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9章 魚岩之死

第679章 魚岩之死

沙楚殉月一年後,南部沙漠。

茫茫黃沙,死亡絕地。南宮瑾一行尚且九死一生,更遑論三個普普通通的小船夫。

這裏不是他們的主場,所以,迷路是很正常的。走了整整一年,今天,又瘋了一個,追着太陽消失的無影無蹤。十一人的隊伍,僅剩下魚岩和撲東。

但從他們個體微弱的實力來看,這又是一支充滿傳奇色彩的隊伍,能走到今天屬實是個奇迹,這得歸功於魚岩極其聰明的頭腦。

故事開始是在鑿船之後。

那艘船上除了南宮瑾和米樺之外的十七人,經過一夜風暴的洗禮,只死了一個,是紅清的手下。紅清五人也和魚岩十一人被海浪衝散了。

魚岩十一人上岸所在地,是鴨嘴部的塞斑島,正是與南宮瑾二人起始點的差距,讓魚岩始終能領先一步,布下陰謀,施展詭計,讓他們的仇人一直都身陷危機。

而撲東被識破,是魚岩唯一一次失策,也讓他損失了兩名手下,從那之後,他便決定九個人一定要擰成一股繩,再不能被對方逐個擊破。

魚岩的危機意識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到北辛吉之後,他將隊伍分為兩隊,他一隊六人在明,另一隊三人在暗,這三人負責幫他們購買和收集闖沙漠所需的物資,之後又先一步進入沙漠。

儘管他們已經足夠謹慎,可還是迷了路,並且也遇到了極端惡劣的天氣,黑雲風沙。雖然九個人牢牢綁成一團增加了重量,但繩子突然斷裂后,還是有四個人遭殃,被黑雲風沙捲走,身上的物資成了蠻牛的天降之喜。

這不是魚岩的失策,在發怒的老天爺面前,只能算意外傷亡。

之後好運眷顧了他們,他們來到了白石城。同樣的,四人在明,一人在暗。

這本是一個完美的驅虎吞狼計,但暗中那位手下的突然失蹤,讓魚岩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

那人失蹤的時間點很詭異。南宮瑾遭到軟禁的當夜,新任治安官卻還是被下毒,以至於殉月,之後,那人就像人間蒸發一般,再沒有出現。

魚岩意識到,他們的隊伍中出現了叛徒!

有人投向了米樺,並策反了處在暗處的那人,在南宮瑾被禁足不能外出行刺之時,代替南宮瑾完成了任務,可他卻沒有南宮瑾的身手,應是來不及逃跑,死在了治安官殉月之時。

按理說,最有可能成為叛徒的,只能是曾與米樺有過短暫接觸的撲東!可魚岩並不相信,因為一路走來,撲東與他形影不離,從未離開過他視線一步,根本不可能暗中聯繫到米樺,並策反其他人,所以,每個人都有嫌疑。

於是,小團隊開始分裂了。

沙楚離城當日,魚岩支走了平日外出時間最多的一人,他則從城西逃走,一個嫌疑被排除。

此後一年的沙漠行程,又逼瘋了一個,嫌疑被排除。

可最後剩下的,為什麼還是他!

……

黑瘦漢子舔了舔乾裂的嘴唇,仰頭將最後一滴水喝盡,看着昏昏沉沉幾欲跌倒的駝背老漢,嗤笑一聲,問道:「你知道為什麼咱倆能活到最後么?」

駝背老漢好似根本沒聽見,依舊跌跌撞撞得頂風前行。

黑瘦漢子緊一步慢一步地跟在老漢身後,自顧自地說道:「在我看來,能活到現在只有兩個原因。一,心中有執念,所以不會瘋、不求死,只要活;二,心中有鬼,所以不敢瘋、不能死,也要活。你覺得你是哪種呢?」

老漢沉默,依舊步履蹣跚地走着。

「我覺得你是第二種。」黑瘦漢子停下了腳步,語氣陡然變冷。

老漢也突然駐足,垂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塞斑島之後,你就已經背叛了我。你很聰明,也很有耐心,並沒有着急留下線索,而是寸步不離的跟着我,成為了我的影子,讓我幾乎忽視了你的存在,以至於在沙楚寢宮時,你就在我眼皮子底下留給娜徳羅重要情報,我卻沒有絲毫察覺。」

「咳咳……咳咳咳……」老漢咳了許久,濃痰中帶着絲絲血跡,風沙侵入了他的肺里,如果得不到救治,顯然命不久矣。

又過了許久,老漢終於止住了咳嗽,迎著黃風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他,比你……更歹毒,落在他手上,我……生不如死……」

「可以理解。」黑瘦漢子立馬介面,「都是為了求活命,保全屍。我就說那般周密計劃,他娜徳羅莫非真是神仙不成,事事皆能看穿?原來是內部出了問題。」

老漢又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

黑瘦漢子緩緩走到老漢正面,一隻手死死地扳著老漢肩膀,強迫老漢直視他,眼神中充滿了仇恨的怒火,大吼道:「你知不知道就差一步,就差一步我就能成功!」

老漢神色萎靡,像個被提線的木偶,任由他拚命搖晃身體,眼神中只是坦然的笑意,唯求一死。

「你想死?不不不……」黑瘦漢子放開了老漢,掌中現出一柄短刀,雙目赤紅憤恨道:「你像個狗一樣的跟在我身邊,壞我大計,還苟活到現在,突然就想死了?我不同意!不是落到他手裏生不如死么?那我讓你知道知道,落到我手裏你會如何!」

一語畢,短刀暴起,就要插入老漢左眼!

電光火石之際,黃風中突現一支勁箭,迅猛射來。黑瘦漢子看到老漢雙眸中的箭影,大驚失色,剛要閃躲,卻已然來不及,一箭正中後腦,渾身失了力氣,短刀悠然落地。

黑瘦漢子緩緩轉身,看着黃風中若隱若現的兩個人影,眼神中的憤怒早已被驚恐所取代,還未喊出那人名字便轟然倒地,與他莫名的刻骨仇恨,一起隨風而逝。

老漢也很驚訝,喊出一聲那人姓名,竟激動的昏迷了過去,倒在黑瘦漢子的屍體旁。

「他剛剛喊了你紅清?」說話的是一位面蒙紅紗的高挑美人。

「是的,逐月龍嘉。」

「嗯,招呼弟兄們繼續前進。」

「那……這個老頭呢?」

「唔……一併帶走吧。」

「是!」

紅紗美人獨自向前,站在沙丘遙望北方,嫵媚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狂熱的征服慾望!

……

很顯然,南辛吉羅入侵了沙漠,將來或免不了一場慘烈的戰爭,但在此時,遠在白石城火焰山遺址,有兩人還沉浸在分別的悲痛中無法自拔。

南宮瑾和洛麗絲出來了,出口就在更深更遠的海底,有洛麗絲帶着南宮瑾,潛游並沒有遇到任何危險。兩人的關係也在深海更近了一步,因為他們的初吻、二吻、三四五六七……都獻給了對方,雖然接吻的初衷只是為了給南宮瑾輸送氧氣。

葉麗絲之泉就像一個安寧和平的小世界,讓南宮瑾漸漸不捨得離去,但五年之期已到,如果洛麗絲不進入那普多之門回到西西蘭島,那就要再等五年,而下一次她一人過門,西西蘭島卻不能再送蘇菲娜之淚,因為那普多之門只能單程一人通行。到那時葉麗絲之泉將徹底乾涸,白石城萬千居民都將陷入生存危機。

南宮瑾並不是個自私的人,洛麗絲更是單純善良,因此兩人相約西西蘭島再見,便一起走出了葉麗絲之泉。

時泉眼之下,早有沙魯耶命人修好的白石台階,南宮瑾二人出現在頂階的一霎那,引來無數人的歡呼和吶喊,甚至有許多狼兵喜極而泣,洛麗絲公主沒有死,克德羅拯救了他們月狼部。

而米樺就在人群中靜靜地看着,似乎早就猜到了結局。

……

分別總是痛苦的,但下一次相見的喜悅足以讓他們的憧憬驅散內心的悲痛。

斜陽遠去,將葉麗絲之泉的暗影穿過那普多之門投向深陷流沙的西亞達之火。而在那普多之門上空白石階,南宮瑾懷抱着洛麗絲,一道重合的身影被拉得斜長斜長。

他們還有好多的話想說,但沒時間了,門只開這一天,洛麗絲也在外停留了半天,再拖延下去,她將脫水而亡。

她魚尾已經徹底失去了光澤,嘴唇乾裂迸血,讓南宮瑾心疼地落下幾滴眼淚。

「大叔別哭,我送你個禮物就走。」洛麗絲微笑着拭去他臉上的淚痕,緊攥的另一隻手緩緩攤開,是一片金光閃閃的魚鱗,「我幫大叔清理傷口時發現的,大叔,你也是偷來的吧。」

南宮瑾哽咽著點頭,接過了魚鱗,亦緊緊攥握手中。

「我曾經就想着,如果誰能幫我奪回這片魚鱗,我便毫不猶豫地嫁給他。」

「如果是女的呢?」

「大叔你好討厭喔!」洛麗絲揮動粉拳,一頓招呼,捶的南宮瑾連連求饒,這才放過了他,「如果是女的我當然是和她做姐妹啦,難不成要我嫁給她嗎!笨大叔。」

南宮瑾破涕為笑,底下的人們也報之以善意的鬨笑,米樺卻是暗暗搖頭,心說師兄你要是沒這好運氣,就這不解風情的獃性,怕是要「汪汪」一輩子。

微有歡樂的氣氛總是稍稍衝散了些離別的愁思,南宮瑾將魚鱗貼身藏好,面色鄭重地說道:「我一定儘快南下,爭取明年就見到你!」

洛麗絲嫣然一笑,輕啄了一口南宮瑾的嘴唇,在他還沒反應過來之時,掙脫他的懷抱,飄然落下。

人們齊聲驚呼,皆不由得向前,然而半空中的倩影卻在穿過一層如薄霧般的空氣時,瞬間消失,只留下一句堅貞的承諾。

「大叔,我等你喔。」

……

隔天,南宮瑾一行便動身南下,南宮瑾、蠻牛先行,沙魯耶送米樺至三十裏外,亦道分別。

「這是南下路線圖,收好。」沙魯耶遞過一份羊皮地圖,米樺接過,揣進了懷裏,問道:「你估計我們會走多久?」

「如果沒有遇到黑雲風沙,用不了一個月就能抵達沙漠邊緣,望見人煙了。」

「嗯。」米樺點頭道,「哦對了,還得感謝你的駱駝,能讓我們省不少鞋。」

「誒,修嘉客氣了。」沙魯耶擺手道,「萬一遇到黑雲風沙,也一定不要殺駱駝取食,它們是你們走出沙漠的唯一希望。」

「這個我懂。」米樺說罷,扶頷施禮,便要離去。沙魯耶卻拽着他,問道:「你們還要去西西蘭島嗎?」

「不然呢?我們就是為這個來的。」

「可昨天這情況你也看到了,如果……」

「哎呀,我知道你的擔心。」米樺抬手打斷道,「你放心,我們自有分寸,絕不會惹惱人魚族,殃及你月狼部的。」

沙魯耶看米樺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心中一塊大石頭才稍稍落地,也便道:「那就祝你們一路順風了。」

米樺一躍而起,騎着駱駝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直至相隔數十丈,聞得沙魯耶的一聲尖嘯。

「娜徳羅修嘉,咱們還有機會再打一場嗎?」

米樺微微一笑,隔空揮手,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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