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南道:飛鳥與魚

第646章 南道:飛鳥與魚

一輪旭日從海平面噴薄而出,將碧波蕩漾的海水染得金光粼粼,她就像面籠輕紗的嬌羞少女,欲拒還迎的等候着灼灼的耀眼光芒。可到暮時,當最後一抹斜陽散去,那漫天殷紅的晚霞彷彿變成了她憤怒的顏色,撕開了清純的面紗,露出了猙獰恐怖的嘴臉。

於是夜晚降臨,她嚇退星光月輝,捲起烏雲無數,頓時風雨交加,雷電狂嘯,波濤洶湧,滾滾而來!

她是痴痴的怨女,每天都等待着金烏的降臨,即時光熱並不只青睞她一處,她也願意享受餘暉的溫暖。可她恨自己,為什麼不能遨遊天際,不能與他長相廝守?她固執的認為是另一個叫大地的女人奪走了本屬於她的光,搶走了她的風采,因此她對任何來自大地的生物加以報復,展現出她最邪惡的一面,以此來宣洩她的孤獨和憤怒。

然而她至始至終都沒有意識到,魚與飛鳥,永遠都不會屬於彼此。

……

經過了漫長的漂泊,最炙熱的海域,才感覺到氣溫稍稍有了些起伏變化。米樺傲立船頭,緊閉雙眼,任憑海風吹拂他的白色長發,浪花打濕他的精悍短衫。雖然聞了許久那獨特的海水咸腥,但他還是十分貪婪地大口呼吸著,彷彿就要融入這一片蔚藍的世界。

丈高的商船,長久的漂泊,讓泛潮的船板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南宮瑾撐起眼皮看了一眼米樺,無奈地搖了搖頭,「師弟啊,這般枯燥的海上生活還沒過膩啊?」

「怎麼會?」米樺依舊保持着十分愜意的神情,頭也不回地說道,「陸地上活了三十三年,那才叫枯燥呢,這海上才半年,很是新奇有趣呢。」

「新奇有趣?等這一船人死的就剩咱倆,你就不會這麼樂觀嘍。」南宮瑾從小在東瀛長大,見慣了大海,也曾幾度漂泊,對海上生活完全沒有半點興趣,甚至十分抵觸,因為大海無情,並非人力所能抗衡,當她狂暴肆虐時,渺小的人類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之前從海港哄騙來的四艘商船,經過半年行程,兩艘已被風浪席捲,沉沒大海,一艘被鯨群圍攻,慘遭吞噬,而僅剩的這一艘,也已殘破不堪,幾乎快要散架。

米樺和南宮瑾並排坐在甲板上,遙望着遠方海天一色,日落西沉,不由的想起這半年來的海上遭遇,亦覺艱辛,苦笑道:「那我還能整天哭喪著臉不成?都已經這樣了,聽天由命吧。」

他話音剛落,身後走來一個瘦小黑漢,雖是雙手抱拳以示恭敬,但眼神中卻是掩藏不住的濃濃恨意。

「兩位大人,看這天氣,今晚怕是又要遇上風浪了,還請兩位大人進船艙內避一避。」

「知道了。」米樺擺了擺手,那人也便扭身離去。

南宮瑾看着四周無人,小聲提醒道:「師弟,這群人對咱們心懷怨恨,還需小心提防啊!」

米樺點了點頭,拿過南宮瑾手裏的地圖,問道:「咱們現在到哪了?」

地圖是嚴雲星所畫,雖然畫風醜陋,但很細緻,每一座島嶼,每一片海域,都標註的清清楚楚,就是希望他們能安全抵達澳洲大陸。

「咱們現在在……」南宮瑾手指地圖一處,遲疑道,「應該是在這裏?說實話我也不太清楚,前年漂泊時感覺沒經過這兒……當然也可能是沒有參照物的原因。」

米樺卻十分相信南宮瑾,眯着眼小聲道:「既然快到目的地,那這些人也用不着了,不如……」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南宮瑾皺起了眉頭,想了會還是搖頭道:「我們是得提防他們,但也不至於如此。再說了,回去還能派上用場,你不想自己掌舵開船吧?」

「這倒是,開船我確實沒什麼經驗,那一切就聽師兄的吧。」米樺說罷,便起身往船艙走去。南宮瑾又仔細研究了一陣地圖,直到夜晚來臨,看不清地圖字跡,這才回到船艙去。

說起他倆與這群人的恩怨,也是一段故事。他倆是和嚴冷鋒、陳忘一起去往歧港的,雖說有米樺高超的易容手段,一路無甚波折,但畢竟路途遙遠,到港時已是十一月時節。嚴冷鋒擔心龍眼變質,趕時間和陳忘先行出海去了。他倆身上沒什麼錢財,實在租不到適合遠航的船隻,因此停留了許多時日。

這期間米樺有想過去偷大戶人家,但轉念一想還是行不通,一來租船遠航,所需錢財甚多,偷盜大量錢財容易引起海港嚴查;二來就算偷到錢,也租不到遠航的船,畢竟那是片未知海域,沒有人願意冒着生命危險送他們去從未聽聞過的蠻荒之地。

兩人又琢磨了許久,還是米樺精明,很快就想出一條「毒計」。

米樺先在一財主家偷得三塊金磚,這三塊金磚不是用來租船,他也租不起,而是將三塊金磚敲碎成無數細小顆粒,又提拎了一大袋褐色砂石,便往海港最繁華的酒樓去了。

兩人到了酒樓,故意裝醉,「不小心」暴露了袋子裏的金礦石,再不經意的那麼隨手一敲,敲得許多細小的金顆粒,有識貨的立馬上前圍觀,也有窺視覬覦者趁機出手掠奪,俱被他二人當場制伏。人們知道這兩人不好惹,因此好言攀談,米樺裝作酒後失言,道出「金色大陸」,再添油加醋一番,引起了諸多淘金者的興趣。

此後幾天,米樺的出手闊綽終於讓那群狂熱的淘金者相信了他的話,紛紛出高價詢問金色大陸所在,米樺皆一一回絕。又數十天後,淘金者們集體登門拜訪,央求米樺,米樺這才提出條件,他也要隨同前行,再大賺一筆。

有嚮導同行,那再好不過,淘金者們更加興奮,派出各自商船請米樺擔任船長。米樺挑選了其中兩家,一共四艘大型商船在他的率領下駛離了歧港,開始遠航。

海途漫漫,這是一條充滿未知的航線,船隊多次陷入險境,半年的時間就損失了三艘商船,終於讓淘金者們徹底失去了對米樺的信任。某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淘金者聯合諸多船夫意圖行刺,皆被米樺一一制伏,扔進海里餵了鯊魚。淘金者們方知米樺歹毒,只得乖乖聽令,繼續遠航。

如今僅存的這艘商船上,船長就是那個黑瘦漢子,名叫魚岩,是當初租給米樺商船其中一位大老闆的頭號手下。魚岩手下有兩名大副,其中一個已死在某一次海難中,另一個名叫撲東,五十來歲的駝背老漢,還有諸多隨行船夫,一共十一人。而淘金者們為首的是一位名叫紅清的中年壯漢,手下亦有五個精壯漢子,其餘的俱因參與行刺一事葬身魚腹了。

這十七人對米樺恨之入骨,但打又打不過,只能忍氣吞聲聽他號令了。

……

深夜,烏雲如蓋,黑暗如影而至,由星空滲入大海。

正如之前魚岩所言,海面突然憑白颳起了颶風,樹榦粗的閃電裂空而來,緊接着便是響徹海域的驚天巨雷,隨之狂風暴雨席捲而至,驚濤巨浪洶湧而來,商船在一浪高過一浪的海潮中顛簸搖曳,吱吱呀呀的響聲就好似隨時就要散架,捲入風浪之中。

雖說經歷過比這更加恐怖的颱風大浪,但如此危險境地,南宮瑾二人也睡不踏實,船艙里更是積滿海水,沒有落腳之處,二人只得親自動手,一瓢一瓢地往外舀。

半晌后,暴雨越下越大,海浪也越卷越高,米樺看海水越舀越多,便扔了水瓢不再做掙扎。他摸了摸濕透的短衫袖臂,又順勢洗了個頭,邊擰著頭髮邊問道:「師兄,你們之前的小船是如何度過這風暴夜晚的,該吃了不少苦頭吧?」

南宮瑾這時也放棄了舀水,歇在一旁微微喘著氣,「是灌了不少海水,小船也容易翻,不過小船有小船的好處,起碼不會散架,只要沒被鯨魚吃了,風暴過後總是能再爬上船的。」

「嘖……那可真得運氣好點。」

「是啊……」南宮瑾不由得想起前些年在海上的漂泊歲月,那時最大的危險還不是隨時可能出現的狂風大浪和巨鯨狂鯊,而是十分稀缺的淡水和食物,如果這一路尋不到海島補給,將會被活生生渴死餓死。那時他們也確實艱難,有好幾次南華馨就差點脫水而亡,哪像現在這般好命,吃的喝的商船上應有盡有,還有這麼多人可供驅使,根本不用自己划船……

南宮瑾想着就覺口渴,扯著嗓門大喊道:「紅清,拿幾瓶水進來!」

艙外無人應答。

「紅清,魚岩,拿瓶水進來!」米樺也喊了一嗓子,卻依舊沒人應聲。他還正想着是不是海浪聲太大,外邊聽不見,南宮瑾卻突然臉色大變,大呼「糟糕!」

「怎麼了師兄?」

南宮瑾趟著海水往外狂奔,喊道:「剛才還能聽到外邊船夫往來呼應,現在竟沒有半點響動,不會是都跑了吧!」

「不會的師兄,他們往哪跑啊,跳海自殺嗎?再說了,風浪遠不如前幾次危險,他們沒必要棄船的。」米樺笑着搖了搖頭,心說師兄也太過謹慎了。

他剛要勸南宮瑾回艙,卻忽然聽到腳下傳來一聲「咔嚓」的斷裂聲響,船體瞬間猛烈地晃動起來,似乎將要顛覆!

他心中暗道不妙,果然艙門口南宮瑾急切大喊著,告知了他一個最壞的消息:那十七個人一個都沒見着,就好像突然被風浪吞噬了!

「這不可能啊,就算浪潮再大,也不可能一下子捲走這麼多人的!難不成是海里有什麼可怕的東西?」

米樺正自思量,艙底又傳來「咔嚓」一聲巨響,這一次響動所造成的破壞更加嚴重,整艘船就好像被一道閃電攔腰劈中,頃刻間裂成兩截,倒栽著往海底沉了下去!

在如此震蕩的船體上,這般惡劣的環境下,二人的絕世武功根本無法施展,順着船艙就滑溜了下去!底下正是船體裂縫,黑黝黝的海水漩渦急不可耐地張開了它的深淵巨口,就要吞盡海上最後的兩隻活物!

二人急忙各尋依託,牢牢地抓住一處桅杆,堪堪掛在了上面。米樺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恐怖場景,神情頗為驚恐,「師……師兄,底下不會是龍王的嘴,等着我們往裏跳呢吧?」

南宮瑾抹了一把臉上海水,怒氣騰騰地大罵道:「什麼狗屁龍王,我們是被那群船夫給設計陷害了,該死的!之前我就應該聽你的,早點殺了他們也不至於落到這般田地!」

米樺只是從未經歷過海上兇險,稍微亂了心神,此時一聽南宮瑾此言,略加思索,心中恍然大悟!

「我就說這群畜生不可能一下子人間蒸發,原來是早有預謀,躲到船艙底鑿船去了!他們這是要和我們同歸於盡吶!」

「咔嚓!」

一道閃電劃破黑暗,剎那間照亮了整個海面,傾盆暴雨下,滔天巨浪里,隱隱約約顯出幾個面目猙獰的人頭來!

他們竟然還活着!

「要同歸於盡他們一早就這麼幹了,他們一定是看到了陸地,才敢做此手腳!」南宮瑾也看到了那十幾人,正任由漩渦吞噬,往海底沉去,「既然沒什麼危險,我們也跳海吧,這船快撐不住了!」

「他們憑什麼敢這麼干啊,就不想着我們會報仇嗎?」

「可能是覺得我們水性不好,在海里沒他們命長吧!」南宮瑾回了一句,抬頭一看兩側船體已幾乎沉沒,又大喊道:「先別說考慮那麼多了,趕緊跳海吧,等會船被攪進去,我們不被淹死也要被撞死了!」

他說着深吸一口氣,縱身跳入漩渦之中。米樺緊咬牙關,猶豫了許久這才閉眼大喊一聲,壯了壯膽,一臉悲壯地跳了下去。

兩人剛一入海,便被漩渦極其恐怖的撕扯力差點撕成碎片,渾身肌肉酸疼,骨頭刺痛,再無半點掙扎的氣力,只能任由漩渦吞噬,大口大口灌著海水,一圈一圈迅速沉入海底。

海底稍稍平靜了些,但兩人水性確實不咋地,尤其是米樺,海水喝了個飽,肚皮都快要撐破了。

南宮瑾再不濟也算是「海上求生大師」,有過幾十次被迫潛泳的經歷,米樺卻是實實在在的「陸上小霸王,海里軟腳蝦」。若不是有一身內力苦苦支撐,恐怕早就溺死海中了。

他倆尋着彼此,撲棱著遊了不一會,打了個手勢就要浮上海面,卻不想頭頂猛然砸來一坨巨物,瞬間將二人砸得不醒人事,嘴邊冒着泡泡,咕嘟嘟地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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