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十三號病人

陳閑怎麼也想不到，讓院長聞風喪膽的十三號病人竟然只是一個看似長期營養不良的女孩子。

她站在距離陳閑一米左右的位置，赤著稚嫩的雙腳踩在石磚上，消瘦的身體也只搭著幾塊破爛不堪的棉麻布片，憑感覺來說，她的年齡應該在十六七歲左右。

這個女孩的個子不算高挑，與陳閑相比只能勉強到他胸口的位置，身上沾滿了污穢惡臭的血跡，臉上則殘留着許多類似黑色瀝青的不明物體，遮住了她本來的樣貌。

唯一沒有被那些污穢沾染的，只有她的眼睛。

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透著一種獨特的靈性，雖然這麼比喻或許有些許誇張，但在陳閑眼裏，女孩的眼睛看着真如初生的嬰兒般純潔。

陳閑從未見過那麼乾淨的眼睛。

彷彿女孩從未被這個世界污染過，在她懵懵懂懂的眼神里竟然見不到半點世俗氣，只像是兩汪清澈見底的溪水。

誰能想到讓院長聞風喪膽的十三號病人.竟然是這模樣？

「你」

陳閑剛說出第一個字，還沒來得及將後面的話說出來，女孩已經飛撲過來拽住了他的手臂，奮力一甩就想把陳閑也砸出去。

如果放在平常的情況下陳閑說不準就中招了，因為那女孩的出手速度太快，再加上是毫無預兆，幾乎瞬間就對陳閑發起了攻擊.想躲開確實很難。

但在霍胖子受到襲擊后，陳閑的精神一直都是繃緊的，可以說他完全處在了一種戰鬥準備的狀態里，每一秒都不敢大意。

所以在被女孩拽住手臂的瞬間，他也本能般的往外挪了一步，伸出雙手飛快的反扣住女孩肘關節，借力使力將她甩到了房間的角落裏。

伴隨着一聲巨大的悶響，女孩吃痛地摔在地上，但很快就爬了起來，似乎並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傷害。

這一次女孩眼裏很明顯出現了對陳閑的敵意，那種危險的眼神，讓陳閑想起了幾年前在深山裏遇見過的異常生命「狼身種」。

與人面狼身的那個異常生命一樣，這個女孩的外表看着再怎麼像是正常人類，也無法掩飾那種充滿獸性的眼神。

她的眼神里已經失去了人性的光輝，只能看見充滿獸性的殘忍與憤怒，似乎瞬間就完成了人類到野獸的蛻變，那種詭奇可怖的變化，讓陳閑不免有些詫異。

經過簡單的交手，陳閑對十三號病人大概有了點了解。

從之前肌膚接觸傳來的反饋來看，她應該是處在一個普遍認知「活着」的狀態下，呼吸頻率與脈搏接近普通人的水平，暫時可以確定她是活着的。

但她是普通人嗎？

明顯不是。

別看她一副弱不禁風營養不良的樣子，這女孩的肢體力量，神經反應速度，運動協調性，這些都不弱於陳閑。

有很大的可能她是異人這也是最好的結果。

如果不是這樣就只有另外一個可能，她跟那些怪物一樣，也是一種異常生命。

當然，在兩種猜測中，陳閑傾向於前者。

見那女孩又跟瘋了一般撲了上來，陳閑本能地退後一步，瞬間抬起雙臂架住了她揮來的巴掌。

沒錯是巴掌。

陳閑在這過程中已經看出來了，這女孩的身體素質確實很強，但她似乎沒有跟人真正的動過手，攻擊時完全沒有招式套路可言，亂得毫無章法，基本上是能打到哪兒就打哪兒，看起來倒有些潑婦風範，尤其喜歡用指甲去撓人，或者就是大嘴巴子抽人。

俗話說亂拳打死老師傅，就是這麼個理。

陳閑跟人交手的次數也不算多，但哪一次不是論拳腳功夫？像是十三號病人這樣大嘴巴子加鷹爪功誰頂得住？

在女孩近乎瘋狂的高頻率攻擊下，陳閑顯得有些自顧不暇，從一開始還能有來有回的還手，漸漸的就只能被動防守，逐漸有了種被女孩壓着打的趨勢。

「只能這麼幹了.」

陳閑咬緊牙關，像是做出了什麼決定，突然放棄了防守的動作，轉而讓女孩的右手抓住自己左肩，整個人不顧一切地反撲了上去。

女孩的指甲如金屬利器般劃破了皮膚組織，毫無阻礙地摳進了陳閑肩膀上的肉里，幾乎都快要觸及到骨骼，帶着濃重腥氣的血液瞬間就從傷口裏流了出來。

由神經傳來的劇痛，讓陳閑的動作稍微停頓了一秒。

但也僅僅是一秒。

女孩來不及反應就被陳閑按在了地上，雙腿的骨關節處被陳閑用膝蓋死死壓住，兩隻手也被陳閑分別按住，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我們不是你的敵人.」陳閑皺着眉說道，神經緊繃根本不敢鬆懈。

為了控制這個摸不清來路的精神病人，陳閑幾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氣，但就算如此也無法徹底制住她。

女孩握著拳頭哇哇地怪叫着，使出渾身解數開始掙扎，手臂不斷揮動又砸在地上，帶起了一陣嗆人的灰塵。

在這過程中，陳閑不敢有絲毫鬆懈，哪怕肩上的傷口疼得刺骨也不敢鬆手，咬着牙觀察她的呼吸節奏以及反抗的頻率，花了大概半分鐘才找出破綻。

當女孩的手臂再次放下，陳閑從她呼吸的節奏中抓住了機會，在她準備再次吸氣時，陳閑已經瞬間抬起右手，橫著一拳砸在她太陽穴上。

陳閑並不想殺她，所以在出手時刻意控制了一下手上的力道，這麼一拳砸上去頂多就是腦震蕩，還不至於到危及生命的程度。

但陳閑怎麼也想不到，這一拳砸上去后女孩並沒有如他想像中那樣暈過去，而是梗著脖子反口咬住了陳閑的手腕。

陳閑屬於經常受傷的那種異人，俗話說久病成良醫，對於傷勢的初步診斷，他還是很有心得的，所以被咬住的一瞬間就知道骨頭傷著了。

劇烈的疼痛感讓陳閑有了下意識的動作，猛地抬起另一隻手，作勢就要揮拳砸下去，但拳頭在半空中卻停下了。

不知從何時開始，女孩就放棄了掙扎反抗，哪怕看見陳閑舉起拳頭，也沒有半點躲閃的意思，就那麼默不作聲地咬着陳閑的手腕。

任憑傷口的血流進自己嘴裏，她依舊瞪着眼睛，死死地咬着不肯鬆口。

「我我們原來是不是見過？」

陳閑突然問了一句，看女孩的眼神變得複雜起來，在這過程中，他並沒有將手腕抽回來的打算，只是安靜地直視着她的眼睛，又問她。

「我們是不是認識？」

在這相隔不到二十厘米的距離，女孩的面容似乎變得真切許多，陳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只是突然覺得心裏難受，眼睛像是進了沙子一樣發澀。

陳閑的記憶中從未出現過這個女孩，但此刻卻莫名其妙地覺得她很熟悉.可怎麼也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見過，也記不起來是在什麼時候見過。

突然間，女孩毫無預兆地鬆了嘴，目光變得如同陳閑的眼神一樣複雜。

「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陳閑輕聲問道。

女孩眨了眨眼睛，又一次張嘴咬住了陳閑的手腕，但這次卻沒有使上力氣。

她只是輕輕含着正在流血的傷口，吮吸著不斷往外流出的新鮮血液，臉上出現一種回憶的表情。

陳閑並不知道她在幹什麼，但卻能看出她眼裏的變化。

從回憶，到疑惑，再到迷茫。

「我好像真的見過你.但我不記得是在哪兒了」

陳閑苦惱地說道，又仔細打量了女孩幾眼。

這張臉熟悉卻又陌生，根本沒在他的記憶里出現過，但直覺卻在告訴他，這女孩你真的見過，只是你忘記在什麼時候見過了

這時，女孩突然鬆開了口，用一種極其迷茫的眼神看着陳閑，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張了張嘴卻也沒發出任何聲音。

見她眼裏失去了敵意，陳閑想了想便放開了她.

「你先起來吧，我不是你的敵人，你不用害怕。」

女孩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陳閑的話，「唔唔」的哼了兩聲，看着特別笨拙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也許是因為她的動作幅度比較大，在她起身的過程中，一個沾滿了血污的銅製物件突然從她身上的麻布里掉了出來，落在地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陳閑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

就只是這麼一眼。

瞬間讓他臉上失去了血色。

陳閑目不轉睛地看着那個銅製物件，動作僵硬地抬起頭來，眼白佈滿了血絲。

「這東西是從哪兒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