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生死

細細密密的長毛雨，帶着春末最後一點冷冽，灑在了山坳之中，煙雨空濛，讓人覺得，連呼吸都帶着幾分潮濕氣。

雲溝村就坐落在山坳處。

姜家破舊的柴房裏面，此時擠滿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除了這些站着的人，地上還躺着一個面容姣好的少女。

這是姜婆子的外孫女姜芷，不知道爹是誰，娘早死了，從小就是在姜家長大的，所以……也是跟着姓姜。

她被人在山上發現的時候，就沒了氣息。

此時這些人，都把目光定在一個灰衣少年的身上，那少年十七八歲的年紀，雖然清瘦，但是面容出眾，氣質脫俗，身上自帶一股子冷肅之氣。

很顯然，眾人懷疑是他害了姜芷。

這是杜長肅，他娘是帶着他改嫁給姜婆子大兒子的，所以……這杜長肅在姜家的位置，是十分尷尬的。

本就不受待見，如今又出了這樣的事情，情況當然好不到哪裏去。

姜婆子開口的時候，臉上的褶子都被扯開了不少：「杜長肅！有人瞧見你和阿芷一起上了山！如今阿芷沒了！是不是你害的？」

姜婆子的語氣憤怒，仿若想把眼前的少年人給吃了一般。

杜長肅薄唇微啟，語氣清冽：「我沒上山，卻不知道是誰瞧見的？」

「娘，阿芷沒了，我們的心中也難過，但是你不能把這件事算在長肅的身上。」杜長肅旁邊的一個灰衣婦人開口了，是他親娘徐氏。

「嘴上說的好聽，誰知道你兒子心中怎麼想的？他之前的時候就覬覦阿芷的美貌，如今輕薄了她，又殺了她，也是情理之中的。」這是另外一個婦人的聲音。

姜芷覺得自己處於一片混沌之中，耳邊似有一萬隻麻雀在嘰嘰喳喳。

「咣鐺！」是什麼被摔在地上的聲音。

「阿芷啊，我的阿芷，你好命苦！從小就沒了爹娘，如今自己又早夭，你讓阿婆以後怎麼辦啊？」姜芷感覺到，有人拚命的晃動自己，她有一種七葷八素的感覺。

然後又是一群人哭天搶地的聲音。

「徐氏，杜長肅！你們若是不給我的阿芷一個交代，我就要你們的命！」

「阿芷，你放心，三舅母一定給你討個公道！」

「喪了良心！送他們去見官！」

姜芷此時也大約回過一些神來了，她艱難的動了動眼皮，這才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入目的先是一張滿是褶子的臉，此時她正用那宛若老樹皮的手，摸着她的臉，眼中滿是悲憤之色：「我的阿芷，阿婆一定會給你報仇的……」

姜芷愣了愣，這是誰啊？

那老婦人還沉浸在悲痛之中，似乎沒察覺到，葉芷的眼睛已經睜開了一道縫隙。

到不是說葉芷不想徹底把眼睛睜開，而是她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一些僵硬，似乎都不能很好的控制身體，就這樣把眼睛睜開一道縫隙，已經用了她全部的力氣了。

不過還好，她還是能大約瞧見眼前的情景的。

這屋子裏面站着好些個人，這些人都是一身的……古時衣服？

仿若是一道響雷，一下子就劈中了姜芷！這讓腦海之中的某根弦，被連上了。

她……不是已經病逝了嗎？

那婆子的手，在她臉上劃過的時候，微微的刺痛感，讓她認識到，這不是夢，她還是活着的……

她的腦海之中，也隱約的多了一些不屬於她的記憶，這些記憶雜亂無章，她此時也沒有精力去理清楚，但是也大概知道，自己這是又活過來了！

此時一道清冷如玉的聲音，傳到了她的耳中：「我說了，這件事同我沒關係，就算是去見官，我也不怕。」

姜芷順着這目光看了過去，那少年雖然一身打了補丁的布衣，可是氣質卻十分清貴，薄唇輕珉的時候，帶着些微的傲氣，一雙眸子中又有幾分陰鷙。

「你還敢和我頂嘴！給我跪下！」姜婆子咬牙說道。

姜芷注意到，他挺拔的站在那，如同青松一般，分明就是不想跪下。

「好，你不跪可以！徐氏！你給我跪下！」姜婆子咬牙道。

徐氏聽到這，身子微微一頓，竟然緩緩的跪了下來。

杜長肅的眼中滿是不敢置信之色：「娘？」

「長肅，你聽娘的話，不要同你奶爭，娘知道你沒害阿芷，但是你沒能救了阿芷，也是你的錯。」徐氏繼續道。

杜長肅抿唇，眼神之中帶起了陰鷙之色，但是還是拉起了徐氏：「娘，你起來，我跪。」

說着杜長肅，竟然砰地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姜芷瞧見這一幕，心中微微一顫。

這個少年郎，竟是這般孝順！

姜婆子此時起身，拿了一根藤條，開始往杜長肅的身上抽去：「你給我說！是不是你害了阿芷！」

沒了姜婆子的一隻手臂做支撐，姜芷就徹底平躺在了地上。

此時她也意識到，自己如今的角色，是一個死屍。

姜芷甚至能聽到藤條打在杜長肅身上的聲音。

藤條破空，能聽到輕鳴聲。

打在杜長肅的身上，又是啪的一下……

可是那叫杜長肅的少年，連悶哼的聲音都沒發出來過，仿若那鞭子，不是打在自己的身上。

沒多大一會兒，就傳來了徐氏的哭喊聲：「娘，娘，你放過長肅吧，阿芷的事情和長肅真的沒關係。」

「阿芷死了，我要這個小畜生給阿芷陪葬！」姜婆子大口喘著氣，聲音憤怒。

「他這嘴巴到是硬，都到了這個份上，還不肯求人，嘖。」之前和徐氏爭辯的婦人，開口了。

姜芷此時本能的就知道，這人是她名義上的三舅母吳氏。

「不承認錯誤，就打死！」姜婆子憤怒的說道。

一鞭子又落了下來，杜長肅的臉上帶起了一個寡淡的笑容，那涼冷的目光，直視着姜婆子，仿若看到了姜婆子心中一般，讓姜婆子的心打了個突突。

這小崽子，又用這樣的眼神看着她了！

姜婆子手下的鞭子又重了幾分。

姜芷此時動不得，也看不到，聽着這聲音，沒來由的心慌，她是真的擔心人被打死了。

就算是這叫杜長肅的有錯，那也不能動用私刑把人給打死啊……

這麼一着急，姜芷的手指，就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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