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風雪烈酒寒心骨

第六十七章 風雪烈酒寒心骨

風媱手心化出鴻蒙珠,明朗笑道:「不知是師父的結界厲害,還是你更勝一籌呢?」

滑魚在水中翻躍,一個漂亮的體式在空中舞過,叫得歡快起來……

風媱憑藉鴻蒙珠順利走出了師父的結界,令她吃驚非常,方知這珠子確實是一個寶物。一路往下行,又遇着許多雪山天然的阻礙,她躲在鴻蒙珠所築結界之內,也都毫不費力地闖了過去。只是外面天寒地凍,她衣着單薄,又無靈力護持,只得強忍着。

到她行至山下,已經是酉時初,天地一片黑寂,妙在星空璀璨。她便朝着遠處地平面上的點點火光去了。

小鎮覆蓋在白雪之中,清寂非常。風媱凍得渾身發顫,奈何街道鋪肆皆已經閉門,只有幾家住家的燈火尚亮着,她敲開一家農院,那老婦見她這般模樣,便熱心將她迎了進去。

「姑娘,喝點兒吧。」

「謝謝大娘。」

一進屋便很暖。老婦拿來一件狐裘給她罩上,很快又拿來一碗熱羊奶。

屋子不大不小,足夠一家人住的。她四下打量,卻不見多餘的人,再一看老婦,神情落寞孤獨,鬱鬱寡歡的模樣,卻不好貿貿然相問,便問了些無關痛癢的當地之事。方知此是玄界邊陲之地,當地人也少同外地有交集。

「……現在魔妖少了,年年戰爭,半年征一次兵,年輕的男的都去當了兵……後來骨骼好些的年輕女子也去了,她們的丈夫親人死在戰場上,都是抱着去報仇的決心去的……可憐可悲的,不知道有幾個能完好無損的回來,又有幾個能活着回來呀……」老婦說到此處眼淚已經滾了出來。

另一旁聽的女子卻已經面色煞白,渾身浸骨般涼透。

「很快這裏剩下的,就都要是些老弱殘廢了吧?鎮上以前的風光,一年不比一年了……也很少有外來者了,姑娘……」她抬頭望她,隔着昏黃燈火,用一雙迷濛的眼,「你深夜來這裏是做什麼?」

「……想尋一隻青鳥,送信給一位故人。」

「你若不嫌棄,便在此歇息一宿,明日市集上我帶你去。」

風媱一笑,「謝謝大娘。」她拔下頭上一根玉簪子,遞給她,「在下不好打擾,身上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這個你一定收下。」

老婦推還她,「不,你來了,我高興,是你陪伴了老婆子。」她站起身,「我大兒屋子空六七年了,你隨我來。」

屋外風雪颯颯,包圍着這一方院落。天地孤寂,是一顆心苦等死侯難遂之心的莫大蒼涼落寞。

老婦言行懇切,風媱便不再多言,隨她去了。

一夜輾轉反側難入眠。

第二日天光微明,風媱便推開窗子,裹緊被子坐在窗前,看着漫漫雪花飄灑院地,看着東邊灰暗的天空。

炊煙濃濃升起,雪薄積一層欲止之時,老婦已經做好了飯菜。

「不需要青鳥了?信不送了嗎?」

「嗯。」

「為什麼?你從深山出來,不就是為這一件事嗎?」

「是啊,可是有些話說了不如不說。」

老婦笑道:「是情郎吧?」

風媱卻答不出來。

風媱臨走之際,老婦卻不知何時弄來了一隻青鳥,交給她,「戰亂時代,兩個人更需要體諒和互相支持,孩子,不必為難自己的心,順應它也是種選擇。」

風媱一時眼熱,再次道了謝,就此離去。

老婦整理兒子房間時,見一支玉簪放在案頭……

出了小鎮,天地白茫茫一片,好似白雪掩覆了一切,埋葬著塵世所有。

冰河面上,白髮蒼蒼的老者獨飲溫酒,衰敗的面容與天地同蒼涼蕭索。他的陳舊黑案旁邊插著一塊竹竿黑布白字的招牌——知世事,話天下。

煢煢獨行的女子無聲坐下,「我沒錢,但想聽一壺酒的故事。」

老者呷一口酒,不看案,只看人,笑道:「有趣,姑娘想聽什麼?」

風媱自己拿過一隻碗,裝滿了酒,「隨意。」

「你一個姑娘家,也必定不愛聽什麼六合八荒的興衰,老朽便跟你講些個帝王家的風月情緣、愛恨情仇吧?」

風媱幹了一碗酒,「嗯。」

老者一笑,「今年六月二十日,也就是前十日,魔族和神族戰於中原,這一戰玄界已經將神族領域爭得大半。這其中驚險我就不說了……」

「怎麼個驚險法?」

「唔……原本是天帝親自統帥,跟寒君對戰,兩軍在黃河畔一直僵持不下,各有折損,後來我王現身,同那剛繼位不久的小天帝三戰分勝負!」

「剛剛繼位的小天帝?」

「姑娘竟然連這也不知?他就是元啟與愛妻所生之子,當年出生時天象異常,西方佛祖前來相賀,贈名君梵。前些年元啟天帝和我界王后雙逝於玉山,那君梵作為太子順理成章承了帝位。」

風媱心中鈍痛,面色煞白,記憶里清晰的儲存着婧宸小築里天帝打理竹林的情形,還有那一碗清茶……她無聲幹了一碗酒,再斟滿,灑落雪地……

老者面色訝異,卻只道:「姑娘這般海飲,是酒量匪淺還是心事重重呢?」

「烈酒聽世事,生年何其快!」

「哈哈,好!好!好一個生年何其快,老朽與姑娘干一碗!」

「干。」

漫天雪花飄灑,天地如夢亦如幻……

「……天界覆滅,只是時間問題。不過是樹大根深,要全然剷除也並非易事,天地不血流遍地、不屍骸遍野,我王不殺伐果決,不野心圖謀,都難以功成!」

「為什麼一定要爭個勝負呢?」

老者半醉半醒,「哈哈哈,天地一統,是現下自然大道的運勢,如今豪傑英靈不過是成天地之勢而圓自己的生命意義罷了……」

這酒確實烈,風媱也飄飄然,但是神思卻反而過分清明,越想不去關注之事越是在靈台放大。她端起碗,只得飲不停,希望徹底醉倒過去。老者的話半真半假傳來,她知道,他也醉了……

「傳聞天帝繼位之時便該同精靈族聯姻,卻不知為何婚禮沒有如期舉行,老朽倒聽流言說是為了一心愛的女子,只是女子下落不明,他一直在天地尋覓呢……如今形勢危急,不知他是繼續做痴心負族人,還是聯姻,借精靈族之力呢?這天界帝王本可以一攬天下芳華,卻偏偏多是痴情種。你可知那元啟也是個對天後專心不二的王?說來我王也是,活了一把歲數才有了一個妻,這妖族公主也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分……」

風雪越甚。

老者念訣,築了一個小結界抵擋風雪。

幾壺酒已溫完飲盡。

風媱搖搖晃晃起身,「在下告辭,老前輩也早些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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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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