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故友
靈犀山頂，在距離黑色霧柱最近的那片叢林之中，一個頭戴麻布面具的老人正在樹冠間跳動着，身後緊跟着兩個面露凝重的中年人。
老人雖然瘦弱，但他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氣，身輕如燕的在林中快速穿梭著，相比起他而言，身後跟着的那兩個中年人要顯得吃力一些，很勉強才跟上了老人的移動速度。
「局長，你確定這裏有你的熟人？」
聽見這話，老人也只是笑了笑，繼續帶着他們在山林里穿梭著。
這個老人便是周摶，戴上棉麻面具之後，他身上的氣質也發生了些許改變，比起以往的那種溫和慈祥，此時他身上正散發着一種詭異的氣息，那張製作粗糙的面具上沒有任何圖案刻畫，只有簡單的一團類似墨跡的污垢。
那團墨跡般的污垢痕迹似乎是活的，在周摶呼吸或是說話的時候，那團墨跡便會發生一定程度上的形變，時而像是一片烏雲，時而又像是一隻飛蛾，自始至終都在不停地變換著自己的狀態。
很快，周摶看見了前方樹冠上站着的一個熟人。
「你果然在這裏.」周摶突然笑道，說話的嗓音與平常不同，聽着有些沙啞。
聽見這個聲音，樹冠上站着的老人回過頭看了他一眼，似乎早就料到他會出現，臉上的表情並不驚訝。
「是你這個老不死的？」老人嘴裏還叼著半支正在燃燒的香煙，臉上的表情看着有些不耐煩，「不去處理你們守秘局的事，來這裏做什麼？」
聽見有人敢這麼跟自己局長說話，站在周摶身後的嚴慶狄梟不禁皺起了眉頭。
你誰啊？
一張嘴就敢這麼跟局長說話？
待他們在樹冠上站穩，抬眼看向那個說話的老人，想罵人的想法瞬間就煙消雲散。
「葛慈，這麼久沒見了，你說話還是這麼不客氣。」周摶笑了一聲，輕輕一躍便跳到老人所處的樹冠上，幾乎與他肩並肩地站着，「寧川出了這麼大的事，我就知道你會來。」
「滾蛋。」老人一皺眉，有些不樂意地看着周摶，「我怎麼覺得你有點幸災樂禍呢？」
老騙子的心情很不爽，自從他看見陳閑在靈犀山失手，又被那個異常生命逼得去玩什麼狗屁捉迷藏老騙子心裏就一直窩着火，雖然他也私底下罵過陳閑幾句真他娘的沒用，但說到底他還是心疼陳閑，那種感覺就跟自己家孩子被外人欺負了一樣。
如果不是顧忌陳閑的顏面。
如果不是這起異案鬧得太大。
老騙子或許早就去九靈山把那玩意兒給宰了！
他自始至終都壓着心裏的火氣，本來情緒還算平穩，心情也在逐漸平復，但他怎麼也想不到周摶會在這個時候跳出來
「剛到靈犀山我就聞見你身上的氣味了，想到多年沒見就忍不住過來見見你，怎麼剛見面你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周摶對老騙子的態度很是不滿，語氣里透著一萬分的不滿意，「能不能對我客氣一點？」
老騙子回頭看了他一眼，看見周摶戴着的那個詭異面具，瞬間眉頭就皺得更緊了。
「這破面具你戴多少年了？還沒戴夠？」
聞言，周摶不動聲色地笑了一下，但也沒有發出笑聲，只是輕聲答道：「習慣了。」
「裝神弄鬼。」老騙子冷哼道。
「葛老闆，您對我們局長說話的時候能不能尊重一點？」站在不遠處的狄梟有些聽不下去了，臉上滿是敵意，「我們局長也是德高望重的異人，與你算是同輩，他.」
「你信不信我抽你？」老騙子白了他一眼，說話還是那麼不客氣，「我跟你們局長說話你插嘴算是什麼意思？還是你覺得守秘局的部長就頂天了？我這個老東西還得賣你面子是不是？」
不等狄梟再說什麼，周摶突然回頭給他使了個眼神，示意他別亂來，姓葛的這老東西正憋著一股邪火，千萬別在這時候干火上澆油的事。
這時，站在狄梟身後的嚴慶拉了他一把。
「他們倆一直都這麼交流，你又不是第一回見了。」嚴慶低聲勸道，「這老東西的身份也不比咱們局長低，他們平級交流的時候咱們倆就別多事了。」
「聽不慣。」狄梟皺着眉說道。
或許有許多人都不知道老騙子的身份，但身為守秘局部長的狄梟嚴慶不可能不知道。
眼前這個看似猥瑣並且匪氣十足的老頭子，就是國內上千家陰市的領頭羊，也是每一個城市的陰市老闆都需要頂禮膜拜的「老爺」。
再說得簡單點，目前國內的所有陰市都屬於他的個人資產，那些拿到證件可以行走在陽光下的異常生命，也都盡數歸他管理。
如果說守秘局管理的是面子，那麼這個老頭管理的就是裏子，最見不得光的那些黑暗生物都生活在他的庇護下皆是敬他如敬神。
或許陰市的硬實力比不過守秘局，但不可否認他們在國內地位超然，是異人圈公認的除守秘局外最強大的「異常」組織，不僅會收容那些來自大江南北的異常生命，也會接納那些找不到下家或是見不得光的異人。
就目前國內的形勢而言，除了守秘局之外，沒有任何一家異人組織敢說自己可以力壓陰市，哪怕是那些在異人圈子裏高高在上的各大世家，他們也不敢隨意得罪陰市，甚至比起守秘局而言，他們對陰市要更為忌憚。
陰市是一個合法組織，內部成員也比大多數異人都懂法，而就因為它們懂法，所以它們有無數種規避法律約束的方式讓你不得好死，更何況陰市的實力太過讓人恐懼，與陰市打過交道的人都知道，陰市展露在明面上的力量都只是冰山一角，而就這一小部分力量.已經足以鎮住國內的大多數異人。
更何況陰市成員口中的「老爺」一直隱藏在幕後從不露面，誰也不知道這個統領陰市的異人（或是異常生命）有多強大，當然，這些年來也有不少人在私底下猜測分析過，或許陰市老爺的實力應該跟守秘局的局長相當，就算是弱也不會弱太多。
如果沒有這種不講道理的實力，他又如何壓得住國內成千上萬的異常生命？又怎麼去約束它們讓它們懂規矩守法律？
曾經，守秘局的各部長也與周摶在會議上談過，是否要對陰市進行更深一步的約束，但最終這個提案還是被周摶本人否決了，至於為什麼否決，周摶自始至終都沒有給過解釋。
「看來你今天心情不好。」周摶說道。
「廢話，老子臉上寫滿了不高興，你看不出來嗎？」老騙子眉頭緊皺，看着不遠處的那一道黑色霧柱，臉色愈發陰沉，「這東西有點棘手，跟以往遇見過的氣不一樣，可能沒那麼容易解決。」
「你還有覺得不容易的事？」周摶笑了起來。
老騙子沒有搭腔，沉默了一陣，突然回頭看着他。
「既然你來了，這事我就不參與了，我要去九靈山看看。」
聽見老騙子這話，嚴慶狄梟都不禁皺了一下眉頭，因為在他們的印象中，葛慈是一個完全不喜歡管閑事的主，碰見麻煩更是能多遠走多遠在這個節骨眼去九靈山？他去九靈山幹什麼？
「去吧，這裏有我看着。」周摶點點頭，透過面具傳出的聲音有些沉悶，他似乎早就知道老騙子會有去九靈山的想法，所以他並不意外，「我們守秘局有個後生也在九靈山，如果你方便的話.」
「不方便，走了。」
老騙子說完這話便從樹冠上跳了下去，在落地的瞬間便沒了蹤影，如同從這個世界憑空消失了一般，那種詭異的消失方式讓狄梟嚴慶的眉頭都忍不住跳了跳。
與此同時，周摶的手機也響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並沒有急於接電話，先是移動到了一個距離狄梟他們較遠的位置，之後又左顧右盼了一陣，確定老騙子已經走遠了，這才接通電話。
「喂？老葛？怎麼突然想到給我打電話了？」
「老周！我剛才遇見你們局長了！」
一聽老騙子這話，周摶瞬間就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但這種得意被他隱藏得很好，硬生生還裝出了一副驚訝的語氣：「你遇見我們局長了？他可是神龍一般的人物，平常見首不見尾的.你在哪兒遇見的？」
「我在他的墳頭遇見的。」老騙子在電話那邊罵道，「他個老不死的跟我見面還戴個頭套，裝神秘的樣子別提多欠揍了！」
「哦這樣啊.」周摶表情有些尷尬。
「之前直播斷了，我懷疑那邊出事了，我現在就去九靈山看一眼，你給你們上層打個報告吧，就說你們局長裝逼被我當場打死了，靈犀山的那個霧柱沒人處理，讓他們趕緊派增援過去！」老騙子毫不客氣地罵道，然後又補充了一句，「九靈山那邊有我應該沒問題，你別瞎擔心招呼一幫拖油瓶過去。」
周摶嘴角抽了幾下，想要罵人但還是忍住了罵人的衝動，勉強綳著一副還算平靜的語氣。
「好，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
話音一落，他直接把電話給掛了。
此時，老騙子正在往九靈山趕，見電話被那邊的人撂了，他頓時就露出了一個萬分燦爛的笑容，完全就是一副大獲全勝的樣子，嘴裏還在罵罵咧咧的嘀咕。
「真以為老子不知道你身份還是怎麼的.他娘的還跟我裝.都玩幾十年了還不嫌累你個老不死的」
掛斷電話之後。
周摶連做了十幾個深呼吸，這才感覺情緒稍微平靜一些。
回頭一看，狄梟與嚴慶正遠遠望着自己並且還不停地招着手。
「怎麼了？」周摶立刻回到他們身旁，很疑惑地問，「你們表情怎麼這麼難看？又有什麼事出岔子了？」
狄梟手裏還拿着正處在通話狀態的手機，額頭上佈滿了被急出來的汗珠。
「局長！九靈山被我們封鎖的那個區域消失了！」
「消失了？」周摶一愣，沒能立刻理解狄梟的話。
「就是不見了！」狄梟焦急地解釋道，「我們總部派出的增援部隊在十分鐘前就到了九靈山頂，但是到現在也沒找到陳閑他們去的那個地方！目前技術人員已經排除了出現「域」的可能！技術員說那片區域消失得難以理解，現在他們還在繼續尋找，局長，我們要不要去九靈山.」
「沒事的，那個老東西去了肯定能搞定。」
周摶說話的聲音有些沙啞，背負在身後的雙手隱隱顫抖著，心裏那種焦躁不安的情緒被他掩飾得滴水不漏。
「我們的任務是處理這個霧柱，這是寧川市人民面對的最大威脅.我們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