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大夢初醒今非昔
風媱記憶中,也有了些君梵少年時模糊的身影。猶記當時自己尚幼,君梵來過幾次銀川,不過是同哥哥們一起遊玩,很少搭理她。
她這邊思緒遊走,君梵已朝她過來,望着她這副模樣,眉頭蹙起,些許責慍:「你們何必為難她。」
弘澈道:「冤枉,我們像欺負弱者之人嗎?」
燁寧道:「她自己剛恢復記憶,見到我們之後就一個勁兒地哭,我不過稍稍唬一下她。你認識她?她是誰?」
風媱雙手緊握,她不知道該不該讓他們知曉自己與玄冥的瓜葛,可是也不能永遠隱瞞下去吧?
君梵嘆然,「她是你們精靈族的人,叫風媱。」
弘澈聽來驚詫不已,心中疑惑得以解答。
「原來是玄君愛徒,真是失敬!」
君梵擋在她身前,「她也是我朋友……」
君梵此次前來是助銀川一臂之力,見到風媱卻是意外之喜。
去年玄界那場大戰,魔族內遭重創。外界只傳寒塵與長零公主合謀篡位失敗,雙方死傷嚴重,最後寒塵一方被魔君生擒,一夜之間斬殺幾萬魔軍,並砍下涳渲頭顱懸掛城牆三日,震懾人心。那長零為救小女活命,自盡而亡。寒塵被廢靈力,成為廢人,幽禁北荒雪域,終身不得踏出苦惡之地半步。
玄界這一亂,自然令神族得以喘息反撲。於是君梵藉此機會一舉奪回大半失地。
至於風媱,他自幽口回來,心中着實打算忘記她,再不過問她事。玄界這般動亂,到底是玄冥強勝,只要他安然無恙,他想風媱自然無虞。哪知事後不久,卻傳來她因玄冥之故為人暗殺,生死不明!他知道后,立即全力搜尋她的消息,終尋到她墜落的深淵,心中絕望,唯恨自己當初為何不強硬一些,帶她走?
日日夜夜,他被自己的念頭折磨,被思念吞噬……
此時此刻,意外相遇,他尚深懼這只是一個夢境罷了。
身後風媱面色蒼白如紙,聲音虛弱道:「君梵,我可以說服他退兵,你相信我吧?」
君梵望着她蒼白小臉,心上一陣疼惜,「為何相幫?」
「……羲璃哥哥既認了我做妹妹,我便要守護他的家人……還因為,我身上流着精靈之血……」
燁寧弘澈聽來,為之動容。
君梵見她這副模樣,握住她手,蹙眉道:「阿媱,我在這裏,也會幫你。」他此刻只想將她護在懷裏好好休息罷了。
君梵的到來令精靈大軍士氣高漲,就在眾人都備好同魔族拚死相抗之時,王后親自書下一封文書送交魔營。
玄冥接看文書。
他之前同其打交道,知道精靈族是個硬氣之族,是寧死也不願屈居他族的。此次他也沒對他們投降報之希冀,然而生死大戰在即,他們卻要遣使者到此,他倒是有些好奇了,當即應允明日辰時願同使者一見。
當夜皓月皎皎,月如銀盤。
銀川城內外,煙火長明,闃然沉寂。
精靈王宮內,風媱獨自面見王后。屋外,是高啟,燁寧,弘澈和君梵,或坐階前,或倚殿柱。
月色鋪瀉,滿地清寒。
直到殿門推開,所有視線都望向踏出殿門的女子。女子亦抬眸望他們,神色恬靜,朝他們行去。
「在下對月起誓,明日若不能解銀川之危,我會讓我的血先行灑在銀川大地上!」
燁寧,弘澈聽來未語。
高啟微笑道:「風媱姑娘如此大義,令多少男兒也自愧不如。只是你不必同我們共生死,明日成敗與否,切自珍重。今夜已備好鄙宇,早些歇息去吧。」
風媱頷首,「謝謝。」
他三人便往殿中去。
君梵行來問:「和王后說了什麼?」
「王后問了我的一些情況,還有為什麼幫他們,怎麼勸服他。」
君梵感到風媱有些怪異,卻不知是因何事。他手貼在她面上輕輕摩挲,腹中萬千言語不知如何話起。
風媱抬眸望他,一雙眸子滿溢憂傷,面色蒼白無力。
「君梵,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你信我,勸服了他們。你沒有疑心我是為自保,所以要去他那裏。」
謝你能來。
她在心裏道。
君梵輕笑,「自保又如何?」
風媱驚疑一瞬,霎時心柔軟下來。
「君梵,我好累。」
「今夜好好睡一覺,明日無論結果如何,你儘力了便是,不必太大壓力。」
風媱靜默未語,自同一旁等待她的靈娥去了。
到得寢處,終是痛哭了一場,哭得滿面淚水,精力消散,不覺昏然睡去。
次日她曉夢驚醒,已是滿背汗水,夢裏兒時景象幕幕重現,只因大哥和四哥皆殞命,心中又是悲戚不已。迷糊下床來,外面君梵負手佇立窗前,看來一夜未眠。
他回身,便見她浮腫的眼,看起來比昨日氣色還差幾分,不覺嘆然。
她向他行去,「幾時來的?不曾休息嗎?」
及至他跟前,君梵將她攬入懷中,緊緊相擁。
「你失蹤這段時日,去了哪裏?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我心悲痛不已。阿媱,我很想你……」
「……」
曦光微微,風氣清寒
風媱倚著窗扉,細細碎碎地說與他聽。
君梵負手而立,默默注視,靜靜聆聽。為她遭遇的兇險而憂心,為她為隱士救助而展顏。
風媱隱去了自己中蠱之事,不願他擔憂。
卯時末,精靈城,巍峨城門大開。
城門百米外,烏壓壓一片魔兵,領頭的將領震茂,身騎一匹青驄馬,馬兒正低低嘶鳴,口中吐出白汽。他遠望向大開的城門,見其內緩緩步出一位一襲赤衣白紗掩面之人,身後未跟一兵一卒。
他冷冷而笑,望着隨之緊閉的城門。
那人,身姿纖細,赤衣墨發揚揚,氣澤寧穩。是名女子。
震茂想着今日來的許是精靈族內的某位王子,不曾想卻是一名女子,且是孤身前來,手中也無一物,一時心中輕慢於她,一時又疑惑這是唱的哪出?
及至那女子至前,他故作不敬語氣問她:「你就是精靈族派來的使者?」
「正是。」那女子看也不看他,只是微微駐步。
他居高臨下打量她,玩弄着手中鞭子,「為什麼帶着面紗,見不得人?王母的求降書呢?」
女子語氣如常,只響亮了幾分,「魔族便是這般誠意來和談嗎?將軍可是奉了魔君之命在此談事?」
「本將軍……」
「本公主如今代表的是整個精靈族!要談只同玄君談,耽誤了玄君大事,將軍可是要一力擔待嗎?!」
女子擲地有聲的反問,驚的震茂反笑。
女子大步向前行去,震茂手一揮,兵將便自行讓開一條路。
震茂喃喃,「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