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釵頭鳳

第362章 釵頭鳳

然而穆焱的比賽,再次讓「七步成詩」成為了一個廢規則。

沒辦法,前兩個人誰也不按套路出牌,張子夫給出的主題是「秋」,穆焱人家不作詩,人家要唱小曲兒,這也是符合規則的,而他的歌詞則是摘自北宋先賢東坡先生的《清平樂·秋詞》。

穆焱立於曲蕭亭外,先為觀眾介紹這首曲的來源。

「東坡先生這首詞的原曲呢,已經失傳許久了,我即將唱的這首,是我自己新編創作的,靈感來源呢,說來有些奇妙,三年前的這個時候,也是九月深秋時節,在北方已經十分寒冷了,有一天忽降凍雨,天氣極其惡劣,元人趁著這個時候出動了近百兵力,來騷擾我大宋邊境,大將軍親自指揮,打了一個漂亮的埋伏,斬獲元人首級七十三,奪得良馬二十匹,此一戰雖然獲得了勝利,但我的一位兄弟,張思崞張將軍卻誤中敵人流矢,傷到了右臂筋骨,隨軍大夫說這一條臂膀就算治好了也再提不動兵器了,想要再打仗,顯然是不可能了……」

「張思崞?難道是飛騎軍中那位拚命三郎?」觀眾中有人低聲詢問著周圍的人。

「哎,就是拚命三郎張將軍啊,這件事我在論壇上看過報道,據說是一位元朝試煉者射出的一箭,那一箭威力極大,直接將三郎從馬上射倒在地,箭頭穿過右臂貫入地面三寸三,三郎是個狼性漢子,怒吼一聲一把將箭折斷,翻身上馬又去廝殺,一戰下來,半個身子都被鮮血染紅浸濕,慘不忍睹,可惜啊,如果早些治療的話,說不定……哎……」

「後來呢?」

「後來,誒……穆將軍不是說着呢,我們聽他講吧,他是三郎的兄弟,比我清楚。」

「哦哦……」

穆焱目光悠遠的眺望着北方,眼神失焦了幾秒,長嘆一口氣,接着說道:「後來他怕拖累了我們,選擇解甲歸田,我們幾次苦勸,他執意要走,大將軍知道他不想去做火頭軍,直接下令讓他做了身邊侍衛,他這才勉強答應,我們幾位要好的兄弟為他慶祝了整整一晚,都喝的酩酊大醉,誰知第二天酒醒后,他人,卻早已離開。大將軍與我親自上馬追尋,馬不停蹄追趕了四十里,最終還是沒能尋回他,那時黃昏時分,天昏地暗,秋風像透骨的刀劍,直刺人心,我傷心惋惜之餘,忍不住唱出了聲……」

「清淮濁汴,更在江西岸,紅旆到時黃葉亂,霜入梁王故苑。

秋原何處攜壺,停驂訪古踟躕,雙廟遺風尚在,漆園傲吏應無。」

穆焱中年略帶沙啞的嗓音,將這首秋詞輕輕哼唱,本來這首詞並未有悲涼之感,但不知為何,配上他那低沉悠遠的曲調,竟顯得無比蒼涼,人們彷彿都被他帶到了那個深秋的黃昏,風沙中,斷山頭,遙望着天邊盡頭,卻再也尋不到那位黯然離去的戰友。

一曲畢,整個曲蕭亭寂靜無聲,人們彷彿還在回味中蕩滌著自己的心靈。只不多時,陸遊率先鼓掌,緊接着便是幾人稀稀落落的掌聲,三秒過後,幾乎同時響起的一片掌聲猶如轟雷一般響徹了全場!

人們並沒有歡呼,只是掌聲經久不息。

良久,張子夫終於開口,請貴賓席呼延斐點評。

呼延斐略一沉吟,悵然道:「戰士的離去,是不可避免的事,因為是戰爭,就會有傷亡,我們誰也無法躲過,戰死疆場固我所願,如若不幸負傷,不能再為我大宋百姓戍邊守關,那我唯一的願望,就是能在離開的秋風道上,聽到戰友兄弟們,為我最後唱一首離別曲。」

呼延斐說畢,端起席間酒杯,豪飲了一大口,抹了抹嘴巴,索然落座。

張子夫感覺現場氣氛實在有些沉悶,急忙讓九位評委打分,希望能用較高的分數來重新喚醒觀眾們的熱情。

眾位評委這一次沒有商量太久,很快便給出了各自的分數。

分別是:2.0、1.8、2.4、1.9、2.0、1.7、1.8、1.8、1.7。

張子夫隨即宣佈:穆焱總分為13+17.1=30.1,超過阿童木總分25.4,暫時名列第一。

30.1這一項高分的宣佈,讓所有觀眾歡呼不已,要知道每位評委手中只有14分,平均到每位選手身上是1.4分,要是龍頭爭奪賽排名靠前的選手全都得到1.4以上的分數,那最後的那幾位選手可能面臨着無分可打的局面。

觀眾們的熱情是被調動起來了,但鄭在勛、楊詡幾人卻是一個個黑著臉,像是別人欠了他百八十萬似的。

他們六人心知肚明,從阿童木指定穆焱的那一刻,就知道己方六人絕對是最後上場的六位,說不定菲奧一高興想看六人表演,說不得還得重新搶一次龍頭。

事實也正是如此,穆焱直接指定了陸遊,便移步到阿童木身邊,兩人就搶龍頭時在亭中達成的合作,進行了一番友好的交流,並就各自的分數,表達了對對方的恭喜或者勉勵,兩人時不時傳出一陣歡笑,看的鄭在勛咬牙切齒,差點把舌頭咬斷。

只可惜,咬斷舌頭也輪不上他了,萬眾期待的陸遊,終於上場了。

這一次,張子夫給出的主題是「愛情」。

張子夫題目一出,各方心思不一,觀眾們想的是為啥要讓陸遊這麼一位漢子「談情說愛」,火兒卻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懷疑,這是白鷺書院給陸遊下的連環套,先用假唐琬留住他,再用什麼狗屁「愛情詩」激起他對唐琬的深情,一旦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一些丟人現眼的舉動,那白鷺書院就可以以此為由,將其逮獲,到那時再追問起王敞、鄧巍、李斌、柳四變四人的下落,後果將不堪設想……

拜託了,陸遊,千萬別出醜啊!

火兒心中暗暗禱告,但陸遊對這個主題卻正合心意,他此時腦海中全是「唐琬」兩個字,根本就不考慮為何題目會這般湊巧,「困了正好有人遞枕頭」這種事,他完全屏蔽掉了,腦海中只剩下了十年前與唐琬的點點滴滴,那些甜蜜或悲傷的回憶……

陸遊深情的望着唐琬,唐琬卻是滿面羞怒,那眼神似乎是無奈,但更多的是責備,觀眾們也很快注意到了這一點,紛紛將目光移向了唐琬,有認識她的白鷺書院學子,在底下竊竊私語,實在沒搞明白是什麼情況。

「這唐師姐年輕時和陸遊有過一腿?」

「不知道啊!不過看兩人年齡相仿,我估計是有點貓膩。」

「啊?你們在說啥?唐琬?她是唐琬?」張二狗狗鼻子靈敏,嗅到了一絲八卦的味道,他一聽貴賓席那位女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唐琬,興奮的一跳三尺高,唾沫橫飛的為修鍊者普及科技世界陸遊與唐琬以及趙士程的故事,不一會,整個現場所有觀眾全都知道了。

「哇!不愧是陸大大,是我偶像!他這是準備當面給趙士程戴綠帽子嗎?」試煉者對這種花邊新聞總是十分的感興趣。

「太不要臉了,這種人就應該浸豬籠!」白鷺書院的學子們不高興了,趙士程那可是他們的榜樣!

「你看唐琬那眼神,都快要殺人了,都是過去的事了,也都有了各自的家庭,陸遊此舉確實不妥。」現場從來不缺少理性的觀眾。

觀眾們議論紛紛,當事人陸遊卻渾然不覺,而趙士程卻面無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麼,感到憤怒和恥辱的,卻是白鷺書院的其他人,尤其是趙士禮和唐閎,做為趙、唐二人的親屬,他們感覺受到了侮辱。

「陸遊,換一個主題吧,這個主題……」張子夫一句話還沒有說完,瞬間感覺身邊的空氣都冷冽了幾分,那是來自於唐琬的公公——趙仲湜的問候……

不換還好,人們只是瞎猜瞎起鬨,這一換不就顯得太故意了嗎?沒有事也要被人們編出事……

可憐張子夫一片好心,卻辦了壞事。

只是未來的大詩人陸遊,任憑場上如何混亂,他自巋然不動,彷彿鬼迷了心竅,眼神極其複雜的注視着滿臉怒色的唐琬,唐琬見他如此輕賤自己,終於呆不住了,起身憤然立場,然而就在她轉身的一瞬間,陸遊那充滿磁性的嗓音,猶如一道驚雷、一抹清泉、一襲陰風,迴響在了她的耳畔,她感受到了驚恐、溫暖、哀怨、悔恨與惋惜。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秋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十年離索。錯、錯、錯。

秋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迷迭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陸遊一首詞,毫無半點停頓,聲聲切切,如泣如訴,現場所有人全都呆若木雞,整個曲蕭亭安靜極了,靜的連一根針掉在地上也都聽得見。

須臾片刻,趙士程皺眉,趙士禮怒目,呼延斐驚嘆,火兒叫苦,陸遊失神,而唐琬,光潔的臉頰終究還是滑落了一滴晶瑩的淚水。

「這是,《釵頭鳳》啊……」

「哎,沒想到這首詞會在這種情況下問世。」

「一杯愁緒,十年離索。錯、錯、錯啊!」

「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嗚嗚嗚……」

觀眾席間,許多曾被愛情挫傷的男男女女,低聲吟誦著這首千古名詞,念著念著,竟都低聲啜泣起來,心中千般滋味,或許只有他們自己才能體會。

整個曲蕭亭,瀰漫着濃濃的悲傷氣氛,即使是白鷺書院的人,心中也感慨頗多,但有一人並未感覺如此,此時的她,和她的哥哥一般想法:「為什麼要瞎寫《釵頭鳳》啊!你就不能放過彼此嗎?」

然而,《釵頭鳳》已然問世,結局已經走向了最壞的一面,陸遊只失神了片刻,便一躍而起,飛身掠至唐琬身旁,驚得她後退了半步,差點跌倒在地,卻被陸遊一隻手溫柔的扶住。

「十年了,我終於見到你的真容了。」陸遊微笑着看着她,眼神清澈無比,彷彿作完那首詞便已耗盡了他多年的深情,剩下的只是如老友一般的問候。

他還想再說第二句時,卻已經沒有半點機會了。

「刷刷刷……」評委席瞬間掠起幾道身影,飛速往唐琬身邊趕來,伴隨着幾人憤怒情緒的,還有一聲聲厲喝。

「放肆!」

「爾敢?」

「光天化日之下,也敢調戲良家婦女!這就是你陸家的家風?」

「陸遊,你太讓我失望了,請把你的手,從我妻子身上拿開!」

白鷺書院一群人將陸遊二人團團圍住,唐琬急忙扯開了陸遊懷抱,撲向了趙士程懷裏。

陸遊愕然,他只是想最後說一句道別的話,來報答她在群英會幫助自己的情義,可是為何她卻突然轉變了態度,那麼陌生、冰冷的態度。

「你……你為何這般……這般待我?你若無意,又何苦來惹我……我……我……我只是想告別……我……」陸遊依舊保持着右手摟腰的姿勢,心中無限的苦楚、委屈,也不知該向何人訴說。

「還在巧言舌辯!今天這場狀元詞大賽,就算辦不成,也誓要將你拿下!」司馬望疾言厲色,直接出手要擒拿陸遊。

「住手!」

「且慢!」

異口同聲喊出這兩聲的,是快步趕來的穆焱、阿童木、呼延斐等人,再怎麼說,也不能讓白鷺書院這麼輕易的拿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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