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木禾
許三寒跟那個壯漢的魂魄消失了。
最初陳閑並沒有注意到這點,直到許三寒他們死後大概一小時左右,陳閑才漸漸覺得事情不大對勁。
他們倆的魂魄不見了。
按照常理來說,人類在身體機能徹底停止后,魂魄會在一定時間內脫離身軀,從而變成廣義中的靈體,也就是宗教學里所謂的中陰身。
陳閑跟多數異人一樣,眼部組織有很大程度的變異,用通俗的話來講,他的肉眼是可以洞觀陰陽的,所以這種由活人化為中陰身的變化,他親眼見證過很多次,算是對這種變化比較了解,也很清楚這過程中大概所需的時間。
長則半小時,短則瞬息間,這種事不會有例外,也是異人界的共識。
可怪就怪在這點。
在昨夜,陳閑為了保證這件事不會出現除了自己以外的「人證」,就有意在許三寒他們死後的院子裏守了一會屍,只等著那倆人的魂魄離開軀體后,就乾淨利落的一口吞了它們了事。
為了等他們倆的魂魄出來,陳閑足足等了一宿,結果等到天亮都沒能見着它們。
「這麼說那倆人的魂魄還真消失了.」老騙子在電話那邊嘀咕著,聽他那語氣好像也挺納悶,似乎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
「你確定?」
「確定。」陳閑答道,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在後勤部過來驗屍的時候,我也在旁邊看了,那兩具屍體確實是空殼,魂魄都已經不見了。」
在電話那頭,老騙子在聽完陳閑的這番講述后,不禁陷入了沉默。
魂魄不見了?
老騙子滿臉迷茫地回憶著,昨天夜裏他跟王叛就在老宅的屋頂蹲著,院子裏發生的那些事他們都是親眼看見的,所以許多細節現在都能記起來。
從頭到尾,老騙子跟王叛確實沒有見過許三寒他們的魂魄。
「他們魂魄消失跟那件邪器有關係?」老騙子皺着眉問道,「你是怎麼確定的?」
「感覺。」
陳閑說到這裏也忍不住撓了撓頭,也覺得自己這話太玄學了,因為目前很難證明這種推測的真實性。
「我發現刀身比昨天潤了點,就像是吃飽了一樣。」陳閑嘀咕道,臉上也滿是疑惑,「但它好像不是什麼靈體都能吃,之前我遇見的那個煞,被我劈了那麼多刀也沒事,最後還是我咬着牙把它給吞了。」
「那你以後有機會再試試唄」老騙子不懷好意地笑道。
「再試試?」陳閑一愣,好笑地問他,「我總不能再找個人來殺吧?」
老騙子也只是笑,並未搭腔。
「反正我現在對這把邪器很滿意,說真的葛爺,它總給我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上輩子我就見過它,特別的熟悉。」
陳閑說着,拿着一塊乾淨的毛巾細心擦拭著碗筷。
女孩此時就蹲在旁邊盯着陳閑,看他幹活的眼神跟看動畫片的眼神如出一轍,眼睛亮晶晶的,也不知道腦子裏在想什麼,一聲也不吭。
「熟悉?可能是你想多了吧?」老騙子笑了笑,倒是沒有在意陳閑的這句話,「我給你打電話可不光是為了問你昨晚上的事,還有一件事。」
「還有一件事?什麼事?」陳閑好奇地問道。
「你不是讓我幫你辦證嗎?資料我這邊已經編寫好了,但問題是差一樣東西,所以這些資料還沒來得及往上遞。」老騙子很無奈地說道。
陳閑皺了一下眉頭,心說難道這事有變故?
「葛爺,差什麼東西?」陳閑試探著問道。
「名字啊!」老騙子沒好氣地問他,「名字總不能也讓我去編吧?」
「哦哦差這個啊.」
陳閑把手裏的碗筷放下,側過頭看了一眼傻乎乎的女孩,眼神變得認真起來,腦海里瞬間閃過了各式各樣的名字。
趙錢孫李周吳鄭王百家姓給她選哪個好?總不能跟着我姓陳吧?
不過她是被我撿回來的,跟着我姓也沒什麼,但問題是如果姓陳的話又該叫什麼名字?
陳十三?
陳唔唔?
陳飯桶.不行這名字有點粗俗了
女孩見陳閑盯着自己看個沒完,眼神愈發的好奇,他在看什麼呢?
「陳閑!」女孩起身湊到陳閑面前,眨巴眨巴眼睛,很好奇地問道,「怎.怎麼了?」
「你想叫什麼名字?」陳閑用手捂著話筒,試探著問了她一句。
女孩天真無邪地看着他,眨眨眼睛沒說話。
「算我白問。」陳閑嘆了口氣。
突然,陳閑特別嫌棄地「嘖」了一聲。
或許是吃飯的時候太急了,女孩嘴邊還殘留着幾粒米飯,先前陳閑並沒有注意到,現在這冷不丁的一看,陳閑難受得不行,就像是看見蛋糕上面飛舞盤旋的蒼蠅一般膈應。
陳閑急匆匆地找來一張紙巾給她擦嘴,邊擦嘴邊像個老媽子一般嘮叨著:「吃個飯也不能讓我省點心!」
說來也巧,就在陳閑皺着眉給女孩擦嘴的時候,突然他靈光一閃。
女孩的名字有了!
「葛爺?還在嗎?」
「你他娘的不是廢話嗎?」老騙子在電話那邊罵罵咧咧的,對於陳閑突然撂開他電話很是不滿,「你幹啥去了?」
「名字我想好了。」
陳閑再三確定女孩臉上擦乾淨了,這才把用過的紙巾揉成一團,隨手丟進灶台旁邊的垃圾桶里。
「叫啥?」老騙子問。
「木禾。」陳閑說這話的時候,目光一直在女孩身上打轉,只感覺沒有比這名字更適合她的了,「木頭的木,禾苗的禾。」
電話那邊的老騙子安靜了一會,似乎在想這名字是不是有什麼深意,怎麼這名字聽着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裏聽過。
「這名字你給取的?」老騙子有些好奇,忍不住問道,「有啥特殊含義嗎?」
陳閑笑了笑,說沒什麼含義。
「OK,這名字確定不改了哈?」
「嗯,不改了。」
「那我這邊就資料往上遞了,哎真是麻煩」
在電話掛斷後,陳閑便將手機揣進兜里,挽起袖子開始繼續洗碗,時不時地扭頭看女孩一眼,見她還是那副傻兮兮盯着自己看的樣子,陳閑嘴角不經意地露出了一絲淺笑。
他曾在古籍《山海經》的記載中見過一種奇怪的植物。
那種植物生長在昆崙山頂,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稻穀。
它叫木禾。
「崑崙之虛,方八百里,高萬仞,上有木禾.既然你這麼喜歡吃米飯,那麼以後你就叫木禾吧。」
「木禾?」
聽見女孩發音還挺標準,陳閑也不禁笑了出來,眼裏多了幾分往常難見的溫柔。
「對呀,木禾。」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與陳閑家裏溫暖的氣氛不同,此時老騙子的雜貨鋪里氣氛尤為凝重,甚至都有了一種劍拔弩張的感覺。
老騙子在打電話。
老騙子也在罵人。
「姓周的,我找你辦個事怎麼就這麼費勁呢!」老騙子拿着手機,雙腳搭在前廳的櫃枱上,一副老流氓混不吝的樣子,罵罵咧咧地對電話那邊的老人說,「這可不是給我自己辦事,是給小陳那兔崽子!」
「我知道。」電話那邊的老人嘆了口氣,「如果不是為了他,我早就掛你電話了,你什麼時候嘴才能別這麼臭?」
如果陳閑在場的話,他必然能聽出來,電話那邊的老頭不是別人,正是他在守秘局內的聯絡人老周。
「你管我。」老騙子嘟囔道,「小陳那性子你是知道的,他不愛求人辦事,也不喜歡欠人情,這麼多年來他都只是找我買東西,沒讓我幫他干過別的老子好不容易有個給孩子獻愛心的機會,你不會不給我面子吧?」
老周嘆了口氣,感覺有些頭疼:「我儘力吧。」
「不是儘力不儘力的問題,你個老東西必須把事給辦好了!」老騙子沒好氣地說道,「陳跋那老不死的走之前可跟咱倆說過,以後這孩子就託付給咱倆了,他的事你可得給我上點心啊!」
「那女孩到底從哪兒來的?」老周忍不住問道,語氣里透著難掩的好奇,「她跟小閑到底是什麼關係?」
老騙子咂了咂嘴,說道:「這個我也不清楚,但他們倆已經同居了,你自己猜吧。」
「卧槽!」老周驚呼道,「真的假的?」
「你不是不罵髒話嗎?」老騙子像是逮住了老周的把柄,特別陰險地壞笑着,「您可是個紳士,這麼多年都沒罵過髒字,今天算是破戒了哈?」
「你滾蛋!」老周氣不打一處來的罵道,但突然間,他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很突兀的把聲音壓得很低,「你在寧川多注意一下,我聽上面的人說,許家那邊有動靜,特別是許家旁系的那一支.」
話音一落,老周稍微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措辭。
「除了這些,我還聽說了一個有意思的事。」
「什麼事?」老騙子問道,眉頭皺得很緊,注意力還在許家的動靜上。
「偵破部這幾天動作都挺大的,好像有很多任職調動,我聽說上級準備在國內各二線城市開設分支部門,其中第一個分部門試驗點就在寧川。」老周說到這裏,語氣突然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可能小閑接下來的日子要不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