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2章 錯亂初現
辛吉西北,沿海岸線一帶,有大大小小數十個部落,這裏的人們被統稱為北辛吉羅。
北辛吉羅靠海吃海,大都以打漁為生,信奉海神茜拉,自詡為海神「第九部」。數百年前各部落因為食物匱乏,在古一塔形成了一個古老的以物易物聚落,彼此間還算和平,然近百年來,漁業資源豐富,生活愈加富足,各大部落竟因「第九部」正統之稱號大打出手,相互間合縱連橫,儼然一個小型戰國。這種情況也印證了兩個亘古不變的道理:一,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二,千萬別吃太飽,容易閑着沒事幹。
爭鬥的起因在於海神「第九部」這個虛無縹緲的正統稱號,就好像中土子民,愚昧之時也曾因為誰是真正的炎黃子孫打的頭破血流,在文明人看來,這根本沒有任何意義,權力掌握在誰手中,誰就是天子驕子。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是中土皇帝,誰又不是大肆渲染正統之身份以坐穩他的皇位呢?這本就是權力的外衣,穿上它才顯得不那麼醜陋。
說回海神第九部,既有九數,那自然有前八部。前八部也分上下,下四部大都位於辛吉大陸周邊,都是一些精怪成形,看着唬人,實則沒什麼實力(米樺這樣認為),比如鴨嘴部和毒蜥部。還有兩部,一部為袋虎部(南宮瑾之前見過的袋鼠),在毒蜥群島以東,實力與之前的毒蜥部不相上下;一部為樹熊部,在辛吉大陸東部沿海群島,看上去萌萌的、懶懶的,人畜無害,實際卻是下四部最為強大的部族,其利爪之鋒,據說可以將辛吉羅打造的最堅硬鐵器輕鬆切斷(削鐵如泥),憑此本領才獨佔辛吉大陸東部群島。
而在辛吉大陸南部和西部的廣闊海域,便是上四部中蚌貝部的地盤了。蚌貝部的地位之所以比下四部高,不僅僅是因為生產大陸通行貨幣精貝,還因為其神乎其神的天賦法寶,據說每個修成半人形的蚌貝,在張開蚌殼之時,都會產生一種極其強大的吸附力,可將方圓數十米之內的任何活物全都吸進殼中,以為吞食,產出精貝。
至於上四部中剩下的三部,那就只存在於傳說中了。傳說有一部名為海鯊,只叫聲便可殺人,但從來都只是聽說,沒人親眼看見過,也不知部族位置所在。還有兩部就完全不知道是什麼,只是聽說十分強大,殘暴時足以毀天滅地,善良時也可活死人肉白骨。
以上八部,便是辛吉羅們十分嚮往加入的「海神八部」。
……
古一塔,一座破落茅草屋內,南宮瑾聽罷米樺的敘述,垂著腦袋思索了半天,感覺有了一些眉目。
「這是你打聽到的全部?」
「嗯。」躺在床上的米樺應了一聲,翻了個身,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那你說,這活死人肉白骨的有沒有可能就是鮫人族?」南宮瑾問了一句,又自言自語道:「肯定是了,只有他們的眼淚有這個功效!」
「嗯。」米樺又不咸不淡地應了一聲,望着屋頂漏風的破洞怔怔出神。
「那既是如此,我們的目標也就明確了許多,只打聽那神秘兩部的位置所在,總會有人知曉!」南宮瑾面露喜色,撫掌感嘆:「這三個月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辛苦你了,師弟!」
三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從離開塞斑島之後,米樺果然對南宮瑾言聽計從,不再發表任何意見。南宮瑾行事穩妥,或者說過於穩妥,上岸后第一件事便是學習辛吉羅語,他定的目標是徹底學透,使交流順暢。只可惜時間太短,一晃三個月過去,刻苦用功的他還是只學會簡單的問候語,反倒是沒太專註的米樺學了個八九不離十,口音也學得很純正,易容之後幾乎沒人會懷疑他的身份。所以這打聽消息的任務還得交給米樺。
九月初,二人來到北辛吉羅最繁華的聚落古一塔,雖是繁華,但畢竟文明落後,連個歇腳的客棧都沒有,只尋得這處破落茅草屋以為棲身之所。今天早些時候,米樺外出打聽了一遍,得到諸多消息,一股腦兒全都倒給南宮瑾,自己卻樂得清閑,躺在床上看破洞。
「接下來,我們應該找這裏勢力最大的部落,他們的南圖肯定知道那神秘兩部的位置所在。」南宮瑾說了一句,又看向米樺,「師弟你覺得呢?」
「好。」米樺又十分吝嗇地吐出一個字,好像多說一句話都會讓他「嘴生爛瘡,不得好死」……
南宮瑾卻早已習慣了米樺的惜字如金,自從離開塞斑島之後他就一直這副「死樣」,除了告知消息,其它時候能閉嘴則閉嘴,實在要應承也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氣得南宮瑾想打人。不過後來南宮瑾也想明白了,可能是塞斑島的事對他打擊太大,自我調節一段時間也就好了吧?
「那你打聽清楚這裏哪個部落最強了嗎?」
「希圖部。」
好嘛,說了三個字,不容易。
「在哪呢?」
「西北。」
兩個字了……
「怎麼才能見到他們南圖呢?」
「闖。」
得,一個字了。
「硬闖不好吧,肯定得見血。有沒有什麼……比較和平的辦法?」
米樺聽此一問,扭頭盯着南宮瑾看,那眼神彷彿在說:「神經病嗷,我說硬闖你說不行,那你問我做啥子?」
行吧,都改用眼神交流了,那我還是自己想辦法吧……
南宮瑾終於也沉默了,米樺卻樂得自在,又無聊的研究起了屋頂的破洞。說這破洞啊,它又大又圓,就像這破床,它又長又寬……你說到底是冰雹砸開的呢,還是這家主人他擎天一柱……
床上的米樺在胡思亂想,火堆旁的南宮瑾卻在冥思苦想。辛吉羅部落和鴨嘴部、毒蜥部不同,他們的南圖不輕易見外人,剛上島遇到的那個沙田部落就是如此,人數不過區區百人,南圖卻三個月不曾露面,好像坐月子的婆姨一樣,將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神秘得很。
那到底該找個什麼樣的借口呢?
正當南宮瑾思謀之際,屋外卻突然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和人群的吆喝聲,南宮瑾側耳細聽,說得好像是什麼「勇士之爭,最後一天」之類的。他原本沒打算湊這個熱鬧,但米樺卻突然嘣出一句話,讓他萌生了參與的念頭。
「哦,忘了告訴你,古一塔最近在舉行勇士大會,獲得『最強勇士』稱號的人能隨意挑選各部落南圖之女。」
「不就是招贅嘛,說得那麼好聽……誒,等等,也就是說我能見到任何我想見的南圖?」
米樺的眼神好像在看個傻子……
「你不早說?」南宮瑾匆忙起身,走到水缸前整理了一番服飾,其實就是羊皮編織的短汗衫,露了大半個胸膛,為了入鄉隨俗罷了。
米樺看他一個勁的在那兒臭美,隨手扔了個假頭套假臉給他,「按他們的審美,你現在就是個弱雞,戴上這個起碼像個正常人。」
南宮瑾伸手接過,一邊戴假臉一邊數落米樺:「你這要麼不開口,一開口就要噎死人,是要咋地?嘖……這也太丑了吧,你確定這是他們的審美?」南宮瑾看着水缸里滿臉橫肉的虯髯大漢,不禁有些氣苦。
「切……你愛信不信。」
「那行吧。可這膚色咋辦?人都是棕色皮膚,我這……太白了啊。要不我還是別搞偽裝了,就以克德羅的身份示人?」
「可您不是要低調嘛。」
「可這膚色……」
「那不顯得您鶴立雞群嘛……」
「那我這原本膚色不更顯獨特?」
「可您不是要低調嘛。」
「是要低調,可這也太丑了,尤其是這頭套……」
「那不顯得您鶴立雞群嘛……」
「那我戴這玩意幹嘛!」南宮瑾嘴上說着不樂意,頭套已經戴上頭,果見長發飄飄,霸氣側漏,不羈中帶着一絲沉穩,清純中帶着一絲妖艷,頗有幾分村頭大黃狗的貴族氣質。
「完美!」米樺豎起大拇指,手動點了個贊。
「得,我也不和你廢話了。」南宮瑾匆忙扒拉了兩下吃進嘴裏的頭髮,三兩步走到門口,但看米樺還不起身,問道:「走啊,你不參加嗎?」
「不。」
「為什麼?」
「懶。」
「我一個人去……」
「乖,不怕嗷,有我在。」
「滾蛋!」南宮瑾實在氣不過,憤憤摔門而去。米樺笑了笑,又仰頭專研起了他那又大又圓的破洞。
……
跟着人群一路疾行,直到古一塔最繁華的聚落中心,平日裏擺攤易物的地方早已搭建好了高台,高台上兩個壯漢正在角力。台下人頭攢動,陣陣歡呼,好不熱鬧。
南宮瑾只在遠處觀望,先看那倆壯漢實力幾何。皮膚稍黑的漢子看上去確實兇猛的些,但無論如何出力,都扳不倒那個頭插花羽的漢子,氣得他哇哇亂叫,幾欲抓狂。
「也就尋常本領,在我中土可賣柴挑糞,不堪大用。」
南宮瑾做出判斷,便往西側報名處走去。那裏是一群坐在椅子上的白髮老者,應是各大部落派來的路撒(長老、尊者)之流。
「我……我要……參……參加……」(辛吉羅語,下同。)
那負責接待的老頭聽到這極其不流利的辛吉羅語,仰頭眯眼瞥了南宮瑾一眼,又笑着和身旁另一老頭說笑道:「這年頭,是個人都想一步登天,你看看,就連野人都來湊熱鬧了……
另一老頭十分同意地點了點頭,「是啊,現在的年輕人可不比我們當年,一點都不踏實呀,老想着少奮鬥幾年……誒,我和你說沒說過我們部落二路撒的小兒子,一天天不幹正事,就琢磨著怎麼勾引我們南圖的女兒,把二路撒的臉都丟盡了。」
「有這麼回事?誒我記得那小子不是要娶我們部落大路撒的女兒嗎?要是這麼個品行,那我可得勸勸我們大路撒……」
「別介啊,你這要是說出去,二路撒不得恨死我啊!哦……我明白了,你這老小子是想着你三弟那不成器的二兒子呢吧?娶了你們族大路撒的寶貝女兒,全家要『升天』啊!」
……
南宮瑾聽了一會,只聽懂最後的「全家顯赫」,至於什麼「大路撒二路撒」、「小兒子二兒子」的,聽完腦袋都大了一圈。他趕忙探前身去,夾在倆老頭中間,瞪着左邊那個,稍微加重了語氣,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要……參……加!」
老頭愣住了,獃獃地看了南宮瑾半天。南宮瑾以為威嚇成功了,正準備站直身子,那老頭卻突然把頭後仰,靠在椅子上和另一老頭接着聊剛才的話題,完全無視了他……
南宮瑾當時就氣不打一處來,一把揪住老頭的衣領,正待喝罵,那老頭卻不耐煩地指了指頭頂的旗布。
南宮瑾心中疑惑,抬頭一看,卻見那迎風飄揚的黑色旗子上畫着三個肉眼難辨的精貝圖形,敢情是要錢啊!
「看懂了嗎?」
「嗯,懂了。」
「懂了還不放開!」
「哦哦……不好意思哈……」南宮瑾趕忙鬆開老頭的衣領,一臉賠笑着幫他撫平褶皺,討好地問道:「您看,能不能……誒,『便宜』怎麼講來着?」
「便宜點是吧?」
「對對對……」
「不能!」老頭毫不留情的拒絕,「連三塊精貝都沒有,還想着娶親吶?您配嗎?」
「得,我不配。」南宮瑾悻悻地離開了比武場,回到了破草屋。他本不打算告訴米樺,省得招他取笑,但沒想到人米樺早就料到他會回來,剛一進門就隔空接了五六個精貝。
「經濟實力也是衡量你這個便宜女婿的標準之一,難不成你想空手套白狼?」米樺摳著指甲縫漫不經心地說道。
「唉,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吶……不提這個,你這精貝哪來的?」
「當然是我自己的嘍……」
「我看是偷來的吧。」
「不管怎麼來的,行走江湖這是必需品。再說了,它放那兒不是我的,揣我兜里還不是我的?」
「就你歪理多。」南宮瑾搖了搖頭,又要出門去,米樺卻一骨碌爬起身,邊戴假臉邊喊道:「等等,我也去。」
「怎地,你也想被招贅啊?」
「那倒不是,就是突然覺得研究這破洞不如看你這妖艷男鬼跳舞強。」
「滾犢子!」
南宮瑾再次氣哼哼地摔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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