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角聲寒

第426章 角聲寒

迄今為止,所有的行動都非常順利,臨到臘月二十七,最關鍵的時刻,阮姀卻掉鏈子了。

這一天本是二人相約去偷畢初落鑰匙的日子,但直到晚上,阮姀都沒出現,陸遊心中十分着急,她以前從未失約過,一定是遇到了什麼危險!

他急匆匆出門,剛要去尋她,府外卻來了一位趙府信使,交給他一封密信,他只得回房內拆信封來看,偌大的信紙,只有一個小小的「子」字。

「子」的意思,無非就是子時,顯然唐琬那邊成功得手,這個消息並不讓他感到意外,卻讓他有些氣悶,所有的事都堆到了一起,阮姀那邊就只能再等等了,希望她沒出什麼事吧!

不知不覺,到子時還剩半柱香的時間,陸遊等不到阮姀,匆匆留下一封書信,信的內容同樣簡短,只有「曲」一個字,而趙府的那封信,則被他焚毀殆盡。

「曲」的意思,自然就是曲蕭亭,時間和地點,只能留下一樣,這樣即使有人闖入府中看到了內容,也得不到具體信息,阻止不了他的營救計劃。

陸遊將信封壓在燭台底下,隨即出門匆忙離去。

黑夜裏一路走來,很少碰到書院學生,即使迎面遇上一兩個,也都是行色匆匆連招呼也不打,陸遊知道白鷺書院即將有大行動,這是在調配學子大軍,說不定頃刻便要出發。

時間緊迫,當他趕至曲蕭亭時,亭內已經等著兩個黑乎乎人影,正是趙士程夫婦二人。曲蕭亭的接頭地點,是三月時在白鷺峰商量好的,至於時間,就是剛才信中的子時了。

陸遊雖然心裏着急,但還是不忘禮數,拱手施禮道:「趙兄、趙夫人,辛苦了。」

「哼!」趙士程冷哼一聲,悶聲悶氣道:「還是你手段高明啊陸遊!」

「嘖……不能好好說話嗎?」唐琬揪了揪趙士程的衣角,隨即又和顏悅色的對陸遊施禮道:「我們只是舉手之勞,剩下的一切,就拜託陸兄你了。」

「我會盡全力的!」陸遊知道唐琬說的是「救畢昇」一事,故此莊重的做出自己的承諾。

唐琬點了點頭,從懷裏掏出一把手掌大的鑰匙,交予陸遊,她知道時間不等人,剛要與陸遊道別,卻聽趙士程道:「琬兒,你先去亭外把風,我和他有幾句話要說。」

「別打架啊!」唐琬瞪着趙士程叮囑了他一句,得到對方的眼神答覆后,便出亭而去。趙士程看着她行至東側出口,這才回過頭來,咬着后牙槽惡狠狠地對陸遊道:「你這樣利用琬兒,不覺得很卑鄙嗎!」

「我只是做我覺得正確的事。」陸遊淡淡說道,「還有,我不想看到她家破人亡。」

「放屁!」溫文爾雅的趙士程難得爆了一句粗口,可想而知他對陸遊有多大的怨恨,如果沒有唐琬,他早就對陸遊下狠手了。

「我帶她將來是要享受榮華富貴的!趙昀的皇位已經坐的夠長了,他早該將皇位歸還於我祖一脈!」趙士程此時也沒什麼隱瞞,直接道出了書院籌劃已久的陰謀。

「我看你是利欲熏心,權迷心竅!」陸遊厲喝道,「本朝由太祖開國立業,到孝宗權歸太祖一脈,是民心所向,爾等怎可倒行逆施?」

「那他為何要傳於我祖?」趙士程同樣厲聲反駁道,「我祖榮登九五,那是天命所歸!若不是先祖高宗慘遭仇家滅門,這輩子都輪不到趙昚!」

「天命?呵……爾太宗一脈的天命就是開封遭金兵劫掠,二聖慘死於漠北,丟掉關西、三川大片國土,丟我華夏臉面,滅殺我漢人威風?」

「那是時局所致,非我祖之過!我祖……」趙士程還要辯解,卻見陸遊不耐煩的擺了擺手,打斷道:「行了行了,我也不和你辯這許多道理,如今你已做出選擇,與我再講這些還有何用?」

「還不都是因為你!」趙士程怒喝一聲,氣急敗壞的猛錘了一拳,其心中怨憤之深,竟使青石白柱赫然深陷出一個沙包大的拳頭印!

發泄了一拳,趙士程心裏終於好受了一些,但還是氣沖沖的怒聲道:「那天琬兒回去我就覺得她不對勁,幾次追問……」

……

那天,唐琬回到趙府,心事重重愁眉不展,趙士程暗生疑惑,以為她與陸遊舊情復燃,他向小環、桃花打聽,她二人也不明所以,無奈,只能親口相問。那會唐琬還沒想好怎麼說,也便搪塞過去,卻是把他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坐立不安。

好幾次的追問,唐琬都閉口不談,他一怒之下威脅唐琬,如果不說,他就去找陸遊理論,看他到底是灌了什麼迷魂湯!唐琬被逼無奈之下,只能據實相告,並質問他有沒有參與謀反之事。

事情敗露,趙士程頗有些慌張,起初他假意哄騙唐琬說自己並不知曉,實則暗地裏準備將此事告知趙仲湜,唐琬雖然不知道他所言真假,但早就想到了最壞的結局。她讓其賭上六年的夫妻感情發誓,並威脅他如果陸遊出事,自己絕不原諒他!

唐琬的決絕,趙士程也領教過,如果陸遊真的被殺害,他有理由相信唐琬也會自絕於他面前。唐琬話已至此,他不得不承認關於畢初落等人的陰謀,以及畢昇被囚禁在西湖囚牢的事實。不過有一點,趙家三人是後來才被畢初落、景慕落說服,之前出手打傷畢昇的叛逆行動,可絕對沒有參與!

趙士程總算是承認了,唐琬苦苦相勸,希望他能棄暗投明,將鑰匙偷出來戴罪立功。趙士程還詫異陸遊是如何知道趙家有把鑰匙,唐琬已經以死相逼,不過他這一次沒有答應,但也沒有拒絕,只是對唐琬說要好好考慮一下再做決定。

這一考慮就是一個月,一思謀就是半年,唐琬每天每時每刻都在他耳朵旁念叨,他則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甚至反過來向唐琬灌輸「謀反無罪,造反有理」的觀念,其觀點核心無非就是他與陸遊爭論的這一點:皇權是歸太祖一脈還是太宗一脈。

唐琬初時還努力辯解,到後來直接甩出一句:「我也不懂什麼大道理,只是不管歸哪家,我都不想看到百姓受苦,放着好好的安穩日子不過,為什麼要冒着砍頭的危險做那些人神共憤的事,做大宋的罪人?」

趙士程隨即辯白道:「自古以來成王敗寇,歷史都是由勝利者書寫,只要大事一成,趙家就是新皇朝青史留名的大功臣,榮華富貴一生享用無窮,趙家值得為此一搏!」

唐琬見實在說不動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給他下了最後通牒:「你們計劃第一步都沒實現,就算成功,也到了五六十年後,那時還得累子孫受害,說這些你可能也不想聽,那我最後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偷鑰匙,與我遠走高飛,隱遁山林;第二,你選擇做你的大事,我選擇離開世間,你我陰陽兩隔,永不相見!你依舊可以故意拖延時間,不給我答覆,但在書院大軍北上蘇州之前,你還未做出決定,我便死在你面前,為書院祭旗!」

唐琬是很決絕,但畢昇還未營救成功,她是決計不可能死的,她給出的第二個選擇,實則是趙士程如果不答應,那就自己去偷鑰匙,把鑰匙給陸遊救出畢昇之後,再祈求畢昇赦免趙士程。螻蟻尚且貪生,能活着為什麼要死呢?她之所以以死相逼,還是不想給自己留後路,同時也是給趙士程一個選擇棄暗投明的機會。

趙士程聽唐琬此一言,也知道勸不動她,但還是能拖一天是一天,直到臘月二十六,唐琬得到風聲,書院大軍即將行動,她隨即找到趙士程,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逼他做出選擇。

趙士程初時還在猶豫,直到唐琬手中匕首猛力一拉,雪白鵝頸一道觸目驚心的鮮血徹底喚醒了他。六年夫妻,八年恩愛,當初為了她拒絕了開封的任命(雖然只是原因之一),如今又怎忍心棄她而去?罷了罷了!從此與她閑雲野鶴,做個瀟灑自在的普通人吧!

他心中做出了決定,急忙從懷裏掏出一枚手掌大小的鑰匙,雙手呈於唐琬面前,唐琬見他終於做出決定,喜極而泣,抱着他久久不願放手。

鑰匙,他很早就拿到手了,也配了一把假鑰匙,因為他聽說大軍北上蘇州,三把鑰匙要隨身攜帶,等大戰勝利,最終交予開封保管,那時候再想反悔就來不及了。

……

不管怎麼說,趙士程能棄暗投明,陸遊還是頗感欣慰,他聽罷趙士程講訴,隨即拱手道:「多謝趙兄出手相助,趙兄以後回想起昨日所做決定,一定不會後悔,也一定會感激令夫人的!」

趙士程心中怨氣已發泄一通,此時也沒再多言,他面色凝重的拱手道:「事已至此,我也就和你明說了吧,畢樂蒙將於凌晨炸毀西湖囚牢,與大軍一同北上,你必須趕至凌晨之前進入西湖囚牢,奪得他手中另兩把鑰匙,才能救畢院長脫身。」

「多謝趙兄坦誠相告!」陸遊躬身稽禮,趙士程隨即出亭而去,行至半路,他又突然停下腳步,背對着陸遊道:「陸遊,當初是我小看了你,你不是忘恩負義之人,懂得隱忍,手段確實比我高明!」

陸遊聽此一言,淡然一笑,道:「趙兄,一路保重。」

趙士程沒再多言,快步行至東側出口,與唐琬會合,唐琬隨即沖着陸遊揮了揮手,夫婦二人相伴,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陸遊長舒一口氣,趙、唐二人是輕鬆了,他仍不得閑,即刻回往了九師府,卻仍不見阮姀到來,待要去住所尋她,燭台底座那封拆開的信封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急忙掏出信紙,打開一瞧,卻見「曲」字下一行多了幾個娟秀小字,乃是:東西在我房內,衣櫃里第三隔間。

什麼意思?畢初落的那把鑰匙她已經拿到手了?為什麼不等我一起行動!難道她要不辭而別嗎?

懷着種種疑惑,他匆忙將信焚毀,把兩把鑰匙塞進懷裏,初代印小心放於包裹內,背上行囊出門快步往東側行去。

一路無話,陸遊很快趕至『柳四變』院門外,踮腳一瞧,屋內漆黑一片,已然人去樓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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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游之一夢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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