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幽冥內外各自憂
風媱躍下鵬鳥背，飛身之間，手中鴻蒙珠化出，靈力催動，珠子赤光映天，但見赤光以珠子為中心擴散，下方兵將盡皆入夢。
玄冥見此，手中一玄晶石化出，朝珠子丟去，瞬時滅了珠子靈光，將它收住。
風媱驚愕，不曾想師父早已經有了制伏珠子的法子。又或者法子早有了？當初珠子任何人接近不得，但幽口那次，珠子是被人拿走的，而後師父將它還回，用的正是一玄晶石擱置。
另一邊。君梵飛身而去，玄冥緊隨其後，一掌劈去，將他打落，墜至河面，為魔軍所擒。
玄冥落他跟前，扯開他面上黑巾，君梵冷冷望他。玄冥目光如炬，手中靈力一揮，那君梵竟然化作一陌生男子。
蒼穹雷鳴電閃，雨水無情澆打在他身上，將他全身濕透。他目光幽冷，卻怒極反笑，「呵，有意思！」
那男子神情自若，緊閉了雙目，只慨然赴死之態。
震茂呈來劍，玄冥接來察看，確是冰魄劍。他劍一揮，抵在他脖頸上，「君梵現下在哪兒？你是何身份？」
那男子卻嘴角流下血來，順着雨水沖刷直下。
一名魔軍掰開他緊閉的嘴，原是他咬舌自盡了。
玄冥刀揮，那人頭便墜入了順水河流，染紅了一片河水……
原來早在出幽口時，君梵同風媱他們走的便不是同一路線。
彼時，玄冥也明白過來，自己安排在風媱身邊的青雲怕是早就引起了風媱的懷疑，以至於他們利用青雲來個將計就計，才有了現下這一出……
風媱落於地面，見此心中不忍，扭轉身去。她想，此時的君梵應該已經逃離了師父的掌控範圍……
她心中早知此次醒來，青雲已經一心向著師父，她帶她同去尋君梵原只是為讓師父安心，因知青雲會向師父通風傳信。後來尋到君梵，青雲一直坐立不安，想着如何出去，待到明了要出九幽便得喝下忘川水，致記憶全無，她又臨時反悔，她便心疑。那時心中一番思索下來，才擔心她除了看住自己莫不是還有利用她找到君梵而擒之的意味，是以知道君梵和豐濏他們定下的計劃，她便說出自己的一些想法，勸服他們做些改動……
此時此刻，倒也真正成全了君梵，只是師父的憤懣可想而知。
她抬眸，便見師父神情似冰，看她的眼神森寒到令她心顫。
他語氣卻是冷靜至極的，「你利用為師？」
她半垂眼眸，淚水和著雨水一起流，神色鎮定，沒人知道她在流淚，「是師父利用我在先的。」
「啪！」
風媱猝不及防，被玄冥這一巴掌打倒在一片泥水中，嘴角溢出血來。
他望她，語氣沒有絲毫溫度，「你就那麼確定本王不會殺了你嗎？」
啪……啪啪啪啪……啪啪……
暴雨愈猛，江河咆哮，天地沸騰震喧。
風媱起身，跪倒在他腳下，「師父，媱兒認錯，憑師父責罰！」
「風媱，你心裏何曾有我這個師父？你明知君梵乃我玄界大敵，可你處心積慮助他逃生，你背叛的何止是我？更是玄界一眾生靈。記得本王曾說自此後玄界便是你的家，可你……背叛了我，背叛了家。你這一聲師父，本王當不起！」
她磕下重重一頭，「他是我愛的人，師父是我的親人，我不能背叛自己的心……師父，你可以打我罵我懲治我，但不要不認我……」
玄冥背轉身去，「來人！將她關起來！」
「喏！」
……
另一邊，君梵已獨自至銀川邊界。彼時天色明朗，蒼穹明凈，他勒韁停馬，遙望玄界方向，見那一處黑雲滾滾，心中很是不安。
一聲長唳，劃破此地安靜，他順聲望去，便見一隻五彩粼粼的火鳳穿雲攜彩而來。
火鳳之上的男子驚喜高喚，「哥！」
「阿玥！」
他飛身棄馬，踏上火鳳……
九幽豐府中，羲璃得知風媱被玄冥關押，鐵拳一落，便碎掉一張長案，因只使蠻力，自己的手也被割破，鮮血瞬時染紅了他的手掌。豐濏蹲身幫他以靈力復傷，羲璃逃開，「無妨。」手垂落於側，一任血流不止和那痛感刺激著自己。
豐濏見此，心中疑惑且心疼，「你……你為何如此在乎她？我是說，你們相識時日短暫……」
「有些人一見便是一生的事。」
豐濏聽來不禁倒吸一口氣，面色微紅，自己也不知心中是個什麼滋味，到底酸澀得緊。
羲璃見了，將她手握住，「傻濏兒，我認了她做妹妹。」
「妹妹？」
「嗯，我妹妹。」
豐濏沉思一回，一時不可置信，「她真是你妹妹？」
他憂然笑道：「是我妹妹。」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具體的，我已經問過琴伯，隱熒什麼都知道。原來九千年前，在虞淵……」
……
到了豐濏繼任族長那日，九幽人們早已經聚集九幽首城，各地首領長老也畢至通冥祭台旁等候。
那一日裏，首城千千萬萬盞燈火亮起。城裏城外，人山人海，鬼嘯人囂，皆是前來觀看這難得一見的族長繼任儀式。
鐘鳴鼓響，鳥獸齊呼。
戌時時分，琴伯自居皇山上一身玄袍紫衣飛身臨祭台。他長發似雪，神情肅穆，說了些祝禱與交接族長之辭便迎豐濏上台受禮……
台下羲璃緊緊握住她手不放。
他望她，神情凄惻，眼眸猩紅。
豐濏看似平靜一些，彷彿她心中早已經做好了要離開他的準備，也做好了要獨自捱那漫漫餘生的心緒。彼時卻在羲璃這般態勢之下，心中不由刺痛，淚水也是不由己地流落，「羲璃……謝謝你帶給我的快樂，濏兒此生無悔……放手吧，離開這裏，永遠離去！」
羲璃搖首，神情決絕。
豐濏用力欲掙脫，可他的力道是那麼大，彷彿在用盡全力來留自己。
豐濏泣然痛語，「羲璃，你這般是要令我心中更加痛苦嗎？」
羲璃手中力道驀然一散，她乘此脫離，急後退幾步。
她望着他，「忘了我，重新開始。」
他此前也做了各種心理準備，可臨到最後，他發現他還是不能——不能灑脫。
「不，羲璃今生，只愛一人。」
豐濏淚涌，避開他熾熱目光，「待受完此劫難，我會飲下忘川煉製的靈水，從此再無情愛之心，我在你屋裏亦置了一瓶……」
「我不喝！」
她也不再多言，心中萬般不舍也必須轉身迎接自己的宿命……
眾人只見，他們九幽命定的族長，玉容宛若冰雪梅，烈艷赤衣紅似火，蹁躚渺渺登祭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