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玄冥應邀鎮魔獸

第三章 玄冥應邀鎮魔獸

她也焙茗制茶。

綠茶、蓮子芯是師父要喝的,制好後用一個帶封口的竹筒密封嚴實,整整齊齊地擺放在師父住的泥洹院裏的木架格子間。花果茶與花草茶是她自己要喝的。

寒塵幾百上千年來一次碧芙山,來時總帶些外面的小東西給她,從吃的到用的到玩的,一次未重樣。似風媱夏日喜愛盛水果的冰晶盤子,九百年前扔給她的一套淺碧藍色的鮫綃衣裙,還有不久前包裹來的看着是個未成形嬰孩的果子,硬逼着她吃,說什麼是千年開花千年結果的稀罕物,吃了延年益壽助長修為……

又常和師父支走她,兩人在房間只聽得寒塵嘰嘰咕咕說個沒完,不時大笑一回。

風媱歇落冥靈枝丫上好睡一覺,風雲在周身來來去去,猶如身處雲宮。偶爾被下方笑聲驚醒,沒了睡意,只是覺得心中空落落的,似乎正遺失一些她不能觸及的東西……

玄冥對待風媱態度從嫌棄到冷漠再到不經意間流露的相護之情,令風媱多少感受到成長之中的一絲溫情。

一次她小病一場,身子滾燙如火球,玄冥伸手貼了貼她額頭,又觸了觸她冰涼的肚子,神態幾分柔和,語氣幾分安撫道:「這麼就燙成這樣?」

令風媱幾欲落淚,而這一事也鐫刻至她心底此後千千萬萬年,執念一般不散。

她偶爾小心翼翼對他撒撒嬌,鬧鬧脾性,也很好地把握輕重,因為師父那沉隱背後的巨大黑洞或是冰山讓她仍舊不明覺厲,不敢貿然侵犯。如今能這般相處,偶爾有陽光雨露到來,她也十分知足。

歲月匆匆,猶似江河滔滔、奔流不回,已然是又一個數千年過去。

風媱常年為碧芙山靈氣滋養,滿目所見亦是碧水翠葉,霧靄雲霞,所識皆為山中鳥獸草木,又每每喜研讀些佛道經史典籍等養性慧性之物,如此這般,便也出落得娉婷秀雅,恍恍兮宛若一朵初發芙蓉。

寒塵同玄冥玩笑般道:「王這般養着她,太過乾淨,將來恐不和我們一路子過。」

玄冥指尖夾的一粒黑子落入棋盤,漠然問:「依你的意思呢?」

寒塵抓起一粒白子,邊望着棋局,笑道:「不如讓臣養她幾年,臣帶她去花花世界打幾個滾兒。」

玄冥似有些興趣,「滾兒?」

「似動動刀子,舔舔血,逛逛花樓,過幾個負心人什麼的。你說這女孩兒長大成人後,不就那麼些事兒嗎?儘是些芝麻綠豆的事兒,待到千帆過盡,看破紅塵,嗯……」他落了子,下了一步好棋,笑意更濃,「屆時也不再想着折騰,乖乖待在我們身邊,一生順遂,皆大歡喜……」

一粒黑子重重打在他腦門兒上,立即鼓起一個小包來。

寒塵痛呼出聲,抬眸見玄冥面色不善,只見他一粒黑子落下,見觀其勢自己的棋子慘兮兮要死一大片!心中叫痛。

風媱恰好來送茶水,見寒塵負了傷,面色看着很是忍痛,興奮地拿來自己的小葯篋來為他上藥。

寒塵望着那黑乎乎的藥膏,怯怯地問:「媱兒,這葯沒毒吧?有毒也行,重要的是不會死了還要被毀容吧?我這麼多年對你掏心掏肺地好,你可不能狠心對我!」

風媱將藥膏輕輕貼上去,邊信心滿滿道:「不會不會,我都是按照醫書上的藥方子來配的。裏面可是糅合了八十一種藥材,經過七七四十九日製成的!雖然看着不甚入目,但山上前時有個長了兩對大角的大個子野獸傷了前蹄時,便是我醫好的。」

寒塵無奈哂笑,「哈哈……前蹄,額頭……」

風媱上好葯,問:「不過你好端端的怎麼傷頭上了?」

玄冥喝口茶,眼觀棋,棋觀心,不理會寒塵投去的目光。

寒塵衝風媱鈎鈎手指。

風媱耳朵湊過去,只聽他道:「我說,女大不中留,你該送人了……」

風媱霎時漲紅了面,順手狠狠扒走他額頭上的葯貼,嗔怒道:「其實身體偶爾鼓個包,流點血什麼的,也是排毒養身的。我見你傷的不輕,我去屋裏拿銀針給你扎扎……」身子一晃,便離了去。

寒塵自笑了一回,側頭瞧玄冥。

玄冥神色如常道:「我只願她一生簡單平安……」

寒塵心尖跳了跳,滿面欣然。

玄冥冷眸覷他一眼,並不做聲。

寒塵從第一次來就在試探他對於風媱的態度,到今日也是。他知道了。可是,為什麼?

寒塵低首,笑道:「臣輸了。」

「輸了也開心?」

「輸給王,自然歡喜。」

清風徐來,屋檐上垂落的藤蔓,藤蔓上的淡馨緋紅,一片兩片四五片繞着他們周身打轉兒……

生命的美好可貴,不在於它的永恆不變,而在於,今日的人們永遠無法預料明日的自己將會遇見什麼。

對於風媱而言,眼下的日子已經是她所能想像的最好的日子,有師父,有寒塵,有碧芙山,至於外界的一切,因為不曾擁有過便也沒什麼好渴求的。雖然唯一苦惱她的,是自己究竟自何而來,自己這一個小生命是誰給了她來到這個世界的契機呢?但是,也還好,不至於日日夜夜地糾纏她心……

多年後的某一日,師父接到一封青鳥送來的信,面上居然顯露三分笑意……雖然這笑,她覺著有些怪異吧,但重要的是,師父笑了?!

風媱從師父手裏扯出帛書來,便想要跟師父一同去人間,也好見識見識傳說中的地魔獸,順便看看為何師父會因為一位叫君梵的人的邀請去降服地魔獸而開心發笑。她心中雀躍,拽緊師父的袖子,央求道:「……師父,你就帶我去吧,我保證不給你添亂,我就是遠遠地看一看傳說中地魔獸的模樣就好了。好不好嘛,求求你了……」她仰著純凈無邪的小臉,一面央求,一面繼續晃師父的袖子。

玄冥冷漠很快復現,語氣堅決而冰冷,「不好。」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

風媱挫敗,後悔自己問為什麼,因為按照師父一貫的行為表現來看,就是——我的決定向來霸道、蠻橫、無敵、強制到無需解釋!

風媱冷靜思了一回,知曉央求無望,不如另尋法子。

她尚記得,上次寒塵醉后醉語道:「……小媱兒,你應該對你師父大膽一些!」

風媱不解:「如何大膽?」

寒塵手抵額角,沉思狀道:「反正他養你這麼大,哪裏捨得揍你……哈哈哈哈……」又一時笑開。

風媱當時聽的腦袋懵懵,全當耳畔吹過一陣風,現下卻驀然想起來,順便給自己壯了膽子……嗯,反正,師父不打人就好。不過她長這麼大,向來懂事聽話,乖巧可愛的,也不需要師父動手!

話說,不久前地魔獸從南海逃出,昨日在人間現身不久,便屠了人間兩座城池。九重天上的天帝震怒非常,太子君梵得知后立即去天帝哪裏請了旨,遂率領兵將三萬來人間降服。

玄冥接到那天界太子來信,見信上說明原由,請他出山同去,以助一臂之力。他方才鐵樹開花般淡淡一笑道:「天助之,不可違。」

那君梵是一千多年前同他意外相識。

兩人在隱瞞姓名身份之下,竟頗能談和。雖有不相容之見解,亦有能相通之地。魔族之主與神族半主,於人間喝酒談古,不無暢快。

彼時,二者皆對對方欣賞之,欲攬之。

後來玄冥回碧芙山,兩人又來往過幾次書信,到第三次見面時,君梵率先坦白身份。玄冥心中震驚又覺可嘆,只不動聲色,從此只對他將真實身份更為掩藏。

至於當年與天界大戰的玄界魔君正是他面前的玄冥,君梵自然不知。便是天帝,亦不知當年同自己打得死去活來的魔君本名玄冥與模樣。這源於玄冥在玄界之時極其低調甚少露面,上戰場時亦戴着面具。

話又說回來,待玄冥去到人間之時,君梵正同地魔獸在海面上打鬥。

一神一獸,上天入海,纏鬥不休,周身氣澤撼天動地,但見蒼穹雷雲滾滾,直驚的方圓十里鳥獸蟲魚竟相逃命去了。

三萬天兵彼時不過擺設,薄弱的修為哪能近那鬥氣半分。

風媱是化作玄冥廣袖下一朵芙蕖跟來的。

玄冥佇立雲端遙望遠方之時,風媱也將遠方之景一覽無餘。

人間風雲變色,不遠處海天之間掀起數丈雲海漩渦。其間一位威風凜凜的男子,似極了史冊上描寫的戰神重現。他握一柄冰藍長劍,靈光萬丈,劈山山裂,劈海海斷,正迫殺着地魔獸。

地魔獸口中不斷噴湧出銷蝕金鐵的烈焰,手腳上長而利的爪,在地上輕輕一撓,便給大地撕裂一道火口,身後一對遮天蔽日的雙翼靈活撲扇,便教男子的攻勢撲空。

風媱心中震撼,忽而明白了師父為何不肯攜她同往,可是能見到這番光景,承擔一些危險又有何不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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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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