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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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不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麼。

誰也不知道那天他們為什麼會哭。

這件事至今都還是一個謎。

有的人隨着時間的流逝而忘掉了這件事,畢竟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是時間淡化不了的……可有的人對此卻依舊上心,就算「那天」已經過去了一年零八個月,還是有人在苦苦追尋着答案。

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他們至今都還記得。

他們都想知道。

自己為什麼會莫名其妙的有那種感覺?

為什麼身邊的人都會有一樣的反應?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自己究竟忘了什麼???

……

這一天是冬至,陳家老宅也難得熱鬧起來,除了陳家爺孫三人之外,來到這裏過冬至的還有他們的那些朋友。

譬如陳跋的老友周摶與陰市老爺葛慈,還有陳景與陳豆豆的那些朋友,曾經與他們一同參與崑崙會奪魁的魯裔生、李道生、許雅南、木禾,骨樓與亞楠也與他們是老相識了,自然早早就隨着木禾來到陳宅。

除此之外,連剛繼任天師府的小天師張圖南都來了,還有正在國內各佛門宗派輪番講禪的「小活佛戚平安」,以及剛從京城總部那邊趕回來的餘生與趙脂兒。

按理來說,像是趙脂兒這種熱衷於閉門不出只知道修行的昆崙山老宅女,應該不會隨意來到外界拋頭露面,有點時間都全花費在修行上了,可無奈啊……她的兩個好閨蜜死活要拉着她一起來聚餐,再加上她這段時間正好在京城忙一些工作上的事,所以都不等她拒絕,餘生直接就奉命把她從京城押著回來了。

在陳家老宅的院子裏擺放着一張定製的木製大圓桌,主菜是以五十斤肉打底的羊肉火鍋,配菜則琳琅滿目什麼都有,為了顧及某些北方朋友的口味,陳景與陳豆豆特意一早還爬起來包了許多餃子。

陳家老宅已經很久沒這麼熱鬧了。

雖然現代的交通非常發達,而且以某些人的實力來說,想去哪兒就去哪兒跑得比飛機還快,但是……他們的確很久沒這麼聚過了,除了住在寧川的這些人可以經常走動之外,其他人一年到頭也見不了幾次面,很多時候都是在手機上開視頻聊聊天。

大家都很忙,可誰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忙……

魯裔生的愛好是針對特殊科技的研究,希望能利用特殊科技來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更安全,讓普通人的生活變得更便捷。

李道生的愛好則是閉門練劍,他知道自己的天賦來之不易,所以他也不想浪費自己的天賦,很執著的想要在劍道門中更上一層,至少要勝過李家的歷代先祖。

從某個角度來說,許雅南與趙脂兒很像,或許正是因為如此,她們倆才會如此投緣成為閨蜜,前者是異人界四大世家中東南許家的家主,後者則是西崑崙鍊氣士族群的領袖,她們比起其他人可要忙得多了,不僅要注重自身修行,還要為家族(族群)勞心費力,一年到頭能休息的日子屈指可數。

至於小天師張圖南,小活佛戚平安,還有守秘局的明日之星餘生。

他們三個也都是一頂一的大忙人。

小天師需要操持龍虎山的一切事務合作,戚平安則要遵循師父的吩咐在各佛門宗派遊說講禪以正佛法,餘生的工作則就更簡單了,也更忙碌,他需要負責的只有一件事。

處理那些尋常異人處理不了的異常生命。

說他是996連軸轉的勞模都不過分。

相比起他們,小木禾等人可要顯得悠閑多了,說是鹹魚都差點意思……陳景還算有點上進心,隔三差五會幫寧川分局處理些難題,算是兼職的臨時工,陳豆豆可就鹹魚多了,她跟木禾這丫頭幾乎天天湊在一起,除了吃飯睡覺上學之外,剩下的時間全花費在玩跟吃上。

不是去吃東西,就是在去吃東西的路上,再不然就是往遊樂園電影院跑,或者是去逛街購物旅遊……

亞楠與骨樓很少離開陰市,雖然有時候他們也會跟着小木禾一起出去玩,會跟那棵栽在陳家老宅院子裏古靈精怪的樹聊天,但更多的時間,他們都會選擇宅在陰市老爺的店鋪里,會幫陰市老爺賣點東西,會待在鋪子裏發獃……

似乎每個人都過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但不知道為什麼。

他們所有人都覺得好像生活中缺少了什麼。

這種奇怪的感覺是從「那天」開始的……

「雅南姐!你上次給我買的衣服我試過了!那個顏色我超喜歡!」

「喜歡就好呀,下次遇見合適的姐姐再給你買……對了豆豆,我上次給你買的鞋子收到了嗎?」

「嗯嗯收到了!大小正合適!」

許雅南完全是拿陳豆豆與木禾當成自己的妹妹來看,那種寵溺的程度讓一旁的魯裔生都看着眼紅,畢竟從某個角度來說,他也算是許大姐的小弟,論年齡他也比許雅南要小……就知道寵妹妹,怎麼不說寵我們這些弟弟呢?

「看見沒,這就是標準的區別對待。」魯裔生拉着餘生在旁邊嘀咕著,表情十分委屈,「要有下輩子,我鐵定投胎當女的,當男的也太憋屈了!」

「為什麼啊?」餘生一臉的茫然。

「買東西都不想着我們!虧我還叫她大姐大呢!」魯裔生氣憤道。

「雅南姐可能是沒想着你們吧,畢竟你們都是大人了,但她給我買了呀……」餘生指了指自己身上穿的這件衛衣,笑嘻嘻地說,「這衣服是上個月雅南姐給我買的,好看吧?」

「我他媽……」

「得了得了,都多大的人了,還跟孩子去爭!」李道生一把將魯裔生揪走,沒好氣地數落着,「你的工資可要比我們高多了,買衣服還用得着許老大幫你買?」

「滾蛋。」魯裔生毫不客氣地瞪了他一眼,「你個混球都是李家的家主了,工資還沒我高?糊弄鬼呢?」

「你懂什麼……」李道生嘆了口氣,搓着手指,一臉的委屈,「家主往往都是空架子啊,我每天一睜眼,家族幾千號人吃喝拉撒,都等着我去伺候……」

「你再拿這種老資本家的腔調跟你魯爺說話,別怪我抽你啊!」

「哎說了你還不信……」

「你這話傻子才信。」坐在一旁的陳景正在幫妹妹夾菜,嘴裏也沒閑着,「我可是聽人說了啊,你就跟個老宅男似的天天宅在家裏練劍,除了練劍啥也不幹,家裏的事都是你妹妹李道棲幫你處理,要我說你退位讓賢算了。」

「我也想啊,我妹妹不幹啊!」李道生說起這事就更委屈了,指著自己的鼻子說,「你們覺得我像是那種喜歡當家主的人嗎?我巴不得把位子傳給她!」

「你這種心情我可以理解。」小天師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我打小的夢想就是接我父親的班,當上龍虎山的新一任天師,結果我現在也後悔啊,屁事太多了,根本沒辦法靜下心來修鍊……」

「誰不是呢……」戚平安把碗裏的素菜夾到一邊,然後重新給自己夾了兩片羊肉,沒好氣地說,「我以前的夢想比你還誇張,我想順應我師父的意願整合所有佛門教派,現在倒是快成功了,但破事也越來越多……」

「看樣子還是咱們原來想得太天真了。」小天師搖了搖頭,難得沒有懟他。

這時,魯裔生也偷摸著瞥了周摶一眼,見老領導沒注意自己這邊只顧著跟他的那兩個老朋友說話,這才有膽子開口。

「說實話,我也有點後悔,在科研部待着也太累了,一點都不自由,我還是覺得待在寧川自己搞科研最有意思,總部那邊條條框框太多了,唉……說起來我爸媽又在給我張羅相親,我真是服了,我像是那種娶不了媳婦的人嗎?」

聽見這話,眾人免不得沉默了下去,各自都把衝到嘴邊的「像」字給硬生生咽了回去。

男生聊成一團,女生也不例外。

陳豆豆與木禾也不知道在聊些什麼,嘻嘻哈哈的打鬧着,一旁的趙脂兒則是在與知心大姐姐許雅南吐苦水。

「事情太多了,根本閑不下來。」趙脂兒滿臉的疲憊,說話的時候還在不停揉着肩,似乎很久都沒有好好休息過了,「早知道我就不繼承我父親的位子了,出去雲遊四方才快活,畢竟入世也是一種修行啊……」

「實在不行就跟你族裏的人請個假,你也難得來內地一次,明天就別急着走了,姐姐帶你們逛街去。」許雅南安慰道。

「算了,我還是回去吧。」趙脂兒嘆道,「族裏一堆事等着我去處理呢,根本沒閑下來的機會,倒是你……雅南姐,我聽說你忙起來比我還拼,你也注意身體,別把自己給累壞了。」

「我沒事的。」

許雅南笑了笑,雖然氣色不太好,但說話的聲音還是中氣十足,畢竟有異人的底子,普通人肯定是比不了的。

與此同時,三位老人也已經聊到了正事上,這次周摶來寧川可不僅是帶着禮來的,還帶着兩個問題。

「前幾天我們在京城開了一次國際會議,有人準備把異常生命的資料披露出去,說是普通人也有知道這些事的資格與權利,但最後讓我給一票否決了。」

「為啥?」陰市老爺問。

「還不到時候。」周摶無奈地說,「他們那些人權主義者都只是想得簡單,誰能保證把這些資料披露出去社會不會亂套?」

「這倒是。」陳跋點了點頭,說道,「就算要讓那些普通人接受這些真相也還不到時候,應該再等等。」

「所以我就是來聽聽你們的意見,順便再跟你們說一件事……南海的那個怪物,你們應該還記得吧?」

「你覺得我們能忘嗎?」陰市老爺白了他一眼。

出現在南海的怪物不是一隻而是兩隻,而且據守秘局的內部檔案記載,它們最初應該是在一年零八個月前出現的……那兩隻怪物都不像是尋常意義上的「異常生命」。

一隻是由蒼白骨骸構成的巨犬,體長不過兩米,相比起那些體型龐大的異常生命而言要袖珍許多,另外一隻怪物則是人形的,身高在一米八五左右,只不過它只是外觀像是人類……它既不是冤孽惡鬼那樣的能量體,也不是普通異常生命的血肉之身。

它似乎是金屬組成的。

黑色的金屬。

在它身後,海面上還漂浮着一口與它顏色相同,甚至與它質地相同的深黑色金屬棺材。

誰也不知道那個棺材裏裝的是誰。

誰也不知道這兩個異常生命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南海。

但可以肯定,它們的實力強到離譜。

當守秘局想要帶走它們進行強行收容的時候,剛靠近它們到一百米的範圍內,海面之下就突然出現了許多粗壯的金屬觸手,它們互相連接,彼此拼湊,如合上的蓮花一般,在那兩個異常生命的外圍形成了一層堅不可摧的金屬防護罩。

這層防護罩無人能破。

周摶試過,陰市老爺試過,甚至還讓小天師魯裔生他們全都去試過,到最後更是使出了「特三相彈」這種非常規武器……可結果呢?

他們依舊撼動不了這層防護罩分毫。

不過守秘局也很快意識到了一個重點。

這兩個怪物似乎對外界沒有「野心」,它們不需要進食,甚至都不需要移動,自始至終都如同毫無聲息的雕塑一般依偎著那口金屬鑄造的黑色棺材,就算被攻擊了也沒有還手的跡象,從頭到尾都只是在被動防禦,可以說攻擊性簡直低得忽略不計……

正因為如此,守秘局也生出了與它們交流的想法,只可惜它們對外界的任何聲音都沒有反應,想要靠近它們,最終又會被那層金屬防護罩擋住,所以到了最後,守秘局也只能放任它們不管了,就算想管也沒那個能力去管。

在那之後,守秘局便在外圍利用一些儀器將那片海域設定為肉眼與雷達皆不可見的存在,上空也佈下了防止衛星或無人機高空拍攝的懸空干擾器,又安排一些人留在海上對它們嚴防死守,至此便不再對它們上心。

「你提它們幹什麼?」陳跋叼著煙斗,無奈地問,「不會又打算去自取其辱吧?」

「那倒不是,我只是聽說它們最近的反應很奇怪……」周摶細聲嘀咕道,「那條狗一天到晚都在狂吠,像是受刺激了一樣,那個人形生物也是,經常會發出類似人類哭嚎的聲音……」

「我估計吧,它們留在南海,應該是跟那具棺材有關係。」陰市老爺分析道,「現在它們有這些異常反應,說不定就是棺材裏的東西導致的……你們說,那棺材裏的東西不會詐屍吧?」

「詐個屁的屍。」周摶哭笑不得地說,「到現在我們都不知道那口棺材裏是什麼,說不定是空的呢?」

「我覺得不像。」陳跋皺緊了眉頭,說話的聲音變低了很多,「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這種感覺,我第一次看見那口棺材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心裏特別難受,就像是我認識棺材裏躺着的那個東西……」

「我也有這種感覺。」陰市老爺詫異地看着陳跋,錯愕道,「我還以為是我的錯覺……沒想到你也有?!」

「我也是。」周摶突然說道,「所以你們覺得……咱們要不要再聯手試試,讓世界各國都出點人,咱們集體去開棺!」

「找死啊?」陰市老爺手裏夾着的煙都快被嚇掉了,沒好氣地說道,「雖然那兩個怪物一直沒攻擊過我們,但你也別小看它啊,就單說那個金屬防護罩,你們誰能打破?我估計它們倆的戰鬥力比咱們都高,一旦把它們惹急眼了那可就……」

「轟!!!」

突然間,陳家老宅的書房裏傳來了劇烈的爆炸聲,與此同時,地面也開始劇烈震顫……

「卧槽?!地震了??」

「沒預報啊……」

「老陳你家書房炸了!!!」

「你不會在書房裏藏炸藥了吧……」

在座眾人都不是普通人,所以在這個時候,他們也只是驚訝而不至於驚慌,畢竟就算真的地震來了也奈何不了他們。

這個時候,陳跋跑得比狗都快,因為陳家老宅的書房可是他放寶貝的地方,這麼多年來收集的古董珍玩幾乎都在書房裏藏着了,如果真是書房炸了,陳跋覺得自己還不如死了算了,而且還是死不瞑目的那種死。

見陳跋跑去書房,在座眾人也坐不住了,紛紛跟了上去。

可一進書房,眾人這才發現……

書房完好無損。

除了擺放在外面的一些擺件因之前的「地震」而掉在地上,這裏幾乎沒有任何損失。

只有角落的那個木箱子裏,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發光。

透過木箱的縫隙,眾人可以看見,裏面閃動着一種七彩斑斕彷彿涵蓋世間一切色彩的光暈。

「什麼東西……」

陳跋皺着眉走了過去,蹲下身打開箱子一看,頓時就怔住了。

「這……這不是你們去西崑崙古遺跡淘回來的許願碑么……」

許願碑?

眾人一怔,隨後很快就想了起來……如陳跋所說,他們記得在西崑崙古遺跡里得到了一塊似蘊含着遠古能量的石碑。

一開始誰也不知道這塊石碑是做什麼的。

但好像……

好像是有個人能認出那上面的文字……

說這是一塊許願的石碑……

只要將自己的願望刻在上面……

七百個日夜之後就能實現……

「欸!我記得咱們好像在上面許願了吧!」魯裔生眼睛一亮,掰着手指頭算了算,「這時間也差不多對上了,七百天么!」

「咱們的願望要實現了?」李道生一怔,撓了撓頭,「我都不記得自己許什麼願了,你們還記得嗎?」

「看看不就知道了!」魯裔生說道,隨後便湊上前去。

此刻,許願碑已經被一層七彩斑斕的能量光暈籠罩,碑面也出現了許多裂痕,彷彿隨時都會四分五裂的碎開。

眾人似乎都忘記自己在上面許過什麼願望了。

「萬事隨願,長生不死……卧槽,葛老爺,我怎麼不記得你在上面許過這願望??」

「我也不記得啊……」

「周局長你許的這願望明顯就是抄的啊!照着陰市老爺的抄一個字都不差!」

「……」

「希望今天在場的所有人都能幸福,不要再經歷那些殘酷的事……希望大家永遠開心,關係永遠都是這麼好,哪怕以後接觸的時間少了,生活的圈子也變得有所不同,但誰也不能忘記彼此……豆豆,你跟木禾的願望是一樣的,你們是誰抄誰啊?」

「肯定是她抄我!因為我成績一直都比她好!」

「屁!我語文的分數比你還高兩分!我怎麼可能抄你!」

「拜託,你卷子都是抄我的,你好意思么……」

見這兩個小丫頭撕了起來,眾人頓時笑成一團,然後繼續往後看去。

「希望大家永遠都不會忘記彼此,想湊到一起的時候,隨時隨地都能見面,其實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只希望在場的所有人都能人生幸福美滿,希望陳閑不會再經歷危險與挫折,希望他以後一帆風順,希望他……」

這是許雅南在石碑上許下的願望。

看起來很正常。

至少前半段是。

但是後半段……

「陳閑是誰?」陳跋疑惑地問道,看向許雅南,「你是幫你小男友許的願?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小男友呢……」

「陳閑……這個名字好熟悉……」陰市老爺怔住了。

「對……我也覺得熟悉……」周摶點點頭。

作為許下這個願望的人,許雅南怔怔地看着石碑,大腦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起來……

陳閑……

這個名字真的好熟悉……

到底是誰……

為什麼聽見這個名字心裏會這麼難受……

這時,眾人已經發現了石碑最下方的那幾行小字,從佈滿灰塵的字跡來看,這幾行字刻在石碑上的時間,應該與前面那些人刻字的時間差不多。

「希望這個世界上的壞事徹底消失。」

「希望這個世界能夠變得越來越好。」

「希望所有生命都不再遭受世間的苦難。」

「希望……」

「希望這個世界永遠都有希望——陳閑。」

突然間,許願碑四分五裂地碎開了,在落到地面之前,它們就逐漸化為粉塵消失在了空氣中,而那些七彩斑斕的能量光暈則沒有消失……它們就像是極光,如飄在空中的綢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書房的窗戶飛了出去。

可是在這一刻卻已經沒人能注意到它們。

書房已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看着那幾行字發着呆。

「陳閑是誰……」陳跋喃喃道,「這個名字好熟悉……我真的像是在哪裏聽過……你們認識這個人嗎?!」

陳跋在問話的時候本能地看向眾人,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在場的這些人已經淚如泉湧,每個人臉上都沾滿了淚痕。

「我不記得了……但我應該記得他……」戚平安喃喃道。

「這個名字……陳閑……我一定認識他……」小天師雙眸通紅。

「我也覺得這名字很熟悉……我好像認識他……」趙脂兒自言自語着。

魯裔生抱着頭蹲在了地上,彷彿一瞬間失去了呼吸的能力,大張著嘴發出了痛苦的喘息。

「陳閑……陳閑……我為什麼不記得他了……」

「這個名字我記得!!但我不記得是誰……」李道生也是滿臉的痛苦,緊咬着牙說道,「我的記憶好像缺失了一部分……有關於這個名字的事我都想不起來了……」

「這個名字……我們很熟悉……」陳景喃喃道。

「我記得這個名字!!我記得!!」

陳豆豆恍如精神崩潰了一般,突然抱着木禾哭了出來。

「但我不記得那個人了……我為什麼不記得他了!!」

「我好像有一點印象……」

骨樓聲音沙啞,猩紅如血的能量正在他眼底閃動。

「他是個男人……我好像記得他的背影……」

「他對我們很好。」亞楠突然開口,聲音劇烈顫抖著,直至痛哭失聲,「但我們為什麼會忘記他……」

「我好像記得他的樣子……很瘦很高……臉上是……」木禾表情獃滯地呢喃著,任憑眼淚肆意流淌也沒有去擦拭,「我為什麼記不清他的長相……我應該記得啊……」

「陳閑……」

許雅南怔怔地看着石碑消散的方向,蒼白的臉上是一種幾近絕望的悲痛,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讓她想起了「那天」,甚至遠勝於「那天」。

「他好像死了……我記得他死了……再也回不來了……」

「陳閑……我明明很愛他……我記得我很愛他……但我為什麼不記得他了……」

說到這裏,許雅南的情緒也徹底失控,毫無預兆地癱坐在地上痛哭失聲,哪怕她記不起那個名叫陳閑的人,但是她依舊能模糊地想起來……她能想起自己有多愛他。

那種熱烈又絕望的愛。

她都想起來了。

「陳閑……你到底是誰啊……」

與此同時。

南海之上。

黑光寄生體與瀆神之犬一如往常地守護著陳閑的屍身,除了完成這個萬年不變的任務之外,它們已經失去了一切興趣,什麼事都不想去做……

不想摻和到人類的社會裏。

不想與那些人類打交道。

什麼也不想。

「這……這是怎麼回事……」

突然間,寄生體與瀆神之犬身後傳來了「祂」的聲音。

這是在它們當初分別後的第一次見面。

不知不覺中已經過去了近兩年的時間。

瀆神之犬沒有反應,甚至都懶得去搭理祂,趴在棺材上一動不動安靜地睡着,只有寄生體回過頭看了祂一眼。

「離開這裏。」

寄生體發出了與陳閑相同的聲音,這是一種寄生體對宿主模仿到極致的體現。

「我……我又不是你們的敵人……你們跟我急什麼……」

祂沒好氣地罵道,然後幾步衝到棺材面前,不等寄生體與瀆神之犬來得及阻止,祂猛然掀開了棺蓋。

在這一瞬間。

瀆神之犬與寄生體都做好了死戰的準備。

因為它們無法容忍一個外人來褻瀆自己主人的遺體。

可還不等它們對這位古老神祇出手,棺材中1出現的異象就使得它們怔住了。

陳閑的遺體不再像是原來那般狀若枯炭,他已經恢復了……似乎那些消失的自愈因子幫他修復了身軀,他現在看起來簡直就跟他活着的時候沒什麼兩樣!

「主人……難道……」

「別出聲!讓我先幫他檢查一下!」

話音一落,祂彎下腰便準備用手去觸碰陳閑的遺體,想要近距離感受一下陳閑身體內部的變化,可就這時,一些憑空出現的神性能量瞬間裹住了陳閑的身體,然後化為一道光柱直衝天空……

祂抬頭看去,只見天空中1出現了陣陣如水波般的漣漪。

「這是能量潮汐……」

「這是陳閑引出的能量潮汐……」

「難道他要活過來了?!!」

還不等祂話音落下,整個世界突然就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停滯。

彷彿時間就此靜止。

此刻,無論是走在大街上的人類,還是荒山野嶺中的動物,亦或是遊離在外的孤魂野鬼,世界各地的生物,一切曾經見過陳閑或是聽過他名字的生物……在這一瞬間,他們的腦海中多出了許多記憶,那是曾經被抹除而缺失的記憶。

這些記憶變成一道道七彩斑斕的光柱從生物體內湧出,全部飛向南海之上,如同墜落的流星一般盡數匯聚在陳閑的軀體之中.

過了不知道多久。

也許是一分鐘。

也許是一小時。

天空中的能量潮汐逐漸停歇,而躺在棺材裏被能量裹覆的人則慢慢坐了起來,然後一臉詫異地看着祂。

「我怎麼活了?」

「你……你……」祂雖然貴為神祇,但在這一刻卻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我他媽……你……你……」

「剛見面就罵人,你什麼狗脾氣啊。」陳閑哭笑不得地吐槽了一句。

「陳閑?!!!」

祂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直接衝到棺材裏抱住了陳閑然後瘋狂打滾,雖然看不見祂的眼睛,但陳閑可以聽出來,祂似乎都要高興得瘋了,說話都帶着哭腔。

「你他媽沒死啊!!你知不知道我當初有多傷心!!我還以為你死定了!!!」

「我也沒想到自己能活過來啊……」陳閑無奈地解釋道,然後一腳踹開祂,直接從棺材裏跳了出來,「吸收那個異界神祇爆炸的能量之後,我殘存的意識直接就崩解了,當場死得不能再死,我都沒想到自己還能再活過來……」

「會不會是那些能量在幫你活過來?」祂若有所思地問道。

「不知道……」

陳閑迷茫地搖了搖頭,然後沉默了一會,說。

「我好像聽見有很多人……成千上萬的人在呼喚我……他們在叫我的名字……」

「聽見他們呼喚你,然後你慢慢復甦了?」祂錯愕地問。

「好像是這樣。」

陳閑撓了撓頭,仔細回憶了一陣,又說。

「在死了之後……過了好像很長時間……我慢慢有意識了……我知道自己已經死了……但我沒辦法讓自己復甦……然後我又開始慢慢消失……意識一點點消失……那種感覺你體會不到……真的很恐怖……」

「直到我聽見有很多人在呼喚我……我的意識才慢慢凝聚起來……」

「好像是因為他們的呼喚我才能活過來……」

聽到這裏,祂心中的情緒已經變得極為複雜,因為祂想到了一個可能,這也是祂曾經推演出的一種假設……如何殺死一個神?或是說神明如何被殺死?

用物理手段?

還是用能量進行攻擊?

亦或是用別的手段……

這些方法成功的可能性都不大,但有一種可能,祂覺得成功率很高,那就是讓世間萬物都遺忘這個神祇。

讓神祇信仰斷絕,讓這個世界徹底遺忘祂,當沒有信仰之力作為補充后,這個世界就會排斥這個神祇,時間也會逐漸殺死祂。

「我好像知道你是怎麼活過來的了……雖然我沒證據……只是推測……」祂喃喃道,不可思議地看着陳閑,就像是在看古往今來最大的神跡,「你吸收了那個異界神祇的能量……它幫你保存了一絲意識……然後這個世界想起你了……你的那些信徒想起你了……信仰為你重塑了身軀……你說不定是被那些羸弱的生物創造出來的……」

「我現在腦子有點迷糊,你跟我說這些我也聽不明白啊。」

陳閑聳了聳肩,一邊安慰著撲在自己懷裏的寄生體,一邊用手逗著瀆神之犬。

「我們下次再聊,現在我得回去看看……」

「去吧去吧去吧,我就知道你心裏沒我,你說你剛復活也不跟我多溫存一下……」

「你覺得把溫存用在咱們倆身上合適嗎……」

陳閑哭笑不得,也不再跟祂啰嗦,帶上瀆神之犬與寄生體就要離開這裏。

在這時候,那口金屬棺材開始不斷融解並回歸到寄生體的本體之中,之前在棺槨中存放的「陪葬品」,那柄鋸肉刀與那顆「星球」也重新回到了陳閑手裏。

看着從死灰色逐漸轉向清凈蔚藍的「星球」,陳閑知道,他的神國也伴隨着他的復甦而復甦了。

「走了啊!回頭再聊!」

「滾吧滾吧滾吧!誰稀罕跟你聊啊!」

「切,傲嬌……」

陳閑吐槽了一句,隨後便利用空間跳躍的方式向寧川進發,就算兩地相隔數千里,他也一樣可以清晰地感應到那些熟悉的氣息都在陳家老宅之中……

此時。

陳家老宅。

眾人在書房中面面相覷,每個人臉上都是格外的迷茫,因為那些缺失的記憶被灌入他們腦海之後,短時間內他們並不能消化掉,整個大腦都是懵的……

忽然間,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老宅院子裏傳來。

「伙食不錯啊……」

「本來還不怎麼餓……現在還真有點餓了……」

眾人愣了一下,隨後急忙從書房裏跑出去,雖然他們一時想不起說話的人是誰,但可以肯定……

這個人他們很熟悉!

來院子裏一瞧,只見一個白白凈凈的男人剛從廚房走出來,正要往飯桌那邊走,手裏還端著三副乾淨的碗筷。

「你……你是誰……」

「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你好像是……」

陳閑看着這一張張滿是茫然的熟悉面孔,他的鼻子也突然間有些酸澀,但最終還是想讓氣氛變得歡快一些,於是就向眾人笑了笑。

眼裏似有淚光閃過,笑容更比夜色爽朗。

「我是陳閑。」

「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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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守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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