選擇了……」

雲諾星捏了捏手掌,瘋狂的神色從眼中一晃而過,在瞬間恢復平靜,彷彿一切都沒有變化:「我早就準備好了,任何時刻,任何瞬間,只要最嚴重事態發生的瞬間就能做出反應——但,我的話是不行的,因為是『我』所以不行,它們要對付的是七十個紀元前的混沌天神,那被整個時代稱為禁忌的天神,而不是『我』。」

他嘆息了一聲,伸手拍了拍君洛依的頭髮,道:「回去吧,我在這裏歇會,思考人生——你該在意的人,該在意的地方都在那邊,什麼都別問,什麼都別說,回去吧。」

君洛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站起身轉身便走,似乎真的不打算問什麼。

雲諾星看着她纖細的背影,無奈的搖搖頭,這女子比紫言她們還機靈,雖然他自己沒把持住面部表情也是真的,但也不儘是這個原因吧,不是他沒控制……

輕移的腳步突然停下,君洛依回過頭,對着他微微一笑,帶着點俏皮:「雲先生,你說錯了一點,我在意的人……」

「不止是在那一邊哦。」

君洛依留下一句話后便輕靈的消失在轉角處,留的雲諾星站在那裏愣了一下,琢磨著那句話,想到她們留在霞光城或者別的地方的其他人,猜到了她的意思,忍不住嘀咕:「這丫頭怕是沒明白我的意思……」

算了,這樣的事也不用明說,各自理會各自的就好。

很多事情都是,想啊想啊的都變了,說着說着的就亂了,即便如此,他還是不能停止思考,他不能停下來,不過在把自己的腦海折騰到崩潰前,他得做點正事了。

比如,那近在咫尺的坎兒也該跨過去了。

「初神階的第一躍,居然要重新體驗一次。」他無聲的笑了笑。

…………

「黑暗、光明、秩序、混亂,無屬性。」

后神階的五種能量傾向,只是一種傾向和一種屬性而已,並非說選擇了哪個就會性情大變,投入黑暗懷抱的人也能心掛蒼生拯救世界,走入光明也能只手毀滅世界,五種屬性之間也無相生相剋一說,說白了只是一種相性的問題,選擇的只是能量的表現形式。

雲諾星想着想着,突然覺得自己可能明白為什麼這個時代沒有這些東西了——即便沒有人再用這種辦法去改變自己的能量形式,但就算是這個時代誕生的天神也能將它們各自的能量形式算進這五種情況中,只不過它們沒有加入這個體系中,拋棄了原有的統一情況,不受限制的走出自己的門路——沒錯,說到底這五種屬性的劃分也只是一個修鍊體系而已,古往今來的修鍊體系多得數不勝數,便是眾神界自己的修鍊體系也是改了又改,既然是一代代人定下的修鍊體系,那就自然是可以更新換代的。

八成,太上古這個關於后神階能量劃分的也被淘汰掉了,或許有人創造了更高效的辦法所以淘汰了太上古時代的這種劃分,不一定就是孰優孰劣的問題。

整個初神階階段就是為後神階做準備的,這些事關后神階的事情,他需要現在就開始計算——不過他似乎也沒什麼好算的,黑暗之種已生,雖說納靈神體算是光明和秩序一側,但走反路也是可以的,這都沒有太多限制,或者他也可以放棄太上古時代的道路,走這一世的新路。

「混亂,秩序……我該怎麼選擇?」

「是走以前的老路,還是……重新再來,走一條新路?」

「或者……」

雲諾星盤坐在石室中,身旁是呼嘯而過的能量,他低頭看着被各種能量拂過的小手掌,眼中倒映着五顏六色的光彩,高效不高效他不清楚,但萬物都尋「合適」一說,最適合自己的不一定就是最快最好的,也不是說越難越好,長路漫漫,誰走到最後就能笑到最後。

「噗通。」

困鎖在靈魂中的那一點墨色,那一顆黑色的種子在一道意念的催動下開始散發出幽深黑暗的光芒,一股令人心悸的能量流淌而過,然而在那絕對黑暗的顏色中,又有其他東西混合在其中流過,一點金光,宛若刺破夜幕的蒼穹之光。

納靈神體本源催動,雲諾星手印一遍,無數絲線從他身上憑空出現,成長、蔓延,最後扎在石室的牆壁上,而他自己也被密密麻麻的絲線纏進裏面,那雙彩色雙瞳即將被閉合前,一縷黑暗,一縷光明,還有諸多非常龐雜的信息流淌而過。

他大概早有抉擇了,但當自己真的做出這種選擇的時候他還是嚇了一跳,被自己的冷漠和冷靜嚇的,這麼乾脆和淡定的做出這種決定,好像影響的對象不是他而是其他人。

「世間一切起源與終結皆被允許……而我,將逆流而上,尋求起源。」

光繭漸漸封閉,彩色的光芒從繭中流出,無比華麗,若有若無的禱告聲穿透了時間的阻撓從虛空中鑽出,若洪鐘大呂在這間小小的石室迴轉,神秘的祭壇頂端供奉著那顆碩大的光繭,無窮星域,無窮生命……這一切都是幻象,卻又似真實。

這是一條不歸路,他走了上去,無所懼地走向註定的毀滅,再也無法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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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世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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