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靈幽石上現姻緣
九幽這天，總見陰鬱。護城河外更是陰風千里，日夜鬼魅嗚咽，冷風颯颯。
風媱佇立城樓，遙望前方黑霧森森，神思飄遠。
忽兒一聲清朗之聲高喚來，「風媱妹子！」
她順聲側首，便見一襲青衣墨發揚揚的羲璃朝自己飄然而近。
她驀然笑問：「我何時成了你妹子了？還是你們銀川都這般稱呼人？」
羲璃至她跟前，望她柔聲笑語：「我見你親切得緊，想是我們是失散多年的兄妹也未可知。」
風媱輕嘆，「我怕是沒有此等福氣……」她記得，豐濏的未婚夫婿，乃是精靈國的四王子。眼前這羲璃同她那般親近，身份不言自明。
羲璃心中思索的卻是當日君梵托二哥於幽口查明一女子身世之事，那女子自幼為玄冥從幽口撿拾帶走，算算時日，確是自家妹子失蹤時間。他當時與二哥談論此事時，自然覺著甚奇，可惜兩者年齡相差幾百年便不做他想，而今見着風媱本人，這模樣生的竟頗有母親的神韻，便想着確實地探一探。
他們這幾兄妹，母親是太古天地化生的精靈後代，父親則是太古真神。也因此，父親比母親大了百萬來歲，在他那小妹還未出生之時，便已殞歿。父親臨去時，親自為小妹取了名字，喚做瀅曦。
瀅曦在母親體內一待待了好幾年，將母親好一番折騰才出來。母親那時還未從父親殞歿帶來的悲痛中走出來，是以這個小妹，是他們幾個做哥哥的悉心照料，一點點養大的。羲璃至今記得，那隻粉白的小手軟軟的抓握自己一根指頭時的觸感，和那小東西的笑容，他覺得，他那時真想把全世界最美最好的東西拿給她！
風媱見羲璃眉眼笑意暖而深，不禁莞爾。
方從樓下上來的豐濏見了眼前這一幕，面色微白，又無聲退了下去。
羲璃朝她伸手，攤開掌心，「風媱，可否借你手一用？」
「做什麼？」
羲璃只是溫和笑望，眉清目秀，紅唇微揚，周圍的氣澤也為他帶的明凈清透起來。風媱不禁伸手，白皙手掌輕落在他寬大掌心。
她只覺著掌心一點刺痛漫開，便見一滴鮮紅血粒落入他手心那一滴鮮紅。
兩滴血液相融，迅速融為一體，不分彼此，倏忽間化為一股靈氣飄遠，飄落一顆枯萎花草上，那花草似得珍奇甘露一般，恢復了強壯生機！
風媱驚奇之餘，抬首間，便見羲璃眼眸猩紅，眼眶滿溢清透的淚。他一扭頭避開她探究目光，一轉身，倏忽沒了影子……
君梵身子已見好，同琴伯自居皇山出關也有好幾日。風媱每每只等他睡熟了方才去他屋裏待一會兒，靜默半晌，又獨自出來。
今日。豐府院子裏，風媱撫了幾首琴，便憂憂望着幽暝的天發獃。
青雲換來熱茶，細聲問：「姑娘，我們何時回去？」
風媱回神，輕撫琴弦，「……你收拾東西，我出去一趟。」
青雲頓時喜笑顏開，「等你回來我們就回去嗎？」
「嗯。」
風媱獨自出了院門，一路往君梵住處去。
時是酉時，九幽的天，時時昏黑，是以府中無日無夜地燃著燈火。
院落屋檐下，君梵正同羲璃飲茶。
羲璃幾分慵懶地坐着，君梵端坐，一起見入了院子的女子，君梵笑喚，「過來，阿媱。」
燈火輝煌，明如暖陽。
風媱佇立門口，「不了，我就在這裏說吧……」
羲璃柔聲問：「說什麼？」
「……我來告辭，該回去了。」她面色微白。
羲璃遂望向對面男子，見君梵臉色蒼白難看，欲言又止，「我去陪濏兒。」話畢，人已無影。
君梵一抹清光至她跟前，伸手捧起她低垂的面顏，星眸深邃無垠，將她深深凝視，「這麼多年沒見，這幾日，還沒來得及好好看看你。」
風媱淚如珠落，顆顆滾燙，劃過他的掌。
「從今以後，我會忘了你，忘了關於你的一切……對不起，君梵……」
君梵眸色轉紅，伸手將她攬入懷裏，「跟我去個地方。」訣起念動，一抹清光離了此地。
魂靈之界畔。
地之最深處。
陰陽交界地。
那虛空漂浮着的一塊石，名叫靈幽石。靈幽石上，可顯神人此生摯愛之名。
風媱望着那血液一般的巨石，輕笑道：「我先前以為靈幽石只是傳說，什麼可知摯愛，若真知，豈非擁有先知之力了？」
君梵目光打落她身上，一直未離，「天地造化不凡，生這麼塊石頭，也算不得什麼。只是我先前不屑，今次，卻願為你一看。」
「為我？」她微抬首同他目光相對。
「若靈幽石上，我之名配你之名，就留下來。」
「若不是呢？」
「便隨你。」
風媱卻害怕，害怕這一塊石頭如咒術一般從此頑固地滲入自己的命運。是與不是，她終究都不願知曉，莫如糊塗的好。她抓住他要離去的身子，揪住他袖角，「不要去……」
「若非如此，你能留下嗎？」
風媱鬆手。
君梵行至石畔，單手覆上，一時赤光衝天，將九幽這漫天滿地的黑暗照明。
赤光退隱，石上清晰可見「君梵」與「瀅曦」。
君梵如觸火石，驚縮回手。
瀅曦，是精靈公主，是父王母後為他原定的正妃。這婚事，早隨着近萬年前瀅曦公主無端失蹤而幾乎是永緩。後來精靈王后一直想以大王子長女雲若來補替，以鞏固兩族情誼，只是他一直未允。此刻，瀅曦二字忽現這姻緣石上，自然令他驚異非常。
另一邊，風媱見之，心中甚痛，卻又慶幸不是自己，不然自己如何面對師父？
她原以為不是自己，便會是北帝之女茗曦，此女子滿身光華，同他原是相配的……再不然，會是雲若？那女子對他可是一片痴情。然而，全不是，這瀅曦是什麼人？是他早先埋藏心間的女子嗎？風媱思緒一團亂麻，心也亂作一氣。
君梵至她跟前，望她醋意滿滿的神態，笑道：「瀅曦是羲璃的妹妹，精靈族的公主。在三百來歲時，失蹤了。」
風媱轉身向前大步走，「此時不相識，日後相識也是一樣的，先恭喜天君了。」
君梵從身後將她環擁，女子清芬縈於鼻間，「阿媱，你醋了……」
「我沒有！」
「我喜歡，喜歡你為我生氣，喜歡你……十幾年前，你為救我不顧惜性命，我便知你情意之深重。阿媱，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