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意識
古舊別墅的屋頂已被能量潮汐衝擊得粉碎，紛飛的塵土木屑，都被一陣突如其來的狂風卷上了天空，如同龍捲風般不斷在別墅上空盤旋著……
天空中有許多類似玻璃碎片的「光斑」，它們似是有實體，陽光透過這些光斑還能映射出七彩斑斕的顏色，璀璨奪目之餘更給人一種莫名的震撼。
那些「光斑」便是最為精純的能量體，用守秘局的話來說，這些能量的強度與密度已經超出了常規界限，因此它們陷入了某種「凝華」的狀態，直接從肉眼不可見的氣態能量變成了可觀測的固態能量體。
常規意義上的「特殊能量」是否可以用肉眼直接觀測到？
答案當然是可以，只不過能看見那些能量的都不是凡夫俗子，只有異人那種能感知到空氣中陰陽粒子的人勉強才有機會看見，想要製造出普通人也能看見的特殊能量需要有強大的實力作為支撐……雖說讓能量聚集不是難事，可要想「提純」，讓它們發生質變，這種高技術活的難度就有點高了。
且不說宗。人類的修行者達到何種境界才能做到這一步，就守秘局內部的異人而言，想要製造出普通人也能看見的特殊能量，那麼實力最低也得是內部的高級成員，並且他們製造出的能量體也是以「氣態」為主，如同一縷縷飄散在空氣中的有色霧氣。
想要製造出實體？
別說是高級成員，就是內部的特級異人也不敢說能辦到！
「咔嚓……咔嚓……」
隨着一陣類似玻璃碎裂的聲響，懸浮於高空之中，不斷隨風飄蕩的那些玻璃狀物體紛紛碎裂開來，彷彿化作了一種色彩斑斕的粉末，如同遮天蔽日的病毒般在天空上擴散。
一時間，灑落大地的陽光都被這些塵霧染得變了顏色，整個綠草地區域也變成了一個色彩斑斕的詭譎空間。
別墅之中。
除了陳閑座下的沙發外，其餘的傢具器物都隨着被能量潮汐掀翻的屋頂衝上了天空，色調暗沉的地板也盡數碎成了四處紛飛的木屑，不斷被狂風捲起追隨那些沙塵的步伐，若是從站在別墅的位置往天空上看，此時還能看見另一種奇特的景象。
或許是天空上那些色彩斑斕的塵埃還保存有結晶體的屬性，陽光透過那片迷霧時有很嚴重的折射現象，整個天空看着都有些扭曲變形，就像是被放置火焰之上因高溫而成像扭曲的畫面。
「別回去！！趕緊跑！！」
骷髏先生拽著木禾想從別墅里跑出去，雖然它不知道陳閑身上發生了什麼，但它完全能感知到那種無以復加的危險，那不是它能夠抵抗的。
它已經記不清自己在鋸肉刀里蟄伏了多少年，在那悠長的歲月之中，它見過無數異人也見過數不清的異常生命，但沒有任何一個會讓它變成現在這樣……讓它從心底里生出一種幾乎絕望的無力感。
就如同直面一場即將降臨的天災，那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是它從未感受過的。
它現在只想跑！
「陳閑！一起跑！我們！一起！」木禾死死拽著骷髏先生的手臂，硬是憑藉着自己的巨力把骷髏龐大的身軀拽了回來，稚嫩的小臉上寫滿了認真，而那雙略顯紅。腫的眼睛裏也滿是決然，「要跑！一起跑！」
聽見木禾這話，骷髏先生都快哭出來了，心裏喊著小姑奶奶你可別作妖了，都這時候了還想帶着陳閑跑？
難道你沒看出來陳閑才是這一切危機的源頭嗎？？
現在帶着陳閑跑，就跟帶着一個已經啟動的定時炸彈有什麼區別？？
「放我出去！！放了我！！不然我就殺了寧川市的所有人！！」那本怪書的尖叫聲幾近扭曲，彷彿每一個音調都能刺破他人的耳膜，連骷髏先生聽着都覺得異常不適，「快放我出去！！」
在陳閑的體內，它一直都感覺自己被死亡的陰影所籠罩。
那是一種從未出現過的危機感。
在遇見陳閑之前，它與骷髏先生一樣已在這個世界上度過了數不清的歲月，見過了太多稀奇古怪的生物，也見過形形色色的人類，這是它第一次在面對人類時出現了這種生命即將終結的感覺。
從某個角度來說它與陳閑非常相似，因為它從不認為自己會死。
它的「身體構造」要比目前人類所理解的異常生命更為複雜，想要用常規手段消滅它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哪怕被守秘局總部儲備的烈性熱武轟炸……那些傷害對它而言完全不值一提。
之前在靈犀山被陳閑吞噬掉部分的意識白光，也只是它故意為之設下的陷阱，但不可否認的是，事實有些超出它的想像。
它本以為陳閑吞入白光后無法消化，只能勉強讓白光被禁錮在胃中，可陳閑卻憑藉着自己的「鐵胃」，硬生生消化掉了近六成白光，如果時間再稍晚一些或許剩下的四成也會被陳閑消化殆盡。
原本它還想多跟陳閑玩玩，讓祀身魔再多虐陳閑一會，讓他好好感受一下什麼叫做痛苦什麼叫做絕望，但當它發現陳閑體內的白光所剩不多時，也不敢再有肆意玩弄陳閑的心思，急忙讓祀身魔弄暈陳閑將他帶進別墅。
它自始至終都覺得陳閑的命運握在自己手中，想怎麼玩他就可以怎麼玩他，他那具無上完美的軀體更是如同自己囊中之物，附身斷然不會出現任何差錯……
現在，它後悔了，從未有過的後悔。
在將意識附着到陳閑體內的過程中，它突然發現陳閑的腦組織中似乎藏着某個極其怪異的存在，它不像是三魂七魄那般具體，更像是某種虛無縹緲……刻在細胞基因深處的東西。
那些東西對於自己的入侵展現了極大的敵意，幾乎瞬間就將陳閑的身體封。鎖，斷絕了它逃出這具軀殼的一切可能。
當它意識到自己被困住的同時，它清晰地感覺到了……
這具人類軀殼裏有某種恐怖的力量正在復甦……
而它復甦的契機……就是自己的野蠻入侵喚醒了它……
我到底做了些什麼？！
「我現在就讓寧川市的人類全部去死！！」
它在恐懼之中瘋狂地尖嚎著，已經被陳閑體內那種恐怖到極端的力量嚇得口齒不清，連求饒的舉動都被它主動放棄了，因為它知道……陳閑想讓它死。
就在這時，一直處在無意識狀態的陳閑突然動了。
一瞬間，陳閑眼中色彩斑斕的光束突然消失，七竅之中流出的光彩也逐漸暗淡，盤旋在天空中那些由精純能量構成的「塵埃」，也在剎那間由璀璨轉為陰暗，再緩緩變化到一種比黑暗更黑暗的顏色。
「你……你殺不了他們……」
陳閑突然間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整個人都顯得有些失魂落魄，似乎正在進行精神上的某種劇烈掙扎，臉上的表情極為痛苦。
此刻，天空驟然變暗，彷彿瞬息間進入了黑夜。
在這片似乎永無休止的黑暗之中，唯一的光亮……是陳閑的眼睛。
如同以往，陳閑那雙平靜的眸子永遠與貓科動物一樣能在黑暗中隱隱發光，但此刻他雙眼散發出的光要更加直觀……也更加讓人恐懼。
從他的眼眶之中已經分辨不出眼球是否存在，只能看見兩團極白色萬分刺眼的光，就像是黑暗中唯一明亮的燈塔。
但實際上那種白光給人的感覺並不溫暖，在這片黑暗中也給不了任何人安全感。
冰冷，痛苦，殘忍……
種種負面情緒都在他眼中不斷交織，其中最是顯而易見的情緒……是那種毀滅欲。
他想毀掉眼前所有的一切。
「你想出來……我放你……放你出來……」
陳閑痛苦地說着話，每一個字都在發顫，彷彿正在經歷某種劇烈的精神掙扎。
「陳閑！！」
見陳閑突然站起來說話，木禾便以為他已經恢復了正常，急忙擺脫了骷髏先生轉身向陳閑的方向跑來。
可就在這時，陳閑突然痛苦地捂住了頭，眼中散出的白光愈發刺眼。
「跑……骷髏……帶她……所有人……跑！！！」
最後一個字幾乎被陳閑吼了出來，正在奔跑的木禾也不禁被嚇了一愣。
不等木禾再說什麼，骷髏先生三步並作兩步追上。了她，直接拽着她胳膊猛然一甩，瞬間將她扛在肩上，頭也不回地往魯裔生等人所在的方向跑去。
骷髏先生並不知道陳閑到底怎麼了，但作為頂級異常生命的它第六感非常敏銳，它能感覺到陳閑正在某種困境中掙扎，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奪取他身體的控制權……
木禾被骷髏先生帶走的時候並未掙扎，似乎是聽取了陳閑的話，只是在離開的時候一直往陳閑的方向望着。
陳閑到底怎麼了？？
為什麼他給我的感覺這麼奇怪……這麼陌生？？
此刻，陳閑緩緩抬起右手，說話的聲音也愈發模糊。
「我……到底是什麼東西……」
話音一落，他猛地將手掌穿進了自己的胸腔。
「殺了他！！快殺了他！！」
「快把我救出去！！」
在它下達命令的一瞬間祀身魔便成了提線木偶，縱然面露恐懼心懷退意，它也一樣義無反顧地撲向了陳閑，那雙連黑光金屬都能砸變形的拳頭，更是如狂風驟雨一般落在了陳閑身上。
也是在這一剎那，陳閑突然喪失了僅剩的本我意識。
在這場精神的劇烈鬥爭之中……他最終還是輸了。
「快！！快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