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8章 希璇

「出來！」

一聲厲喝震得山谷都在顫抖，雲諾星的氣息陡然變得凌厲，十種元素之力在身上狂暴的翻湧，狂暴的力量滾滾翻湧，他目光冷淡，墟冥劍鏘的一聲直指向前方不遠處的一個凸起的地面。

空氣寂靜了一會兒，雲諾星眼眸微眯，過了好一會兒，卻依舊沒有見到動靜，不由得抬起腳，就要朝着那邊走去，不過還沒走出兩步，那山包後面就弱弱的舉起一個白色的旗子，還晃了晃……

雲諾星：「……」這是投降的意思嗎？

他感應不到太過強大的能量，想了想，放手放墟冥劍懸浮在一旁，輕聲道：「此乃吾之摯友長眠之地，我不想動粗，走出來，不傷你們。」

那山包後面，白色的旗子縮了回去，片刻后，那裏有一對孩童顫顫巍巍的從山包后冒出小腦袋，銀色的小眼睛膽怯的看着雲諾星那邊，那是兩個約莫十歲的女孩，身穿一身銀藍色泛著微弱金屬光澤的長袍，服飾有些古怪，銀藍色的長髮長度驚人，卻似從未打理過，一直蔓延到地面，凌亂的披散，長發間還夾着許些草根和幾瓣花朵，精緻的小臉泛白光若玉雕，很是漂亮，那雙銀色的小眼睛灰濛濛的，沒有眼珠子，從其中卻能感覺到驚人的靈氣，有仙氣氤氳，他甚至一眼就看出這兩個孩子靈魂中有微弱的仙氣凝聚，跟小紫魂一樣，不過就是比不上後者那麼純粹，小紫魂那靈魂都快成仙魂了。

兩個小丫頭怯生生的蹲在山包後面，雲諾星眉頭一皺，這兩孩子給他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還有點兒親切，這感覺絕對不正常。

「你們……是哪家的孩子，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雲諾星不解，臉上擺着淡淡的表情，抬起腳朝着她們二人走去，他能看出兩小丫頭的靈魂十分的年輕，不是什麼老怪物幻化而為，他的靈魂也快速的在虛空中蔓延，但是卻感應不到方圓千里內有任何「人」存在。

那兩個女孩見到他走過來，都微微一驚，其中一個更是嚇得驚叫了一聲，胡亂的對着雲諾星揮舞了一下：「你……別過來……哇！」

「嗡！」

那小手揮舞間，突然揮出一道十丈龐大的銀藍色弧光朝着雲諾星飛去，僅僅是剎那間便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移動方法衝到了雲諾星面前。

雲諾星一愣，那道銀藍色的弧光速度不怎麼快，但是簡直像是擁有縮地成寸的功能，僅僅一眨眼的功夫就出現在他面前，而且其攻擊力也是相當驚人，若是沒有任何防備，半神階以下的人被這麼突如其來的攻擊打中，怕是要當場殞命！

不過這能量對他而言並不足以構成威脅，輕打一聲響指，那銀藍色的弧光便陡然扭曲，隨後破碎成萬千塊碎片，逐漸消散在空中，他伸出纖長耳朵雙指，夾住一枚即將消散的碎片，不過片刻時間碎片便是消散，卻讓他神色一變。

「空間之力？」

兩個似乎還沒開始修鍊，身上連一丁點能量氣息都不多的小女孩，一揮手就是一記超濃縮的空間之力的攻擊？

那小丫頭髮出一次攻擊后，微微受怕的跌倒在地上，灰濛濛的眼睛輕顫的看着他，另一個顯得鎮定一些的一巴掌拍在前者腦袋上，稚嫩的聲音細聲細氣的輕斥道：「你這笨蛋，傷到大姐長眠之地怎麼辦？」

「唔……嗚嗚……可是那傢伙好可怕……」小女孩捂著腦袋，苦着小臉咕噥道。

「大姐？」兩小丫頭嘀咕的聲音自然沒有瞞過雲諾星，聽到那明顯讓他很在意的稱呼后，眯起了眼睛：大姐、空間之力、長眠之地……

情況似乎變得奇怪了起來，這兩個小女孩眼角眉梢十分相像，消瘦的臉部輪廓也相差不大，似乎是兩姐妹。

雲諾星有了猜測，眯着眼睛，淡淡的聲音在兩丫頭耳邊迴響：「你們認識希璇？是她的什麼人？」

「你認識大姐？」那鎮定一些的小女孩將膽怯的小女孩擋在身後，佯裝鎮定的看着雲諾星，明明自己的小身軀都因驚懼在顫抖了，卻依舊做出一副護犢的樣子，讓雲諾星忍不住猜測，這個可能是姐姐。

「大姐……我認識希璇數十萬年，從未聽說過她有姐妹存在，何況……她是七十七個紀元前由我親手埋葬在這裏的，你說你們是她妹妹？除非……」

雲諾星最後兩個字說的很輕，而且一下子止住了，目光灼灼的盯着兩個小女孩，除非她們都是空間孕育出來的生命！

他再仔細瞧了瞧，是覺得這兩個小丫頭與希璇有幾分相像，像是她小時候的樣子，不過他其實也沒見過她小時候什麼樣子，只是一種感覺，覺得似乎大概是這樣，要這樣算，她們與希璇之間，應該會有什麼更加密切的聯繫……

那膽大的小女孩聽了不由得一愣，深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抬起頭打量著雲諾星，小聲道：「你……是弦月大人？」

「哦？你知道我？」雲諾星訝異的看着她。

小女孩點了點頭：「希璇姐姐說，如果有誰還念叨着她，還會來這裏，也只有一個名為弦月的笨蛋。」

雲諾星心頭驚顫，身形猛的一閃，出現在小女孩面前蹲下，雙手按住她的肩膀，沉聲道：「你說，希璇說的？」

被他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小女孩驚得想要後退，但是被按住了肩膀退後不得，一雙好看的細眉輕皺了一下。

雲諾星瞪直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她，見到她吃痛的樣子，猶豫了一下，將雙手鬆開，沉聲道：「希璇還活着？她在哪裏？」

那膽怯的小女孩連忙拉着自己姐姐退後了幾步，戰戰兢兢地道：「希……希璇姐姐十年前……就已經永遠沉寂了……」

雲諾星驚愕的張了張嘴，手掌輕顫，無力發出什麼聲音……啊，這恰到好處的時間，這該死的時間……真是人生處處都有狗血，但是，為什麼是十年……希璇已經消亡了七十七個紀元，太上古時代他也偶爾會來這裏憑弔某個長眠於此的笨蛋……如果還活着……

如果還活着，那時候為什麼不跟他說一句話呢？他那時候回來已經是天神，他雖然沒有處理過本源生命的事情……但是他可以嘗試啊，天神勘破世間真理，幾乎凌駕與一切規則之上，區區規則外……他應該可以找到方法復活她的！應該可以的！

「我們空間的生命……被天地規則消滅過一次后，等同於規則性的死亡，意識重新回歸於原來的地方，再無法與現界有任何交流……」膽大的小女孩輕聲為雲諾星解答了這個問題。

「希璇姐姐死後，意識一直潛藏在空間中，她知道您來看她的每一次，她想掙脫束縛，卻沒有辦法做到，姐姐已經是規則上的『死者』，只有我們才能與她進行交流……」

雲諾星沉默，一屁股坐在地上，連安慰自己都做不到了，偏頭看向身後不遠處的墳墓，眼神有些痛苦，撓了撓凌亂的長發，不住的長嘆一聲，心裏亂糟糟的。

「她……還好嗎？」

小女孩一怔：「如果您問的是希璇姐姐意識在『空間概念』中的情況，她已經完全消散了，不過在最後之際……她說她很想您，很懷念跟您出去遊玩的時光，讓您不要自責，最後也是她自己的選擇。」

「為什麼是十年前？」雲諾星不明白，大輪迴三次，那點點微弱的意識，能承受得住虛空倒轉的力量，難道是因為眾神界被創世之柱保護著，所以沒有受任何影響？

「被天地規則消滅后，本應該很快消失，希璇姐姐能撐那麼久也是因為您的原因，但是希璇姐姐已經等待了太久，意識愈發的微弱，在十年前……」小女孩低下了頭，銀色的眸子有些黯淡：「我們在千年以前誕生了意識，混亂凝聚成一團的意識，本應該要很長很長的時間才能真正出現在現界中……」

「希璇幫了你們，我知道，我聽她說過這樣的事情——」雲諾星長嘆一聲，同類的本源生命是可以互相拉一把的……若是正常狀態也就算了，但希璇那時候已經虛弱得即將湮滅，再幫兩個小傢伙賦靈，提前結束意識混亂期，她會變得更加虛弱，意識都會潰散……真是個亂來的笨蛋，這也是兩個小傢伙很像她的原因吧，她們身上有她殘留的最火力量，難怪會讓他感到有許些親切，她們幾乎就是她的投影，卻又不是徹底一樣的。

「我們一直聽希璇姐姐說曾經的事情，十年前姐姐即將消散的時候……我們想拉住她，但是拉不住……姐姐她……」那膽怯的小女孩說着說着就大哭了起來，另一個手忙腳亂的安慰她，不過自己眼睛也是紅紅的。

「自己放棄了嗎，等待的時間太過漫長……因為我也不來了，唯一的期盼也消失——」雲諾星仰起頭，彩色的雙眸發紅，他緊咬着嘴唇，不敢呼吸，不讓淚水掉下來，那七十個紀元，她應該很絕望吧，但是他沒有辦法，被追殺着，輾轉在八個元界之間，忘記了一切，迷途著……

這或許，也是他此生抹不掉的遺憾吧，時間帶走了一切，卻撫平不了心中的創傷。

恍惚中，似乎又見到那個銀藍色長發的女子仗着自己對空間的絕對掌控，總是捉弄他，還喜歡躲在一邊看他吃癟的樣子，忽的闖進他生命中，賴著不走了，跟那光丫頭一樣，那時候她們兩人也是時常打打鬧鬧的，卻又在那一天，自以為是的跟出來，自以為是的獻祭了自己，遽然的離開了他身邊——啊，那是他的錯，是他的錯，但卻沒有人能懲罰他，他能做什麼？似乎什麼都做不到。

「…………」

沉默的沉默著，雲諾星眼睛緊閉了一會，再次睜開，有一縷紅黑色光芒從雙眼中一閃而逝，透著難以平息令世界都會驚顫的瘋狂，所有的哀傷，所有的悲傷都沉在心底，他狠狠的吐了一口氣，過去已經發生的事情，他已經無能為力，那沒有辦法，但是這一世，他不想再留下任何的遺憾，他要這一世不再出現他無法控制、無法掌控的事情，他只需要一個完美的結局！

「你們打算怎麼辦？」

雲諾星站起身，又蹲下來，看着這兩個還在啜泣的小傢伙，眼中掠過許些複雜光芒：「繼續留在這裏嗎，還是有什麼打算？」

「不知道。」那似乎是姐姐的小女孩低下頭咕噥了一聲，搖了搖頭，她們本就沒有什麼特別的打算，懵懵懂懂的提前成熟，從空間搖籃中脫離出來，出現在現界，也不知道該做什麼，不知道該怎麼做，就在這裏一天天的守候。

雲諾星也覺得有些頭痛，時隔……大概七十個紀元沒有回來這裏，不曾想故人最後的心聲已經消失，卻多了兩個小娃娃，而且這兩個小娃娃長得跟她還有點像，放着不管是不太可能的，但是要說管嘛……怎麼管？帶回去養著么？真那樣做就真成職業奶爸了，這十幾二十年來養的孩子還少嗎？現在一個個都長成大姑娘了……哦，還有一個小不點一點兒都沒長大。

那姐姐目光閃爍，低頭看着地面，回想起在「概念空間」中，她們與希璇說話的時候，希璇姐姐曾說，唯一的遺憾，也許就是沒能看着他走到屬於他的星空王座上吧，她期待了很久，不曾想卻要在半路先倒下，沒能看到他登臨星空王座的那一幕，卻看到了他帶着整片星河回歸的一刻。

「希璇姐姐，您喜歡那位弦月大人嗎？」

「噗……哈啊——喜歡嗎，我也不知道呢，畢竟他可是我在現界第一個遇到的人，看上去愣愣的，獃獃的，整天坐在林子裏發獃看太陽，好像什麼都不用做，有一天他突然就走了，我一激動就……就追上去了。」

「現在想想，不知不覺就跟着他走了幾十萬年，然後等待了幾十個紀元，每一次再見到他，我都覺得自己還可以再撐一會，就如曾經，獃獃的看着他，一天下來也不用想別的，偶爾也想過，就這樣一直下去似乎也不錯——也許，這就是戀愛了吧……誒嘿，我也不太清楚。」

小女孩的意識沉默了。

「誰……誰讓他長那樣子的，他那樣子對很多女孩都有不小的吸引力，本想着跟他玩個一兩年就離開，後來也是處著處著覺得這傢伙性格不錯，笨笨的，獃獃的，沒用的老好人性格，漸漸的就……就捨不得走了。」

「那傢伙那麼長時間不來，我可是很傷心呢，還以為他終於是把我給忘了，但是我對他的感應也徹底消失了，不在眾神界中，眾神界裏他留下來的最後一絲反應也徹底的消失，徹底的湮滅，就好像當年他看着我死去一樣，我也看着他那點反應漸漸的消失——他好像死掉了呢，那已經是很久之後的事情了，他應該在更早的時候掛掉了，殘餘的能量反應要過很長一段時間才會消失。」

「一開始也想着，不如跟他一起上路算了，路上還能有個伴，但那傢伙似乎還能回來，就一直的等，一直的……就想再見他一面而已……真是個笨蛋，居然讓我等了那麼多年，好不容易在眾神界上再次感覺到他的味道，他卻不過來了，笨蛋，笨蛋，笨蛋！笨死你算了！」

小女孩無奈的搖搖頭，姐姐越說越亂了。

「也算是一面誤終生吧——本源生命哪來的終生一說，嘛，就是這樣了，我跟那傢伙的孽緣，簡單的開始，簡單的終結，那傢伙心裏還難受着呢，哪天你們出去見到他，就跟他說一聲吧。」

「唯一有些遺憾的，就是沒能在他身邊看着他走到星空的頂點，稍稍有點遺憾，我可是第一眼就覺得這傢伙是干大事的人！」

「哼，笨蛋，這次是真的再見了，小……笨蛋。」

姐姐的聲音漸漸的微弱，小女孩茫然，她感覺到大量沒有感覺過的信息鑽進自己意識中，世界的認知在她們腦海中飛速蔓延擴展，一剎那間，她明白了很多很多事情，一剎那間，她明白自己失去了什麼。

她們的一切，大部分都繼承自希璇姐姐，沒有她，她們要降臨在世間需要推遲很久很久一段時間，久到幾乎接近永恆，她們繼承了她的長相甚至是靈魂，卻沒有她的記憶，不過這也沒問題，她們只是繼承者而已，所以，她這樣說道。

「請……讓我們繼承希璇姐姐的遺願。」

雲諾星怔了一下，遺願？希璇的遺願是什麼，他還真不清楚這一點，那丫頭從沒有跟他說過這樣的話。

小女孩的那個姐姐，雙手合十，仰起頭，銀色灰濛濛的小眼睛直直的與他對視，輕聲開口道：「請讓我們，待在你身旁，代替希璇姐姐，見證你登上星空王座的那一天。」

雲諾星：「……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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