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朝為新顏暮成骨

第五十八章 朝為新顏暮成骨

宮內兩人對案而坐。明珠燭火,輝耀灼眼。

玄冥不怒自威,默然望她半晌,見她心中憋著氣,一時冷淡吐露,「你在等我?」

她握緊了雙手,低首垂眸亦是冷然道:「師父,你放了靈犀,卻傷了她的眼睛,為什麼?」

「她要的是為師的命。」

她冷冷而笑,「命?她敢她能要師父的命?!」

玄冥湊身伸手將她頭攬過來,與她咫尺相對,「你信外者,不信我?!」

那強盛的怒氣,比之方才的大火更令她緊張窒息。

「師父,媱兒親眼所見……我看見那火……」她一扭頭,一陣乾嘔。那具燃燒的屍身,燒焦的氣味,在她胸腔盪之不去。

「本王只是要她眼睛,沒有要她的命,她要死,是她的選擇。」他起身,又道:「你既然選擇成為本王的人,便只能相信本王!你好好冷靜冷靜!」

風媱驀然失聲痛哭。

……

春時冰雪仍盛,是以王城內外一片銀裝素裹。

國師府失火一事過去兩日後,宮中動用大量兵力,於那一片廢墟之中共搜尋出上千具屍骨。其中在靠近國師卧房位置,發現的兩具屍骨一老一少,一男一女,至他們所佩戴飾物來看,又經醫師幾番辨認,一致確認那便是國師與其女。

王當即昭告天下,將其追封為成君。一面令幾名臣屬為國師舉行盛大葬禮儀式,僅次與先王。舉國上下,除開王后和王,一應臣君布衣為其服喪一月,並將最終落葬地址定在王室墓淵之中。發喪那日,王率領群臣相送,哀戚婉嘆之聲不絕。

如此,也得平息些眾口呦呦之聲。

另一邊,寒塵自那日後,便一直稱病再未出府,也惹來不少非議。其中最甚的,莫不是他與成君生前便有權勢之爭,生前尚可維持基本禮儀,如今成王歿,國內他之位已是最巔峰最高處,如今便不肯虛意參加成王葬禮,然而此舉,更是拂了王君顏面。拂了王君顏面,便自然是妄自尊大連王君也不放眼裏。

風媱不知這是什麼個推演法,得出這麼個無稽的措辭來中傷寒塵,總之她沒看出來,師父也不以為意,她便也覺得無甚。

她本是閑人一個,如今見寒塵心緒不佳,便總往他府中去陪他。陪的法子也簡便,便是二人在他屋內抱着酒罈子大口喝!寒塵爛醉如泥,她也首次嘗了爛醉如泥是個什麼滋味。

一月時間說快不快,說慢不慢,待風媱再次頭痛欲裂醒來時,發現正是一月後。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過這一月的,只記得她醉了很多次,心痛了很多次,也追着寒塵發了幾次酒瘋。然而酒後清醒,再看看天空,看看四周,觀照自己的心,一切又都似沒有任何變化,才知要等一個物事皆非,縱使是漫長生命如她,等漫長時間的風化也着實非是易事。那一個遺忘的過程,只能點點滴滴、循序漸進地來。

寒塵呢?他只是醉,醉的沉默寡言,醉的缺少風趣,默然如死水一般。風媱似乎發現他骨子裏也有一顆異常厚重之心。而心過於沉厚,有時觀照世間時便易一板一眼、循規蹈矩、濫俗平凡,不富趣味了。寒塵的醉,那因酒失去大半理智而生出的異常的冷漠與剋制令她遐思……

國師空缺之位,很快由另一名巫師頂上來。

風媱沒見過他,只聽青草說這位國師八萬來歲,尚很年輕,模樣也維持着青年人的相貌,是巫師氏族合力推舉上來的。據說他自小便也是個英才,卜筮學理等在族中早無人可比肩。

「……他入朝那日,便告知王銀川那邊要立即加固防衛,因有外敵攻之什麼的……今年國內魔靈大大減損,早已經嚇倒了一群魔妖!如今這般一說,多有人擔心戰事打開。然後王按那新國師說的做了,五日後當真打的來犯敵軍一個落花流水!現在可是朝中紅人了……」

風媱在寒塵府上,在今日,她將所有酒皆化去,「以酒消愁的日子該結束了,寒塵,日子還是要有個模樣的過。」

寒塵眼光恍惚,「這樣很好……大家活着不就是在苦苦追求快樂嗎?現在的我無比的快活,足夠了。你要是想走,便走,不要管我……」一面招手換來侍女,教再拿酒來。

「她不會願見你這般懦弱逃避的模樣。」

寒塵冷笑,望她問:「她還能見到嗎?」

「我只知道你再這樣下去,師父也該來了……」

「誰來都一樣!」

侍女新盛來酒,他便又再痛飲。

風媱只是陪他一日,滴酒不沾。

到第二日,她也不去了,因師父親自去了寒塵府上,她相信師父有辦法讓他振作起來。

果然第二日,她便聽青草說寒塵來上了早朝。

那時風媱正持卷坐廊上,望着蔚藍蒼穹,對她道:「以後你就叫青雲吧。」

「青雲?白雲的雲嗎?」

「七彩的雲,希望你以後生命能光彩照人。」

青雲歡喜笑道:「多謝姑娘!」

日子又漸漸平靜下來。

一日,那妖族公主琦玥不知怎的就來到了紫明宮中,見着風媱親熱非常,道是宮中無趣得很,邀她去城內逛逛。風媱想着日後師母身份,便同她去了。

「我今年九千三百歲,你呢?」

「九千歲還差些。」

「唔,那我還長你一些。如今這宮中就你我年齡相近,日後我們便做個伴,你覺如何?」

「自然是好。」

自那日後,琦玥便日日來紫明宮裏尋她。風媱親煮了茶,同她閑話,一日時光很好消磨。偶爾玄冥會來看一眼,見她兩個相處融洽,坐下吃盞茶再寥寥幾句話便離去。

風媱覺著這琦玥生的極美,性子也活潑,談吐也很機智慧敏,一時倒覺著有她陪着師父其實也很不錯,遂心中想着再多觀察她一段時日,如若真是個好姑娘,便定要真正撮合了她與師父。

她這般美美想着,玄冥卻似越發不待見琦玥,更對風媱言明道:「……還是與她保持些距離。」

「為何保持距離?」

他又不說話。

風媱卻喜歡與琦玥打交道,兩人只似故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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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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