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合流

第321章 合流

恢復意識是件艱難而又漫長的事,但是過程中的感覺不能稱之為差勁,類似的時候,總會讓自己產生好像從一處不知名的場所游到了另一處地方的錯覺,也許,這就是脫離死亡之海的過程吧。

意識變得清醒是從聽覺開始的,先是寂靜無聲的世界忽然產生了裂縫,彷彿有細碎的聲響從遙遠的地方漏進來,好似在黑暗中久違遇見光一樣,沿着那一絲一縷的光線摸索,外面的聲音便越來越清晰了。

「嗚……嗚嗚……」

有人在哭。

是誰呢?

又是為什麼哭?

正抱有此疑問的時候,身體的觸感也恢復了,兩側的胸口似乎被什麼東西壓着。

疑惑加深了,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現在也僅僅只是恢復了感知,距離取回身體的控制還很遠。

為什麼會這樣呢,什麼都不記得了,自己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自己是誰……?啊,對了,好像是個試煉者來,名字是……當初爸爸媽媽給起的,別人一般稱呼我的字眼——好像是叫昭陽來着。

自己為什麼會失去意識呢……是因為受傷了吧,但是又是因何而受傷的呢?

好像……身體還記得那感覺,自己曾經和人戰鬥了,身為試煉者無法避免戰鬥,還有就是……和自己戰鬥的人是誰呢?應該是敵人一類的人吧……

哭泣聲越來越清晰,彷彿有人伏在耳邊抽噎一般,聽着那哀婉的聲音,心臟不由得痛了起來。

正在哭泣的人是為誰而哭呢,難道是自己嗎……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自己對於她應該是極其重要的人吧?

是誰會為我哭泣呢……?好想快點知道啊。

電流經過全身,喚醒了沉睡已久的機能,遍佈瘡痍的身體重新啟動了。

緩緩抬起沉重的眼皮,然後望見了陌生的天空。

不知為何能看到東西的只有一側,天上的流雲和湛藍的天穹彷彿都印在一張紙上那般扁平。向下看去,褐色和黃色的頭髮鋪在胸口上,伴隨着哭泣聲而上下起伏。

喉嚨乾澀無比,用盡全力想說話,可最終只能發出喑啞的嗓音。

但就是這個聲音,讓趴在胸口的人停止了哭泣,兩張滿是淚痕的、憔悴的、心碎的臉望向了他。

「嗚哇,陽、陽哥!你沒死,太好了……!!」

小雪怪叫着,衝過來,一頭扎在了昭陽懷裏,在幾乎被撞得再度昏厥過去的時候,又感受到了一側手臂上傳來的柔軟的壓迫。

向一旁看去,黛爾一臉擔憂地抱住了他的右臂,在注意到他的目光時,連忙鬆開了手,雙手慌亂地整理着衣服上的褶皺。

「……抱歉……」

「……」昭陽張了張嘴,還是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嗚哇哇,我還以為你要不行了!為什麼要去做那麼危險的事情?過分啊,陽哥好過分——你不知道如果你死了我會傷心嗎!嗚嗚……」

小雪一邊說,一邊死命抱住昭陽。

「咕……」

「雪……」一旁的黛爾連忙出聲制止了她,「他的臉色很差,請停下來!」

「唔咦?」小雪抬起頭,「哇啊啊啊啊啊!陽哥不要再死啊——!」

「雪——!」

總之不知過了多久,昭陽才驅散了腦中的所有不屬於他的記憶,清醒了過來。之後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

「小雪的下巴太尖了……」

剛才胸口被硌得很不舒服,險些又失去意識。

那種被困在身體中的感覺,最好還是不要體會第二次了。

好似沒睡醒一般,腦內殘留着昏沉,大概是因為之前共享過他人的命運,還沒能把那時的悲傷全部摒棄。

左臂忽然激烈地痛起來,昭陽咬着牙向小雪那一側看去,才發現本該是手臂的地方空空如也。

是幻肢嗎?明明已經不會痛了。

回想起戰鬥的情景,昭陽明白自己的身體受的傷究竟有多麼嚴重,失去了一側的眼睛、手臂、還有腿,腹部被貫穿,再加上兩次使用邪靈假面能力所帶來的負荷,可以說連他自己都不認為能夠倖存下來。分別之後貿然和敵人戰鬥,最後以接近死亡的形象出現在大家面前,也難怪小雪和黛爾會那麼擔憂。

「對了……阿……阿月怎麼樣?」昭陽抓住黛爾的袖子,急切地問道。

「她很好,身體已經完全恢復了。」黛爾微笑着回答道,儘管臉上還帶着隱藏不住的擔憂。

「到底是用了什麼魔法呀,明明之前還病得那麼重,居然一下子就好了。」小雪跑到一旁,把尹月抱到了昭陽的面前。

「你看,她還笑呢……」

尹月看不到面前有什麼,或許單純是被抱在空中感覺很好玩,於是笑了起來。

「這樣啊,那就好……」昭陽安心下來,放鬆地躺在鋪在地面的毯子上。

小雪把尹月放在了昭陽胸口上,昭陽撫摸着她的頭髮,輕聲嘆著氣。

「真是羨慕小月子呢,平時都可以躺在陽哥的懷裏。」

「這裏可是阿月專座哦,小雪可不行,你太重了……」

「哼,我才不稀罕呢。」小雪昂起頭來,又睜開眼偷看昭陽。

「話說回來……你為什麼會受那麼重的傷?還有,小月子的病到底是怎麼治好的,我聽說在找到你的時候發現了其他人的屍體,莫非你又做了勉強自己的事情嗎?」

「嗯,是我做的。」昭陽嘆息著點了點頭,「還有之前撞到的那場事件,瞞着你們,真是很對不起。」

「比起那件事,還是昭先生竟然會殺人更具有衝擊感……」黛爾說着。

「我也不想那麼做……可是一旦沾上罪孽,就洗不掉了……他們是,我也是……」昭陽一邊捋著尹月越發密集的頭髮一邊說着,「仁慈的話,不能拯救任何人,我的生命中曾經出現過一個很重要的人,正是她教會了我這一點。」

可是時至今日我依舊在努力嘗試甩開她對我的糾纏,我不想被已死之人束縛步伐,也不希望成為不斷哭喊著死去女人名字的人。我不會忘卻,而是會繼承她賦予我的,重要的信念走下去。

昭陽把鬼面邪靈的事情簡單地和兩人說了,曾經一直隱瞞自己身上發生的事,無法向他人敞開心扉的昭陽,終於發自內心地承認了陪在身旁的同伴。

「原來是這樣……」小雪聽完了昭陽的講述后,滿臉寫着落寞。她低下頭,黃色的髮絲從臉頰的一側垂落,「明明已經說過無數次,總是自顧自就去做了,真的是……幸好你沒事,我還以為又要再一次體會『離別』了……」

宛如被直擊心靈,昭陽注視着她的雙眸,那雙眼睛是乾涸的,但是透過眼睛,她的心中一定在下着雨。

原來是這樣,雖然表面上恢復了,但她還沒有從柯利的死中走出來嗎?

又被說自我了,自己到底還是沒能體會到她的心情,但是回憶起來自己確實如小雪所說,總是脫離大家,一個人行動着,即使和眾人一起執行任務也總是遊離在邊緣位置。

因為和身邊的人存在着思想的差異嗎,明明想着要和大家聯合起來,卻始終因為差異無法徹底磨合。

「我們依舊無法止息紛爭,命運的可悲實在難以想像。」黛爾惋惜地說道,「紡娘她最後也沒有放棄仇恨,即使共有同一命運,卻還是無法放下心中的仇恨嗎?」

「其實我們的仇恨什麼的,或許從一開始就不存在吧……」昭陽說道,抬起單眼注視她,「她一開始也說了,她並不喜歡殺戮,她和我戰鬥的理由,恐怕也只是無法背棄自己的同伴吧。」

昭陽回憶著那幅場景,還有她的面具碎裂時崩斷的最後一張網,「也許她從一開始就尋求着脫了,那種能力也是如此,單純地生存下去,也只是繼續忍受悲痛而已,對她來說只要能和同伴在一起,無論身處何處都不重要吧。但是她有她的同伴,我有我的同伴,我所做的事對我來說是正確無比的,但對她來說便是傷害她同伴的罪行……所以我想,如果人們的立場不同,依然存在矛盾,那鬥爭就永遠不可能消除吧。」

我想要打破那隔閡,打破那迫使人們站在不同方向上的壁障,儘管那是如此幼稚可笑,如此天真而不切現實,哪怕那會通向理想主義者的末路。試煉者是生活在各個世界邊界,脫離於所有世界同時又植根於所有世界的存在,如果是試煉者的話,或許就可以超越那種陳舊的思想。

昭陽言畢,幾人間陷入了沉默,大家似乎各有心事,不過共同點是都有一副愁苦的臉龐。對昭陽來說,守護好自己身邊的人,那還不夠,要讓所有人都共同聯合起來,這才是他的夢想。

忽然想起了什麼。

「咦?為什麼黛爾也在這裏?難道我已經被運回蟻巢了嗎?作戰結果怎麼樣了……?」

「我會告訴你的,不要激動。」黛爾擺着手,示意昭陽躺下,而亂動一番的昭陽則又感覺到了全身上下一陣劇烈疼痛。

「在你們走後,蟻巢遭受了攻擊,為了躲避襲擊,留守人員和負傷者在五十鈴的帶領下來到此處,與你們會合了。」

「她也來了嗎……?」

黛爾點了點頭:「嗯,你的傷口就是她包紮的。雖然我也想幫忙,但我的手太笨了。」

昭陽看向自己的身體,果然由上到下都纏滿了潔白的繃帶。

「又在我身上浪費醫療用品了啊……」昭陽伸出手遮住了臉,輕聲嘆息。

「陽哥就閉嘴安心養傷吧,我們在城市中補充了很多藥品和食物,已經不用再擔心那種事了。」

「要我心安理得地什麼也不做嗎,還真是有些困難……對了,現在情況怎麼樣?」

昭陽向周圍看去,這是一片陌生的環境,到處都是建築的殘骸和礫石。

「我們現在集中在進攻點前的一座城市的邊緣,雖然在前輩的帶領下聚集起了大部分人,但是也暫時被圍堵在了這裏,機械人似乎在周圍聚集大量兵力建立起了防線。我們目前無法突破它們的防線,也無法輕易放棄撤退,陷入了兩難8的境地。」

「是、是嗎?要是我也能幫上忙的話……」

昭陽把手扶在尹月的背上,腰部發力想要起身,但馬上便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腹部纏繞的繃帶立刻被血色浸染了。

「啊啊——陽哥,不要亂動啊!!」小雪極度慌張地想要堵住傷口,條件反射般伸出手,但是輕輕一碰,暖意便溢滿手心,縮回一看,已經滿手鮮血了。

「咯……」儘管拚命忍住疼痛,但再度撕裂的傷口還是給虛弱的昭陽帶來了極大的痛苦,他霎時感覺意識再度模糊起來,耳旁聽到的聲音也不再真切了。

「啊——」黛爾手足無措地看着,只能把尹月從昭陽胸口抱起來,然後寄希望於小雪身上。

「血……是、陽哥的……血……」小雪茫然地看着顫抖的手掌,慌張的眼神不斷跳躍,「這種時候……到底要怎麼辦才好……?」

昭陽雙眼緊閉,劇烈的喘息聲在幾人周身響起,彷彿死神臨近般催促着小雪。她不知所措地抬起雙手扶在頭上,沒有注意昭陽的血沾濕了頭髮,順着成縷的髮絲滴下。

此時黛爾彷彿忽然反應了過來,向一旁高喊著:「五十鈴小姐!五十鈴小姐!」

笨蛋,用印記啊!

昭陽焦急地想着,但是說不出話來。

好在,最終還是有人回應了呼喚。

聽到了聲音的人們向此處聚集了過來,訝異地看着這一幕,此時忽然一道輕盈的身影穿過人群,跨過廢墟來到了昭陽身旁,帶來了一陣清風。

意識處於邊緣的昭陽看着她推開了身旁的兩人,從印記中掏出剪刀剪斷腹部的繃帶,然後取出針線,在一片血淋淋中熟練地縫合了起來。

隨着傷口漸漸被縫上,昭陽顫抖的身體也逐漸恢復了平穩,他虛弱地呼吸著,仰望那個為自己處理傷口的人。陽光從上空照下,血腥味溢散開來,她頂着陰影抬起頭,長吁一口氣,把垂下的側發撥到了而後,然後用柔和的聲音說道:

「陽,請不要太過勉強自己哦。」

「是,沒想到我也會被人說教啊。」昭陽嘆息著。

「要吃東西嗎?現在的你比較適合吃一些流質。」

「得救了,我正想着要趕緊補充些蛋白質呢,這樣以我的身體痊癒地大概會很快吧……雖然不知道何時能恢復到可用戰力的水平……」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周圍聚集的試煉者似乎正在不安地準備着,臉上都是一副極度緊張的樣子,大概是很快就要迎接大戰了吧。

期間,有些認識的人來探望過昭陽,但是很快又匆匆離開了,眾人被組織著行動起來,偵查著敵人動向,並且一直激烈地討論著進攻時的作戰計劃。

昭陽只能看着他們默默努力着,他也明白現在自己的狀況,什麼忙都幫不上,既然這樣要避免成為大家的拖累才是。

「說起來,真是遺憾,我又把武器弄壞了,這次是一把不剩了……」昭陽對面前的兩人說道。

「哎?又壞了?這都第幾把了?」

稍微回憶一下,在進入了這個世界后,Build系統所有的武器好像都被昭陽用壞了,改造的機械人的光束槍也被他當做炸彈自己引爆了,更別提之前被弄壞的煙霧槍和用一次斷一次的Neo之劍,甚至連從別人那裏借過來的武器都搞壞過,似乎只要經昭陽手的武器都只有損毀的命運。

這已經算是武器殺手了吧?昭陽吐槽著自己。

「所以啊,小雪你能不能幫我去弄一把武器來,最好是遠程武器,是借別人的還是拿機械人的武器改造都好,如果不知道怎麼製作或者改造的話你可以去請教第六期的博格斯,記得他是個機械宅來着……」

「誒,好麻煩啊……」

「就當是我的願望了,麻煩你了。」

「是是……」

小雪不情願地離開了,黛爾看出他似乎想要一個人靜一下,於是也帶着尹月離開了。

昭陽嘆息著,廢墟的周圍來來往往的腳步聲不斷響起,所有人都在忙碌著,置身於他們中,昭陽只覺得自己幫不上忙的無奈和可悲。

他就這樣望着天空,祈禱傷口能儘快痊癒。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見了車輪合引擎的轟鳴,遂抬起頭向一邊看去。

不知何時進入城市的運載車輛上跳出了十幾個試煉者,他們都是生面孔,在人群中,昭陽似乎還見到了一個有幾分熟悉的身影。

那個男人從車上跳下來,跛了一條腿,平衡好身體后隨意向昭陽這邊掃了一眼,然後兩人便對上了視線。

本上修也!

昭陽當即在心中叫出了那個人的名字。

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不是傳聞他加入了樂土結社了嗎?還是說他身邊的那群人全部是……

本上看見昭陽的時候,先是下意識向後縮去,看樣子還對昭陽留有幾分畏懼,頓了幾秒鐘后,才挺直了腰板,向昭陽走了過來。

「許久不見了,昭桑,沒想到你也會受這麼重的傷啊。」他向昭陽打着招呼,但在昭陽的眼中,他分明眼含笑意。

「你這傢伙……為何在這裏……?」曾經的怒火再一次從心中噴發了,從放走本上的時候起,他就沒有料想到自己會再一次見到他。

「等等!」忽然一個聲音響起,正在為傷員包紮的蝶羽匆匆擋在了昭陽和本上的中間。

「蝶羽,這是怎麼回事?」昭陽詢問著。

「陽,先不要激動。」蝶羽輕聲說着,「在你昏迷的這段時間裏,進攻資源基地的途中,對方也遭到了機械人同樣的攻擊,最終機械人的包圍網將我們雙方驅趕到了一起,我們現在是被迫聯合的狀態,因為有着相同的目標,所以大家決定放下私源,共同抵擋機械人。」

「原、原來是這樣……」昭陽壓抑下了自己的情緒,雖然仍舊無法輕易釋懷,能夠理解是一方面,但是實在無法原諒。

但是,他沒有想到如此短的時間內竟然能夠和地方止戈,如果這能夠成為雙方聯合起來的基石的話……

「就是啊,大英雄,我可聽過你的傳聞了。」本上旁邊的男人嘲弄地笑着看向昭陽,「聽說你乾的不錯,但是沒想到差點把自己命給搭上。也難怪啊,你又不是人類,而是個怪物,希望以後可別坑到我們啊。」

他的話立刻激起了附近蟻巢試煉者的不滿,眾人低聲謾罵了起來。

「厚顏無恥,還在說什麼合作!」

「誰想和你們攜手啊,一群瘋子!」

「自以為是,真當自己是什麼救世主了,要傳教滾去別的地方啊!」

在一聲聲充滿著壓抑的怒火的低語讓昭陽意識到,聯合不過是表象,即使因為外敵而暫時站在同一戰線,彼此對立的局面依舊不會改變。

「哦呀哦呀,一個個那麼能說,既然如此那就滾出我們的駐紮地啊?!」樂土的隊伍中一個人受不了蟻巢試煉者的低語,當即罵了回去。

「你們的駐紮地?不過是早一點到就拿自己當主人了?」

「總比你們這群殺人犯好!」

「別開玩笑了,你們才是不分理由就去殺人的劊子手!」

「哼,你們不承認嗎?但我可還是記得呢!」樂土中忽然有人大吼起來。

「在那個時候,就是你們先殺害了我們的人,我當時因為隱身的能力而倖免於難,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那些殺人兇手的臉,這裏不就有一個嗎?殺死我們同伴的人!」他說着,指向了傷員中一個斷臂的人,那人在聽見他的話后立刻嚇得縮起了身子,不斷顫抖。

「城濱……他說是我們的人先動的手……這是真的嗎?」昭陽向他急切詢問著。

「啊啊啊啊——那時候的亡靈……不、不、我不過是……!」秀太金幣雙眼,極其混亂。

「看啊,他心虛了,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據嗎?」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昭陽已經完全搞不清了。

「要說的話……你們不還是一樣!那個叫本上的人,他不光強迫女試煉者,還將她們全都殺害了……為什麼你們連那種人也能收留?劊子手!!!」

「去死吧,狗屎!!」

「我殺了你媽!」

「我……」本上擺着手想要說話,但是如同矛頭一般的謾罵立刻將他貫穿了,他最終只能閉上了嘴。

「嗨……我就說為什麼這麼吵,莫不是本上?」一個出乎意料的聲音忽然響起,然後一個窈窕的身影不知何時來到了此處,邁著貓一般對步伐從建筑後走出,「真是好久不見了呢,我都差不多忘記你的樣子了,忽然出現在大家眼前還真是讓人懷念呢。」

「金……是你啊……我現在很混亂,總之稍微管一下那些人吧,樂土這邊,我們的宗主可不希望現在和你們動刀子。」他對她說着,然後轉向了昭陽。

昭陽看向他,在謾罵的聲浪中,僅看着他的口型,昭陽看出了他要說的話:「過去我們可能存在些誤會,上次污衊你是怪物是我的錯,無論如何不要記恨我。」

說完他掉頭對同伴說:「走吧,去和大部隊會合。」那群人便轉身離開了。

剛才那番話是什麼意思……昭陽依然記得當初正是本上才讓自己遭遇了那麼多如次不公正的待遇,他可不認為那傢伙會悔過。那傢伙也許是擔憂雙方如果真的大了起來,那麼惡名流傳甚廣的他會成為靶子,於是才要和昭陽求和。

「真是……」蝶羽苦笑了起來。

「話說回來,本上那傢伙離開時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誤會』什麼的,難道是在向我求饒嗎?」

蝶羽聽聞昭陽的話,忽然露出了一絲怪異的表情,這一舉動也立刻被昭陽收在眼底。她用餘光瞟著周邊仍未從憤怒狀態中回復的人們,他們的注意力依舊放在樂土方面,沒有注意到這邊發生的事。

「那件事……」蝶羽來到昭陽身邊,刻意壓低聲音,似乎要說隱秘的事實一般開口了,「其實關於本上的那些流言……」

「流言?你是說他殘害女性的那些事嗎?」

「嗯。」蝶羽滿臉低落地點了點頭,「那件事似乎在大家口中流傳很廣,我也不知道這個說法是從何而來,是誰散佈出去的……」

「怎麼了?」昭陽從她的語氣中察覺到了他們接下來要談的事似乎涉及到了什麼真相。

「倒不是我想為本上前……為他開脫,他確實不是一個值得敬佩和尊重的人,不僅輕佻、卑鄙還欺負新人,對女性也很不尊重,但是那些流言其實言過其實了。我聽說的說法是他會盯上同隊的女子,然後在暗中偷偷殘害她們,當時幾天就失蹤了兩三人,但是……在我們的隊伍遇到陽之前,實際上就只有我、水矽和金前輩三名女性而已,女性失蹤的事件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怎麼會……?」昭陽腦中瞬時閃過自己層深信不疑的傳言,現在當事人蝶羽確忽然這麼說,難不成是他誤解了本上?可那時他分明對小雪……

「我記得之前聽說他對蝶羽你也……」

蝶羽點了點頭:「是的,他曾經也多次騷擾過喔,但是每次我都不惜得罪他也要回絕,後來他也就放棄了,並沒有對我做什麼。」

「那就是說……我被騙了?」昭陽眉頭瞬間鎖緊了。

「哎,那個流言莫非是……」

「是我說出去的。」昭陽當即承認了,「當初我聽說了這件事,因為剛入隊不久,以為大家都知道這件事,沒多想就說了出去,沒想到現在全蟻巢都知道了這件事。」

「可是,是誰告訴你這件事的呢?」

聽到這個問題昭陽一愣,雖說就是不久前遇到的事,但是這些無關痛癢的襲擊他已經記不清了,努力回憶著自己剛剛加入時的場景,忽然一個隨性而狡黠,從未真正站在過任何一方的身影映入了腦海。

「慕謹楓,是那傢伙!他騙了我?」昭陽震驚地說道。

「不,也不一定是他,有可能是被人指使的……」

蝶羽此時俯下身子,注視昭陽的眼睛,把聲音壓到了最低,「我曾聽說過,那個叫做慕謹楓的人是金光淑前輩那邊的人。」

聽到這裏,令人不約而同地望向了剛才混亂髮生時金光淑出現的地點,但她此時已經不在那裏了。

蝶羽鬆了口氣,有種背後談論某人壞話般的怯懦感,但是昭陽依舊充滿了不安,金光淑身上那股令人不快的氣息彷彿一直縈繞在周圍。

「她是為什麼這麼做呢?」昭陽問道,這次改成了印記交流。

「我不知道,或許是……」

「她也想排除掉本上修也,所以利用了我。」昭陽此刻已經完全回想起了當時的情形,明明那時深信不疑,但現在回憶起來那時的意圖似乎確實太明顯了,可當時的自己全身心投入在生存中,完全沒能注意到那些事。

「怎麼會這樣……這樣的傳言竟然會妨礙到雙方合作,哪怕只是一個導火索……」

「現在放棄還太早,我願意嘗試走上陽你說的路,努力讓大家也理解吧。」蝶羽再度鼓勵著昭陽。

昭陽望向周圍已經漸漸平靜下來的人們,他們大多已經散開,只有幾人依靠在附近的斷牆上,昭陽略微增大聲音,又像是對他們說,又像是對自己說一般開口道:

「我明白的,突然說要合作,大家肯定都會有怨言,對方也是,因為我們都殺死了彼此很多人……但是,試煉者應當是一體的,我們最終還是應該……」

「怎麼可能和他們一起?」一個聲音忽然響起,昭陽看向那裏,說話的人繼續說道:「絕對不可能和他們聯手,我永遠不可能原諒他們!!」

「你是……」昭陽認出了他是曾經自己從外面領回來的青年,只是那時樸實而忠厚的青年,不知何時已然被仇恨之火引燃。

「那群人……絕對不能相信他們!!明明那時我們選擇了放下仇恨,我們已經願意友好地接受他們了,但是他們……想要把我們全殺光啊!!」

「冷靜下來,我明白你的感受,我也對他們的所作所為感到憤怒……」

昭陽看出青年已經因為混亂的情感陷入了自說自話,完全不顧聆聽者的狀態,而他的樣子又是如此熟悉。

「你根本什麼都不懂——!」青年怒吼著,涕泗橫流,「小潮她可是被殺了啊!實力強大的你怎麼可能明白我們這種弱小之人的感受!小潮她在沒有我的地方孤獨地死去了,我眼睜睜地看着身邊的同伴一個個死去,最後只剩下我和城濱,現在你要叫我和殺了他們的兇手合作嗎?!」

「小潮?是那個……」昭陽回憶起了那個女青年,她也已經死去了嗎,回憶中彩色的人影彷彿頃刻間變為黑白,最後被蒼白的火焰點燃,變成飛散的灰燼,忘記了長相和聲音,徹底消散。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昭陽向蝶羽問道。

蝶羽正欲回答,一個聲音卻代替了她,是個成熟女人的聲音。

「不過是一起樂土對蟻巢隊伍的襲擊罷了,一支樂土的隊伍襲擊了那小子所在的隊伍,把隊里的人全殺了,最後只剩下兩個人……真是沒想到,陸延和那種人竟然也會死……」金光淑窈窕的身形從廢墟斷牆后閃出,唏噓地解說着那起事件。

看見她的時候,昭陽心中一驚,就是這個深藏心機的女人設計了那起事件,而且剛才她是從何處而來,因為受傷的緣故昭陽根本沒有察覺,不由讓人更加感到危險,如果剛才他和蝶羽的話被她聽見就難辦了。

「我絕對無法原諒他們……我要為他和他們報仇!!!」地面上青年發出的聲音將昭陽的注意力拉扯了回來。

是嗎,正是因為這樣……昭陽無言望向了正跪伏在地面上,哭泣著砸地的青年。那個身影多麼像曾經的自己,他回想起最初的那個月夜,他一個人奔走在無人的空巷中,因為自己的無力而崩潰和絕望,那是他第一次希望自己能擁有足夠的力量從而能夠守護一個人。

「喂……」昭陽嘗試性地出聲,試圖把青年拉回現實,卻只得到了一個充滿怨恨的眼神。

那眼神彷彿在質問著「你能做到什麼,而我又能做到什麼?」

一時有很多話想說,但是彷彿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阻礙一般,昭陽只能傷感地看着他。

「希望你能夠,放下仇恨……我在說什麼啊,這種事怎麼可能,連我自己都做不到……」昭陽搖著頭,「但是絕對不能被仇恨所吞噬,否則就會迷失自我,變成和那些傢伙一樣的人……」

說着,眼前浮現出了那些幾乎與面具融為一體的人臉。

「襲擊洛君他們的那些人,現在已經被我們制服了。」蝶羽解說道,她靠近昭陽放低了聲音,「現在我們已經將他們在附近關押了起來,等到作戰結束后,大家再一起討論對他們的懲罰。」

「是這樣啊……」昭陽皺起眉來,如果可以他簡直想把那些蔑視生命的人當場處刑,但如果這一舉動刺激到樂土的其他人,會不會令雙方本就僵持的關係進一步惡化還是未知數。

還有就是……城濱秀太一直表現地很奇怪,彷彿害怕着什麼一般,縮在角落中,隨時警惕著四周。

「我現在沒法戰鬥,所以這次作戰我可能排不上用場了……」昭陽失落地說道,但是看見了身邊那些陷入過去無法自拔的人,他的心中漸漸燃起了信心。

「我們不會看不起你的,因為我們大家都信任着你。」蝶羽輕靈的聲音給予了昭陽些許慰籍,她說着,「陽,接下來的事,請交給我。」

昭陽微笑着點了點頭:「嗯,我正是這樣想的。我有事要拜託你。」他伸出僅存的右臂抓住蝶羽的小臂說道,「我雖然變成了這個樣子,但其他人還有一戰之力,那些冉冉升起的新星,現在卻蒙上了陰翳,或是沉浸於悲痛,或是郁於自身無法自拔。」他的眼神瞟向了名叫洛綴的青年和秀太。

「拜託你,引導他們前進吧。」

「我明白了。」蝶羽鄭重地點了點頭。

周圍忽然一陣喧鬧,昭陽抬頭髮現有人正向這邊走來,定睛一看,正是白月和楊耐等人,高等級的試煉者似乎都聚集到了這邊,看樣子是有要事商議,而且是要昭陽參與的。

和蝶羽對視一眼后,她會意般點了點頭,向白月打了個招呼后就向一旁走開了。

白月似乎對蝶羽總是和昭陽混在一起有些困擾,但他也沒說什麼,只是給了她一個爽朗的笑容后便面向了昭陽。

前期試煉者聚集起來,滿臉嚴肅地和昭陽討論了起來,蝶羽知道這裏並沒有她參與的份,不想打擾到眾人討論的她向遠處跑去,只是在遠離的時候,向他們的方向瞥了一眼,卻發現本來應該在那裏的金光淑卻不見了蹤影。

……

……

……

如同魅影般的身影從建筑後方閃出,嚇了面前男人一跳。

還沒等他說什麼,面前的女人卻毫無顧忌自言自語了起來。

「被注意到了嗎?那個女人……」

「什麼啊,是大姐頭啊,不要突然出現嚇我好不好?」慕謹楓攤開手無奈地表示著。

金光淑眉頭緊鎖,彷彿要昏倒一般搖擺不定,忽然她緊緊揪住了慕謹楓的領子:「喂,現在這種時候,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慕謹楓慌張起來,不斷地搖著頭:「大姐頭你自己闖的禍自己想辦法解決啦,我怎麼會知道……」

「你說什麼!」

忽然靠近的臉頰讓慕謹楓差點心肺停止,那雙銳利的眼瞳彷彿要將他貫穿般注視着他。

「不,這個……大姐頭你不是很機智伶俐嗎?我想你肯定能想到解決辦法的。」

「哼。」金光淑隨手放下了他。其實她非常忌憚這個男人,他的存在好像是完全隨性而來的風一般,令她完全看不穿,她也從未摸清他會站在何方,但如現在這般讓他依附於自己,說不定也是因為從他身上感受到的奇異安全感?

「那個女人,我要除掉她。」

「哎,不是吧,不過是因為那種事,至於做到這種地步嗎?」慕謹楓裝作驚訝地問道。

「白痴!你以為我是怎麼活過來的!不行了,要是被他們知道的話,在這裏我就沒有容身之所了……」

沒錯,自己也只不過是在死亡線上徘徊而已,在試煉中,危險等級4.0還是3.0都是一樣,光是想着活下去就已經用盡全力了。

「你真的不擔心嗎,你可是也會捲入其中的。」她看着吊著煙頭,滿不在乎的慕謹楓。

「其實我啊,不是很喜歡依賴別人的生存方式喔,所以即使我在這裏沒有了容身之處,緊靠我一個人也是活得下去的。」

「你這傢伙,是在嘲弄我嗎!」金光淑怒視着他,「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依靠我?」

「這個嘛~」慕謹楓撓了撓頭,吐了個煙圈,「我討厭依賴別人,但是我很喜歡依賴大姐頭你喲。」

「什……」金光淑詫異地說道,「你在胡說什麼?」

「沒,沒什麼。不過真的要對她動手嗎,你忘了她是誰了嗎?可是會引火上身的。」

「放心吧,我早就想好了……不會弄髒自己的雙手,也不會弄髒……你的狼爪。」

金光淑如一道幽影般忽然貼近了慕謹楓,在他完全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捧起他的右手放在嘴邊,舌尖迅速掠過了微微彎曲的手指。然後在慕謹楓一臉驚詫地看着自己被舔舐的手指時,從他的唇邊取下了那根煙頭,把黃色的過濾嘴摘下扔掉后,把還在燃燒的煙頭塞入自己口中,邊咀嚼邊大笑離去。

慕謹楓站在原地呆愣一會兒后,終於反應過來,苦笑着搖了搖頭。

「僅僅因為我隨口說的話就那麼高興嗎?不過抱歉的很吶,我是狼,不通人性的狼,無情無感的、冷血的狼。」

遠去的金光淑在斷壁殘垣的角落尋找到了城濱秀太,此時他正用僅存的手臂摟緊身體,穿着和碎磚爛瓦相同顏色的衣物,不斷顫抖著。

看着像是鴕鳥一般的秀太,金光淑蔑視地開口了:「以英雄自稱的男人,居然也會陷入到此等迷茫中啊。」

聽到有人在自己身邊,秀太略微抬起了深埋的頭,在疲憊的皺紋后是佈滿血絲的雙眼。

「我不是……」

「為什麼現在不承認了,以前你不是很崇拜像白月那樣的人嗎?那個目空一切的你去哪裏了?」

「……」

「我知道了,你在害怕,因為畏懼,所以無法直面那個真實的你自己。」

「不!沒有真實的我,我從來不是什麼英雄,我、我……」

「你在害怕喲~」金光淑的聲音忽然出現在耳旁,她徐徐對耳廓吹着氣,「我知道你在畏懼什麼,是因為那個吧?」她細長的手指伸向了一旁的一棟尚未倒塌的矮樓。

「啊啊,啊啊……」秀太粗重的喘息聲響起。

「你被死者蠱惑了。」金光淑一手搭在他的肩上,捂嘴輕笑着,「那裏是關押囚犯的地方,對吧?」

「啊啊啊啊啊————」

看着那棟因為轟炸而一半隕形,另一半彷彿怪物一般佇立着的樓,秀太發出了尖叫聲。

「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修長的手指撫過秀太的臉龐,「一定是其中的某個人讓你感到恐懼了吧,你大可不必被恐懼支配,哦,可憐的孩子。你聽見了嗎,他們很鬧騰呢。」

秀太戰戰兢兢地側頭傾聽,果不其然,從那棟樓二樓的窗口中傳出了接連不斷的哀嚎聲,緊接着便是負責看管他們的試煉者暴躁的吼聲。

「不過這也難怪,畢竟現在白月他們正在討論該如何處刑他們,他們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秀太猛然抬起頭:「處刑?要殺死他們嗎……」

「現在還不清楚,不過應該會這樣吧。到時候那些人中讓你感到恐懼的傢伙就會永遠消失在世上了。」

「她會……消失?可是……」

「別再畏首畏尾了,你不是想成為英雄嗎?所謂英雄,就是即使自己感到恐懼,也要守護應該守護的人。」

「我……」

「現在你的英雄,可正在被敵人緩慢地侵蝕哦?可是遺憾的是那個人隱藏的很好,居然沒有一個人發現,我原以為身為對白月最重要的人的你會查覺呢。」

「白月他怎麼了嗎?」提起白月,秀太忽然激動了起來。

「噓——他的身邊,盤踞著敵人喔。那傢伙巧妙地在你和白月牢固的聯繫上鑽出了裂痕,然後她自己取代你來到了白月的身邊。」

「……你是說……!」

「沒錯,五十鈴蝶羽。」

「她……」秀太別過頭去,咬緊了牙,「不會的,她是白月的戀人,她應該不會想害他的。」

「然而,真的是這樣嗎?你難道還不了解她是什麼人嗎?」金光淑滿意地看着秀太一步步落入自己編織的陷阱,「別忘了她對待昭陽的態度是怎樣變化的,昭陽剛剛入隊的時候是『都是因為你這種人』,『你是有多自我中心啊』,『別人根本不需要你來評判!』,結果到了現在,昭陽成為蟻巢的重要人物后,就變成了『我願意嘗試走上陽你說的路』,『接下來的事,請交給我』。按理來說,對待一個人無論如何也不會有如此之大的改變吧,還是說,這只是逢場作戲呢~」

「那個女人……!」聞言,秀太的額頭崩起青筋,「是這樣嗎……這就是那個女人的本性嗎?」

「白月跟那種女人在一起的話,一定會被腐化的,那種女人怎麼能取代你呢?明明只有你是真心輔佐、推動白月行進的人啊,不是嗎?」

金光淑看着面色陰沉,渾身顫抖的秀太,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好好考慮一下吧,誰才是真正應該留在白月身邊的人,誰才是白月真正需要的人。」

她說完后,輕笑着大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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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面騎士之Evolu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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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合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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