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故人西辭

第441章 故人西辭

總是要好好教育的。

天龍寺這一桌,是讓廚子專門做的素菜,酒也替換成了茶,嚴雲星以茶代酒與幾位高僧滿飲了一杯,對於天行這樣的江湖前輩,他還是很尊重的。

歲月並沒有在天行的臉上留下痕迹,和十一年前一樣,白眉善目,灰布袈裟,乍一看比十一年前還顯年輕。

「天行前輩啊,是不是佛祖秘授您什麼高深佛法,讓您越發的容光煥發,神姿矍鑠啊?」嚴雲星面露笑容讚美道。

「阿彌陀佛……」天行頌了個佛號,道:「嚴盟主說笑了,老衲已是枯木朽株,半隻腳都踏入地獄,倒是嚴盟主您,雖然臉上多了些怪紋,但風采不減當年啊。」

嚴雲星道:「誒……天行前輩這是說哪裏話?您是通往靈山的高僧,顯聖的活佛,地獄啊,是我們這些人的歸宿。」

若是以往,聽別人這般說,天行定要與其宣揚佛法,不過現在的他,顯然沒這個心思。一來嚴雲星是縱橫家名嘴,說也說不過,他為惡已久,勸也勸不動;二來他確實行將就木,不願再與人多爭論。

天行搖了搖頭,默然無語,有身邊弟子長齋住持為嚴雲星解釋道:「師父他老人家去年便已至大限之期,只是心有所念,未曾圓寂,堅持到現在,就是為了當面向嚴盟主您道一聲謝。」

「什麼!」嚴雲星大吃一驚,心說怪不得他看上去和十一年前一模一樣,原來是佛光返照,硬生生堅持到了現在!

嚴雲星忍不住嘆氣道:「前輩,您這又是何苦呢!當年我依言去往了東瀛,那是答應了您的條件,互有交換,更何況您與我也有提點,『源』之一字,牢獄之災,皆有應驗,這已經是莫大的恩情了啊!」

天行擺了擺手,道:「不值一提,只是卦象,也沒讓嚴盟主躲過災難,老衲說實話,連信、歐陽生誰都沒有保住,老衲自覺愧對蘇陽前輩,因此讓嚴盟主去往東瀛尋找『風林火山』四琴,當時只是面子上的話,為了給自己找個台階下,沒想到嚴盟主您還真就去了,並且還尋到了天火、天風二琴,嚴盟主這般信守承諾,老衲很是感激,也十分受感動,故此才強行續命,只為與您道一聲謝。多謝嚴盟主圓了老衲一個夢,多謝嚴盟主幫了天龍寺這麼大的一個忙,老衲感激不盡。」

天行說一句話,面色便憔悴半分,待最後一個字說完,整個人的狀態也變的無精打采,死氣沉沉。

嚴雲星看出來他確實鐘鳴漏盡,只剩最後一口氣了。

他滿臉懊悔之色,忍不住道:「前輩其實不必如此,只需寫一封書信即可,人世艱難,耽誤了前輩魂歸靈山,是雲星之罪。更何況我也沒有完成的很好,天火琴遠在幽州,天風琴卻又……哎,算是白跑了一趟……」

天行聽此一言,寬慰道:「嚴盟主不必如此,老衲曾卜過兩卦,天火琴歸於北地鳳舞軍團,是上上之卦,天風琴實則落於南伶門之手,也算物歸原主,另外冷鋒施主性命無憂,只是還需熬些時候,方能脫離困厄,嚴盟主不必掛懷。」

天行說完,長齋又道:「師父他老人家卜冷鋒施主這一卦,引以天象,泄露天機,損耗十年壽命,所以才不得不……」

長齋後邊說的話已經不重要了,嚴雲星也沒有聽進去。關於天風琴流落到南伶門,也曾聽火兒提起過,她在廣州的那段時間打探到的消息正是此。他方才想問天行,冷鋒到底在何處受困,但聽長齋的解釋,他也明白不可再多問了,一旦泄露更多,恐怕他現下就要遭受天譴,駕鶴西去。嚴雲星這麼一想,當年天行替自己算卦,恐怕也徒耗了數年壽命,雖然沒有躲過災難,但畢竟是天行的一番情義啊!

嚴雲星為天行一言,跋山涉水遠赴東瀛,受盡了苦厄,天行為了幫助到嚴雲星,又何嘗不是勞心費神卦算未來,以至於遭受天譴誤了性命?

這是彼此的情義,嚴雲星不負天行,天行便湧泉相報,這讓嚴雲星很受感動的同時,又十分不是滋味。

他也知道天龍寺的佛法道義,早離紅塵俗世,那是佛祖召喚,是不是真的魂歸靈山這不知道,但對於死亡,天龍寺的僧侶總能安然面對,欣然接受,所以天行看上去才不那麼留戀人世,他的弟子們也沒有那麼悲傷,但做為正常人來講,嚴雲星是不信的,修鍊世界想要飛升天庭、極樂世界,只有修鍊到極致才行,或者得遇上仙召喚,人死如燈滅,魂歸靈山只是安慰人的一種說辭罷了。

但天行很高興,這麼多年,等的就是這一刻。所以天龍寺並不是出於巴結的意圖來參加宴會,而是天行最後與嚴雲星道謝,並永遠的道別。

「嚴盟主,老衲時日無多,今日事畢,心愿已了,也可無憾離去,老衲這便告辭了。」天行說完便起身,想要接過長齋奉上的玲瓏禪杖,竟差點脫手,長齋也明白師父已經油盡燈枯,急忙勸道:「弟子幫你拿吧。」

嚴雲星也沒做挽留,與楊越使了個眼色,楊越心領神會,起身與他一同送天龍寺眾僧下樓。一路行,一路話別,終於到城門口,天行留住了嚴雲星二人,雙手合十,頌念道:「阿彌陀佛,楊城主、嚴盟主留步,就送到此處吧。」

此一別或成永別,嚴雲星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悵然無語,楊越卻抱拳道:「前輩多加保重,天龍寺我會幫忙照看的。」

嚴雲星聽此一言,急忙介面道:「五毒教與天龍寺從今往後,世代友好,絕不會做背叛朋友的事,我嚴雲星說到做到。」

天行等的就是這句話,雖然天龍寺有六脈神劍此等神功,但人才日漸凋零,不及如日中天的五毒教,況且五毒教畢竟是邪門魔道,萬一哪一天不順意如同魔神宮一般入侵天龍寺,說不得又是一場佛祖降下的災難,佛陀與惡魔為伍,還需謹慎為好。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天行在此謝過二位了。」天行說罷,也不再留戀,轉身蕭然離去。嚴雲星目送著一眾人漸漸遠去,消失於夜色之中,不禁感慨道:「天行前輩真是一位得道高僧啊,之前在鎮陽湖,確實對他有些不尊敬,現在想來,頗覺後悔。」

提起鎮陽湖,楊越忍不住長嘆一口氣,悵然道:「時間過的可真快,一晃都十一年了,當年鎮陽湖五人,如今只剩下了你我,哎……歲月不饒人啊!」

「柳十生……死了?我剛才與通瓦族的人喝酒時還想起了他呢,怎麼就死了?」嚴雲星疑惑問道。

秦鷹是他親手殺死的,這當然不會忘,但柳十生卻是什麼時候去世的?

楊越苦笑一聲,答道:「前年,他的兒子不爭氣,賭輸了家產,被活生生氣死了。」

「這樣啊……哎……」對於柳十生的死,嚴雲星並沒有表現的很驚訝,普通人的一生都逃脫不了必死的結局,柳十生也老了,死亡只是遲早的事。只是故人一一辭世,讓他頗有些感慨。

他的年齡,他的心態,或許只是感慨,但楊越卻彷彿看到了自己的未來,不禁有些傷感。「想當年嚴老弟還是一個初出茅廬的戰爭奇才,武道實力也與秦鷹相仿,只是短短十一年,你就遠遠超過了我們這群老頭子。你不在時,我還感覺不深,這次你回來,我突然覺得自己可能真的老了,不再適合這個年輕的時代了……」

「誒……楊老哥說哪裏話,你且年輕著呢,和我們這群試煉者不也相處挺愉快的么?」嚴雲星拍了拍楊越的肩膀,寬慰道:「你就別瞎想了,往後的路還長著呢……」

「不長了,不長了……我準備過段時間便申報朝廷,辭去城主一職,推薦孟德接任,十七年了,也該是試煉者掌控這個世界的時候了。」楊越淡淡說道。

「別開玩笑了,你……」嚴雲星剛說了半句,卻看楊越神色嚴肅,並不像是開玩笑,他話鋒一轉,急忙問道:「你還沒老呢,不當城主要去幹嗎?再說了你兒子呢?你為什麼不推薦他反而推薦孟德?」

楊越搖了搖頭,苦笑道:「我那幾個兒子沒有一個爭氣的,孟德跟了我這麼多年,他有接任城主的實力,更可況天下高位,有德者居之,為了大理百姓,他絕對是不二人選。」

「那你呢?」

「我?」楊越凝視遠方,目光失焦了好幾秒,忽道:「我就安心養病,等著無常索命吧。」

「什麼!?」嚴雲星大驚失色,疾聲道:「你得病了?治不好么?飛騎軍中有神醫,火兒與飛騎軍有些交情,我帶你去看病,定能治得好的!」

楊越搖了搖頭,悵然道:「得服老啊,人一老,這病就全出來了,我這病我自己心裏清楚,沒什麼好治了,還不如靜心修養,頤養天年呢……」

「可是你還不到花甲之年,怎麼會老……」嚴雲星剛說完這句,不經意間看到了夜風中隨風飛揚的幾縷花白長發,心中一驚,十一年前,他只是鬢角有些斑白啊,怎麼……怎麼突然間就這麼蒼老了呢?

人生能有幾個十一年,對於嚴雲星來說,現實中只過了一年,可對於楊越來說,卻已經悄然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良久的沉默。

夜風吹拂,吹不散這淡淡的哀傷,卻道江山不變人易變,歲月不老催人老。

在這之前,嚴雲星能做的,就是與楊越好好喝一次酒,送這位老友最後一程。

「老哥,今晚不醉不歸!」嚴雲星一把摟住楊越的肩膀,轉身往酒樓行去。

「哈哈哈……就等老弟這句話!」楊越暢快大笑,道:「你不是猜到當年幾個為難五毒教的勢力么?正好與我講講,還有蘇州的事,老哥很是神往啊!」

「沒問題啊!你也與我說說大理的趣聞,哦對了,賈貝客過得怎樣,老哥後來有了解么?」

「有啊,怎麼沒有,那小子過得就和你臉上這怪紋一般,一波三折醜陋不堪,他那妻子,就……就賈思謀小妾,紅杏出牆,和鄰居一個姓王的勾搭到了一起,那小子倒是有種,上門與姦夫廝打……」

……

月色撩人,繁星點點。

一顆流星的長逝,並不是星空夜幕的結束,新的晴明一夜,新的朦朧月光,新的璀璨群星,必將於浩瀚夜空閃爍出最燦爛的光芒!

只是流星的逝去,總會讓當時的夜色,黯淡無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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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游之一夢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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